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原本也算不上严重,可专门被御史拿到朝堂上说就比较麻烦了,唉!自己早该阻止才是。

  相较于老师的担心,林远秋却要淡定许多,并不是他藐视规章,而是对于今日之事,其实他在心里早已预演过许多次的应对。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远秋知道,只要自己一直卖画,就有迟早会被旁人发现的一天。

  而他之所以会这般淡定,全是先帝给的底气,因为早在两年前,林远秋就把此事报于先帝知晓了。

  如今看来,自己当初的做法是多么的明智。

  林远秋不疾不徐,出列后躬身上前,“启禀圣上,俞大人所言之事基本属实,微臣自小家贫,在未入仕前就一直靠着卖画贴补学业所需。”

  林远秋没有狡辩,大大方方的把这事承认了下来,贫家孩子念书举业哪有那么容易,林远秋从不觉得靠自己双手讨生活是件丢人的事。

  再说,朝廷之所以规定官员不准经商,那是防止官员以权谋私。

  而他的画作,价格公道不说,也从未用本名在画上落过款。

  还有,那画铺掌柜到现在还不知桃源山人是朝中官员,所以自己根本算不上利用职权牟取暴利。

  林远秋正想再说分明,却看见上首的景昌帝朝自己摆了摆手,这是不准备让他继续解释的意思?

  秦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很快,他就听到圣上朝小桂子吩咐,“去宁寿宫,把那幅泷见观音图拿过来。”

  宁寿宫?泷见观音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没明白景昌帝让桂公公取画过来是何意。

  宁寿宫是先帝的小书房,里面存放了许多先帝的遗物,而《泷见观音图》作为先帝的喜爱之物就挂在放置条案的壁墙上。

  桂公公先是朝画上观音拜了三拜,随后领着几个小太监万分小心地用叉杆把画挑了下来。

  半刻钟后,一副六尺全开的《泷见观音图》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画中的观世音菩萨慈和满脸,眼睛二分开八分闭,寓意着二分观外八分观内,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此幅画作,无

  论在用笔,还是在着色上,都无可挑剔。再看观音身侧的善财和龙女,娇憨可爱,使得整幅画更多了跃然于纸上的神采,也让在场众人连声称赞好画功,好画功啊。

  而俞御史,在看到画上桃源山人的落款后,顿时吃惊不小,难怪自己看这幅图的画工有些眼熟,这桃源山人不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大家吗。还有,他家可有好几幅桃源山人的写意山水图呢。

  只是这《泷见观音图》与今日自己参林尚书兼商之事有何联系?

  没等俞御史和在场官员想明白,就听景昌帝肃声道:“此图正是林大人所作,父皇在世时,朕就听他说起过此画,父皇说,林修撰掏自家钱银开的作坊,却为定胡县、永宁州,以及石洲府的百姓谋了福利。且林修撰还用自家的银两奖赏了斩杀山戎人的众兵卫,并又拿出银子给二十六位山妻置办了嫁妆。父皇还说,林修撰这几年的画作所得,恐怕全都贴补出去了吧······”

  ······

  那日散朝后,众官员竟没一人就户部尚书卖画之事有过讨论,因为压根不知道该怎样说起,你说林大人牟利吧,可人家把银子花在百姓头上眼都不带眨的,圣上说这是大义,可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十足的大傻子一个好吗。

  只不过林尚书的画功实在了得,画的观音菩萨就跟活了一般,真真太让人震撼了。

  而俞御史,自从知道林远秋就是自己最崇拜的桃源山人后,那紧跟着前头师生俩的脚步就没放慢过,话说他还想与人家好好探讨一番大写意的浓淡用墨呢。

  都说对事不对人,俞御史可不觉得今日自己参林远秋的事有错。维护官风正纪,本就是他这个御史的职责,如今圣上既已着重表明林大人的大义之举,那么卖画之事就等于翻篇了。

  而他,自然也是心服口服的。

  丁侍郎和张侍郎是最后出的宫门,望着前头那抹高大俊挺的背影,两人的无力感更甚。

  唉,谁能想到先帝和圣上早就知道了林尚书卖画的事。

  最最可气的是,丁侍郎和张侍郎突然发现,他俩这次不但没压倒林尚书,反而给人家做了宣传,你看,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户部尚书画工不凡了,再加上今日圣上的肯定,日后林大人的菩萨画怕是千金难求了啊。

  悔啊悔啊!实在后悔啊!

  巳时末,景昌帝给林远秋的赏赐下来了。

  一千两白银,绫罗绸缎二十匹,还有用木匣子装着的各式点心。

  送赏马车一路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在离南锣鼓巷不远的地方,有辆青油马车驻停了下来,随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掀开了马车帘,若此时周子旭和林远秋在的话,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乌静先生。

  只是比起当年的精神抖擞,这会儿L的乌静先生要疲惫了许多。

  看到两大车送往林府的赏赐,乌静先生沉默良久,随后他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许是寒风灌耳的缘故,马车夫扬起马鞭时,听到身后车厢有声声叹气传来。

  乌静先生闭着眼,脑海里是林远秋曾经那句“当自己的名师,来一场无师自通”的豪言。

  想起当时自己听到之后的不屑,现在要说不后悔那肯定是假的。

  有时候乌静先生会想,当初若是收下这名学生,那么现下自己肯定不会像如今这般无奈。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夺嫡失利,使得许多支持他们的官员或被免或被贬,而乌静先生两个在京为官的学生也在被免、贬的名单之中。

  如今唯一让乌静先生看到希望的,就只剩下还在安州当着知府的丁德进了。

  而乌静先生此趟去的正是安州,他准备去给丁德进添些助力,好让他能尽早做出政绩,这样才能早一些调回京城。

  唉,想到丁德进,乌静先生忍不住叹气,自己这个学生在学业上从没让自己有过操心,没想到进入仕途后却一直止步不前,说来还是做事少了变通啊。

  乌静先生有些着急,如今新皇上位,不早些在圣上面前露露脸,可就错过日后封侯拜相的机会了。乌静先生觉得,以自己的锐智,想来用不了多久,德进就能平步青云了。

  只是,有些时候想像和现实往往背道而驰,此刻的乌静先生并不知晓,此趟出了京城,有生之年就再也没有回到京城过。

  ······

  第二年的三月,一封写着林墨宣和林墨昊双双考过县试的信送到了京城。

  信是林远枫写来的。

  因着林墨宣和林墨昊要回祖籍参加县试,林远枫与林远松去年十月就陪着孩子回了小高山村。

  一起跟着过去的还有秦秀才,用他的话说,趁着自己腿脚还便利,多出去走走。

  话说,秦秀才对几个学生嘴里的小高山村早就心生向往,尤其是山上的草棚子,秦秀才已迫切想感受一番“观雪煮茶”的神仙意境了。

  林大柱展开信笺,轻抚着纸上的每一个字,虽大多认不全,可丝毫不影响他此刻心中的激动。

  自己生的几个儿L子虽都没有念书的本事,可孙子却跟他们小叔叔一样,长了一个读书人的聪明脑袋瓜,你看这才第一回 考试呢,就全都考上了。

  林二柱林三柱和大哥一样,面上也有着掩饰不住的骄傲。周氏、刘氏,还有冯氏更是如此,妯娌三个笑着的嘴就没合拢过。

  周氏红光满面,“爹,娘,等考了下个月的府试,咱们家就有两个小童生了!”

  这几年经历,使得妯娌三人长了不少见识。特别在回到京城后,周氏几个太明白一个家族若要兴旺长久,除了包容、理解和相互付出外,后辈们的出息是多么的重要。

  虽如今远秋已是二品大官,可都说一个篱笆三个桩,有了木桩的支撑,篱笆围墙才能更加牢固。

  同样,墨宣几个若是有了出息,那么他们小叔叔也能多了帮手。

  听到墨宣、墨昊考过了县试,老林头和吴氏自然也高兴非常。

  不过,对于大儿L媳的话,老夫妻俩心里还是不认

  同的,在老两口看来,科举若那么容易,考场中就不会出现霜鬓苍颜的白头老翁了。

  毕竟像远秋这样聪慧又机灵的孩子少之又少,年前老族长来信时还提了一嘴大房的近况,文延文庆他们还是啥都没考上。而文进,卡在府试上这么多年,到现在依旧没成为一名童生。

  所以,科举考试并不轻松。

  果然,直到五月快结束,老家并没有喜讯送来,此次府试,墨宣和墨昊十之八九落榜了。

  高翠和秦荷花心中的期待从一开始的热切,渐渐转为了平常。此时两人只盼着夫君和儿L子能早些回来,半年多未见,实在有些想念了。

  林远枫他们是六月中旬回的京城,一起过来的还有春梅和春秀两家,这是老林头夫妻俩与林远秋一起商量过后的决定。

  老林头和吴氏的想法是,两个孙女婿家虽未分家单过,可各房的花销早已分开,所以老夫妻俩就想着让他们都搬到京城这边来。

  一朝之都,挣银子总归要比小地方容易,就像二孙女婿的药铺,若开在京城的话,让一家人吃喝不愁,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两个曾外孙女的亲事。

  春梅两个女儿L,春秀也有一个,再过四、五年就到了说亲的时候。

  老夫妻俩不是担心曾外孙女在小县城寻不到好姻缘,也没打算给她们寻什么富贵人家,而是孩子们的姥姥姥爷、舅舅舅母都在京城这边,嫁的近了就能有个照应。

  在老两口看来,女娃子嫁人好比第二次投胎,若一不小心落进了火坑,他们这边除了干着急,啥都帮不上,最担心的就是孩子受了欺负,他们都不知道,所以还是嫁近一些的好。

  至于几个曾外孙,老林头和吴氏倒没多去考虑,男娃儿L皮实,咋样都行。

  与爷奶的想法相较起来,林远秋就要简单了许多。

  古代交通不便利,人与人之间好些不经意的分别或许就是一辈子,所以还是尽量住近一些的好。

  对于爹娘的决定,林大柱和林二柱自然十分赞成。他们当父母的,肯定希望儿L女能万事顺遂。

  这几年公中的分红周氏和刘氏都攒了起来,所以在春梅、春秀来信告知起身进京后,林大柱和林二柱就拿着私房出门寻房子去了。!

第235章 尾声(全文完)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景昌八年。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庄子上的柿果结了一茬又一茬。虽如今“吉祥如意饼”已不再是稀罕,可一丁点都不影响它在林府的受欢迎程度。每次做好的柿饼,除了送人的那些,剩下的基本都是各房各院分着当成日常点心吃了。

  至于做柿饼,林家众人还一如往常,每每到了果子成熟的时候,上至老太爷、老太太,下至小少爷、小小姐,全都聚在一块儿,削皮的削皮,晾晒的晾晒,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府里奴仆众多,原本像这样的活计大可让下人来做,只不过林家众人没一人有着这样的想法。用老林头和吴氏的话说,那就是;虽如今日子富足了,可人千万不能忘了本,他们林家绝对不能丢了勤劳二字。

  人只有不忘本,才不会歪了心性。

  除了林府众人,这些年,林远秋心中的“本”也是一如既往,任户部尚书的他先后为朝廷献出了不少利国为民的好治策。

  而在这些治策当中,创立“官牛官田”可谓最佳。

  这不,打从朝廷有了官田后,边境兵士们的军饷以及日常供给,就不必全从国库中支出了。

  要知道仅此一项,每年就能为朝廷节省下十多万两银子。

  另外,有了官田的收成,各州府的城墙再也不必等着朝廷的拨款才能得到整修,这可是关系到城池以及国危的大事。

  除设立官牛官田,林远秋的“社仓平米”之策也收到了不错的成效。

  其实早在先帝在世之时,林远秋就提出过创立常平仓的建议,且也执行的不错。

  而如今的“社仓平米”之策,则是在原有基础上做了改进,如此日后不论调节粮价,还是备荒赈恤,都更能事半功倍。

  可以说,自担了户部尚书一职,林远秋就一直秉持自己的处事原则,时刻做到了于家为国,不负初志。

  ······

  景昌一十一年,担任户部尚书已有十年的林远秋终于得到了晋升。

  说实话,若不是实在过意不去,景昌帝还想留林远秋在户部做上几年呢。毕竟国库就是朝廷的命脉,只有国库充盈了,兵马才能强壮,大景才能永固不衰。

  升任次辅的圣旨景昌帝直接让人在早朝上作了宣读,虽三十多岁就入阁实在少见,可这事只要发生在林大人身上,众人就觉得正常。

  笑话,若不是圣上摁着人家十年没挪窝,林大人怕是早个几年就入内阁了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远秋磕头谢恩,再恭恭敬敬把圣旨接过。加官进位原本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林远秋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奶已经米水未进三日了。

  吴氏是二品诰命,自然可以请了太医来医治,可太医把脉过后并未开出药方,只说油干灯草尽,大约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说来吴氏已八十有三,能活到这岁数,算是少有的高寿了。可作为家人,听到亲人

  即将离去,心里怎能不难受。

  周氏、刘氏还有冯氏更是如此,这几日,只要想到以往婆婆对自己的种种好,妯娌三人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也不知是不是冯氏的呜咽声起了作用,昏睡了整整五日的吴氏睁开了眼睛。

  冯氏第一个瞧见,她忙把眼泪一抹,三两步冲到床前,“娘,您醒啦!呜呜呜,娘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冯氏炮仗般的声音才落下,周氏很快凑了过来,“娘!您肚子饿不饿,儿媳在厨房给你熬着粥呢。”

  “对对对!娘,大嫂把香米粥熬的软乎乎的,可养身子了!”

  刘氏边说边笑着用手做着比划,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

  吴氏摇头,自己要不是早已习惯了几个儿媳炮仗般的大嗓门,这会儿怕是当场能把她送走。

  她看了看眼前三张憔悴了不少的脸,虽咋咋呼呼的,这么多年也未学会官家主母该有的样儿,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三个儿媳都是好的,不仅孝顺懂事,还从没有嫉妒攀比的时候。

  吴氏忍不住心想,若有来世,希望自己还有福气与这三个儿媳再续婆媳缘份。

  看到婆婆张了张嘴,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妯娌三人忙竖起耳朵往前凑,想听听婆婆说些什么。

  吴氏动了动唇,声音有些沙哑:“吵死了。”

  啥?

  吵死了?

  妯娌几个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了过来,婆婆这是嫌她们说话嗓门过大,吵到了人。

  周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娘,儿媳这不是太高兴了嘛,嘿嘿。”

  刘氏和冯氏也跟着脸红,婆婆常说她们三人太过呱噪,说只要她们妯娌几个凑到一起,屋顶都能被震的掀开。

  林大柱和林二柱就歇在隔壁厢房,听到正房的响动后,兄弟俩边套衣服边很快跑了过来。

  紧接着是老林头,还有得了丫鬟婆子禀报的林远秋和钟钰柔,以及林远枫、林远松、林远槐和林远柏,高翠几个领着孩子们也都过了来,一时间,偌大的林府正院站满了人。

  “娘,您得快些好起来,您看,您才没管几日,家里的猴儿们都快闹翻天了。”

  林大柱虽说着笑,可声音哽咽,六十多岁的他自然明白自家老娘怕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

  “对对对。”林二柱点头如小鸡啄米,“娘,大哥说的一点没错,咱们家缺了您老可不行。”

  吴氏微笑着没说话,侧过头一寸寸搜寻着屋里的各处。

  老林头明白,自家老伴儿这是在找老三呢。老林头不禁想笑,这老婆子,临了临了最记挂的还是她的老儿子。

  老林头朝门口看了看,正想问门口小厮三老爷怎么还没过来,很快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让一让,快让一让”的高喊声。

  紧接着,一个松散着发髻的男子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此人不是林三柱还会是谁。

  林三柱走到床

  前曲膝跪下,看到自家老娘虚弱无力的样子,豆大的泪珠怎么也控制不住。

  “娘,儿子给您端了最爱吃的香米粥过来。”

  方才听到娘醒了,林三柱就要冲过来看看,可很快他就想到老娘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于是林三柱一个转身就往灶房飞奔。

  老辈人都说,空着肚子离世,下辈子大有可能会投生到穷苦人家,所以他一定不能让娘亲饿着肚子走。

  林大柱和林二柱脱鞋上床,两人轻轻扶起吴氏,然后用肩膀当靠背,让老娘靠在他俩的怀里。

  “娘,您吃!”

  林三柱吹了吹碗里的热粥,用勺子喂到吴氏的嘴边。

  吴氏已有些气短,可宝贝三儿喂的粥她肯定要吃上一口的,她家三娃是顶顶孝顺的。

  看到林三柱额头上有块红肿,吴氏伸起胳膊想摸一摸,这糟心玩意怕是路上跑的太快,不小心摔跟头了吧。

  吴氏努力睁着眼,想看看儿子额头上有没有磕破了皮的地方,可眼前却渐渐模糊了起来。

  听着老伴越来越弱的气息,老林头红了眼眶,“香儿,你先去那边拾篼拾篼,要不了多久我也该过来了。”林府很快挂出了白灯笼,亲朋好友陆续上门吊唁。

  八十多岁的老人,也算喜丧了。

  这几年,庄子里的收成,以及十几间店铺的盈利,使得林府的进项翻了好几番,林大柱兄弟几个做了决定,一定要把母亲的身后事办的风风光光。

  礼部依着二品诰命的规制送来了锦面与丧银,林府很快忙碌了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老林头就苍老了许多,不仅腰板不再挺直,就连原本稳如钟的步伐如今也变得蹒跚了。

  都说落叶归根,吴氏的棺木肯定要运回小高山村安葬到林家祖坟。

  选启程日子时,老林头有了阻拦,“不急,先把你们娘的棺木停放在兴安寺,等到了时候,爹跟你们娘一起回乡。”

  兄弟三人没听明白老林头的意思,只以为他爹是想挑了合适的日子,到时再一起护送娘的棺木回乡。

  可此去路途遥远,届时长途跋涉在所难免,想到老爹的年纪,林大柱决定等到了出发的那日,自己再劝一劝父亲,一定得让父亲留在京城才成。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某一日,安然入睡的老林头就再也没有醒来。

  时隔一个多月,林家又办起了丧事。

  听到林家老太爷竟在睡梦中安详离世,京中百姓纷纷感叹老太爷这是攒足了福气啊。

  对年老者而言,能无病无痛的驾鹤西去,才是最最好的造化了。

  半个月后,林大柱兄弟三人护送父母亲的棺木启程回乡,想起老林头的那句“爹跟你们娘一起回去”的话,兄弟三人忍不住嚎啕大哭,泪湿衣衫。

  作为孙辈,祖父祖母过世,林远秋须得守孝一年,也就是官员的丁忧。只不过林远秋回到小高山村不足半年,景昌帝就下了夺情起复的圣旨,很快让林远秋恢复了官职。

  至于守孝,可以素服办公,平日不参加吉礼即可。

  ······

  光阴荏苒,一年年如白驹过隙。

  而林远秋也在五十岁那年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

  这些年有欢喜也有悲伤。

  喜的是家中后辈出息,在林墨宣、林墨昊还有林墨逸相继考中进士后,林远秋最小的儿子林墨衍被圣上亲点了探花。

  众人感叹果然虎父无犬子,想当初林首辅也高中一榜呢。

  都说人生八苦“死”为首,这些年,一位位亲人离世而去,王夫子,老师,岳父,大伯二伯,还有大伯娘和二伯娘。

  林远秋觉得,人生本是不断忍受分离的过程,而他要做的就是收起悲伤继续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