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俊央求道:“霍掌柜,您就不能再宽限我一两日?”

  霍掌柜说:“我已拖了三日了,不敢再耽搁了。我替人做事,只有惟命是从的理啊!”

  祁子俊长叹一声:“好吧,只好如此了。”

  夜里,伙计们在天井里忙着将银子装鞘入箱。祁子俊透过窗格望着天井,十分焦急。他见钱广生穿过天井匆匆赶来,忙开了门,问:“账算出来了吗?”

  钱广生说:“算出来了。原来钱庄老主顾,六成转到票号里来了。往票号里存银子的新客户,户头不算少,可多是小户,共计银子一万三千两。明日霍掌柜把钱庄现银运走了,这一万三千两银子就是我们的头寸。”

  “啊!”祁子俊吃惊道,“这就有些玄哪!”望着霍运昌的马车鱼贯而去,祁子俊神情有些淡淡的伤感和忧虑,说:“钱掌柜,现在天塌下来,也只有靠我俩自己了!”

  钱广生说:“祁少爷,看来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现在是差不多只有来存钱的,不见来取钱的。”

  正说话间,有伙计跑来说:“东家,钱掌柜,城里出乱子了。听说是朝廷的饷银下不来,兵勇们领不到银子,这才闹的事。”

  祁子俊突然立定,说:“钱掌柜,我们的生意来了!我想见见知府大人,我们借银子给旗军跟绿营暂充军饷!”

  钱广生吃惊道:“这怎么行?”

  祁子俊道:“等着他们来抢,不如先借给他们。”

  当晚,祁子俊让钱广生牵了线,请刘通判喝酒。

  祁子俊问:“刘通判这两天可忙坏了吧?”

  刘通判摇头道:“您该听说了,旗军跟绿营兵勇为饷银的事闹上了,城南那边可是乱成一锅粥啊!知府郭大老爷派防军弹压,闹出了人命!事情还没完哪!”

  祁子俊道:“刘通判,我倒愿意为朝廷效些微力。我愿意把票号里的银子先借给旗军跟绿营,等朝廷饷到了,再还上就是。”

  刘通判道:“如此甚好!我帮您同绿营那边联络一下吧。”

  三人干了杯,立马去了知府。知府郭景很有些架子,端坐高椅,眼睛半睁半开的。

  郭景道:“关先生,你愿意借银子给绿营,好啊?你自己去绿营找江守备,他会马上派马车到你大恒盛拉银子!既然是生意,我身为大清命官,不便插手。”

  祁子俊笑道:“知府大人误会了。绿营解了饷银之难,江守备岂不赚了?金陵解了兵祸之危,您知府大人岂不赚了?还有,金陵的百姓赚了,免得破家舍财,生灵涂炭啊!”

  郭景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破例一回吧。本府明天就陪你去往江南大营,同江守备切磋此事!”

  次日一早,郭景便领了祁子俊一行往江南大营去。江明祥倒是颇有军人风范,虽然和郭景素有嫌隙,见了他就跟没事儿似的,依然是拱手寒暄,一派豪气。听祁子俊讲完自己的打算,江明祥忽地站了起来,双手往祁子俊肩上一拍,哈哈大笑,说:“关先生,你可救了火啊!我江某替众兵勇感谢你了!”

  祁子俊道:“能为朝廷效力,这是关某的荣幸!”

  不出几日,外头都知道大恒盛票号的义举。这一早,忽听得大恒盛票号前的街口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众人高高地抬着一块匾,上书四个大字:上善厚德。人群直涌往大恒盛门口。听得伙计通报,钱广生马上出来了,连连拱手。

  一商人模样的人朝钱广生拱手道:“我们得知是您大恒盛慷慨解囊,方使兵祸平息。众商家、街坊感激不尽啊!”

  “这都是我们东家的主意。”钱广生回头朝一伙计说,“快快去请东家。”

  说话间,祁子俊早出来了。钱广生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东家,关家驹先生。”

  祁子俊拱手笑道:“各位太客气了,我大恒盛受不起啊!我们都要感谢江宁知府竭力安抚,感谢绿营守备严肃军纪啊!”

  祁子俊仔细地翻阅着账册,钱广生同几位伙计望着祁子俊,都不出声。好一会儿,祁子俊慢慢合上账册,说:“比预料的好些,但头寸还是有些紧。”

  钱广生说:“绿营饷银要是老不下来,只怕有些麻烦。要不是马老板、张老板他们存了银子来,早出事了。”

  两人备车出城,直奔江南大营。江明祥亲自迎出帐来:“关先生,钱掌柜,二位请进!我已将关公子的义举上奏朝廷,朝廷自会对您加以表彰。”

  祁子俊道:“我今日见几位绿营兵勇在我大恒盛存银子,便有了这个想法。兵勇们随身带着银子自是不便,存往票号,日后方便支取。我票号汇通天下,哪里都可以取的。但兵勇们三三两两往票号去,都得告假,难免松弛军纪。不妨这样,愿意把银子存在大恒盛,由绿营统一造册,一并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