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一切,马占山和马家其他人早已经商量好了,并且演练过很多遍。马智源说:“余海霞不太相信是余海风杀了舅舅和哥哥。崔玲玲就说,孩子,你哪里知道,他根本不是我和你爹的儿子,而是土匪的儿子。我不知道崔玲玲为什么这样说,从小,我就知道余海风是余成长和崔玲玲的儿子,没想到,崔玲玲却说不是。后来,余海霞又问,余海风现在在哪里,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崔玲玲就说,他已经死了。你爹当天晚上从回生堂把他偷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狼王信了马智源的话,在他看来,马家应该不知道余海风是土匪的儿子这件事。他一声哀号:“传令下去,集合所有兄弟,老子要为风儿报仇。”

白狼不十分相信马占山,说:“大哥,这件事…”

狼王眼一瞪:“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其实,就算没有余成长杀余海风的事,狼王也要找余成长报仇的。当年,余成长差点杀死自己,又害得自己没了妻子没了孩子,这个仇,他怎么可能不报?他从云南一路而来,最后落脚湘西,就是为了找儿子和杀余成长。这么长时间,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余成长,是想先设法让儿子认了自己这个老子,再找余成长算账。现在,既然儿子生死不知,去向不明,他也就没有必要等了。至于马占山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根本没有关系。

此外,乌孙贾给了一大笔钱,希望他在黔阳县境内搞事。拿人钱财,自然要替人消灾,这是土匪的本分。上次虽然劫了余家马帮,可那是在宝庆之外,现在,自然就是付清这笔账的时候。

狼王带着队伍一面向洪江赶,一面进行周密安排。黄狼、黑狼等几个人,住进万花楼,暗中看好花蝴蝶。另外在城内各处安排了人,以便接应。当然,更多的人马,并没有进入城内,而是安排在巫水边,随时准备控制渡口。

在城里吃过晚饭,狼王带着程正光等三个人,向风云商号走去。昔日,风云商号一到晚上,就在门前挂上两排红灯笼。遭此大难之后,余成长万念俱灰,到了晚上全关门,门口不再挂灯笼了。因此,与旁边的灯火辉煌相比,风云商号显得冷冷清清。

狼王千人斩走到商号前面,白狼从某个阴暗处钻出来。

“都安排好了?”狼王问。

白狼说:“大哥请放心,都安排好了。”

狼王又问:“人都在吗?”

白狼说:“余成长和他老婆都在。”

狼王对程正光说:“去,你去叫门。”

程正光上前拍门,叫道:“余掌柜…余掌柜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余成长的女儿余海霞。余海霞见面前站着两个陌生人,便问:“你们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程正光已经一手抄了余海霞,直接跨进门来。余海霞正想叫喊,程正光已经伸出手,将她的嘴捂住。紧跟程正光之后,狼王以及白狼等进来。白狼进来的同时,打了一声呼哨,埋伏在四周的土匪从各处进入,将风云商号团团围住。

狼王虽然没有进过风云商号,但对里面的一切,十分熟悉,他早已经派过很多人以做生意为名,进来侦查过。狼王领着白狼等,直接闯进了余家的客堂,程正光则推着余海霞进来,并且已经松开捂住她的手。

余海霞惊叫了一声:“爹!”

余成长已经明白了一切,冷冷地道:“终于来了?可以现真身了吗?”

狼王走了出来,他一步一步走到余成长面前,双目如刀,狠狠地盯着余成长。余成长冷静地盯着他。两人在无声地厮杀着。客厅里一片沉寂。

狼王千人斩先开口说话了:“余成长,可还记得我是谁?”

余成长神色镇定自若:“不曾记得你是谁了!”

狼王哈哈一阵狂笑:“快三十年了,你不记得我,我可是天天记得你呀!”

余成长心中微微一动,冷冷地道:“你是罗大毛?”

崔玲玲惊讶万分:“罗大毛?你还没有死?不可能呀!”

狼王一双凶狠的眼睛转到崔玲玲身上,咧开嘴巴,得意一笑:“你们都没有死,我怎么可以先死?当年,你应该多给我几拳,或者,你把我埋深一点,就不会有今天了…”

崔玲玲看看女儿被控制,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又看了看丈夫余成长,却是泰山崩于眼前也毫不变色。

余成长冷冷地道:“这么说,所有的事,都是你搞出来的?”

“是。”狼王说,“你大概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余成长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的事情,跟孩子无关,你放了她!”

狼王嘿嘿一阵冷笑:“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的事情,跟孩子无关!可是你为什么杀了我儿罗海风?”

崔玲玲颤声道:“海风…死了吗?”

狼王狂怒道:“你杀了我儿,你儿就该死!”他的话音刚落,白狼手中的尖刀就插进了余海霞的胸口,再拔出来,余海霞的胸口有一股鲜血喷出。

崔玲玲大叫一声:“海霞!”向罗大毛扑过去。与其同时,余成长飞身而起,扑向狼王。

但一切都晚了,三声枪响,余成长、崔玲玲身上中枪,人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倒在地上。

枪声就是命令,其他土匪,大开杀戒。

上次办完余海云和崔立的丧事之后,余成长将大多数下人遣散了,目前家中只有不足二十人,护院的只有八个人,其余的都是帮佣的女性和下人的子女。这些人,哪里是几十名土匪的对手?不一刻工夫,他们全都被杀了。

狼王不慌不忙,走到崔玲玲身边,看了看,发现她已经死了。他又走到余成长面前,一刀下去,将余成长的脑袋切了下来。

“都看看,还有没有活的,一个不留。”狼王命令。

所有土匪开始搜查,白狼还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一个活口,他们才离开风云商号,向万花楼赶去。快到万花楼门口时,狼王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余成长不是有个孙子吗?你们见到没有?”

白狼也才突然想起此事,说:“真是怪了,没有见到孩子啊。”

狼王想,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余海云的媳妇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如果她们此刻在忠义镖局,就不能攻上门去。另一种可能,刘巧巧带着孩子躲在家里,没有被发现。狼王对程正光说:“你带几个人回去,仔细搜。”

程正光答应一声,折身而返。狼王和白狼等人,直接去了万花楼。

刚禁烟那会儿,万花楼的生意冷落过一阵。几个月后,禁烟的动静小了,洪江的生意,也开始慢慢恢复。最能体现洪江繁华的,便是这万花楼。只要万花楼的生意冷了下来,就只有一个原因,洪江的经济出了问题。

事实上,花蝴蝶的进项还远不止这个万花楼,自从胡不来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花蝴蝶赚钱的速度,突然快了许多。女人嘛,总想寻个出身,胡不来已经答应过她,再过几年,等古立德离任的时候,自己肯定也不会留在洪江了,那时,就把她带走。就这么一个承诺,把花蝴蝶的魂都给勾走了。可最近有好一段时间,胡不来再没有来过,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花蝴蝶正想着这事时,听到外面乱了起来。她暗吃一惊,连忙出门,来到三楼,正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见两个人拿枪顶着她,喝道:“不准叫,叫就打死你。”

狼王安排得非常仔细,先进来的黑狼黄狼等人,各自搂了一个妓女,在床上欢闹了一通,便坐在房间里喝茶,和妓女们胡调。他们其实是在等待。狼王到达,并没有立即进入,而是由几名小土匪先进去了。这几名小土匪进入,立即大喊一声:“土匪打劫,都给老子别动。”

狼王等人,随后进入。

万花楼有很多打手,这些人听到外面有动静,跑出来一看,里面竟然站着几十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有刀枪,打手们自然不敢有任何动作。

听到外面有响动,黄狼等人早已经冲了出去,他们的目标,就是花蝴蝶。

狼王一直担心带着女人不方便,所以禁止任何人带女人上山,因此,以前在抢劫过程中,若是遇到女人,他们就会先抢后奸。自从见过花蝴蝶,狼王就再也忘不了她,每晚都想着和她做出一些动作来,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她抢上山当压寨夫人。

花蝴蝶阅人无数,自从上次被狼王抢走又被刘承忠救下,她就意识到,狼王一定不会死心。今晚见了这阵式,她心中早已经明白过来。身临险境,花蝴蝶并不慌张,而是柔声问:“大爷要抢钱吗?要多少,我全给你!”

黑狼吼道:“老子不抢钱,抢人。”

花蝴蝶心中一沉,却假装惊讶:“大爷要抢什么人?”

“女人。”黑狼说过,将手中的麻袋一抖,当头罩下。

花蝴蝶眼前一黑,身子一轻,就被黑狼装进麻袋,扛在左边肩膀上。

与此同时,整个万花楼各个房间的男人,全都被赶了出来,而那些当红妓女,和花蝴蝶一样,都被装进了麻袋,由一个土匪扛着。一部分土匪在里面看守那些嫖客和打手,另一部分已经离开。

与此同时,早有土匪发出了行动信号,洪江城里不同的方向,响起密集的枪声,土匪们同时大叫:“野狼帮血洗洪江了,野狼帮血洗洪江了。”

整个洪江城就乱了。王顺清从睡梦中惊醒,立即带了汛兵,向响枪的地方赶。其实,他也不敢跑太快,毕竟,人家手里有枪,自己只有刀,这么冲过去,一定会送死。

狼王之所以搞出这么大动静,倒没有想过杀更多的人,只是要掩护大家出城。

洪江没有城门,要出城实在太容易,唯一的麻烦是要过渡。官渡到了晚上就停了,渡船就在岸边。城里一闹起来,两边渡口的土匪,立即将官渡接管。狼王等坐上渡船,扬长而去,王顺清却无可奈何。

※※※※※※※※※

余海风醒来的时候,看到面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相,但能辨别,是一个女人。女人正低着头,坐在木盆前洗衣服。房间里有一股很浓的药味,余海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想动一动身体,立即感到胸部有剧烈的疼痛。

“罗──小──飞──”余海风能想起并且能肯定一定会对自己好的女人,只有罗小飞。

“海风,你醒啦?”女人站起来,走近他。

女人的形象在他的面前变得清晰了些,竟是水佛寺的女尼。那天,他和刘巧巧以及王熙美去水佛寺还愿,曾经见过她。

余海风惊讶万分:“你…”

女尼淡淡地说:“贫尼法号无尘。你已经昏迷了四天,终于醒了。”

余海风想起来了,他被父亲刺了一枪,不久就昏过去了,后来的事情,他半点都不知道。他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水佛寺的后院。”无尘说。

“水佛寺后院?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怎么来这里的?”余海风问。

无尘说:“你啊,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可是,你受了重伤,这伤大概一时半刻也好不了。你不要急,在这里慢慢养伤,你想知道的事,有机会我告诉你。”

余海风确实感到自己非常虚弱,才说了几句话,浑身就像没劲一样,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却也没有再说。

十几天后,余海风的身体有所恢复,便很想知道更多的事。但是,无尘却不肯对他说,只是递给他一本书,说:“你要是觉得身体好些了,又觉得躺在这里无聊,就看看书吧。”

余海风拿过那本书,纸张已经泛黄。他翻开一看,是熟悉的武术招数,其中有家传的枪法。余海风心中一颤:“师父,这不是我家传的武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