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镜不戴手表的,不知道什么时间了。掀着窗帘,见外面微显天光,估计还早得很哩。洗漱完了,朱怀镜对香妹说:"你们几个人去吧,我就不去了。"香妹知道他是怕碰着王莽之,不太方便,就说好吧。

可是过了好久,仍不见来人叫他们。眼看着窗帘透着亮了。

法乐和唱经也是时断时续。陈清业和舒天也等急了,敲门进来说话。陈清业说一定是王莽之讲排场,半天完不了事;要么就是摆资格,迟迟不上山。

这时,门响了。开了门,见是圆真。圆真却不进来,神色有些异样,扬手叫朱怀镜出去说话。两人去了陈清业和舒天房间。圆真将门掩上,脸带戚容,说:"朱书记,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王莽之书记上山时,车翻进山沟里。刚才我打了好多电话才弄清楚。他…人已去了。"圆真道。

"死了?"朱怀镜怕自己听错了。

"死了。"圆真点头四道。

"怎么会这样?"朱怀镜长叹一声。他并不明白自己说这话的意思。忽闻王莽之的死讯,他马上觉得松了口气,可立即又心头发紧。毕竟是死人的事啊!他见开口就是念佛的圆真,这会儿却像恢复了俗态,半句阿弥陀佛都没念。

圆真说:"生死由命,前缘早定。法轮常转,佛光普照。朱书记,你们还是烧香去吧。"

朱怀镜猛然想起王莽之的车号。难道99真的不吉利吗?

王莽之却已真的九九归一了。

"那我们算是头柱香,还是二柱香?"朱怀镜问。

"自然算是头柱香了。"

"功德呢?"

"按规矩还得是头烂香的功德。"

'可是我们按你说的,已在支票上填好了十五万,不能改啊!"

圆真抬手抓了会儿秃头,说:"那就十五万吧。你朱书记对我一向很关心啊。请吧?"

朱怀镜说:"可以派代表吗?我想让他们几个去就行了。"

"行的行的,你就在房间里休息吧。"圆真一直没有念佛,只像在做生意。

圆真就领着香妹他们去了。朱怀镜没有把王莽之的死告诉香妹和陈舒二位。他们低着头,在滑溜溜的冰地上,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更具虔诚的意味。

朱怀镜独自呆在房间里,突然心烦意乱起来。他来回走着,如同困兽。忽闻法乐如雷,唱经如潮。他脑子里一阵恍愧,像是明白了什么道理。却不是佛门顿悟。他想立即跑出去,拉回香妹他们,不去烧香了。不烧了,不烧了!马上离开荆山寺,回到梅次去。这时,已听得大殿那边鞭炮震天,木鱼阵阵,念佛不绝。

也许香妹他们早已长跪佛前了。

2001年2 月23日凌晨完稿于丽江2001年7 月9 日改定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