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人目送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王桥站在电力家属院大门,朝着租住的房间招了招手。电力家属院种了许多树,回头挥手,吕琪未必能看见。但是,王桥就是想要挥挥手。

走进办公楼,不少机关干部在招呼“王书记”的同时,脸上表情都充满着喜庆。王桥在办公室叫住了送文件的小林,道:“今天大家神情都怪怪的,怎么回事?”小林笑嬉嬉地道:“祝贺王书记。昨天晚上,我们城关镇好几个同志看见王书记和一个美丽女郎牵手散步。”

王桥道:“美女就是美女,为什么要叫做美丽女郎?”小林道:“因为美女太肤浅了,王书记的女友必须是美丽女郎。”王桥笑道:“虽然明知道是马屁,我还是很喜欢。”

在即将开会前,王桥接到了杨红兵的电话:“事情搞定了,那家人同意提前搬出去,你们可以过来签合同。”

腾飞公司的分红到手后,王桥最初准备在省城买房子。与吕琪重逢后,他便改变了想法,准备将吕琪曾经在静州公安局家属院住过的房子买回来。

杨红兵帮着问了几次,终于有了答复。

公安局家属院是老小区,基础设施老化了,很多原住户陆续搬走。原来吕琪的家已经换了两次主人。这一次的新主人也有按房计划,见到有人用高于市场价来接盘,讨价还价一番后,同意提前搬走。

王桥大喜,道:“我今天晚上下班以后才能过来,务必让他们把房屋搬空。你帮我找人把房子打扫干净。我的终身幸福就托付给你了,如果吕琪不满意,我要和你打架。”

杨红兵在电话里感慨道:“我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居然和吕局女儿曾经谈过恋爱,还是蓝色生死恋那种。为了你们两人谈恋爱受到的折腾,我会尽全力。”

晚上下班时,王桥开着车来到电力家属院,将吕琪接上车,直接朝静州开去。

吕琪见小车出了城,问道:“我们到哪里去?”

王桥道:“暂时保密,到时你就知道了。”

吕琪道:“看你神神秘秘的,难道这就是礼物?”

王桥道:“还是保密”

小车开进静州城。静州城是吕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如今对于她来说也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她透过车窗看着和许多城市一样的城市,有些许伤感。

小车停在了老公安局家属院,王桥陪着吕琪走进院内。

吕琪已经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仍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王桥道:“这是你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吕琪道:“公安局家属院?”

王桥道:“正是。”

瘦长的杨红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钥匙。

杨红兵眼睛一直停留在吕琪身上,道:“你是吕琪?我是吕局的部下,到你家里去过好几次,和你哥也认识。”

吕琪道:“你就是杨红兵,谢谢你帮助我。”

杨红兵道:“我和王桥是最好的朋友,说帮就俗了。但是我要控告王桥,你和王桥的事情,他死死地瞒着我,让我受到了伤害。”他略有停顿,道:“要是不瞒着我,你们早就能够见面,何必等上十年。”

王桥道:“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什么时候办过户手续?”

杨红兵道:“只要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办。等会到家里吃饭,小钟要带菜回来。你这人现在不喝酒,无趣极了。”他又对吕琪道:“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等会到我家里吃饭,我的家住在对面。”

在吕琪日记本里,记载着许多发生在公安局家属院的事情。她对这个在日记本中占重要地位的院子充满了想象。

王桥牵着吕琪的手来到了四楼。尽管隔了多年,王桥还是轻车熟路地打开房门,屋内空空,没有杂物,很干净。

吕琪道:“这是我曾经住过的家?为什么是空房子?”

王桥道:“正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家。现在我把这个房子买了回来,作为送给你的礼物。”

吕琪愣了愣,眼睛里渐渐有了雾气。过了半响,她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个中师生念念不忘,你这人,你这人。”这句话没有说完,两颗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四百六十章 重逢的歌声

王桥安慰道:“你别激动,这不过是物归原主。你当年住哪个房间?我们去看一看。”

吕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从日记本上记录的一些小细节来看,我的房间窗子能看到静州烟草四个大字。”

两人来到稍小的次卧,站在窗边,能清楚地看到仍然矗立在山顶的静州烟草。这些年来,静州企业有的兴盛有的衰亡,静州烟草始终不倒,一直是的纳税大户。

王桥指着静州烟草四个大字,道:“发现溶洞以后,我就卖了很多尖头鱼,口袋里有钱了,到静州就多次住在烟草宾馆。那里环境好,更主要是距离你家很近,方便我们来往。”

吕琪道:“我知道,日记本里有这个事。”

王桥很好奇地道:“你的日记本到底记了些什么,内容还真详细。”

吕琪道:“幸亏有这个日记本,否则往事就消失了。留在记忆里的事不算消失,在记忆中彻底消失的事才算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有时经常在想,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算是离开这个世界,比如很多人都记得某个人,他一直留在大家脑海深处,这种情况下,这个人算不算消失了。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也是唯心的。为什么说是唯心的,因为对于我来说,我的世界与我的感受是联系在一起的,失去了我的意识,这个客观世界也就没有了意义。特别是车祸失忆以来,我觉得唯心之说也很有道理。”

王桥低头看着略显忧郁的吕琪,道:“别想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我们尽量想一想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吕琪道:“我以前也不喜欢这些玄秘的道理,失忆以后才开始想这些事。失忆之后,我对整个世界的看法都有了变化,现在很想看一看佛道两家的经典。”

王桥伸手搂着吕琪的腰,在其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道:“你得找个工作,有事情忙着,对你身体恢复更有好处。我帮你联系山南大学,你的文凭硬,我又认识一些老师,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吕琪道:“也好。我最终需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他们站在窗前聊天,除了看到静州烟厂几个大字外,也能看到对面的楼。

杨红兵正在阳台上拨打电话,刚刚接通时,抬头看到对面窗子的两人,便挥了挥手,然后继续打电话,“吕一帆,我是杨红兵。”

吕一帆爽郎地笑道:“红兵大哥,我记得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很荣幸啊。”

杨红兵道:“上次我们喝酒,你喝醉以后交给我一个任务,你还记得吗?”

吕一帆沉默了几秒,道:“我记得。王桥要结婚了吗?”

杨红兵道:“王桥还没有结婚,但是和结婚也差不了多少。他在我曾经住过的公安家属院买了一套房子,正和女朋友一起看房。我特意回原来的家给他们煮顿饭,这都是蛮子交代的。”

吕一帆与杨红兵认识是王桥搭的桥,当初是为了解决火车站货场之事。多次交往以后,杨红兵和吕一帆成了朋友,还合伙做起了生意。有一次喝醉酒以后,吕一帆趁着酒意拜托杨红兵,如果王桥要结婚了,就提前打电话通知。

今天,杨红兵如约打起这个电话。

吕一帆接电话时情绪还不错,听到这个消息后,情绪莫名就低落了下去,道:“他又认识了新的女朋友。不对啊,公安家属院是老房子,他为什么在哪里买房?”

杨红兵道:“王桥以前在村小教过书,当时他在村小有一个叫吕琪的女朋友,后来吕琪出了国,最近才回来。这里面故事挺复杂,一句话说不清楚。”

吕一帆道:“红兵大哥,我想听,你详细地给我说里面的故事。”

话筒都讲得发热,吕一帆犹自在不停发问。杨红兵口干舌躁,举起了白旗,道:“王桥这人越来越深沉,事情装进肚子里,九条牛都拖不出来。我就知道这么多,再讲就是重复了。”

吕一帆这才作罢,道:“我和王桥是在九六年就认识了,也有七年多的交情了,这段往事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杨红兵听到门铃声,道:“好了好了,我和他十来年交情,也就是才给我说起。有人敲门,应该就是他们来了。”

挂断电话,吕一帆就开始失神。过了良久,她轻手轻脚走到儿童房间,看着熟睡的儿子,自言自语道:“幸好我还有他。只要我的儿子长得好,其他人都无所谓了。”她从儿童房间出来,拿起手机想给杨红兵再打电话。按了几个数字以后,又将手机丢在沙发上,放弃了再打过去的念头。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吕一帆又拿起手机,拨通了杨红兵的电话,道:“我不是谈王桥,是生意。我前一段时间去了一趟老毛子的地盘,又拿到一款鱼子酱的代理权,我们还是按照协议进行合作,老毛子的鱼子酱质量不错,在阳州应该能销得出去。”

杨红兵道:“这是好事,什么时候到静州,我请你喝酒。”

吕一帆笑道:“我来肯定要来,酒就算了。再喝酒,我的身材就要毁了。”她又用平静的口气道:“找机会代我向王桥问好,祝他幸福。”

杨红兵挂断电话,对坐在餐桌旁边的王桥道:“刚才是吕一帆的电话,她让我向你问好。”

王桥道:“她的生意怎么样?”

杨红兵道:“不错,最近在弄老毛子的货。刚才打电话说又拿到一款鱼子酱代理权,到时请你们也品尝。”

吕一帆认真听他们谈话,脑袋里迅速检索“吕一帆”这个名字,检索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痕迹。王桥见吕琪又在凝神思考,道:“吕一帆是我大学时代的朋友,毕业后做生意,经常来山南。”

杨红兵道:“吕一帆很有商业头脑,小钟听到她一阵狂吹,连打理餐厅的兴趣都变淡了。我一直在告诫小钟,是哪个虫就得钻哪根木头,她就适合搞餐饮,最多拓展到娱乐业,大生意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小钟端着一锅香辣蟹从厨房走出来,道:“杨红兵,你又小瞧我。我就不信一辈子就只能做餐饮,总得试一试才心甘。”

杨红兵道:“试一试,你以为说起轻松,得拿钱去试。”

小钟道:“我试过了,对不起,没有亏。”

吕琪喜欢这个家庭氛围,安静地听两人斗嘴。

斗了一会嘴,杨红兵提了一瓶红酒,又提起老话题,道:“蛮子不喝酒,至少降低了百分之五十的人生幸福度。”

吕琪扭头看着王桥,道:“我记得你挺能喝的。”

她说的隐语,意思是日记本中记得挺能喝。其他人都听不出其中真义,王桥却是明白的,解释道:“我平时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这几年发现,喝了酒以后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为了避免酒后失德,干脆就彻底戒酒。”

小钟道:“杨红兵,你要向蛮哥学习。你看看你,天天喝酒、抽烟、打牌,吃喝嫖赌毒就占了三样。”

杨红兵道:“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些爱好,象蛮哥这种清心寡欲的生活,我可做不到。”

小钟开了多年餐馆,手艺很棒。她的手艺与王桥不一样,王桥是家里人吃的手艺,她是招待客的手艺。王桥注重品质,小钟的菜更注意味道。这一道香辣蟹就是麻辣鲜香皆有,就和外面江湖菜是完全相近的类型。吕琪挺喜欢这个泼辣味道,不停地吃,几乎没有停地筷子。她一边吃着,一边听着杨红兵和王桥谈起中师毕业以来的事情。

这是一顿开心轻松的家宴,打开了吕琪的胃口。

吃完晚饭,略有酒意的杨红兵和小钟拉着王桥和吕琪来到自己家经营的歌厅,要了一个包间,端上水果和啤酒,又开始新一轮征程。

这正是杨红兵典型的夜生活模式,具体来说可以划分为三种方式,第一种是从这个酒场直接转换到下一个大排档;第二种是从酒场转到歌厅,再从歌厅转到大排档;第三种是从酒场转到麻将桌子,再从麻将桌子转到大排档。

三种模式的结果都是大醉而归。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杨红兵有三百天是如此生活。他以前很削瘦,后来在警校练出过肌肉,现在肌肉渐渐变成了肥肉,身体越发地虚空。

王桥最讨厌这种生活方式,每次参加饭局以后,除非极为特殊情况,后面的节目一律拒绝。今天就算是特殊情况,他倒真想和吕琪一起唱唱歌。声音是超越国界的,不知道音乐能否有唤起记忆?

小钟坐在点歌台,道:“蛮哥和吕琪合唱一首,想唱那一首,我帮你们点。”

王桥毫不犹豫地道:“给我们点那首老歌,《重逢》。”

吕琪道:“我不会唱这首歌。”

王桥道:“这是老歌,旋律很熟悉的,你听到旋律就应该能唱。”

吕琪道:“你确定?”

王桥道:“不敢确定,猜的。”

旋律响起,王桥拿着话筒唱道:

男:你慢慢走来走进我的视线这样重逢像是梦

女: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记你多么难你该知道

女:离开你多么苦你该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为什么今天要这样重逢

……。

最初吕琪有些迟疑,后来渐渐地能应和旋律,最后能自如地唱起这首歌。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记忆完全失去了,可是这首歌让她感到疑惑,自己的记忆仿佛是被藏在某个角落,只是难以发现而已。

在王桥坚持下,他和吕琪一连唱了三遍《重逢》。

王桥唱歌水平不高,这首歌却是越唱越有感觉,歌声和自己的情感完全融合,达到了“歌人合一”的境界。

十一点,四人离开歌厅。

此时,外面的世界风雨大作,雷声一个接一个。王桥望着天空,道:“气象预报得很准,今天果然就有大暴雨。”

杨红兵道:“我家还有空房,你们可以住在我家里。”

王桥摇头道:“我和吕琪住静州烟厂宾馆。”

一辆警车载着四人,在风雨之中沿山而行,来到了静州烟厂宾馆。此时天空似乎被捅了一个窟窿,瓢泼大雨砸向了地面。吕琪道:“你是不是担心那个矿?”王桥脸有忧色,道:“是啊,心里总是不踏实。”

第四百六十一章 求婚

大雨不停,尽管心有所忧,王桥还是没有回到昌东。橙色预警后,城关镇作了相当充足的准备工作,如果出现问题,应该能得取预警。

他初掌昌东之时,事事身先士卒,赢得了广泛赞誉和信任。特别是在非典期间,这个带头作用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是个人能力和精力终究有限,如果作为党委书记不能带出一支坚强有力的队伍,只逞个人英雄主义,就不算称职。

这是辩证法,也是传统的平衡之道。不管是中医还是传统厨艺,其思想都来源于古老的平衡术。西方多流行标准化的肯德基和麦当劳,国内则是私房菜的地位更高。表面上是厨艺不同,实则是思维方式不同。

杨红兵下车后跟着两人来到静州烟厂宾馆大堂内,道:“蛮子,我走了。明天需不需要来送你们。”

王桥道:“不用送我,到时单位小车过来接我。雨水太大,我明天还得早点回去。”

杨红兵是个干脆利索之人,应了一声,发动汽车,冒着大雨就隐入无休无止的雨幕之中。

与王桥和杨红兵不同,吕琪对天降大雨没有心理负担。她站在烟厂宾馆的玻璃幕墙之后,望着流淌在玻璃幕墙上的水线。水线不停变化着形状,就如一幅极为生动的水墨画,让她很有几分喜欢。长期以来,她都喜欢夜听雨打芭蕉的声音,这种传统式审美深入骨髓,一旦染上,终生难戒。

在国外,她有时也去观看周五举办的大型体育比赛,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到其中。她是周末嘉年华的看客,而不是真正的参加者。此时,站在玻璃幕墙前面看着雨水,她发现自己很容易就融入到此处的自然环境之中,享受着宁静和悠远的生活。

王桥要了吕琪的证件,开了两个房间。

上得楼去,他却直接和吕琪走进一套商务标间。吕琪道:“你不是开了两个房间吗?怎么到我的房间。”王桥道:“开两个房间是打掩护的,我就想要和你住在一起,那怕是抱一抱也好。”吕琪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含蓄,这和你在主席台上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王桥道:“每个人都是混合体,非常复杂,在主席台上是真实表现,在静州烟厂宾馆也是。”

他拉着吕琪的手,道:“我有一个计划,有三件事情是近期目标,一是到羊背砣走一趟,看一看以前工作过的地方,还要去钻一钻那个溶洞,说不定大雨之后,那里又有尖头鱼了二是陪你走一走静州一中,看一看你以前读书的地方,我后来在静州一中读的补习班,说不定我们还有共同的老师三是到三道弯去一趟,看一看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还有三件事情是中期目标,一是把公安局家属院的房子装修出来,二是落实你的工作单位,三是我们结婚。”

吕琪坐在王桥身旁,头靠在宽厚的肩膀上,道:“中期目标?你这算是求婚吗?”

王桥搂着柔软腰身,道:“不算是正式的求婚,只能算是提前透露点消息。而且,我不会采用西式的求婚方式,我会采用昌东式的求婚方式。这两者不同,前者仪式感更强,后者更走心。”

吕琪道:“在求婚这事上我很贪心,需要有仪式感的走心。”

王桥道:“这个就有些难度了。”

聊了几句,王桥将吕琪抱在怀里,将头低了下去,轻轻地吻了吻嘴唇。吕琪双手搂住王桥的脖子,积极地回应王桥。亲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有激情,吕琪陷入一种迷醉感,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体会到。当那双怪手伸出衣服时,她立刻就体验到自己有肌肤是多少渴望爱人的抚摸。

在陷入激情迷醉时,她的手突然摸到了一条细细链子,趁着喘气之机,道:“你也戴了项链吗?”

王桥稍稍立起身体,将项链拉了出来,道:“这是我自己的项链,是我的护身符,原本准备在求婚时送给你的。”

项链不是普通项链,居然是一根弯曲的铁丝。铁丝长期戴在胸前,与胸前肌肤相触,被磨得十分光滑,甚至还带有几分温润。吕琪撑起身体,道:“这是什么项链,我的日记本中没有?”

以前的痛苦经历已经遥远,但是回忆往事,还是让王桥觉得疼痛,道:“这根项链与我们失去联系有直接关系,那段历史你其实知道。”

吕琪道:“你再讲一讲,我还想听。”

王桥道:“那时我被关进看守所,身负杀人重案,无法与外界联系。我在里面住了一百天时间,在最后一段时间已经绝望了,无意间在床板下找到了这根铁丝。我准备吞服铁丝后,然后在医院途中逃掉。正在实施这个计划之时,你爸侦破了林海被绑案,顺藤摸瓜,把光头老三被杀案也破了,我这才能够重见天日。出来以后,我就把这根铁丝当成了护身符,一直戴在身上。”

他将吕琪抚正坐直,然后站在她身前,郑重地取下了这条铁丝项链,道:“这是我的求婚礼物,请接受他,永远戴在胸前。”

吕琪用手拢了拢头发,道:“帮我戴上。”

王桥就将戴了九年的项链取了下来,挂在了吕琪修长的脖子上,道:“你接受了我的求婚?”

吕琪道:“虽然仪式简陋,可是这个礼物很珍贵,我接受了。”

王桥一把就将吕琪抱了起来,朝空中抛去。他身高体壮,抱着苗条的吕琪很是轻松,在空中连续抛了几下,直到吕琪开始惊叫才将其放下。

吕琪脸色红润,满脸幸福,道:“最初失忆之时,我感觉失去了自己的过去,自己成为了无根之人,非常非常之惶恐。但是没有料到,失去记忆却让我轻装上阵,抛弃了所有的顾忌,与你重新走在一起。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老祖宗总结得太到位了。”

窗外,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大雨磅礴。

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屋内的幸福,两人拥抱了一会,等到雷声稍歇的时候,吕琪进入了卫生间。她知道今夜要发生什么事情,有些忐忑也有些渴望。在镜中看着依然圆润丰腴又不失苗条的自己,往日淡淡忧伤终于一扫而空。

迎接着从天而降的热水,她轻声哼唱在歌厅唱过的重逢,一人分唱两角:

男你漫漫走来走进我的视线

这样重逢像是梦

女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

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记你多么难你该知道

女离开你多么苦你该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

为什么今天要这样重逢

合当你和我随人群擦身而过

请你不要把思念写在脸上

男慢慢走过

女静静走开

合我们都别说再见

这个歌词适合几天的自己和王桥的情形,不适合今天的情形,但是,她还是喜欢唱这首歌,喜欢歌里的温情和淡淡忧伤。

两人经过十年征程,终于又重新真正重逢,室内激情荡漾,仿佛在空中形成能量束,与外面的风声雷声雨声对抗,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激情之后,王桥依然和吕琪搂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王桥道:“刚才,你回忆起以前吗?”吕琪摇头道:“没有,似乎有点影子,似乎又没有。”王桥脑子里想起那个日记本,道:“在日记本里,记过我们以前做爱吗?”吕琪将头埋在王桥胸口,羞涩地微笑道:“这是一个秘密。”

早上六点半,手机闹钟准时响起。王桥睁开眼,伸手抱住吕琪,道:“早上还去跑步吗?”吕琪两眼亮晶晶的,道:“跑就跑,谁怕谁?”

王桥翻身而起,站在床上顺手揭开薄薄的空调被子,光润、柔软、苗条、丰腴的充满女性魅力的身体出现在眼前,除了胸前的那一段铁丝以外,不着一物。又因为铁丝映衬,显得身体更加洁白细腻。

吕琪急忙拉开空调被遮住身子,道:“还没有看够?”

王桥道:“永远都看不够。你记得叶芝的那首当你老了吗?这首诗很符合我现在的心境。”

吕琪道:“我知道这首诗,只记得前面一句,当你老了,眼眉低垂。后面记不清楚了。”

王桥坐在床边,道:“这首诗有很多版本,我最喜欢徐海明的译本当你老去,发鬓斑白,睡意渐浓倦倚着壁炉瞌睡。请取出这本诗集然后,轻轻地读,追忆那双温柔的眼神。你的眼神,曾经,那样深深不见底。多少人,追慕过你,当你楚楚动人,他们如此痴迷你的美貌,真心,或者假意。唯有一人,偏爱你圣洁的灵魂爱你沧桑的脸庞。他会蹲在火炉旁,略带些忧伤,轻声向你叙说,那些褪了色的爱情呵!或在头顶的山间徘徊,或在漫天的繁星里藏身。”

吕琪两眼闪着光亮,喃喃地道:“这是我听到了最好的情话。你为什么能背得下这首诗?”

王桥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山南大学中文系毕业生。据师兄们传授经验,这首诗是现代汉语老师必考的一首,为了拿奖学金,所以我特意熟背了这首诗,果然在考试中出现。”

吕琪扬手做了欲打的姿势,道:“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说情话。”

王桥道:“情话是钻石,少了才珍贵,所以,遇到特殊情况我才说点情话,平时都是实话实话啊,对此,你需要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