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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未季话音未落。柳洛川敲敲门闯进来,手里一大塑料袋零食, “小溪川你病好点吗? ”
李未季对这个过分宠溺熊孩子的世界心如死灰。
溪川倒是立刻精神倍增。果然还是那个道理,一生病就会否极泰 来。姐姐又恢复了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状态。虽然未来还没有捷报传来, 但她相信很快就会有了。
“姐姐,你们学生会这周换了几个人? ”
“我都不在学生会你忘了?”
“不在也总会听见些消息啊。”
“管它呢,关我们什么事啊。大部分都已经换成高一的人了,而且 明显是按老师喜好指派的。”
“当然关我们的事啊!他们现在这样瞎胡闹不是把我们过去一年多 的努力全毁了吗? ”
洛川停顿了两秒,慎重思考后才说:“我们不也是瞎胡闹吗? ” “才不是! ”
“就算不是。说不定对你来说反而是好事。没那些杂事困扰,期中 考试你都文科班第三了。”
“主要是分科后不用考化学、生物。”李未季在一旁拆着台。
溪川笑起来,逐渐笑得有点苦涩。三个人此时还在寝室里聊天,不 久后的将来就要疏远。
如果说亲身经历学生组织“换届”有什么影响,就是更清晰地让溪 川明白,世界上没有永恒。
“不行。我偏不信这个邪,我要反击。”握着拳突然站起来。
心里想的是,为了姐姐也不得不这么做。
溪川发下宏愿之时,洛川以为她只是在赌气,也就更没觉得自己需 要出力,但是她很快就能体会到小姑娘并不是说着玩的。
圣诞节的气氛与往年有点不同,兴奋中夹杂着浮躁。食堂一侧的大 树下学生会又摆出了许愿的工作台。新任部长没有经验,一切按照去年 的方式,展板上年份的位置贴了一块修正,像打着补丁。很多学生都注 意到了。
“他们连海报都没有做新的呀。”
“真懒。”
两个高二女生一边在纸上写下心愿,一边窃窃私语。这只是细节上 的欠缺,无伤大雅。高一的学生们甚至还觉得新鲜。但人手匮乏造成的 种种纰漏就没那么容易一带而过了。
“请给我一张许愿纸……我已经说了五分钟了,这个人比我后来都 已经拿到了。”
“你刚才不是拿过一张吗?”
“我没有拿过。”
“我明明记得刚才已经给过你了。每人只能领一张哦。”
“我真的没有拿过。”
旁边其他学生对他们的对话陷入循环表示不满,“哎呀她说没拿过 你就再给她一张呗,烦不烦啊!她多拿你一张纸有什么用!”
高一的“工作人员”受不了委屈,把学生会胸牌摘下一扔,“我还 烦死了呢!我甚至都不是学生会的人,只是临时被找来帮忙的。你们爱 怎么弄怎么弄吧。我才不管了。”
并没有人在意他的满腹牢骚,一心只想着快点抢到许愿纸和为数不 多的公用笔,一拥而上后,原本就不牢固的工作台很快就被挤倒了,展 板也早就踏上许多脚印。
学生会的现状如此。
新上任的一些教工子女学生干部厚脸皮地回应“不会做”,就躲了 起来。有点认真态度的新干部不得要领地硬着头皮组织,能用的人手多 半是临时拉来的“志愿者”,“志愿者”们毫无工作志愿。至于前段时 间一直依赖的原学生组织成员呢?
他们在对面的食堂门口轮流拉横幅抗议。
柳洛川对许愿之类迷信活动毫无兴趣,只在看见食堂门口抗议区时 笑了起来。
横幅末尾还有个鬼脸颜文字,一看就知道是溪川的杰作。
四处游说统一战线本来就是她的特长,现在这样才有些节日前后的 欢愉氛围,现在这样的权保部才真正谈得上权益保障,不管怎样,她还 是部长,责无旁贷呀。
而且听说学工委老师虽然被气得拍桌子,想立刻撤换了她,却又还 抱有一线幻想,希望这群瞎折腾的家伙能及时把跨年晚会组织好,美其 名曰“站好最后一班岗”。跨年晚会在每一年都是浩大工程,光靠老师 就算加班加点也完不成这么大工作量,更何况她们自己可不愿加班。
于是便有了坐下来谈判的契机。
学生们提出三个条件:第一,按量评系统和上届学生组织考核重新 选出合适的下一届。第二,下学期开学后一个月内进行交接。第三,学 工委不再干涉学生组织决策。
学工委一个条件也不答应。
“第一次谈判总归会破裂的啊,反正着急的人又不是我。”溪川还 是一如既往地吃着零食,丝毫没有被时局影响食量。
学生会陷入瘫痪第九天,距离跨年晚会还有八天。学工委老师急 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上却还在叫嚣:“绝对不能妥协,否则以后根本 不可能再管得住他们。一言不合就甩手不干来场罢工,那不是无法无天 了?想当学生干部的大有人在,不行就统统撤了!”
学生自主管理是建校的那一任校长定下的基调,一届届学生组织实 施,老师学生都习以为常。任课老师们专注教学,即使眼下这种局面, 他们也没想担起组织活动的重任,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职责范围是 维持日常运行的老师从岗位上而言只有两位,两位老师要和平时完成所 有工作的学生们争输赢并不明智,但老师们也有老师们的策略。
“各个击破嘛。”溪川不以为然,“这还用猜?脚指头都能想到他 们要用这招。”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找出他们说服的同学,再用更有利的条件留 下他们? ”李未季依然忧心忡忡,考虑着是否要帮溪川做点什么。
“当然不。我什么有利条件都没有,完全不需要。因为学工委也没 有有利条件。”
“她们可以许诺他们留下来继续担任学生干部。”
“如果周围其他人都是光领功不做事的草包,谁愿意留下来? ”
“或者,她们可以许诺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加分。”
“如果任命学生干部都采用这种不公平的差别待遇,谁会相信她们 以后在加分时能变得公平?”
要不怎么说柳溪川总是太天真呢,她以为其他同学都能聪明到识破 老师的谎言。
两天内,好几个同学称病退出了抗议。
“学校里流感爆发了吗? ”溪川还在往好的方面理解。
李未季背对她写着作业,“欢迎来到现实世界。现实中就是会有这 么多人,你以为他们是亲密的朋友,他们却很轻易地被一些虚设的利益 诱惑,又蠢又恶。你打算去找回他们,让他们认清真相吗? ”李未季回 过头,“他们不一定会相信你。”
“这种朋友不要也罢。少了这些家伙的帮助,我也可以做到。”这 就有点赌气的意味了。
李未季知道,学校里所有对峙都没有立场上的血海深仇,到最后通 常都是自尊心的抗衡。
双方陷入了僵局。
抗议的学生越来越少,但也没有投入工作。老师们觉得,溪川对 工作总是这么热情高涨,应该是对自管会有感情的,她最后不可能放手 不管,只要再拖下去,学生们发现时间紧迫、即使有心也快要完不成工 作,自然就会回去做事了。
老师们似乎忘了最关键的问题,柳溪川非常非常懒。
她拉着横幅抗议只是出于对人的感情,对自管会这个空架子能有什 么感情?
平安夜之后,溪川仍然没有带领大家回去筹备跨年晚会。社团管理 委员会没有再下达通知,每周五的社团常规活动有过半的社团翘课。甚 至因为自管会没有排出卫生包干区的分布,值周班级也“自觉”地开始 不再打扫。
冷清又无序的圣诞节,学工委老师站在一大堆垃圾前傻了眼——原来柳溪川果真说到做到,把责任卸得这么干净,发起狠来也丝毫不拖泥 带水。
第二次会面也就不能算是谈判了。老师们没有筹码还能用于讨价还 价,只好答应三个条件都满足。
如果要遵守原剧情,跨年晚会应该也不能少。溪川在最后时刻赢得 对峙,转身投入任务繁重的晚会筹备,心里还有些后怕。如果校方始终 置之不理,她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获得晚会主办权,对学校的影响不过是 漏掉一年没有组织传统活动,对溪川的意义可不一样。
钢琴声像水流从罅隙里泻出来。
跨年晚会的第二个节目,溪川在台上弹唱一首当下最流行的慢歌, 台下的学生们捧场地跟随节奏摇晃荧光棒。
新旬远远站在人群外望了一会儿,完全没有投入剧情。
“穿秋季校服不冷吗? ”问身边的陈谅。
“当然冷,又不是假腿。但她平时不也是这么穿的吗,应该是已经 练出来了。”
“练出来高考有加分吗?”
“女生嘛,觉得好看比保暖更重要呗。你操那么多心干吗?我觉得 蛮好看的。”
“你不许觉得。”
男生没注意到自己把话题逼进了死胡同,听着听着,又开始操心别 的事,“现在文艺部到底什么人在主事?怎么会把这个节目排第二?下 个节目之前还得把钢琴推走,但问题是……”
“行了行了,这种脑残主意除了柳溪川本人还能有谁想得出?”如 果陈谅也知道时空对话这回事就会知道,这脑残主意其实是柳溪川她姐 姐的失误,“下个节目只能是魔术了吧,我看这钢琴也发愁。现在文艺 部是她主事,学生会也是她主事,自管会就更是她,因为从前的人几乎 都走光了,回来也只是义务帮忙,你又不在,她只好什么都管。我还被 柳洛川拉去帮了好几次忙……”
“哦,那她还挺能干的。”
“……不你这个人……”
“怎么了? ”
“你怎么不说我能干? ”
这厢还在斗嘴,身后舞台前突然哄闹起来。一个面目清秀的高一男 生上台去献了花,台下起着哄高喊两人名字。
“噢,玫瑰花哎。”陈谅眯起眼睛看过去。
“俗气,肯定是圣诞节活动卖剩下的。”新旬皱了皱眉,“这 谁啊? ”
“柳溪川和柳洛川的表弟。”
“到底是柳溪川还是柳洛川的表弟? ”
“不都一样吗? ”
“不一样。”
陈谅一脸莫名其妙,但新旬如此严肃认真,逼得他只好仔细回忆, “我记得是……洛川介绍说这是她表弟,没错,就是她表弟。也算是新 高一的风云人物……”
风云不风云,新旬是没兴趣的,“你确定柳洛川说的是她自己 表弟?”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
“如果是柳洛川的表弟,那和柳溪川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啊。”似曾 相识的推理,看来夏新旬的联想力和判断力比柳溪川还是更胜一筹,大 致和宿管老师旗鼓相当。
陈谅思索良久,终于转过弯来,“哦,这倒是。不过……我又记 得柳溪川说他们小时候就经常在一块儿玩,是很近的亲戚才会一块儿玩 吧?也许洛川是跟着柳溪川叫表弟呢? ”
“你确定? ”
“不确定,我没事去确定这个干吗?”
“你情报能力太差了。”
“总比你强一点。”
一曲结束,新旬反而掉头离开。
“哎?你不等等柳溪川吗? ”
新旬没有回答,随便摇了摇手,径直走了。
陈谅也看不懂他,回来前也不打招呼,回来后远远看了大半个节目 就走了,傲娇的人到处是,傲娇到这地步的人着实奇葩。
更奇葩的是,现在台上表演的节目——集体推钢琴。
完全不能理解,陈谅晃晃脑袋,决定去四处找找柳洛川进一步打听 亲戚关系。
演出会场在靠近寝室楼的一侧,面朝操场的区域相对安静。溪川从 教室里取回书包后匆匆赶来。姐姐在理化实验楼前的台阶上等待,见她 从灯光中向自己跑,站起来。
“这是刚才游园会时看见的,有个班级的摊位在卖,我估计你会喜 欢玩,顺手买了点。”姐姐手中拿着一把线香花火。
溪川没肴接,而是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拿出火柴,“卖得不好,他们 最后都低价卖给学生会了。”
“学生会买来做什么?”
“勤俭节约,留着情人节卖呗。”
“情人节不还在寒假中吗? ”
“……”空气凝滞。
“卖给谁去? ”姐姐又补了一刀。
“反正下学期不是我管事儿了,管他呢! ”溪川很快又露出笑容, 恢复力十分惊人。
“但刚开学的时候夏新旬还得管事吧?”
“对啊,他不是一进校就战胜了我,不知道比我高明到哪去了吗? ”
“服了你了,怎么能记仇这么久? ”
姐妹俩点着线香花火往校门外走,此刻溪川突然停住脚步。
“姐姐……”
洛川闻声也停在几步开外,回过身,“嗯? ”
尚未燃尽的烟火映亮了溪川的脸,表情是意外的严肃,“姐姐,我 最近想起点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
“小时候那次车祸……”火光暗下去,两人站在黑暗里没有动。
“我一直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的画面,但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有人反 复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