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素梅责怪世祯说:“你怎么打弟弟?”

  世祯辩驳说:“我没打他。”

  祁子俊不高兴地说:“你没打他,他好端端地哭什么?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先学会撒谎了。”他又对关素梅说:“你也不能太宠着他了。现在不好好管管,长大了非得犯上作乱不可。”

  关素梅卧室里,世祯说:“娘,我想姥爷了。”

  关素梅说:“过几天娘带你去。”

  世祯说:“我想现在就去。”关素梅看着儿子,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劝道:“你爹挣钱养家不容易,你别怪他。”

  世祯说:“他凭什么说我撒谎?我亲爹从来没骂过我一句。”

  关素梅病倒了。

  关素梅回到祁家,无力地躺在床上。她的头发散乱在枕头上,额头上敷着毛巾,牙齿打着冷战,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一个大夫把手指搭在关素梅的脉搏上。祁子俊站在一旁,关切地注视着。

  大夫站起身,朝外走去。祁子俊跟在后面,说道:“她一直发高烧。”

  大夫说:“少奶奶病得不轻。”

  半夜,祁子俊和衣躺在炕上。他身旁的关素梅昏昏沉沉地睡着,在梦中轻轻地呼唤着:“子彦,子彦……”

  祁子俊侧身抱住她的身体,问道:“你要什么?”

  关素梅说:“我觉得冷,你再抱紧一点。”

  关素梅听着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她抱住祁子俊的一只胳膊。渐渐地,关素梅睡着了。

  ……祁子俊洗漱完毕,从外面走回屋里,一边换着外出穿的衣服,一边想着什么。

  关素梅面容枯槁,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忧郁。她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步子轻得像一个幽灵。她问:“你相信不相信前世?”

  祁子俊不得不避开她的目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素梅哀怨地说:“我把什么都想透了。”

  一阵难堪的沉默。关素梅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又瞥了一眼祁子俊,似乎担心自己咳嗽得太重了。她说:“我知道,我是你的累赘。”

  祁子俊看见,他的荷包被放在了枕头上边。荷包里是那颗戏珠,珠子上刻有“润玉”二字。

  祁子俊又从山西来到了北京,来到恭亲王府。

  祁子俊沉默有顷,似乎在想一件为难的事情,然后说:“我来京城已经有些日子了,但一直没敢来见您。汇兑京饷的事,出了些麻烦。”

  恭亲王沉下脸来:“南京分号陷在长毛手里了,你还有别的分号。”

  祁子俊说:“眼下时局混乱,许多放出去的银子都收不回来了,义成信就是将所有分号的现银都凑起来,也不足税银的五分之一。”

  恭亲王喝道:“来人!”一个差官急急地走了进来。恭亲王说:“将祁子俊监押候斩!”

  祁子俊说:“子俊别无他法,只有请求王爷恩准,到上海分号走一趟,筹集现银。”

  恭亲王转身对差官说:“即刻传我的令下去,将祁子俊押赴上海,随时准备查封义成信所有分号,让太原府把祁子俊全家都看管起来,三个月后交不上税银,毋庸上报刑部,将祁子俊全家就地正法!”

  通往上海的路上,骄阳似火。祁子俊坐在囚车里,被太阳晒得无精打采。他望着前方,神色凄惶。几个刑部解差耀武扬威地随车前进。

  临时监禁祁子俊的民居是一套二层楼上的三开间住宅,此时,祁子俊和苏文瑞站在阳台上悄声说着话。看守的清兵十分注意地监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