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是你,我就不会将他提起来。”燕七歌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白地说。
“为何?”玉桑不解地问,话才出口,就忽觉得手里的耳朵有异样发生,原本小小的动物突然变成了个大活人,自己的手正扭着那人的耳朵。
“呀。”玉桑惊叫,吓得退后一步躲到燕七歌身后,再定睛仔细一看,竟是个发须皆白的老者。
“我……我变回来了?”那老者自顾地低头看自己,摸摸胳膊又摸摸腿,拍拍脸又拍拍头,显得十分高兴。
“你一直暗中跟踪我们,所为何意?“燕七歌冷声发问。
老者听到此问,才从不再自顾着高兴,抬头看向燕七歌,看他脸色冰冷不由露出害怕的神色。
“你不必害怕,我们不伤你。”玉桑出声。
“真的?”老者似有不信地将玉桑上下打量。
“我们是来收妖的。”玉桑解释。
老头儿将燕七歌上下一阵打量,然后又如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道:“哦,原来是个道士。”
听到道士这个字眼,玉桑的心却咯噔一下,再看燕七歌的脸色,果然变得冷如寒冰。
“那个……你是谁?妖怪吗。”见燕七歌这样表情,玉桑赶紧接了话去问,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这个老头儿杀了泄愤。
“我本是红珠江的河伯,可不是什么妖怪呀。”
“河伯?哦,你就是那个要年轻姑娘淹死祭祀的家伙。”玉桑指向老头儿。
老头儿一听,赶紧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没有,我真没有呀。”
“那是怎么回事?”
“是诅咒报应,唉。”老头儿叹息。
“什么诅咒?”玉桑问。
“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红珠村里有户胡姓人家,胡家有个小子与地主柳员外家的小姐好上了。那柳员外自然是不肯这庄婚事,就一心要将胡家小子赶出红珠村,还将柳家小姐许了江南一家钱庄的公子为妻。就在柳家小姐出嫁那日早晨,胡家小子不知怎么的就死了,尸体直挺挺地立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好像死了还等着柳家小姐的花轿打村口过,啧啧啧那模样,别提多吓人了。”
“说重点,然后呢?”玉桑催问。
“柳家小姐在轿里哭个不停,想要下轿去看看,可媒婆说这不吉利,硬是将她关在轿里抬走了。然后花轿抬上前来接亲的绣船,却不想船才到江里不一会儿就开始刮起大风,那么气派的大绣船就活活被风给吹翻了。”
“这跟诅咒报应有何干系。”
“那船大得能装下几千人,说沉就沉多邪门儿呀,老人都说不吉利。果然,当天有从江里逃回来的人说,自打柳家小姐上船,她就披着红盖头站在船头,风将掀翻的时候他躲天后面看到柳家小姐的盖头被吹开,他看到她竟然在笑,那种死人一样特别阴森的笑,然后柳家小姐就自己跳到了江里。
当晚,那个逃回来的人就疯了,整天叫嚷着说昨晚柳家小姐回来找他了,还说柳家小姐要回来报仇,所有人都会遭报应。大家自然不住他的疯话,却不想就在柳家小姐死后的头七,一向风平浪静的红珠江突然发起了大水,村里大半人都死于水难,柳家小姐重新回来了,还有了一身法术,那些活下来的只得听她差遣,否则便随便性命不保,而我这个原本负责此地江水起涨的河伯也全完不是她的对手,她将我的肉身变成石雕放在了红珠村头,我就再也施不了法术,只能终日躲藏。至于跟踪你们,是因为这里实在危险,想给你们提个醒儿,让你们快走呀,只可惜那柳家小姐太厉害,我一直不敢露面。”
“这么说来,茗然就是那个柳家小姐?她为何会有了一身妖术,她听命的那团东西又是什么?玉桑皱眉疑惑地看燕七歌。
燕七歌没有回答玉桑,只将一只黄符递给老者,道:“你将这个带于身上,去将还活着的其他人都召集起来今晚不要露面出头。”
“这个,有用吗?其实,在你来之前也曾有几个路过的道士来过,不过他们都被柳家小姐给杀了……你……”
眼看着燕七歌再次目露凶光,玉桑赶紧伸手拉起燕七歌的胳膊朝外推,似乎生怕他出手将那个河伯拍个粉碎,嘴里忙不迭地说着:“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再去红珠村里看看吧。”
红珠村外,老枯树和树下的石雕狐狸依旧立在那里,因为听了那个关于柳家小姐的故事,知道那个胡姓的后生就死在这里,玉桑重新打量这棵树,沿着枯树走过半圈,仔细一看之下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有个东西。”玉桑指着树身下在石雕狐狸旁边一处凹陷的小洞,看见里有什么东西似在发着亮光。
第31章 :局中有局1
燕七歌走到玉桑身后,蹙眉看了看,随手就将玉桑插在发间的一只碧玉簪子取下,然后用簪子小心地向那团发光的东西靠。
“叮!”就在簪子刚伸近小洞时,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玉簪应声碎裂折断成了几节。
“我的簪子,你赔我的簪子。”玉桑扭头瞪一眼燕七歌。
“别吵。”燕七歌有些严肃地阻止她,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线,绾了个活结放到小洞前,然后将线头递给玉桑,道:“去树后面躲起来。”
玉桑努着嘴,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接过红线朝树后走,嘴里还报怨着,道:“那簪子可是我去凡人皇帝的皇宫偷的,据说是前朝燕妃的爱物,就这么被你糟蹋了,真是个败家子。”
“……燕妃的……”不经意间,燕七歌的神色有发生细微变化,唇角有一点勾起,但随即又消失归于平常。
等玉桑在树后站好,燕七歌再次将引动灯笼召出,将灯笼举近小洞曲指引咒。一道天雷自空中闪过,落在老枯树的顶端,早已风化的树枝燃起火,树内的那点亮光变得明显,并朝外移动。随着燕七歌咒念越来越急,那小洞内的东西一寸寸出来,竟是一只人手,只是那手却没有实体,只是一具形魂罢了。
“你不是她,你是谁。”有男子的声音幽幽响起,一双闪着碧绿光泽的瞳孔出现在洞口,那只已经伸出来的手似乎要重新缩回去。
“收线。”燕七歌出声,玉桑一听,立刻将手中的线绳迅速拉紧收起。
随着男子的吃痛叫声,燕七歌当即将红绳在指间一绕,一勾一拉之间,将那个男子的魂魄自洞中拽了出来收进灯笼里。
一切做完,天际异象消失,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日头西下。
“灭。”燕七歌挥袖,自指间弹出一道符纸贴上老枯树,原本树上烧着的火立刻消失,玉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那一声天雷竟是燕七歌所召而来。她虽知他的法术比普通凡人修行者高出不少,却从来不知他的法术竟已到了可以召唤雷电之力,他到底是谁?他还有多少事情是她所无法想像的?
燕七歌收起引魂灯笼负手离开,玉桑立在原地看着燕七歌夕阳下的背影,疑惑地皱眉沉思着,直到燕七歌唤她,她才赶紧小跑着跟上去。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你背上的是剑吧,为何你从来不用?”
“那你先告诉我,那个叫白芷的是谁,与你是何关系。”
“算了,当我没问。”
几句闲语渐行消失在夕阳映照的荒原中,黑夜开始一点点降临,两人的身影渐渐离开。却不知道就在刚才他们停留过的老枯树下,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些许带着笑意的危险出现在唇畔,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消失不见。
燕七歌与玉桑赶在了天黑之前回到那个用以关押他们的院落,回到屋内,重新将门锁上,不久就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燕七歌将原本点在屋中的引魂灯笼收起,将原本捆绑住自己双手的麻绳重新绕上腕上,玉桑则靠坐回墙边装作一直昏迷未醒的模样。
随着门被打开,一盏灯笼的光亮照了进来,柳茗然与那个店主一前一后进来,柳茗然让店主将地上的玉桑扛起送到外面,然后自己则留下来冷笑着看向燕七歌。
“燕公子,可改心意了?”
燕七歌淡淡瞥了柳茗然一眼,没有理会,这让她目生怨恨,一伸手就将一只小小的鱼骨刺扎进了燕七歌的肩头,又渡以妖术将燕七歌的灵力封住,然后推着燕七歌出门。
院外已有一辆马车在等候,燕七歌被推进车内,玉桑正闭目躺在里面,柳茗然随后上车,对坐在前面的店主说了声走,马车就摇摇晃晃地朝前行驶。
“你不是柳茗然。”燕七歌淡然出声。
柳茗然侧头看了一眼燕七歌,然后笑了,弯腰从凳下取出一只包袱,边打开边道:“我自然不是她,她一介凡胎岂有我这般本事。”
”你占了她的皮囊,她的魂魄又在何处?”
“待会儿你就会知道。”柳茗然没邪魅地笑着,对着燕七歌使了一记法术,燕七歌使闭上眼昏睡过去。
随后,柳茗然从包袱里取出一套火红的嫁衣,将旁边倚在车厢壁面上的玉桑扶起来为她穿上,松掉她原本绾着的发然后开始为她梳发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柳茗然让店主帮她将玉桑自车内移出,玉桑微微睁开一点眼,看到车内靠坐着昏迷的燕七歌,心中有些为他担忧。但为了不坏大局,玉桑还是只得装作昏睡不知,任由柳茗然和店主将自己弄下车放上一个有些冰凉的东西上面。
等柳茗然转身之际,玉桑悄悄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竟然已在红珠江边,自己被安置在一张竹排之上,旁边是那日她们过夜时所来过的江边茅屋。
“时辰快到了,摆香。”柳茗然说着,点燃一只火折丢到旁边,四下立刻烧起一圈火光,火光呈八角阵形,玉桑所躺的位置和那个小茅屋正在中央。
柳茗然退出圈内,伏身跪倒在地,冲着小茅屋三次叩拜,随后取出一只鱼骨匕首将自己的手腕割破。血水自柳茗然的手腕流出,滴落在了燃烧着的火中,那些火焰立刻高出了数倍,四周的火圈也迅速升高,如同一道墙将中间的玉桑和小茅屋围隔到一起。
天际传来一声裂响,有闪电自高空落下,正好霹落在火圈中央的小茅屋上,玉桑被吓得一个骨碌就打着滚从地上站起来,扭头一看发现旁边的茅屋燃起了熊熊大火。
四周的火势也更旺,形成数丈高的火墙将玉桑困在其中,旁边的茅屋越烧越盛,不时随着一声崩响茅屋应声倒塌。玉桑退后数步躲开四溅的火星,却冷不防就踩上了后面的火墙,新买的罗裙立刻被火苗烧去一大片。
第32章 :局中有局2
玉桑匆匆拍掉裙上的火苗,刚一抬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只见方才茅屋倒下的地方此时自地上正烧起一团通红的火,火焰高绕三丈,火中泛紫,一看便不是普通的火。玉桑再不敢怠慢,自腰间摸出白玉毫笔,将灵力凝聚于掌心,只待一有危险出现立刻出手。
那团紫红色的火越烧越旺,四周开始产生异象,原本还月朗星稀的天际开始闪电,乌云自四处向中聚拢在头顶形成一团黑厚的云团。一声巨响之后,乌云中间落下一道闪电,正中茅屋位置的那团紫火。
在火光四溅间,火堆中央出现了一件东西冉冉升起,泛着刺目的紫白色光芒,玉桑侧脸以掌护眼不敢直视那光亮,直到那团东西升起约两丈高,她才小心地放下手去打量,发现那火焰中间正悬浮立着一个长相无比妖艳的人,分不清男女,笑容诡异。但从他那与火交融的发丝和立于火中的姿态,她立刻想到了在碎云城中所见的守魂尊者。
“第八十一个魂魄,有了你,我就能摆脱这只祭魂盘的禁锢了。”火光中的人开口,声音雌雄莫辩,正是今日正午听到的那个声音。
“你本应在风间神树中为风间族永世守候,却在风间族临难时逃跑,现在还为摆脱依附物件拥有人形实体而在人间为恶,你可知罪。”玉桑看看她冷声发问。
“风间族?哈哈哈,那不过是一个已经过去了两千年的笑话,他们已经消失,我已然自由,想要制伏我,除非是风间族血脉复活。”守魂尊者在火光中大笑,不屑地看玉桑。
玉桑迎视他的目光,面露微笑,竖起双指在胸前轻轻划动,她的眼睛就渐渐变成了银色,守魂尊者看着她脸上的笑渐渐僵止,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她,不敢置信。
“你……你……”
“要我的魂魄,那就看你的本事了。”玉桑冷笑,化掌为刃,退后半步后翻身跃起,在空中侧身以毫笔化出一柄幻剑刺向那火中的守魂尊者。
幻剑在守魂尊者的眉心住停下,他只是眨了下眼,那幻剑便化成了火焰消失。玉桑又迅速退后半步双掌拿十,足尖点地跃起开始闭目快念咒。随着玉桑渐渐自离地,四周开始刮起风,飞沙走石着汇集起一道像是龙卷风一样的风柱自远方的山头朝这里移动。
立在火光中的守魂尊者脸色发生变化,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道:“你竟然会驭风之术,你是宇文氏的血脉……”
“正是。”玉桑回答着猛然一推掌,化出一道灵力直击守魂尊者面门,同时因为龙卷风越来越近,大地开始颤动。但是,没有想到,玉桑打出的力量在碰到守魂尊者面前的火焰时突然反弹回来,反击向玉桑面门,玉桑一个侧身躲过,却还是冷不防被击中了肩头连退数步。
“现在就要看我的了,就算你是宇文氏后人,又能奈我何。”火中的守魂尊者露出森森笑意,随即轻抬双掌,在面前划了一个圆圈,圆圈中央就形成了一个能红的火球,火球被他轻轻一指立刻化成了数百个火光亮点迅速朝玉桑而来,待玉桑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一个亮点就是一柄带着火焰的幻剑,此时竟是数百柄火焰幻剑一齐朝自己而来。
玉桑不敢大意,使出全身灵力想要在面前化出护身结界,可奈何那些火焰幻剑来势太快太密,她根本来不及凝力,那些剑身上的火焰热量就已直逼到她面前,就在她不知如何自救时,有一只手轻轻揽上了她的腰,随后一股强大的护体结界笼罩上她,那数百柄已到睫前的火焰幻剑碰上结界的壁面后纷纷坠落。
“站到我后面去。”燕七歌的声音响起,玉桑放下撑在面前的手扭头,果然看到燕七歌那张好看的脸在四周火光的映照中灼灼生辉。
玉桑嗯了一声,赶紧退后两步到了燕七歌后面,发现他身后的火墙已被法术熄灭掉半丈宽的位置,火墙外的地上昏迷地爬着那个店主,柳茗然则捂着胸口正伏在一旁凝力聚神,似乎是方才被燕七歌打伤了。
“你刚才一直醒着?“玉桑问。
“难不成你以为她能制住我?”燕七歌头也没回地说。
“问问而已。”玉桑撇撇嘴,随口应了燕七歌一句。
燕七歌没再回话,召出引动灯笼执在手中,另一只手双二指为剑在面前驱出幻剑朝那个立在火中的守魂尊者刺过去。
“不自量力,以为这样就能杀我?”火中的人不屑冷笑,仅伸出一根手指迎上直刺而来的幻剑。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一招,却没想到就在燕七歌的幻剑碰上守魂尊者的手指时突然自引魂灯笼中射出一条红色的细线,燕七歌原本驱剑的双指迅速变化,并无意于伤他,只是捻过红线径直绕上了那火中人的手指。
一声长啸自火中传来,火光中噼里啪啦的四溅出火星,玉桑被震退一步,燕七歌也被这样的爆发震退落回原地,但他的双指却并未离开那根红线,而是用两指夹着红线一路后拉,退到火墙边沿之际时脚下重重一踏,一个侧身就将那红绕在指间,用力朝身后一拉红线两头都被牵引着朝火墙外面而去。
这时原本在引动灯笼里的那头红线被拉出,上面系着今日从老槐树下拉出的那只魂魄,那魂魄离开灯笼后被燕七歌捻指将指间的红线松开,然后迅速侧身揽起玉桑奋力一点足尖跃出了火墙。
就在玉桑被燕七歌揽着落在海地上时,方才的五角火墙里轰然炸裂,火星四飞,将旁边的大片芦苇点燃。
“哐当。”有什么东西自落到了地上,同时时一个男子自火光中摔落出来扑倒在地。
看那男子慢慢自地上支起胳膊,摇晃看站起来,玉桑认出这正是刚才立在火中的那守魂尊者,虽然并没有那么妖艳,但五官却极其相似。玉桑握紧了手里的毫笔防备,却被燕七歌伸手挡住。随后那男子站起来,却并没有一点进攻他们的意图,而是疑惑是看着四周十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