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犹豫太久,立刻联络了对方。就这样,她和“马利斯”搭上线了。
虽然察觉对方应该是男的,但她不知道马利斯的身分。本人的说法是,他失去了活在世上的意义。他质疑既然不想结婚生子,作为生物,是否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马利斯”写道,既然不打算留下子孙,若要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就只剩干涉他人的死亡一途。白话一点说,就是杀人。“马利斯”提出疑问:杀人真的算是一种罪过吗?
“马利斯”说,如果有人因天灾而丧命,家属虽然悲伤,但也能接受这是无可奈何的命运。那么,若是被自己杀掉,应该也要认命才对。因为他相信,自己杀人,是上天赋予他的使命。命运就如同天灾,人力无法左右。那么社会上存在这样的人,也可以说是一种自然现象吧?然后自己透过死刑,从这个世界退场。就像暴风雨降临,带来灾祸,然后离去,“马利斯”如此表示。
看来马利斯是真心想要被判死刑。但他似乎认为,那必须是有意义的犯行,而不只是单纯的大屠杀。“马利斯”的说法是:“留名犯罪史的大案子”。
“马利斯”说,最好能找到死有余辜的人。理想的牺牲者,是作恶多端、中饱私囊,却逍遥法外、快意人生的家伙。因为必须被判死刑,所以不能只杀一人,至少要两人,最好更多。
把别墅区的烤肉会告诉马利斯时,朋香还没有明确的意志,只是出于试举一例这样的心态而已。她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感到多大的兴趣。然而出乎意料,马利斯兴致勃勃。他要求朋香告诉他详情。
从这时候开始,两人讨论的内容有了重大的进展。他们朝塑造出一名攻击别墅区的神秘连续杀人魔的方向决定了计划。
但若问朋香是把它当成真实的事在讨论吗?她没有自信。理智明白这是杀害父母的计划,但感觉就像在讨论虚构的游戏。
然而另一方面,她又对细节莫名讲究。尤其是行凶的步骤。她安抚动不动就想见机行事、见招拆招的“马利斯”,设计出缜密的计画。使用Telegram联络,也是朋香的提议。
会变成朋香杀害高冢桂子,是因为马利斯说被害人愈多愈好。“马利斯”期待,实际上这是两人联手犯下的凶行,但只要这一点没有曝光,应该就会留下诸多谜团。若是自己就这样背负着谜案被处死,应该就能留名犯罪史。因此他打算被警方逮捕后,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但完全不透露犯行细节。
都走到了这一步,朋香没办法说“我不想杀人”。而且,在与“马利斯”交谈的过程中,对杀人的心理禁忌降低,也是事实。
朋香回复,高冢家的别墅里的老太婆她来动手。会挑选桂子,是因为她觉得那个老太婆的话,自己也能搞定。
然后,八月八日这天到来了。朋香坐在正则驾驶的车子里,前往别墅。看着开车的父亲和旁边的母亲,即使想到他们两个今晚就要命丧黄泉,也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傍晚,由美子出门采买,朋香采取最初行动。很简单,抽掉监视器记录装置的SD卡而已。
记录装置在玄关的配电箱里。确定正则在露台后,朋香去玄关打开配电箱,小心不留下指纹,抽走SD卡。
接下来还要准备一件事,就是拿到别墅的备分钥匙。备分钥匙放在客厅柜子抽屉里。偷拿钥匙的时候她看了一下露台,正则在打瞌睡。手中正在读的书滑落了。
由美子采买回来后,三个人一起去参加烤肉会。正则锁上了玄关门。由美子先走了。朋香假装系运动鞋带,留在玄关前面。
看到正则转身往前走,朋香用藏在身上的备分钥匙打开玄关门锁,接着加快脚步追上父母。
烤肉会不出所料,无聊透了。食物不怎么样,听大人说话也很无聊。他们的对话,也全是隐瞒真心的场面话。为什么要办这种烤肉会,朋香真是无法理解。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有小坂海斗。海斗憎恨在场所有的大人,包括他的父母。听他毫不留情地咒骂大人们,朋香觉得压力稍微得到了抒发。
是高冢桂子把海斗带去朋香那里的。听到露比死掉的事,桂子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神情说:
“这一定是上帝给你的考验。你知道吗?上帝只会给人能够克服的考验。这件事一定会为你往后的人生带来助益。你必须这么想,克服这场伤痛。”
这陈腔滥调到不行的话,让朋香一时说不出话。原来即使活到这个人这把年纪,精神居然还这么幼稚?她觉得见识到人类蠢到什么地步。高冢桂子完全不懂,虚情假意的安慰多么伤人。
这个老太婆的话,杀了也无所谓,朋香想。反正她也活够本了。
看着一边喝酒、一边继续言不及义地闲聊的大人们,朋香思忖,这里面哪些人会被杀?虽然预先计划好了,但事情不一定就会照着计划走。决定好一定要除掉的,就只有朋香的父母。其他人的行动无法预料。说起来,马利斯的本事到什么程度,也不清不楚。
但马利斯确实来到别墅区了。他传来讯息,说高冢家别墅的监视器他已经破坏了。朋香也告知她让栗原家别墅的监视器失效了。齿轮开始运转了。
烤肉会结束时,朋香走近高冢桂子,递给她一张纸。是“礼物交换券”,写着如下内容:
“生日快乐!我想为您送上生日礼,今晚十二点,我会在府上别墅外面等您。这张纸是交换券,请一定要带着。还有,这是我们的秘密,请不要告诉别人。朋香。”
高冢桂子一脸开心,朝她眨起一边眼睛。
后来,朋香和父母三个人回去别墅。正则和由美子发现玄关门没锁,立刻四处调查有无异状,但他们最担心的一定是车库。朋香知道,那里有一个秘密金库,藏着不能见光的财产。两人说好这笔财产会在离婚后平分,为了避免任何一方私自挪用,各别保管着两支钥匙的其中一支。
看到两人前往车库,朋香传讯息给“马利斯”。如果依照计划进行,“马利斯”应该已经在车库里埋伏了。
朋香躺在床上,蒙上毯子,闭上眼睛。
她想到往后。从明天开始,自己就是孑然一身了。但反正迟早都会这样的。自己只是在遭到父母背叛之前,抢先斩断一切罢了。
一会儿后,马利斯传讯息来了。讯息说——我成神了。
结束了,她想。
但她毫无真实感。真的吗?会不会父母其实早就从车库回来,正在卧室休息?
十一点五十分,朋香穿上从东京带来的黑色尼龙外套,离开房间。屋子里没有任何话声。她原本想去父母的卧室看看,打消了念头。现在应该专注在自己该做的事。
她带着手电筒离开建筑物,走向大门。她要自己别去看车库。
大门暗处有一个灰色布袋,里面装着刀子。是马利斯依照预定放在那里的。
朋香提着袋子往前走。夜晚的道路一片漆黑,风吹动树木的声音阴森诡异。
抵达高冢家别墅外面时,刚好是午夜0时。然而却没看见高冢桂子的人影。她正觉得奇怪,看向建筑物,只见玄关门打开,桂子现身了。她向朋香招手。
这不在计划之内。但不能不理桂子。朋香硬着头皮走近。
朋香过去,高冢桂子说:“进来吧。放心,家里没人。大家都出去了。”
那正好方便。朋香应邀进入屋内。
高冢桂子看向朋香的手。“你带了什麽给我?”她之所以一脸讶异,是因为那个布袋脏兮兮的吧。
朋香把手伸进袋子里,抓住刀柄。“刚才我给您的纸,您带着吗?”
“有哇,这个对吧?”高冢桂子从旁边的桌子拿起纸条。她再次读了内容,呵呵轻笑。“你也真是有心,不愧是她的女儿。媚骨头的女儿,果然也是媚骨头。”
“媚骨头?这是在说我母亲吗?”
“对啊,精明能干,放任老公在外逍遥,自己也为所欲为,挥霍男人们赚的钱。我知道,你爸妈是貌合神离,对吧?”
看见老太婆贼笑,脸上的皱纹扭曲成一团,朋香心中有什么东西爆发了。
袋子从手中滑脱。袋子落地,握住的刀子裸露出来。
高冢桂子一阵错愕。也许她是诧异,礼物怎么会是一把刀?
下一秒,朋香整个身体冲撞上去,把刀子捅进高冢桂子的身体。尖锐的刀刃比想象中更顺畅地贯穿了老太婆的皮肉。不知不觉间,刀身整个没入,只剩下刀柄露在外头。
高冢桂子发出了声音。她惊讶地两眼暴突,张大嘴巴。朋香抽出刀子,她看看伤口,张口欲语。
朋香再刺了一刀。这次瞄准了心脏。然而这次却没办法顺利刺入。可能是卡到骨头了。
高冢桂子双膝一软,跪地之后往后倒去。那张脸痛苦地扭曲。朋香见状,觉得快点了结她比较好,一下又一下捅刺。
高冢桂子一动不动之后,朋香从她的手中拿走了那张纸。当时她没有发现,桂子的手中留下了撕破的边角。
离开别墅,从来时的路线折返。来到自家别墅附近时,熄掉手电筒。然而她正要进入院子时,发生意料之外的状况了。一名男子的背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完全不知道男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方也拿着手电筒。朋香觉得被发现就完了,抢在对方回头之前,从背后刺了一刀。对方“呜”了一声,蜷缩在地。
朋香趁机离开。从篱笆之间进入院子,回到别墅里。
进房间以后,她传讯息给“马利斯”。内容是:“这边结束了。我刺了两人。”
一会儿后,传来警笛声。
得知父母的死讯时,尽管就如同计划,朋香却整个六神无主。深切的悲伤笼罩全身,泪水泉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但她并不是为两人的死而悲伤。而是步上这样的命运,让她悲伤。她想要在更平凡的父母身边,像平凡的子女那样被爱。
“马利斯”最后的讯息,从时间来看,似乎是在餐厅用最后的晚餐前一刻传的。内容是:“杀死五个,一个未遂。干得漂亮。感谢协助。”
命案后,朋香不怎么会想起父母。两边都经常外食,由美子讨厌下厨,朋香几乎没有一家三口一起用晚餐的回忆。说到在家吃到的美食,就只有奶油蟹肉可乐饼、炸春卷、糖醋肉这些,全是冷冻食品。微波加热,一个人吃,这就是栗原家的晚餐。
久纳真穗联系她,让她觉得很有意思。原本她犹豫该不该参加验证会,但多亏了久纳真穗,让她立下决心。
她的打算是,要好好地欣赏大人们的蠢样。
第22章
借用山之内家的房间,加贺与榊对栗原朋香进行询问的时候,其他人在客厅喝着山之内静枝准备的咖啡或红茶等候。虽然不是热烈交谈的氛围,却也并非全被沉默所支配,尤其是高冢俊策,一直跟部下小坂窸窣窣窣说个没完。虽然听不出详细内容,但从不时传出的词汇来看,似乎是在谈论命案与真相。高冢叹息:“那么年轻的小女孩怎麽会......”小坂一脸得意地回应:“不不不,最近的女孩子啊......”
除了他们以外,众人都没怎么交谈。小坂七海和儿子两个人在角落座位缩得小小的。被小坂七海揭露私生活的山之内静枝,虽然留意着各人的饮料是不是喝完了,却也都待在稍远处,尽量不引人注意。鹫尾春那坐在窗边,不停地看着窗外,久纳真穗可能是在记录这次的事,对着记事本振笔疾书。
樱木千鹤手指忙碌地点着手机,这时铃声突然响起,她接起电话,边说边走出房间,回来后又开始打讯息,就这样重复了几回。应该不会是已经在四处宣传命案真相,所以或许是在忙着安排什么。比方说,寻找新的内科医师。
自己也得寻找新的职场了,的场雅也啜饮着咖啡心想。他想到几个人脉。和樱木医院有关的地方就别奢想了。
他悄悄往旁边瞄去。
樱木理惠没有进屋,还在后院。她坐在椅子上,但偶尔会起身走动,但绝对不看这里。是不想跟自己对上眼吧,的场心中了然。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理惠。得知理惠是樱木家的独生女时,只觉得她是敌人那一边的。他以满怀憎恨与轻蔑的眼神看待理惠,认定她一定是在文过饰非的家庭里娇生惯养的娇娇女。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往奇怪的方向转去了。的场没有主动追求,却开始感觉到理惠对他抱有好感。他将信将疑地开口邀约,得到了明确的回应。
在医院里渐渐增加自己的存在感,有朝一日掌握实权——原本的场立下了如此远大的计划,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张层次截然不同的蓝图。也就是和理惠结婚,直接掌握樱木家的未来。
正式和理惠交往后,这个野望便一路畅行无阻。他全心全意,以和理惠结婚为目标。为此他牺牲了一切,甚至无视自己的感情。即使如此,他仍甘之如饴。能与由衷深爱的对象结婚当然是理想,但世上有多少人能够美梦成真?既然都要妥协,他希望那是有意义的妥协。他认为与理惠的婚姻,就是这有意义的妥协。
然而,他也有后悔的事。
看到樱木洋一被歹徒刺伤,他没有急救。
其实,他的身体做出了反应。止血、心脏按摩、AED——脑中浮现许多关键词,就要脱口说出来。这时,一道声音在脑中细语:你要救这种人?要是他就这样死了,樱木家就是你的了。
的场没有违抗这声音,离开了别墅。
但是他错了。他应该留在现场,尽最大的努力,拯救樱木洋一的性命。因为他觉得,这才是亡父希望他做的事。即便是憎恨的对象,只要自己身为医师一天,就应该这么做。见死不救的他,没有资格指责樱木医院害死了父亲。
的场心想,或许那时候,自己就注定要遭到报应了。
传来走下阶梯的脚步声。加贺和榊对栗原朋香的问话结束了。的场喝完杯中剩下的咖啡。
榊和朋香似乎要直接前往玄关。稍早前,警车已经来了。是要把朋香带去警署吧。
只有加贺一个人来到客厅。一看到他,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理惠不知不觉间也进来了。
“我想各位一定很关心,我就直接说结论。”加贺说。“栗原朋香同学坦承一切了。接下来警方应该会进一步查证,但就我的感觉来看,她并没有撒谎。内容——”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内容非常令人震惊。”
“为什么她要做出那种事?”久纳真穗问。
“我这就说明。虽然说来话长。”加贺先如此声明,娓娓道来。
内容真正令人震惊。
交代完前因后果后,加贺喝了静枝递给他的水,环顾众人问:“有没有什么问题?”
高冢俊策立刻举手:
“所以是怎样?那个女孩也不是对桂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却把她杀了吗?”
“看来是这样。”
“这太荒谬了!”高冢痛苦地扭动身体。“这样桂子岂不是白死了吗?”
的场一阵厌烦。这老头有没有在听加贺说话?“马利斯”——也就是桧川,他似乎在与栗原朋香的对话里,主张被他杀害是一种天灾。碰上天灾丧命没有理由,就只是运气不好。
接下来也有几个人提出质问。似乎是无法理解栗原朋香的行动,想要得到吻合自己的价值观的解释。然而加贺没有令他们满意的回答。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加贺自身好像也无法理解。
不久后,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没有人举手了。
“既然没有问题的话,就此解散,可以吗?”
加贺问,没有人明确回应。应该是难以确定,就这样结束好吗?的场自己就是如此。
有人站了起来。是久纳真穗。她走向加贺:
“托您的福,我对家兄稍微了解一些了。他基于什么样的想法、做出了什么事?托您的福,我应该不会再被这些问题困扰了。”
“我身为刑警,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往后的路会很辛苦,请您加油。但我想您既然能鼓起勇气参加这场验证会,一定有办法克服的。”
“谢谢您。我由衷感谢。”久纳真穗伸出右手。
见加贺回应握手,的场心想,获得最大救赎的,或许就是这名女子。
的场离开山之内家,乘上车子。他坐到驾驶座,正要系安全带,这时副驾驶座车门打开,理惠坐上车来。
“我们的事还没完吧?”安坐下来之后,理惠面朝前方说。“倒不如说,甚至没有开始。”
“还有必要说什么吗?”
理惠转向的场:“你一个人回去东京,接下来怎麽打算?”
“天晓得。先找工作吧。”
“你打算辞掉医院?”
“就算我不辞——”
“我没打算要你辞职。”理惠急促地说。“樱木医院需要优秀的内科医生。就算妈妈要你辞,我也会反对。别忘了,我可是下任理事长。”
“这样的话,”的场轻轻拍了拍方向盘。“我就不必担心失业了。”
“剩下的就是我们的问题。往后你怎么打算?”
“往后?我们还有往后吗?”
“你是说,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了?”
“难道不是吗?”
“刚才让人见笑了,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你听好。难道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想要跟我结婚,是纯粹因为爱我?如果是这样,那我这个女人还真是没脑到了极点呢。没错,我是不聪明,但也没笨到那种地步。如果我不是樱木医院的独生女,你对我根本不屑一顾。这点事,我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听到你进我们医院上班的理由时,我大受打击,但仔细想想,发现根本没什么不同。你的目的是为了钱、为了得到医院,很好。或者是,你现在已经不想要樱木医院了?”
的场摸不透理惠的真心,不知所措:
“难不成,你要我用这样的心态,跟你继续走下去?”
“现在这样是不行的。我也敬谢不敏。所以,我决定让你改变心态。”
的场不解:“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要让你想得到我这个人,而不是医院。我要变成值得追求的女人。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开始、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被理惠充满决心的眼神注视,的场坐立不安起来。他好几次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却从来没有像这样内心受到震荡。
他想,或许这不是件坏事。虽然樱木千鹤那边,应该有必要再次好好谈一谈。
“好。”的场说,发动引擎,接着就要抓住排档杆,理惠却抓住他的手腕制止。
“你不要误会了。如果你不改变,我也不打算接受你。”理惠如此宣布的脸上,有着昨天以前没有的果决神色。的场悟出,这个女人已经开始改变了。
“好。”他再说了一次。
理惠轻声微笑,打开车门,轻巧地下了车,也不关上车门,潇洒地跨步离去。
的场目送着她的背影,心想:或许上一秒,我已经被你杀了。
第23章
静枝开车送春那和加贺到新干线车站。
“这两天多谢您照顾了。”加贺向静枝道谢。
“我才是。”静枝惶恐地摆摆手。“我什么贡献都没有。”
“这么想的只有您。每一位参加者前来,都有意义。”
加贺的话别有深意。静枝点点头,目光移向春那:
“没时间好好聊一聊,真可惜。虽然想叫你再来玩,但你应该没那个心情吧。”
春那穷于回答。她想了一下,说:“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是啊。”静枝寂寞地笑了。
春那并非没有问题想要当场提出。如果问静枝,“你是狐狸精吗?”静枝会如何回答?但就算提出这个问题,又能如何?
“差不多该走了。”加贺说。
“对啊。那,静枝姑姑,下次再见啰。”
“多保重。”静枝的眼神诚挚。
和静枝道别,买了车票,前往新干线站台。得知列车即将到站,两人加快了脚步。
新干线意外地很空。因为买的是自由座,春那原本预期可能必须和加贺分开坐,没想到占到了双人座。
“您累了吧?”加贺脱下登山外套说。
“有一点。”春那回答。“但我只是在旁边听您说明而已,加贺先生才累吧?”
“实在不能说不累。”加贺瞇起眼睛。
“多亏了加贺先生,真相大白,真是太好了。虽然那是个让人不太愿意得知的真相。没想到那个女生会是凶手。”春那摇了摇头。“我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她才十四岁对吧?”
“不能小看青少年。就像久纳真穗小姐说的,国中生的理性和感性,有时候相当可怕。尤其是他们的疯狂。”
春那有同感。聆听供述内容时,春那感到背脊发凉。
“不过,现在只有自白而已呢。找得到证据吗?不光是状况证据,还有呃......”
“物证。是的,我觉得找得到。高冢桂子女士的遗体大量出血,因此不光是凶器,朋香同学身上的衣物应该也沾上了相当多的血迹。她把这些衣物带回了东京,所以一定留下了某些痕迹。警方应该会先彻底搜索栗原家别墅吧。行凶后,朋香同学应该在洗脸台、浴室等处洗手等等,可以验出血迹反应。”
原来是这样吗?春那信服了。她觉得一旦被这个人怀疑,就再也无路可逃。
“她会被判什麽刑呢?”
“不知道。虽然才十四岁,但这是杀人重罪,案子应该会从家庭法院被送回检察单位。不过依据精神鉴定结果,或许检方会做出不起诉处分。”
“这样吗?”
春那无从判断,这样的处置是否妥当。
“加贺先生当过老师,才能识破她的真心呢。这要是一般人,一定会囿于成见,不可能想到那样的结论。不过实际提出来,那的确是解开一切谜团的独一无二答案,太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