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筠说:“事到如今,大家纷纷请求让翼王回来主政。翼王才干非凡,深受爱戴,有他来辅佐天王,天朝或许会有中兴的希望。”

  祁子俊叹道:“好,这也是百姓之福啊。”

  祁子俊风尘仆仆,终于赶回了山西祁县。他沿着台阶走进大院,又走过一处小院的垂花牌楼门。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祁子俊不禁有些纳闷。

  通往上海的路上,骄阳似火。祁子俊坐在囚车里,被太阳晒得无精打采。他望着前方,神色凄惶。几个刑部解差耀武扬威地随车前进。

  世祺一身孝服,正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玩,抬头看见祁子俊,又惊又喜。几个月不见,世祺又长高了许多。世祺喊道:“爹!”

  祁子俊喊道:“娘,我回来了!”

  祁老太太用模糊不清的目光看着祁子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颤抖着朝儿子伸出手。祁子俊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祁老太太突然向后一仰,倒在炕上,但仍然挣扎着不肯合眼。

  祁子俊哽咽地问:“娘,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祁老太太吃力地说:“你记住,我死以后,一定要善待素梅……”祁老太太含笑闭上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祁家家祠里灵幡高挂,一片缟素。仍旧是原先灵堂的样子,只是桌子上换成了祁老太太的灵牌,上面写着:“皇清诰授祁门刘氏恭人之灵位”。

  这天,祁子俊和关素梅俩人都在卧室。关素梅正在帮助祁子俊换上家常衣服,祁子俊将随身携带的荷包塞到枕头下边。祁子俊突然想起关家骥,问道:“家骥呢?”

  关素梅说:“你回来那天,他就慌慌张张地回上海去了。”

  祁子俊说:“我知道了。胆子倒是不小,那边刚丢了税银,这边又打起祁家产业的主意来了。这是什么人啊,你越对他好,他反倒变着法儿的算计你。你爹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来?”

  祁家大院里,乔管家“扑通”一声跪在祁子俊面前,磕头如捣蒜,脸上一副胆战心惊的神情。仆人们肃穆地排列在祁子俊对面,一个个垂首低眉,大气儿也不敢出。

  乔管家说:“少东家,看在我为祁家辛苦半辈子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

  祁子俊用厌恶的目光打量着他,怒不可遏地说:“祁家两代人对你都不薄,想不到你却干出这种吃里扒外的勾当,实在是太不懂得好歹了。”

  乔管家吓得脸色大变,忙说:“我是鬼迷心窍,都是舅老爷指使的我,要不,借我一万个胆儿,我也不敢啊。”

  祁子俊骂道:“你滚吧,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张脸。”

  乔管家站起身,连滚带爬地跑了。一个仆人问:“少东家,就这么让他去了?”

  祁子俊说:“让他去吧,再多跟他说一句话,我就得吐出来。”

第二十四章

  世桢跑进自己的卧室。他的屋子窗上挂着竹帘子,显得有些幽暗。正是午睡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世祯伏在桌子上写着字条。

  这是一个只属于世祯自己的天地。墙上、桌子上摆放了许许多多小物件。世祯每写好一张字条,便贴在一个物件上。他给每件东西都另外起了一个名字。一只旧手镯,上面写着:“乾坤圈”;一条红兜肚,上面写着:“浑天绫”;还有一个出殡时用的纸元宝,世祯已经给它写好名字,贴了上去。它现在的名字是:番天印。

  炕头摆着一只陶制的扑满,比现在孩子们通常用的存钱罐要大上四五倍。

  世祺手里拿着弹弓,笑嘻嘻地朝他走过来,对他说:“给我十文钱。”

  世祯说:“一文都不给。”

  世祺爬上炕,伸手去抓扑满,世祯一把推开他。世祺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关素梅闻声赶了过来,正在午休的祁子俊也被哭声惊动了,走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世祺哭着说:“爹,娘,他抢我的钱,还打我。”

  祁子俊看了世祯一眼,说:“世祯,弟弟年纪小,让着他点。”

  世祯一声不响,眼睛紧盯着自己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