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桑并没看过多少书,自然没听明白这段《妖志》记文的意思,只当燕七歌在扯淡,更是没了好脸色,不断冲他翻着白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人话。”
“你不会连取发变形这类法术都不知道吧。”燕七歌说着,伸手就拔了玉桑头上的一根发丝在指间,将发丝放到玉桑的手中,握住她的手闭目曲指捻了个诀,随着玉桑手中泛起光亮,就平空多出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青竹。
“这……”玉桑看到自己手中多出的青竹,原本的气愤劲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唉,没文化真可怕。“燕七歌嫌弃地摇摇头,收回手翻身侧过头闭目休息去了,同时还不忘补充一句,道:“好好烤鱼,莫要焦了,熟了叫我。”
第20章 :孤魂集市1
翌日,天色未明,玉桑还做着梦,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停在自己鼻头上扫来扫去,弄得她痒着鼻子打了个大喷嚏。
“干什么呀,天还没亮呢。”玉桑迷迷糊糊地嘟嚷,以为是燕七歌在作弄自己,可片刻后又想到以燕七歌的性子是干不出这样无聊的事,便眯着张开一线眼缝。
只见面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挡在自己面前,像是狐狸的尾巴,看起来软软的很柔顺,那东西在自己鼻子面前晃来晃去,正好挠到她的鼻子。
“醒醒,醒……”那团白乎乎的东西发出细微的声音。
“谁?“玉桑一下醒意全无,蹭地从铺着草的地上爬起来。
“怎么了?原本盘膝在对面草垫上打坐休息的燕七歌被这一声喝问自浅睡中惊醒,睁眼看向玉桑。
“有一只…… ”玉桑指着自己方才睡过的地方就要说话,可才说到一半,扭头却发现刚才那团白白的东西早已经消失无影。
“有什么?”
呢……可能……是怪兽?白白的,毛茸茸的。”玉桑摸摸后脑,吱吱唔唔地说。
不出意料,燕七歌又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了她,随后重新闭上眼睛入定休息。玉桑觉得有点委屈,自己明明是有看到东西的,可一转眼就什么都没了,自己解释都解释不清,燕七歌肯定这儿在心里笑话自己胆小。
天快亮的时候燕七歌将玉桑叫醒,让她去把睡在屋里的茗然叫醒,问她这附近可有能投宿的地方。因为茗然不敢回家,害怕被村子里的人们再次投到江里,虽然东边红珠村离得近,但却是不能去,就只能选择了南边的胡柳镇集。
在日出之前出发,沿着波光浮动的红珠江走了两个时辰就到了处渡口,又沿着渡口的路一直朝南走,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集市上。集市并不很大,但因为正值将近晌午,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镇子较小仅此一间客栈。”茗然将燕七歌和玉桑领到一家叫胡柳客栈的门前开口。说是客栈,这里不过两层楼,楼面半旧,许是少有客人的原故,连大门上客栈的招牌都旧得掉光了漆也没人打理,若不是茗然指着说是客栈,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那就这儿吧。”燕七歌说着,领先就进了门。
已经累得没力气的玉桑随后,眼看就要跟着燕七歌进去,却不料燕七歌忽然转过头来,将她推在了门槛外,道:“你去成衣铺子帮茗然姑娘买些衣物来。”
“我好累,让我休息会儿,喝口水先。“玉桑说着就要进门。
“让你去就去,听到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燕七歌忽然就变了脸色,声音变冷几分。“你凶什么凶,我又不是……“玉桑本就不喜受人约制,更不说被人命令,听燕七歌这样态度,立刻心里不爽,开口就要反驳说自己又不真是他的婢女,却已被燕七歌打断。
“不听话就不要跟着我。”燕七歌盯着她,那脸色似乎不容置疑,好像她只要再反驳一句,真会让她立马走人一样。
玉桑在心里暗暗思虑,若真与燕七歌撕破脸,于自己是百害而地一利。所以,她还是决定要忍得一时,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改了话赌气又无奈地接道:“我这就去。”
去吧。”燕七歌没太多情绪地挥挥手。
玉桑转身离开,心里疑惑重重,挪着步子走动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到燕七歌正引着茗然朝客栈里走,那茗然一袭红衣施施而行,婀娜多姿。
胡柳镇不大,可因为不熟,玉桑还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间成衣铺子,选了套衣裙买下就要回客栈,却不想刚出铺子走了小段的路,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总有人在跟着自己。
玉桑警惕地用余光左右探看,脚下不停,继续朝前走,在一处巷口处她迅速闪身躲了进去,想等跟着她之人随后自己送上门来,可等了好一阵什么也没有,伸出头去看,街上除了三三两两的行人其他什么也没有。
“都怪燕七歌,把我气得都疑神疑鬼了。“玉桑拍拍自己的额头,嘟嚷着报怨,又重新走上正街朝客栈回走。
而就是玉桑离开巷子不久,方才玉桑藏身之地渐渐有白烟自地下腾升起来,白烟散尽之后,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出现在地上,在原地跳动了两下后,便悄无声息地朝着玉桑离开的方向跟去。
回到客栈,玉桑进门便见到正在收拾桌子的小二。见到玉桑,那小二搭了搭肩上的毛巾,边继续擦着桌子边道:“是燕公子的婢女吧,他留了话,让你回来后直接去二楼天字间。”
“哦。”玉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径直上楼,上了二楼口才又想起自己没问清楚天字间怎么走,想要回头再问问小二哥,可回头看楼下,哪还有半个人影?
好在这客栈不大,二楼的客房也不多,按着门上的字牌玉桑很容易就找到了天字间,她以为这是燕七歌所居之处,抬手就要叩门,却听得里面有谈话声。
“公子,尝尝这个,这是胡柳镇特产的酥茶。”
“多谢姑娘。”
“公子,你叫我茗然吧,不要再姑娘姑娘的叫了……”
茗然语气温柔,似嗔还笑,便是未进门亲眼瞧见,也完全可以想像她此时的娇媚模样。玉桑心中暗笑,想必这茗然多半是将燕七歌当成了救命恩人,又见他生得好看便动了春心,想顺水推舟再来一出以身相许的下文,不过按着燕七歌那个拒人千里又毒舌的性子,茗然肯定得不到好脸色,思及此处,她收回了要叩门的手,贴近了一点门框等好戏。
“茗然。”却不想,燕七歌竟没有任何的反驳之意,随口就顺了茗然的意。
听闻燕七歌变得如此温柔可亲,玉桑先是讶异,随即莫名有些愤然,看来燕七歌那拒人千里之外,事事毒舌的性子也不是对谁都一样,见了茗然这样貌美的佳人,也会变得温柔起来。想到这些,玉桑瞬间没了看戏的心,便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屋内人唤住。
“谁在外面?”茗然的声音自屋内传来,随后门被打开,茗然还泛着微微红意的俏脸出现在了门后。
“原来是玉桑姑娘回来了,姑娘去了许久,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
第21章 :孤魂集市2
玉桑心里在暗笑,若真是担心,怎不见她去寻下自己,反是和燕七歌在这里相聊甚欢?她这是话里有话,明里说是担心,暗里却好像又在说自己去得久了。
“东西买回来了,给你。”玉桑将装着衣服的小包递给茗然。
“辛苦姑娘走一趟了,进来吃些酥茶吧。”茗然轻言细语地笑说。
“我不饿,不吃了。”心情不佳,玉桑也不愿多与她客套纠缠,随手将衣服塞进茗然手里便转身离开,却不想茗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玉桑回头,只见茗然已然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道:“姑娘这是在气恼茗然吗?茗然自知本应送命江中,是燕公子救我性命,我本应为奴为婢以报公子和姑娘的大恩,却不想还要劳烦姑娘为茗然操劳……是茗然的之错,还望玉桑姑娘不要记怪……”
虽说玉桑的确不愿为燕七歌跑腿做事,但心里却丝毫未有过责怪茗然之心,看她这姿态言语,就明白茗然这番话说着无非是给屋里的燕七歌听,一来更显得自己可怜,二来又在无形中让燕七歌觉得玉桑是不喜欢自己,可真是用心良苦要博燕七歌的怜爱。
她以为燕七歌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公子哥,见了她这般的模样便会同情她,然后就爱心泛滥?那她可就错了。玉桑暗自笑着,觉得茗然这下是打错了算盘,若放别的普通男子,她兴许能博个满彩,可偏偏这是燕七歌,他见过多少妖物幻化的美貌女子还不一样说收就收了。
可就在玉桑以为燕七歌不会理会她的作戏时,坐在屋里的燕七歌已经起身走过来,负手看着玉桑,面色带着微微愠怒,道:“你不过是个婢女,让你去做件小事都去了这样久,茗然是好意让你吃些茶,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故还如此无礼?罚你面壁跪上半个时辰。”
“我……”玉桑不服气,刚要说话辩解,却不想茗然已抢先她接了话。
“公子莫气,是茗然劳烦玉桑姑娘了,是茗然拖累公子……若是公子要罚,便罚我吧,不要怪玉桑姑娘。“茗然说得声情并茂,泛泪的无辜双眼,配上那她如弱柳扶风般的身姿,活脱脱一个身世飘零无依,才幸得人相救性命却又遭人不待见的可怜模样,真是配得上楚楚可怜四个字。
“既然是茗然开口,那么就改罚你不许食午膳,下去吧。“燕七歌说着,挥了挥手让玉桑离开,似乎不想再见玉桑。
玉桑感觉生了满肚子火气,站在门口盯着燕七歌没有走的意思,茗然看到火上浇油的好时机,明知此时玉桑心里恨着她挑拨,还故作无辜地伸手去拉玉桑的手,笑着道:“还望玉桑姐姐不要气恼,要怪就怪茗然,我愿奉茶向姐姐赔罪。”
“不必了!”玉桑甩开茗然的手,狠狠瞪了屋里的燕七歌一眼,快步离开。
看着玉桑愤然离开的背影,茗然侧目以余光扫过转身进屋的燕七歌,唇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瞳孔中有浅碧色的光一闪而过。但也仅地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常,重新以一副温柔的模样悠悠转过身移步走向燕七歌。
从茗然那里受了委屈,玉桑就跑出了客栈,出门时已过午时,日光正烈,街上行人甚少,摆摊的人也差不多都收了摊子回家,不宽的街道上显得十分空。
在街上走了两圈玉桑感觉腿有些酸了,一觉得累便犯起了困劲儿,恰巧见到一处巷口有棵粗槐树,树粗叶繁,枝节盘错,她左右四顾一下,见没人留意便轻身一跃落在了上面,寻了处斜伸出去的粗杆躺下。
“还是睡觉舒服。”玉桑感叹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手又从袖间取了块丝帕覆在脸上,以防有蚊虫趁她入睡前来叨扰她的脸。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感觉有阳光在自己眼前摇摇晃晃映到眼里,她眯起一线眼,侧仰过头看了看,发现好像是有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树枝上,那人逆光而立,辨不清长相,身着金甲,手执长剑,异常霸气威严,竟是记忆中那个领军杀进风间皇宫的人。
玉桑的睡意顿时全无,想要坐起身子,将那人看清楚,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动了,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只能仰躺在树枝上看着那个让她国破家亡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你是谁,你是谁……”玉桑努力地冲那人喝问,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想要看清他的长相,却因为逆光,她只能看到他身上的黄金甲胃发出的耀眼光芒,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
渐渐地那人周身的光芒变得刺目,他的身子开始后退着溶进光芒消失,玉桑着急地更加努力挣扎,同时大声地叫着:“你不要走,我要杀了你报仇,报仇……”
最终玉桑在一声低叫中惊醒,猛然睁眼,身子从槐树枝上翻落,她顾不得多想,赶紧伸手攀着槐树干借力一荡,双脚迅速踏过旁边的枝干,借力一个翻身重新侧卧着落回树干上。揉了揉眼睛,看面前只有细碎的槐树叶在摇晃不定,阳光从树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根本没有半点人影,一切都是梦。
“真险。”玉桑轻舒口气,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树下,发现树下不知何时已站了个人,那人生得张好看的脸,着一身白衣,负手于身后微微仰头着正看着树上的自己,可不就是燕七歌。
“怎么是你,不用陪着佳人吗。“玉桑侧卧在树干上没好气地问。
燕七歌并没有应她的话,轻身一跃,就落到了她旁边的一只树干上,负手看了她一阵儿,竟露出了些笑意。
“笑什么,没瞧本妖正生看气吗?”虽然燕七歌笑起来真心好看,可玉桑还是很气恼他。
“那就扰你生气了,你继续吧。”说着,燕七歌竟然真的纵身一跃重新落回了地上,负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2章 :孤魂集市3
本以为燕七歌出来寻她,就是有心要找她回去,就算他那傲气劲不会说什么认错的话,好歹也会说点软话哄哄她吧,这样她也好有台阶回去。可谁晓得这燕七歌人都来了,竟然就只是这样挤兑她一下就走了,这让玉桑感觉才消下一点的火气立刻又多烧了几把,偏偏这火还没处发,只能在她自个儿心里烧着,真是闹心又内伤。
“气死了。“玉桑随手愤愤一挥手,却不想心里不舒服,老天爷也有心与她作对一般,她手起腕落之间,衣袖就被一节树枝勾住,随着刺啦一声,一大块袖口被拉了下来。
“连棵树都欺负我。”玉桑又气又笑地苦着一张脸,翻身落回地上,抬腕看着袖口瞪了一眼大槐树。
之前在给茗然挑衣服时,玉桑就在成衣铺子里看中了一件浅碧色的衣裙,样式简单,但料子颇好,做工也是精细十分,她拿着瞧了好一阵,只是当时没想过自己要买,便还给了老板,现在即时需要换件新衣,这是她的第一选择。再去成衣铺子,见玉桑进门,老板立刻当她是回头客,立刻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姑娘,我就算准了您会回来。”
“是吗?看不出老板不仅会做生意,还能掐会算呢。”
老板嘿嘿一笑,将之前看过的衣裙取出来,递到玉桑手上,道:“姑娘,这衣裙着实与你相配,您试试先,肯定包您满意。”
玉桑去了里间屏风后换衣,片刻后出来,那老板将玉桑打量了好几趟,一脸感叹的模样,道:“姑娘穿了这身儿,真如天仙下凡一般,姑娘若是穿着这套上街走一趟,那些个青年伢子后生,肯定全都要将眼珠子瞪下来了。”
玉桑挑着裙摆左右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身衣裙自己穿着着实合身,而且自己也的确喜欢,便问道:“这个多少钱?”
“看姑娘穿着好看,我就去了零头,收姑娘十两整就好。“老板乐呵呵地眯起眼。
玉桑听着这价,心里咯噔一下,且不说她是个妖,平时对银钱没多少概念,便是有心去弄银钱,她现在也还不会平空变出金银的法术。
“老板,我没带那么多银子。“玉桑扭过头将眉毛垂成了八字形,竟扮起了可怜。
“这么着吧,姑娘您说说,你一共有多少钱能给我。”老板故作豪爽地挥挥手。
玉桑赔着笑脸,有些忐忑地比了个八字。
“八两?”老板反问,然后连连摇着头道:“姑娘,你这个价太低了,不行不行。”
玉桑觉得自己已经多说无益了,虽然不舍得,可自己买不起,只能垂下头转身就要去里间打算将衣服换下。
见生意就这样黄掉,老板的脸色立刻变了样,有些犯了急,一伸手拉住玉桑的胳膊改口道:“哎哎哎,别急呀姑娘,生意都是谈成的。”
“我……”玉桑面色愁惨地想要解释,却还未出声,忽闻得一个隐隐带着笑意的清亮男声插了进来。
“老板,衣服这位姑娘要了。”
只是很普通,很市井的一句话,但却在这个声音说来就有一种令人无法言语表达的异样感觉,似是三月春风拂面的怡人,又似是春水映花那要的唯美姿态,让闻者心头舒然,不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