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饭每人两张烙饼,外加上一碗清水。

  这样的天气,只有趁热吃才不至于伤了肠胃。

  是以,等看到兵卫把装着烙饼的碗摆放到窗口上时,林远秋就把题卷和草稿纸小心收进考篮,而后端碗进号舍,吃起中饭来。

  烙饼薄薄的,圆盘大小,吃着淡淡的咸,热乎乎的两张下肚后,整个人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怕题卷不小心掉落到炭盆里,林远秋并没把炭盆放置脚边,而是挪到了身后靠前的位置。且那边不挨着什么,也是整个号舍里最安全的地方。

  没办法,如今自己正锁在考舍里呢,若真不小心起了火,怕根本没有跑出去的机会。

  并不是林远秋自己吓唬自己,这种考生被烧死在号房里的事,前朝就有发生过,因号舍连着号舍,当时可是一口气烧死了二十多人。

  也正因为那次事件,如今贡院里,每相隔十间号舍,就有一只千斤缸摆着。等到开考的前几日,兵卫们就会往缸里装满水,如此,真要有了火患,也能救上一救。

  不过都说防范于未然,要林远秋说,与其事后拼命找补,还不如直接杜绝发生的好。

  所以自己小心些肯定不会错。

  一日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等林远秋把《咸有一德》中“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其难其慎,惟和惟一。”的义理解答出来后,已差不多申时末了。

  看到还剩下的两首诗赋,林远秋并不担心。写诗作赋本就是他的擅长,等吃过晚饭后,自己再花上半个时辰,今日份的六张题卷就全部完成了。

  要做出五千多人的饭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是以在吃食样式上,自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了。

  所以想在号舍里吃上饭菜,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晚饭这顿和中午一样,也是两个烙饼来着,不过一碗清水换成了一碗米粥,而粥里的米粒看着有些软糯,该是加了粳米才对。

  果然,等林远秋咬上一口烙饼,再呼一口粥到嘴里后,顿觉柔软细腻,带着醇香。

  晚饭过后,林远秋并未接着考题,而是起身在号舍里消起食来。左走两步,右走三步,前后至多一步,虽空间狭小,可林远秋觉得自己还挺有节奏的。

  等把两首诗赋写完,外头的天完全黑了下来。

  林远秋再次检查了今日份的六张试卷,看看有没有遗漏,以及姓名籍贯处是否会漏写了什么,等发现都没问题后,就把它们都小心收进了考篮里。

  这会儿虽看着天黑,可也才戌时初,睡觉的话肯定太早。是以林远秋又拿出一张草稿纸,他准备先趁着这会儿有空,先思忖思忖其他几首诗赋。

  这样等明日再写时,就会轻松许多。

  ……

  第二日的早饭依旧是包子和稀粥,与昨日一样,四个包子林远秋只吃了两个。

  剩下的两个,他准备也和昨天晚上一样,放到炭盆里烤热后当作宵夜吃。

  吃好了早饭,林远秋没多耽搁,往砚台里添了几勺清水后,就拿着墨条开始磨起墨来。

  林远秋的砚台是正形砚,砚池不大,磨一次墨写不了多少字,常常一天考试下来,就得磨上四、五回墨。按理来说,这样不得用的砚台早该换了才对,家里又不是没有旁的砚台。

  可林远秋并没有这样做,哪怕再费时间,他也从未有过换砚台的想法。究其原因,大约还是这只砚台是爹给他买的缘故吧。

  林远秋清楚记得,当初为了买这只砚台,他爹可是去码头扛了好几天的麻袋呢。

  ……

  第一场的三天考试很快就过去,等到酉时大伙儿都交了题卷后,号舍的门锁就被兵卫们打了开来。

  明日一早大家就要出了考场,所以这会儿正是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

第139章 会试(三)

  虽能走动自如,可也只允许众考生在自己号舍前的过道内走动。不然五千多人四处闲逛的话,贡院里就要乱成一团了。

  林远秋也出了号舍,待在里头有事情要忙还好,否则就跟木头人似的肯定待不住,何况自己在号舍里已经待了三天了。

  许是还有两场试未考的缘故,怕会纷乱了心神,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多提这场考试的事,并没相互询问考得如何,答的怎样。

  再则考经义又不是考帖经,有着正确的答案。经义题的解答,每个人都不相同,所以就算问了,也统一不出标准的答案来。

  贡院里的号舍按照千字文排列,林远秋他们这一排是“闰”字,共有五十多间,这会儿大家都站在过道上,看着人数可有不少。

  既然不想聊试题,那么能聊的自然是自己了,考生们相互介绍着自己的情况,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年岁多少。

  说来,他们这也算是“同号之缘”了,若此次有幸能进一步,那么往后在官场上更是妥妥的“同年”。

  如此一想,自然就更加亲切了。

  有几个聊的特别投缘的,还提笔相互留了家中住址,便于以后书信来往,没有纸张就掀开衣摆,好让对方直接写在自己衣衫上。

  林远秋从介绍中得知,自己左边这间号舍里的考生是山东曲阜人,今年已三十有四,听他自己说,今年已是他第五次参加会试了。

  说这句话时,林远秋能明显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惆怅。也是,会试三年一次,五次那就是十五年,从一个未及弱冠的青葱小伙,一直考到如今的而立之岁,心里的怅惘自然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而林远秋想到的,则是对方几十年如一日的苦读,不分严寒或酷暑,想想都很磨人。

  林远秋试着带入自己,随后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这样的坚持。

  再听到这人说若是此次未中,还准备接着考下去的话,林远秋心中剩下的只有佩服了。

  ……

  夜半时分,号舍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来。

  现下正是冬小麦开始返青的时节,这会儿有雨下来,于地里粮食而言,自是无比适宜的。不都说“雨水有雨庄稼好,大春小春一片宝”嘛,所以对农人来说,这可是丰收在望的喜悦。

  只是,对参加会试的考生来说,下雨天就不怎么美好了。会试还有两场未考呢,若期间一不小心淋雨得了风寒,那么此次会试就基本泡汤了。

  这样想着,原本就没什么睡意的考生们,这下就更睡不着了。纷纷起身,扒着木窗往外看,心里盼着雨能尽快停下来,否则待会儿就要淋着雨出考场了。

  林远秋也已起了身,不过他没去小窗那边扒着,而是点起蜡烛,仔细查看起号舍来,想看看会不会有漏雨的地方。

  好在只听得瓦片上的“嗒嗒嗒”响,并未见有雨水掉落下来,想来在会试开试之前,朝廷已让人修检过号舍的。

  虽是如此,可林远秋还是准备出了贡院后,就预备一块油布在考篮里,以防万一。

  清晨时分,雨终于停了。

  一夜未眠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雨停了好啊,这样待会儿出贡院时,就不用担心会成落汤鸡了。

  林三柱和周兴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他俩可是宵禁一解除就过来了。

  看到儿子从龙门出来,林三柱把雨伞往腋下一夹,然后疾步上前,待接过了儿子手里的考篮后,林三柱就把捂在胸口的油纸包拿了出来,“喏,这是爹给你买的肉包子,还烫着呢,你快些趁热吃!”

  随后林三柱又想到了什么,忙又开口道,“爹已经让张嫂去买鱼了,中午饭咱们就做红烧鱼吃。”

  一旁的周兴见状,忙也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周子旭。

  原本周兴出来时,压根没想过要给儿子买肉包子,这不是看到亲家买了嘛,他才想起孩子在号舍里待了一晚,肚子肯定是饿了的,所以忙也跟着买了。

  在照料孩子上,周兴不得不承认,自己可不如亲家来得心细。

  所以在听到林三柱说中午要做红烧鱼吃的话,周兴立马决定,待会就让儿子在林家吃了中饭再回去。

  林三柱哪有不应下的道理,话说这可是自己的女婿,他这个当岳父的喜欢都来不及呢。

  再说自己现在对女婿好,将来他肯定也会对春燕好的。话说,他们当爹娘的,为来为去不都是为几个孩子操着心嘛。

  ……

  等到了家后,平安很快提了洗澡的热水来,他是半个月前过来新宅子这边的。

  平安如今已有十四,林远秋让他过来的目的,就是准备若看着可以的话,往后就安排他在新宅子这边当个跑腿小厮了。

  至于老张头夫妻俩,依旧和先前一样,一个守着门房,一个在灶间忙着活计。

  其实家里还缺好多的人手,只不过现下林远秋也抽不出时间来添置人,所以还是先忙过这一阵子再说吧。

  张嫂的做饭手艺不错,今日的红烧鱼块烧的非常入味。

  等吃好了饭,忙着回家补觉的周子旭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林远秋也已困的厉害,在贡院的这几日,虽他在号舍里都有睡觉,可就这样躺在一块木板上,除了脱下一件外衫当被褥,其他啥啥都没有,怎么可能睡的舒服。是以这几日,林远秋都是半睡半醒着的。

  不过这会儿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今晚亥时又得进贡院,所以,他得先把考篮给整理好了才能放心。

  林远秋拿了一块新墨条放进考篮里,原先那块已剩下小半截了。还有蜡烛,也是必不可少的。除了这两样,林远秋又放了一支新毛笔进去。

  至于油布,后罩房仓库那边就有。这还是去年修缮宅子那会儿,专门买来盖木梁和椽子的,当初直接买了一卷,最后还剩下小半卷没用完。

  林远秋让平安拿剪子去裁一块下来,不用太大,三尺见方就行。

  等林远秋把东西收拾好,正准备回房睡觉时,却见外头又下起了雨来。且这会儿下的雨可比昨晚大多了,才没一会儿,屋檐处滴下的雨珠就连成了线。

  呆愣片刻后,林远秋也懒得去多想了。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要面对下雨天考试的事,所以没啥可急的,自己还是先去补觉吧,否则哪来好的精力去应对接下来的考试。

  这样想着,林远秋便回房睡觉去了。

  相比起林远秋的淡定,林三柱就要着急了许多,下这样大的雨,光靠撑油纸伞肯定没用。想到在家时,下雨天穿的都是蓑衣,那东西既遮雨又保暖,用来这个时候穿正合适。

  想到这里,林三柱很快拿着钱袋出了门。

  ……

  等林远秋一觉睡醒时,才发现他爹已经帮他把防雨行头准备好了。

  一件蓑衣,一双油靴。

  蓑衣林远秋可是知道的,这东西用棕片编成,穿在身上遮风又挡雨,在大雨天里,这样的行头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至于油靴,其实就是在鞋筒和鞋面上涂敷了一层桐油。有这样的鞋子穿着,自是一丁点都不用担心雨天会湿了袜子。

  “等爹到那杂货铺时,蓑衣和油靴已没剩下多少了。爹看过了,今日买蓑衣的,应该都是这次的考生来着。”

  显然林三柱猜的没错,等林远秋到了贡院门口时,就看到好些与他一样穿着蓑衣打着伞的考生,其中还有几个学生,干脆往头上带个斗笠,这样倒比打着油纸伞方便多了。

  周子旭也穿着蓑衣和油靴,他这一身也是林三柱给买的,今天林三柱一共买了两份,而周子旭的这份,买好之后就给他送过去了。

  看着心情极佳的周子旭,林远秋心里想的却是,现下岳父和大舅哥都这般对你好,若你小子将来敢欺负春燕的话,到时别怪岳父和大舅哥对你不客气。

  不得不说下雨天行事确实要不方便了许多,等林远秋搜检完毕进入号舍时,已是子时了。

  ……

  第二场考的是杂文和算术,共有题卷十九张,这样的题量,与以往同场相比起来,要超出了不少。

  不过等林远秋看到算术题的占比后,心里的紧迫感顿时少了许多。

  特别在看到好几道类似于鸡鸭同笼的算术题目后,林远秋心里要说不高兴那肯定是假的,因为这种类型的题目,他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砚台里的墨水林远秋早已磨好,这会儿拿过草稿纸后,他就开始做起题卷来。

  ……

第140章 会试放榜

  号舍外,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不过此时专心于答题的林远秋并未去理会这些。

  难得做题有这么不假思索的时候,林远秋自然不想分心于旁的。别到时答题思路断了,岂不错过这难得的好运气。

  可不就是好运气嘛,虽来到大景朝已有十几年,可对一元二次方程组的运用,林远秋依旧是得心应手的。

  所以这几道对旁人而言比较难的算术题,于林远秋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且这样的题目连着就是四道,这可是四道啊,这对差上一题成绩就可能天差地别的科举考试来说,简直难以想象会是个什么概念。

  所以,并不是林远秋想的美,他可以确定,有了这几道算术题打底,那么自己就相当于把大部分考生甩到了身后。

  而且之后的一场考试,自己若能像前一场那样考得顺利的话,那么这次会试能中榜的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至于名次,说实话,原本林远秋也是有过期待的,想着怎么也得是个二甲吧,可千万别落到同进士里。

  可自从听过隔壁考生说已考了五次会试的话后,现下林远秋已没有过多的念头了。

  他也想过了,虽每次小考和末考,自己的排名都还不错。可今年会试共有五千多名举子参加,在这些人当中,肯定不乏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

  而会试的选录人数拢共才二百七、八十人,在这种情况下,能中榜已是幸运,若还盼着好名次的话,就有些自不量力了。

  虽说人有自信是好事,可也不能太过盲目。

  因着下雨,今日中饭送过来时,兵卫特意喊了一声“饭来了”,之所以要这样做,为得就是让号舍里的考生有个准备。

  且这一操作,在今日进考场时,外帘官就提前知会过大家了。

  下雨天,兵卫们手里都打着油纸伞,等靠近号舍时,屋檐落下的雨水正好打在伞面上,若此时不注意着些,飞溅到答卷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在听到兵卫们的招呼声后,林远秋没有耽误,很快把毛笔搁到一旁的笔山上,而后是答卷和草稿纸,等林远秋把它们都小心挪到睡觉的木板上后,这才伸出手,把中饭接了进来。

  今日中饭仍旧是烙饼,还是每人两个,吃了这么多天,要说不腻味怎么可能,不过今日的烙饼却不一样,等林远秋一口咬下去时,马上就吃出了与前几次不同的味道,是鸡蛋味,该是调面时,往面里打了鸡蛋,嚼着还挺香的。

  许是今日心情不错的缘故,林远秋头一次对考场里的吃食,生出了意犹未尽之感。

  待消了一会儿食后,林远秋再没耽搁,提笔继续考起试来,审题答题,字斟句酌,这一坐就坐到了申时末。

  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不过比起白天来,要小上了一些。

  林远秋从考篮里找出火镰,点亮了一只蜡烛,雨天光线差,这会儿号舍里已有些暗了。

  今日做题十分顺利,到了这个点,几张题卷已剩下最后一道杂文未誊抄了。

  趁着点蜡烛的空档,林远秋活动了一下腿脚,而后再把草稿纸上已经润色过的文章,工工整整的抄到了答题卷上。

  与策文相比,杂文讲究短小而精湛,只要理清文章的论辩性和形象性,想要写好其实并不难。

  可以说,经过这几年的时常练写,林远秋已经总结出一套好的写杂文方法了。

  小木窗约摸一尺见方,这种情况下,号舍里基本没有通风性可讲。是以,角落马桶隐隐散出的臭气,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不过比起先前的臭号,林远秋觉得此时的臭味,自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把答好的题卷全收到考篮里后,林远秋拿过油布,把考篮整个严严实实盖上,这样就算屋顶突然漏雨,也不用担心会打湿了试卷。

  ……

  第三场考试,也就是会试的最后一场,主要以考策文为主,另外还有几篇诗赋。

  等林远秋看到“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的句子,然后要求以此句,制出一篇一千字的护国安邦之策时,心里很快跳出果然两个字来。

  近几年,会试的策论考题大多在“民生之本”以及“安国之策”中展开,是以考生们押策文题时,都不会绕开这两题去。

  林远秋也是一样的,可以说备考时的三分之一的策文,他写的都是与民生和安国相关的文章。

  是以,关于此类文章的论点和论据都是现成的。

  只是虽押中了题,林远秋并没有庆幸之感。想必此时在贡院里的考生都与他一样的想法,因为所有人都押中了考题,那不就跟没押中一个样嘛。

  并且像这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已写过许多次的论题,若想在几千篇文章中脱颖而出,要比的自然是谁的论据更有说服力,谁的遣词造句更为精彩,以及谁的论点更为新颖了。

  而想要新颖,自然在立意上应尽可能的做到新鲜、独特,不去重复别人用过的决意,更忌拾人牙慧、人云亦云。

  林远秋并未急着给文章立意,而是在草稿纸上,先把《左传.襄公三十一年》整篇默写了下来。

  题卷上的“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正出自其中。

  其意为:在安定时要思及危险,这样就会有了防备,有了防备自然就没有了祸患。

  都说知其意便知其立意,再加上备考时早已罗列出的宗旨,以及论据和大意。很快林远秋腹中就生出了这篇策文的成稿。

  正值思如泉涌之际,林远秋铺开草稿纸,提笔蘸墨,洋洋洒洒写起文章来:

  忧劳可兴国,逸豫可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然世人常自“思危”至“忘危”,功成名就之后重蹈险境者举不胜数……

  心中已有成稿,书写起来自然心手相应。一个时辰后,一篇近两千字的安国策就写了出来。

  随后按照命题要求,林远秋开始字斟句酌、修改润色,最后把整篇文章的字数精减到一千字以内。

  待检查没有错漏后,林远秋便字体端正的誊抄到了答题卷上。

  都说时策是会试的重中之重,只有把策文写好了,整场考试才算有个完美的收尾。

  所以,端写好整篇文章后的林远秋,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安心的舒一口气了。

  不管最后成绩如何,此次会试,自己也算圆圆满满的完成了。

  ……

  原以为雨还得连着再下几天,哪曾想到了出考场时,天却晴了起来。

  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漫天的光彩,也辉映出众考生们神色各异的脸。

  有自觉考得不错的心情愉悦,也有未考好的失落。

  辰时刚至,贡院大门就被守卫在两旁的兵士缓缓打了开来。

  随后便是一声炮响,接着排队静候的举子们陆续出了龙门。

  人群中,林远秋左手提着考篮,右胳膊夹着蓑衣,走的不疾不徐。

  再看周边其他的考生,有好些也是如此,没了雨,可不就得把蓑衣提在手上了嘛。

  不过也有嫌麻烦,直接把蓑衣丢在考场里不愿往家里拿的。

  在狭小的号舍里窝了三天,此时放眼望去,就没有衣裳不皱巴、头发不凌乱的举子。

  看到自己的前后左右,一个个都是一副只差顶着鸡窝的模样,林远秋毫不怀疑自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进场前,他把洗净的木梳忘记放回考篮了,所以这三日,林远秋除了用手撩过几回头发,就没像像样样梳过头。

  想像此时自己的“乞丐样”,林远秋终于没忍住,把蓑衣往腿上一夹后,就用腾出空的右手,把散落下来的头发都别到了耳后。

  再想到自己连日未洗的脸,林远秋便举起衣袖,往脸上擦了又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