“现在我尚未想到,待我想到了再告诉你。”玉桑调皮地说着,满面的笑容地离开,却在转身之际眼眶有些发酸,明明知道离开这里一切都会被忘记,她又怎么敢要承诺。
玉桑带燕七歌去取花酿给紫凤作为谢礼,提着两只酒瓮回到太液岛已是两个时辰之后,进了云锦阁的厅院,玉桑就看到紫凤正立在廊下,她沉了沉气唤他的名字打招呼,可连叫两声都不见紫凤应声。
玉桑以为他还在为生气,便走近了些,这才发现他的肩上贴了一纸定身黄符,玉桑大惊,立刻侧头去看燕七歌。
燕七歌一脸坦然地负手过几步,道:“他一味吵闹,又逼问我和你是何关系,我本无意与他相争……”
“你就用符定了他?“玉桑惊骇,双目圆睁到有些不敢置信。
“似乎是如此。”
“燕七歌,待会儿若他要杀你,我定不拦着。”
“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你好自为之吧。”玉桑叹息,一闭眼将紫凤肩对的符纸撕下,未等玉桑看清,只觉得眼前紫影一闪旁边就传来了两人交手的声音。
紫凤直逼着燕七歌退后数步,进了厅院两人就开始斗法,一个使得是幻剑,一个用得是花影形术,把整个厅院里的花木激震得簌簌落叶,连带着院外的樱花也被震飞进了院内。
玉桑任由他们斗着法,自顾将两只酒瓮提进屋,自己泡了茶坐在窗边喝,喝完一壶花有些犯困,看他们还未停下,就自己关了窗和门上床睡觉去了。
等玉桑再醒过来,已经是翌日清晨,阳光摇摇晃晃地照上她的眼睛,她用手挡了挡后睁开眼,发现面前逆光站着一人。
“燕七歌?“玉桑疑惑地出声,随后从床上坐起身,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紫凤,只见他衣衫凌乱,胸襟半开,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那张俊秀的脸上露着凶光,显得十分气愤和不甘。
在玉桑的记忆里,紫凤是最爱干净的,从小他就自负优雅俊朗天下无双,如此还是头一遭,不禁又惊又想笑,问道:“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燕七歌。”
“这……”玉桑哑然,想不到燕七歌竟扒了紫凤的衣服,一时脑中轰响不止,随后又急问:“他现在哪?”
“你就知道问他,我站在你面前也不见你问一声,你的心是越来越硬了,滚出去。“紫凤挥着袖就开始赶人,玉桑一个咕噜从床上起来,麻利地穿上鞋闪出门,这才发现昨天还树茂花繁的厅院此时已经叶落树残,满地狼藉。
第36章 :风间大靖2
玉桑赶紧出了厅院去找燕七歌,出了院子就看到来时的马车停在门外,车帘掀起,燕七歌正闭着眼靠坐在里面,显然是施了法术正在昏睡。
“你带一介外人来大靖城,对他又有多少了解。”紫凤随后走出来,换了一件新的衣衫,但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他是个收妖人。”
“收妖人?哼,他与我大战一夜不落下风,这样的修为法术又岂是一介凡胎能有的,早知如此,我昨个儿绝不救他。你老实说,他到底是何来历。”
看是隐瞒不过去了,玉桑只得小声地道:“引魂灯笼在他手中,他的确不是普通凡人。”
紫凤一听脸色微变,显得惊讶而愤怒,道:“引魂灯笼?你还在想着那些事?白芷呢,他就不拦着你?就算你要引魂灯笼,那就直接夺过来,你若不成我能帮夺过来就是,此人绝非善类,你留在他身边迟早要吃大亏。”
“我心意已定,白芷不拦我,你也别管我了,好吗?”玉桑恳求。
“我不管,难道任由你就这么自毁前路吗,当年让白芷把你带走,便是指望他能保你永世安康喜乐,现下看来还不如当初我与他拼一死战把你夺回来。”紫凤显得有些激愤。
“你有心护我,我能明白,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躲在后面的小女孩,我有自己的想法了。我一直不愿回来,就是不想同你争吵,紫凤,你还不明白吗。”
沉默,因为没有风,四周安静到了诡异,紫凤拧眉看着玉桑,玉桑也是无奈是皱着眉看他,两人互不相让。
“宇文桑,当年你父王与我父亲指腹为婚,若不是那场灭族之灾,我现在就是你的夫君,你别忘了这一点,我对你有责任。”
“紫凤,你知道你不能逼我,也不会以此逼我。”玉桑有些叹息,无奈地看着紫凤。
又是许久的沉默,玉桑盯着紫凤毫不相让,最后紫凤侧过头狠狠挥袖离开,道:“我知道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会如此,当年你不肯留在我身边,现在自然也不会。你走吧,马上走。”
玉桑张了张唇似是欲要向紫凤解释,可见他头也不回快步转身离开,又将话咽了回去,取出毫笔在面前划开一道裂口,转身跳上旁边的马车,拉起马缰进入那裂口中消失不见。
再次落地,马车已经停在了红珠江边,江边的芦苇荡中的大火已经熄灭,只留了许多黑焦的残枝,江上天边已经升起红色朝霞,似乎是天快亮了,在太液岛上的一日一夜,在这里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
玉桑进车厢看了看燕七歌,见他还在昏睡,就蹲在车厢前盯着天边发呆,看着日头一点点自水平线下升起,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一般。
“我睡了多久?”燕七歌醒来,扶着额角出声,似乎有些头晕。
“几个时辰而已。”玉桑扭过头看着他回答,停一下后问:“你记得发生了何事吗?”
燕七歌皱眉回想,许久后摇了摇头,道:“我记得从火中牵出一只魂魄,然后……然后……”
“然后你被偷袭了,柳茗然逃了。”
“嗯,知道了。”燕七歌点点头,从车内出来,跳落到地上召出引魂灯笼提在手中看了看,道:“走吧,我们回镇上去,今日把这里的事情结了。”
燕七歌径自向前走去,如从前一样的神情冰冷,玉桑在背后看着他,觉得他又是那个燕七歌了,冷漠淡然甚至有些无情,与在大靖城里对自己说那番话的人完全不同。
回到红珠村,站在老槐树下,燕七歌取出紫罗盘开始引路,到了玉桑曾去过的那扇门前,燕七歌跃起撕下了门楣上的横联,翻过来一看果然背后画着一道黑符,就如收妖人的黄符一样,黑符是妖魔中士用来家加执力量的法器之一,显然这里有一个不一般的妖物在里面。
“等会儿待在我后面就好。”燕七歌头也不回地提醒了一声,在手上凝聚法力防备着推开了木门。
这是一间不大的农家院落,三间土墙房子居中而建,中门大开,似乎是在等候着谁进去。燕七歌收起紫罗盘进屋,玉桑紧随其后,一进门就发现屋内相对坐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胡子悦和柳茗然。
再仔细一看,那胡子悦面色发青,身体僵直分明只是一具尸身,柳茗然近乎透明,地上也没有影子,也只是一只没有实体的魂魄。
“想必这位公子就是破了祭魂的人吧,奴家柳茗然见过公子。”魂魄柳茗然起身,娉娉婷婷地朝燕七歌行了一礼,相比已然妖化的那个柳茗然她要清丽许多。
燕七歌并没有理会她,只负手缓步上前,将坐在椅上的尸身打量一眼,道:“胡子悦死去少说也有数十年了,却尸身不腐,这需要极大的法力加执,更需人气喂养,想必你为此也是费尽心思了。”
“当初我也只是不甘心子悦与我阴阳相隔,却不想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害了红珠村众是我之过,我甘愿伏法。”
“可否告知个中究竟?”
“父亲逼我出嫁前日,我本与子悦相约在老槐树下私奔,却不知为何我那日重病不起,误了时辰,待我醒来时便听闻他已死在槐树下,我心灰意冷之际去了江边想投进江追着子悦而去,却不想就在那里遇上了一个拾海货的老妇,她告诉我她非凡胎,可助我与子悦再次相会,只需我在大婚那日跳下海中,把肉身和魂魄交与她作为条件。之后我被困在了八角祭魂盘中,受她控制不停收集合适的魂魄增强她的力量,直到你将子悦的魂魄带到我面前,我才想起自己是谁拼命逃出了那东西的控制。”
“你的身体在易魂之后被一妖物所据,可知是何来历。”
“乃是一只鱼精,她一心拥有无上法术可凭自己之为任意幻化人形,那只八角祭魂盘便是她从海中寻出的,她与那只祭魂盘也有交易,只需为之集齐八十一只魂魄,她就能如偿所愿。”
“如此说来,一切都是那只祭魂盘所为,倒是需要好好会上一会了。”燕七歌冷笑着侧头,目光落向旁边立在门边的玉桑,玉桑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忍不住退后了两步,心中志忑不安,不知是不是应该自己承认那祭魂盘被她捡走了。
“现在还想害人,还不现身。”燕七歌说着,忽然以指化剑直取向玉桑腰际,玉桑吓得连连后退数步,抬袖挡住脸不敢去看。
第37章 :风间大靖3
本以为燕七歌会重伤自己,但就在他的手碰到自己腰际之时,他突然伸手将玉桑的腰一揽,轻轻朝怀里一拉拥着她就旋身落到了屋子的另一角。等玉桑惊魂未定地回头去看时才发现她方才立的地方已经站了一个粗布衣衫的老妇,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托着那只八角祭魂盘,玉桑下意识的悄悄去摸袖子和腰间的乾坤袋,那里面果然已经没有了祭魂盘。
“一介凡人能有如此修为眼力,当真厉害。”老妇旋身之际自袖间迅速射出几道幻刃,速度极快,泛着青光。
燕七歌将玉桑朝背推了半步,伸手凝力就将那些幻刃全部激碎,同时召出引魂灯笼跃起,迅速曲指念咒。随着咒语屋外开始刮起大风,将地上的残枝枯草全吹起来拍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屋了亦是摇摇晃晃,房上瓦石纷纷掉落,似乎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
“还不快出去。”燕七歌手中动作不停,微侧过一点脸提醒玉桑,玉桑才回过神,匆匆看了一眼他后小跑着出了屋。
玉桑刚一出门,屋子的木门就应声重重合上,她站到院子的围墙下,眯着眼从狂风中去看那屋子,只见那屋内泛着灵力激荡起的光芒,屋内各种碎裂的声音乱作一团,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屋子竟然平地拔起升了起来,被通天的风暴卷到了其中。
玉桑被大风刮得站不稳身子,不得不以手挡住脸不让风沙吹进眼中,等到她找到一处风力较缓的墙角靠住再抬头去看升起的屋子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炸响,巨大的火光由上飞溅开来,泥砖石墙和残碎的家具用物带着大火自空中炸开的屋体里落下。
“燕七歌。”玉桑的心一紧,似是下意识地就大声叫出了一个名字,同时看到有一只缺了腿的木桌正燃着大火朝自己落下来。
“小心。”就在玉桑被吓得不知所措时,燕七歌沉稳淡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她被人从背后圈腰护住转过身去,一声响动过后玉桑睁开眼,燕七歌松开双臂,她回头去看到那只残桌在燕七歌的背后,被摔到了两米开外的地上四散开来,周围迹地满地狼藉。
玉桑惊魂未定地立直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燕七歌,虽衣衫上沾了许多污迹,但并没有伤处,这才松下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
“以为我被那个老妖婆给杀了吗,不是谁都像你那般无用,被她附在身上跟了这样久都不自知。”燕七歌不屑地白了玉桑一眼。
玉桑一股火气就冲了上来,刚想反驳,又像是想起些什么,复将话咽了回去,既然他误认为是那只祭魂盘附上自己,那么也正好省了她被察觉的担心。
燕七歌并不留意玉桑,侧过身提起引魂灯笼,将灯笼提高几分后对着灯笼曲指念咒,灯笼泛起亮光,从中间升起一团灰色的魂魄散影。
“子悦。”方才不见踪影的柳苟然在那团散魂出现后自一处角落出现,痴望着空中悬浮的一团影模样悲伤。
“他魂魄被禁太久,又经妖术震碎,现在这只是他的魂魄碎影,听不到你的话。”燕七歌提着灯笼负手转看向柳茗然,将灯笼朝她面前递了一些,似是想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公子,你法术高超,定有法子救他,我救您出手。”柳茗然跪倒在地,一双妙目尽是恳求。
“天理轮回,因果际会,因你二人之事引出此多的罪恶,总是需要有人受过的,我可以为他结魂送他入轮回,但你要付出代价,你可愿意。”
“我……我……”柳茗然茫然地看着燕七歌。
“你想想吧,你知道如何找我。”燕七歌并没有任何的强求或是劝慰,一挥手收起灯笼,转身示意玉桑离开。
从红珠村出来,路过那颗老槐树时,玉桑停了下来,燕七歌止步看她,道:“怎么了?”
“若不是祭魂盘,它想必已然修行小成,真是可惜了。”
“是他自己不够缘分,走吧。”
玉桑撇撇嘴跟上燕七歌,有些怨气地道:“你是凡人,不经修行就有三魂七魄,又有高强法术,一世不过数十年,哪里会知道草木动物修行出人形,练出魂魄有多难,那可就是千万年的等待和记忆。”
“谁告诉你我就是生来能有如此本事的。”燕七歌斜了玉桑一眼。
“那你倒是说说,你不过是活了二十来载,又这样大的脾气谁还敢欺负你不成。”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亏得你活了千年,眼界也就是这些,真是出息。”燕七歌说着,打开紫罗盘寻着方向领先朝前离开。
“那只祭魂盘呢,在哪?给我瞧瞧。”玉桑小跑一步追上燕七歌问。
“这种害人的东西,我已将她毁了。”
“毁了?“玉桑心里咯噔一响,不敢置住地看向正闭目凝力的燕七歌,正要说话,忽然又想起些事情,悄然停下半步侧过身摸向自己的腰际,那天在红珠江边送她的彩贝还在腰间,她取出来看了看,那哪里还是彩贝,分明就是一只掌心大小的八角祭魂盘。
玉桑心中大骇,如果这只才是真的祭魂盘,那么方才与燕七歌斗法被毁的就只是假相。
“宇文氏的公主,你找到我,就必定会将我带走,我不是你的对手,既是此我所性帮你偷梁换,演场戏掩了燕七歌的耳目。我愿意被你带回风间族,但你将来你肯定会后悔的。”守魂尊者的声音在玉桑的耳边低低响起,带着一丝笑意。
“我只想让你们回到该回去的地方,完成当年你们未完成的使命,绝不会后悔。”玉桑低声说着,翻指在祭魂盘上留下一记法术,同之前收集的魂器一起装进腰间的乾坤袋再不说话。燕七歌取出紫罗盘和玉桑开始找那只占着柳茗然肉身的鱼妖,在日落前找到了一片荒草地,罗盘指针飞快地开始旋转,燕七歌冲玉桑打了个眼色,她就明白要在这里布阵捉妖了。
第38章 :以血结魂
布阵施法,将那只鱼妖逼出来并未费多少时辰,只是她一味出手挣扎,燕七歌所性一招将她打得个半死落在地上只能干睁眼。看燕七歌收收起灯笼将凝在指间的法术散去,玉桑怕这鱼妖说出在江边的事情,就抢先一步过去将她狠狠被了一招,让她再无开口的机会。
“何时你也如此除妖卫道之心了。”燕七歌提着灯笼走过来似有调侃。
“她可没少欺负我,这下我可是报仇了,哼。”玉桑站起身抬起下巴。
“还当你是长了眼界,原来还不过是小肚鸡肠。”燕七歌边说边蹲下身子,伸出两指在柳茗然的额头轻轻一点,然后伸手到玉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