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单纯的恶作剧。”手塚看向宴会大厅,一脸沉思地伫立着,随即说了一句“我得去照顾教授”,行了个礼离去。

美绪只能默然地目送他。她再也打不起精神,被无力感折磨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一旁的圭史忽然开口道:

“在我看来,我们所做的一切绝非无用功。这栋楼里应该没有炸弹,也不存在嫌犯。”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嫌犯是还没到达派对现场的某个客人。”

美绪哑口无言,注视着圭史。

“受邀的客人中有没有还没来的人?”

某个消息从美绪头脑中闪过。她拼命唤醒记忆,随即想起桃子在前台处说过的话:缺席者两名,还没来的客人一名。

“快来。”圭史带着美绪朝宴会大厅走去。

他们很快找到了松田警官。松田位于主桌后方,坐在放在窗边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环顾会场。派对快结束了,紧张感似乎也变得很弱。之前关乎生死大事般抱在手里的防弹背心也不知被放到了哪里,并不在他手边。

“松田先生,”美绪向他搭话,松田则忧郁地抬头看她,美绪留意着四周,小声问道,“三年前发生在大学的那场事故,当时亡故的学生都叫什么?”

“干吗问这个?”

“有客人来问。”

面对警官瞪视自己的眼神,美绪多少有些畏缩,但还是很快得到了答案:“宇野、川岛、滝田。”

“这几位学生的家属有没有来这里?”

“刚才就说了,已经确认过,都没来。”

看样子,松田也对被害者遗属抱持警戒态度。

“谢谢您。”美绪边离开边冲着衣襟上的麦克风说话,“前台,听得到吗?”

片刻过后,桃子回复了一句“听得到”。

“把没来参加派对的三位客人的名字告诉我。”

“稍等一下。”通话一时中断,随后桃子传回信息,“缺席的是宇野和川岛,还没来的是滝田。”

“谢谢。”

不曾露面的三人,正是在事故中亡故的学生遗属。如此,终于找到了和爆炸相关联的线索。对教授心怀恨意的人很有可能将要来到会场,可能引爆炸弹的人,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另一个疑问也涌上心头:为什么这三个人会被邀请出席藤堂教授的退休纪念派对?

将结果告知圭史后,他很快说道:“说会来的人,应该是滝田吧?”

美绪点点头。

“如果他来了,绝对不能让他靠近二楼。必须设法让他停在一楼,检查他的随身物品。”

“明白。”

美绪按下麦克风发送按钮,想把这番话传达给一楼的桃子,然而就在此时,桃子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这里是前台。滝田到了。”

美绪飞速告诉圭史:“滝田来了。”

“必须阻止他。”

美绪把麦克风放在嘴边,刚要发出指示,却发现桃子一直按着发送按钮:“他刚刚登记完,已经上楼了。”

美绪吓僵了。秘密持有炸弹的嫌犯正以宴会大厅为目标而来!

“朝这里来了。”美绪边说边跑了出去。

“冷静点,”她听到追着自己赶来的圭史的声音,“要在不让对方警戒的情况下确认物品。”

但发现炸弹后又该如何是好?在喊来松田警官之前,他会不会发狂?

两人来到走廊上没多久,最后的客人便现身于前方的楼梯口。此人的打扮和派对极不相符,一身深红色的长风衣,他们刚想到这样打扮是不是为了隐藏炸弹,就见对方肩头披着染成淡色的长发。

是女性——意识到这点的瞬间,美绪站住了。和预想截然不同,名叫滝田的客人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若说是在实验中身亡的学生遗属,可能是妹妹。

她真的带着炸弹吗?美绪不可置信地转头,就见表情正从圭史的脸上消失。他正在预知这名女子的未来。

美绪等待他得出结论。五秒,十秒……最终,焦点回到圭史眼中,他似乎精疲力竭,全身没有半分生气。

“无计可施了,”绝望的话语从呆然的圭史口中说出,“那人不是嫌犯。”

8

站在楼梯前段的女子似乎想往会场走,却踌躇不已。

美绪小声询问:“看到什么了?”

“发生爆炸时,她不在现场,不知为何独自待在沙龙空间。然后被爆炸吓到,逃到一楼去了。”

“有没有可能是她把炸弹安装在走廊上然后跑掉?”

“我没看到那种异象。”

确认美绪身穿的是制服之后,对方缓缓向她靠近。她并没把名牌别在胸前,而是拿在手中。牌子上写着“滝田凉子”。

“请问,”凉子率先发话,“藤堂教授的派对是不是快结束了?”

“是的。”

凉子回顾无人的沙龙空间问道:“我能在那里等着吗?”

“可以是可以,”美绪尝试问话,“您不进会场吗?”

“不进。”凉子的语气相当生硬,眉头紧蹙的脸上可以窥见隐藏着的强烈愤怒,大约是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她随即又用辩解的口气说道,“我只是想来问问教授,为什么邀请我来参加这场派对。”

她也对为何自己会收到邀请而心存疑惑。

美绪走形式般地取出来宾名簿:“滝田小姐是吗?您的名字确实在名簿上。”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什么?”

“与你无关。”凉子粗鲁地说着,朝沙龙空间走去。

“请问……”

圭史制止了正要追上去的美绪:“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让她待在沙龙空间比较安全。”

这话没错,确实不该让应该能得救的人靠近爆炸现场。再看一眼手表,此刻的时间是两点五十三分,距离爆炸只剩下十分钟了。

回到宴会大厅,美绪和圭史却在入口附近停了下来,他们显得走投无路,哪怕继续寻找线索,却又不知该做什么。长达两小时的立食餐会让参加者疲惫不堪,丧失活力的会场开始飘起一股寂静。

“接下来做什么?”美绪沉声问道,感觉自己像在说约会时的话。

“目前为止,”圭史神情恍惚地说,“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美绪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是说要放弃?还有很多时间啊!”

“但我们还能做什么?状况就是这么让人绝望。”

寂静在整个会场蔓延,如同悄然逼近的死神气息。美绪奋力振作:“别说这种软弱的话。绝望有用吗?别搞得跟丧家犬似的,还有时间呢!赶紧想想还有什么能做的!”

控制住情绪,美绪开始在头脑中整理思绪。在这栋建筑中完全没发现犯人和炸弹,可还是会发生爆炸,那么是不是等下还会有人出现?现在还不能否定缺席的宇野和川岛中的某个会突然造访的可能性。

思考的过程中,宝贵的一分钟过去了。美绪手腕上的时针和秒针,以每一秒钟为一个单位,将会场推向未来。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约定。”美绪表示,“再过四分钟,圭史就得出去。”

“为什么?”

“你不是跟我说好了,在爆炸前五分钟出去的吗?”

“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留下来。”

这句话出口时,美绪几乎被扑面而来的恐惧感击倒。一旦违背命运安排的圭史离去,说不定会变成美绪死在这里。但她不能让圭史被烧死。不仅圭史,还有其他的一百五十人。

“我要尝试到最后一刻。只要监视走廊,说不定能做些什么。”

“那我也要留下来。”

“不行,圭史,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圭史垂下肩膀,始终低着头。他的站姿实在显得过于寂寞,美绪的内心不禁被触动。圭史恐怕认为,自己的死亡是无从避免的。就在美绪设法鼓舞他时,圭史沉重地开口:

“有句话,现在非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