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千人斩忽然喝道:“老子?你在老子面前称老子?”

土匪们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狼王千人斩一怒,后果不堪设想。

余海风不以为然:“老子就称老子了,又怎么样?你要杀还是要剐?老子若皱下眉头,就不姓余!”

狼王千人斩神色一凛,忽然哈哈一阵大笑:“你本来就不姓余。”

“笑话。”余海风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不姓余,难道你姓余?”

狼王还是不怒,道:“你真的不姓余,你姓罗。”

余海风说:“你酒没喝多吧?说什么昏话?”

狼王说:“好,老子现在不跟你说这个。老子跟你说另一件事,要你当土匪,你当不当?”

余海风一口拒绝:“笑话。杀了老子可以,要老子当土匪?白日做梦。”

麻子狼跳起来,从腰上拔出弯刀,喝道:“大当家的,这个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先砍逑他几刀再说。”

另外两个土匪也附和:“对,大当家的,这家伙不识好歹,收拾他!”

余海风丝毫不惧。

狼王千人斩喝道:“没你们逑事,把刀收起来。”麻子狼忙把弯刀收起来,惊讶地望着大当家的。

狼王千人斩看了看余海风:“你不想当土匪?”

余海风反问:“老子大少爷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当土匪?”

狼王千人斩嘿嘿一笑:“我给你说一个理由,或许你会愿意当土匪呢!你想不想听听?”

余海风心中有些惊奇,冷笑:“你说说!”

狼王千人斩抬头四下看了看,问道:“少当家的呢?”

土匪们四下一张望,个个都紧张起来:“刚才还在,不知道这时候又跑哪里去了…”

狼王千人斩道:“别管他了…你们全部出去,没我的命令,一个也不许进来!”

土匪们得到命令,果然全部走出了山洞。

余海风心中大为奇怪,忍不住多看了狼王千人斩几眼,他在判断,自己能不能打得赢狼王,如果打得赢,能不能逃出这个山洞?

狼王千人斩抓起一个酒坛,对余海风道:“一边喝酒,一边吃肉,老子一边给你说这个理由…”

余海风也不客气,大口喝酒,拿一根竹签从锅里叉起肉,狼吞虎咽。狼王千人斩看着他的动作,哈哈大笑:“你看你,从头发到脚指头,就没有一个地方不像土匪。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土匪的儿子住山洞。你本不姓余,而是姓罗…”

余海风也觉得有点奇怪了,这个家伙,为什么一再说自己不姓余而姓罗?他抓过酒坛,喝了一大口酒,以掩饰自己的惊诧。

狼王道:“老子说,你不姓余,而是姓罗。你根本不是卖茶叶家的种,而是老子的种!”

余海风目瞪口呆,这土匪头子是得了妄想症还是怎么的?他万万没想到,狼王千人斩竟然说出一段极其奇特的经历。

狼王说,他的本名不叫狼王,而是姓罗,叫罗大毛。罗大毛的祖籍是广西,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居住的那个地方,有来人和土人之分。所谓来人,也就是外来人,就是后来说的客家人。所谓土人,就是一直居住在当地的少数民族。来人和土人之间,经常发生械斗。罗大毛十岁那年,又发生了一次冲突,土人纠集更多的族类,对来人进行了大清洗。来人意识到这次面临灭村之灾,便掩护一些孩子逃走。罗大毛是逃走者之一。

后来,罗大毛被一家好心人收养,认了义子。好心人家里,当时有五口人,男主人名叫崔义雄,三十多岁,育有两个女儿崔飞莺和崔玲玲。崔飞莺五岁,崔玲玲三岁。另一个人是崔义雄的父亲,老人家五十多岁,身体一直有病。这一家人居无定所,罗大毛跟着他们四处流浪。直到一年多后,爷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加上崔义雄又添了个儿子崔立,再不适合流浪的生活,才在滇藏交界的古道边,开了一家客栈,取名顺风,总算落下了脚。即使如此,又过了两年,爷爷还是病逝了。

罗大毛一直跟着义父练功,几年后就成了崔家的壮劳力。

狼王说,罗大毛和崔飞莺日夜生活在一起,虽然以兄妹相称,其实彼此都知道不是亲生兄妹,所以,年龄大了以后,两人之间的感情猛长,成了一对恋人。顺风客栈的客人,通常都是马帮,其中就有洪江余家的马帮。余家马帮有一个少爷,名叫余成长。他见过崔飞莺后,暗生情愫,崔家夫妇也很喜欢他。有一次,他主动向崔义雄提亲,崔义雄不知道女儿和义子在暗中恋爱,答应了这门亲事。

刚开始,罗大毛和崔飞莺只是着急,并没有想有特别的行动。后来有一次,余家马帮又来了,余成长提出,要跟崔飞莺成亲。罗大毛不得不站出来,表示反对,认为婚姻大事,一定要三媒六证,需要长辈的祝福。余家是洪江大户,在没有余家长辈出面的情况下,余成长和飞莺妹妹不能成亲。可崔义雄夫妇不知犯了什么糊涂,竟然同意等马帮返回时,余成长可以带崔飞莺回洪江成亲。

崔飞莺爱的是罗大毛,无论如何,不肯嫁去洪江。何况,这桩婚事,并没有得到余家长辈的祝福,去了之后,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她和罗大毛商量,决定私奔。

那天晚上,在几乎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罗大毛带着崔飞莺逃出了顺风客栈。没想到,刚逃出不久,被崔义雄发现,崔义雄夫妇一路追赶而来。西北那种地方,可走的路并不多,没有多长时间,罗大毛和崔飞莺逃走的方向,就被崔义雄发现了,他们跟了上来。

狼王说,他没有办法,发现被义父盯上之后,只好让飞莺一个人往前逃,他留在后面,想将义父义母引开,然后再设法去找飞莺。没想到,义父见了他,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见了面就动手。毕竟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他不忍心和义父动手,听任义父打他。后来,他感觉义父不是一般的打他,而是下了杀手,他才不得已还手。

罗大毛一直跟着义父学武,除了和猎物动过手,从未和人交手,出手不知道轻重。还手时,将义父打伤了。义母见他打伤了义父,就骂他是白眼狼,上来和他拼命,他一失手,又将义母打伤了。狼王说,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手如此之重,到了第二天凌晨,义父母双双死去,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他只好掩埋了义父母,然后找到飞莺,没敢对她说真话。

从此之后,罗大毛和崔飞莺,就生活在云南和广西交界的深山老林之中,以打猎为生,两人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并且产下他们爱情的结晶。

狼王说:“这个孩子,就是你。”

余海风大叫:“不,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狼王说:“你如果不信,可以回去问余成长和崔玲玲,也可以去问崔立。”

余海风怎么都不肯接受狼王的说法,一连指出了他话中许多处破绽。比如说,狼王的武功既然是崔义雄教的,那么,舅舅崔立的武功,也一定是崔义雄教的。按照狼王的说法,崔义雄死时,崔立应该只有十二三岁。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有如此了得的武功,说明崔义雄的武功更高。崔义雄的武功如此之高,又怎么可能被罗大毛打伤?既然罗大毛已经误伤了崔义雄,又为什么会再进一步误伤其妻?而且,既然是误伤,又怎么可能两人同时伤重不治?

狼王说:“好吧,老子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一点,老子没有说真话。当时,老子气那两个老东西不肯把飞莺嫁给老子,把他们打死了。”

余海风说:“还是不对。”

狼王问:“又哪里不对了?”

“既然是这样,我怎么没有跟着你和…和崔飞莺,而是跟我爹和我娘回了洪江?”余海风说。

狼王说:“因为余成长找到了我,我们俩有一场恶斗。你娘知道她的父母被我打死,跳河自杀了。我被余成长打得大败,余成长大概以为我死了,将我扔进一个草坑之中,草草掩埋,然后带着你离开了。没想到我命大,几天后,又活了过来。”

“我不相信!你编造了一个谎言来欺骗我,你究竟有什么险恶用心?”听完这一切,余海风怒吼起来。

狼王并不生气:“老子为什么要骗你?如果你不信,可以回去问余成长那小子,问你小姨妈,他们会告诉你一切。老子虽然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但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这是铁一样不可改变的事实。”

余海风往洞外就走。

狼王喝道:“你想到哪里去?”

余海风:“我要回家问个清楚!”

狼王嘿嘿一笑:“你在这里待几天,然后我派人送你回去!”

余海风冷冷地道:“我知道如何回家!”

狼王狡黠地笑了笑:“但你现在不能走!”

余海风怒视了他一眼:“为什么?”

狼王也恶狠狠地盯着余海风:“后天是你弟弟余海云的大婚之日吧?洪江许多人要到你家贺喜。古立德不是要剿灭老子吗?老子就是要让他看看,是他厉害还是老子厉害。老子要带人进洪江,大发横财!不过你放心,老子暂时不想动风云商号!”

余海风心中震惊不已。

狼王一声吆喝:“兄弟们进来呀!跟新少当家的喝酒!”

山洞外的土匪们一拥而入。

狼王宣布:“兄弟们,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老子的亲生儿子罗海风,也叫余海风。”

土匪们面面相觑,惊讶无比。

余海风喝道:“你别胡说八道!”

狼王千人斩果然住了口。

独眼狼看了看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当家的,这个是新少当家的,以前那个少当家呢?”

狼王千人斩得意地道:“儿子不怕多,以前那个还是少当家的!老子要依靠他们把野狼帮发扬光大呢!”

在山洞里过了一天,余海风一直想找机会逃走。毕竟,弟弟的婚礼就在明天,他作为哥哥,不能错过对弟弟的祝福。尤其狼王要攻打洪江,他想逃出去报信。可狼王自从和他谈过话后,又将他捆了起来,就连吃饭,也是让人喂他。午饭后,狼王安排独眼狼看守余海风,自己领着全部土匪下山了。

余海风被绑在一根石头柱子上,屁股下面是一条石凳,独眼狼拿着刀,警惕地坐在一边。余海风想,眼下之计,只能想办法搞掂这只独眼狼,然后回去报信。可是,怎样才能搞掂这个土匪?想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余海风知道,静想,或许想不出办法,只能制造一些事端。

他于是大叫一声:“老子饿了,想吃饭,想喝酒!”

独眼狼忙应道:“少当家的,这不是问题,小的马上给你准备。”乐颠颠地从锅里捞肉,倒了一碗酒,送到余海风的嘴巴边。

余海风:“解开老子。”

独眼狼:“少当家的,这不行。”

“你不是叫老子少当家的吗?你想想,有这样的少当家吗?”余海风说,“你也不想想,老子既然是少当家的,总有一天,会当这个家的。你今天不听老子的话,不怕等老子当了家的那一天,杀了你?”

独眼狼显得很为难:“就算少当家的将来可能杀了我,那也是将来啊。如果我现在把少当家的放了,大当家的马上就会要了我的脑袋。”

余海风和独眼狼纠缠半天,这家伙油盐不进。

熬了个把时辰,余海风看到洞口人影一闪,有人进来了。

余海风心中一喜,随即惊讶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进来的人穿着长袍马褂,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白净斯文,一双眼睛清澈如水,胸前一根红丝绸,拴着一块元宝,头上戴着一顶帽子。不正是罗小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