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琳道:“我想听一听吕琪的故事,这个名字在我耳朵晃荡了很多年,我一直想将她赶走,但是没有成功。你给我讲一讲她的故事,或许对我有帮助。”

在如此特别的环境下来回忆往事,这让王桥颇为感慨,道:“拿到高考成绩后,我到红星厂老厂,恰好遇到你们搬家,其实,当时我就准备讲一讲吕琪的故事,只是你不想听。”

晏琳道:“那是因为怯懦和爱。”

王桥道:“那我现在就讲,这或许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在我青春期,人生最迷茫的时候。是最迷茫,但是不是最低谷的时候,在目前为止最低谷的时期应该是在看守所的一百天,死亡的阴影就挂在头顶,尝过那个滋味,所以来到隔离区我就能相对平静。”

在进入故事前,晏琳幽幽地道:“这个故事,我晚听了接近六年。希望能帮助我赶走那两个字。”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尘封往事

到目前为止,王桥对自己的个人感情问题想得很透,这个透是指对李宁咏、吕一帆、晏琳这三个与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女子难以成为人生伴侣有了清醒认识。

吕一帆是一个有着家庭重负的女孩,勇敢地选择了自己的人生。吕一帆和王桥都非常清楚各自的人生定位,都明白两人的关系没有未来,最有可能发展成一种事业和性有交接的关系。

李宁咏是差一点成为妻子的女人,可是一场并不算太大的“彭克案”已经彻底终结了两人的关系。最后一次因为酒醉而亲密之后,李宁咏最终知道失去的男人终究难以追回,于是也就放手。李宁咏和王桥的关系很明郎,必然将发展成不再有任何交集的陌生关系。

在今天,王桥知道自己要面临着与晏琳在两性关系上的最终终结,这是他反复追问过自己内心而做出的决定。

因此,他要向晏琳讲述一直未曾淡忘的生活细节。

王桥讲吕琪故事时,头脑中有一股吸力似乎将他一下就带到了过去的时光。他面对着坐在面前的晏琳,在咖啡和消毒水味道中,讲述以前与吕琪在一起的或欢乐或痛苦的时光。

王桥和吕琪故事一:王桥原本想提两捆稻草就行了,猛然间想到吕琪应该没有在农村生活,他又散了一支烟给那个汉子,就用扁担挑了两大挑稻草回学校。

王桥挑着稻草晃晃悠悠地回到学校。经过吕琪房间时,他眼光朝里面瞅了一眼,见吕琪单手托腮坐在窗边,面带愁容,宛如古画中沉思的美女。回到房间,王桥热出了一身大汗,拿着盆子和毛巾去院里的水井旁。

吕琪此时正在为房间发愁,她的床上与王桥完全一样,没有稻草,要睡觉只能睡硬床板。她看到王桥挑着一担稻草从门口经过,心中一动。

来到学校以后,便发觉黑汉子、小个子、长头发等人皆面目可憎,俗不可耐,唯有新报到的王桥是一个健康干净的阳光少年。她拿着塑料水桶,赶紧来到了水井旁,道:“王老师,能帮我提一桶水上来吗?”

等到王桥将水桶放进井里时,她主动道:“这是什么年代,居然没有用上自来水。最不济也要有压水的设备,还在用桶从井里提水吃。”

王桥道:“这是农村学校,很多都没有吃上自来水,这口水井的水质还不错。你没有在农村生活过吗?”在二道拐,也是这种水井,因此他就觉得用这种水井毫不奇怪。

“没有。”

“你怎么分到这个地方?新乡中学在全县名声不好,条件不好。”

吕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问了另一个问题,道:“这学校没有浴室吗?”

王桥道:“我刚才在校园里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专门的澡堂,应该在厕所里。”

吕琪已经到厕所去过,女厕所狭小而黑暗,布满蛛丝,让她不寒而栗。她又问:“你到哪里弄的稻草?”

“在外面的农家要的,我挑的稻草比较多,你要不要?”

“谢谢你,我要。”说了这句,吕琪想起了大学寝室的笑话,好友梁疯子最喜欢用“我要,我要,我还要”来开有隐喻的玩笑。想到此,她的心微微一痛。

王桥提着稻草到吕琪屋里时,恰好鹰钩鼻子赵海等人打完了牌,走到门口。

“王小伙,不错嘛,懂得惜香怜玉。”鹰钩鼻子赵海在门口阴阴地说了一句。

鹰钩鼻子跟在王桥后面也进了房间,他阴沉的脸上挤出些笑容,道:“吕老师,你还没有吃饭吧,我们几人要到馆子去吃,跟我们一起去。吕老师你就别客气了,大家都是同事。”他看了一眼王桥,道:“王小伙也一起去。”

吕琪总觉得鹰钩鼻子赵海看人眼神色迷迷的,干脆地拒绝道:“谢谢,我吃过了。”

鹰钩鼻子碰了个软钉子,也就不再招呼王桥,转身走了。

王桥家里的床都在用稻草,铺床水平不错。他见吕琪面对稻草时有些束手无策,便道:“稻草沾在身上不舒服,我帮你铺。”

论年龄,王桥只有十八岁,吕琪已是二十三岁,论性别,吕琪是女性,王桥是男性,可是来到新乡小学的第一天,王桥却像一个大哥哥一般,穿着印有昌东中师的背心,手脚麻利地将稻草铺好。

讲到这里,王桥解释道:“后来我和赵海被牛清德踢出旧乡小学,赵海强奸了校外的一个女孩,被判刑。出监狱以后,现在跟洪平混在一起,是洪平手下最有名的干将。”

吕琪从省委来到昌东后,经常听到“社会大哥洪平”的赫赫威名,不少昌东居民提起洪平甚至还带着一些对强者的崇敬,还有人会竖起一个大拇指,道一声‘好汉’。她默默着体验着“吕琪和王桥”的故事,听着熟悉的名字后面不同的命运,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王桥脑海中与吕琪在一起的生活细节太多,他随手而摘,都是一个个鲜活的故事。

王桥与吕琪故事二:

停下来喝水时,王桥见到站在操场边上的吕琪。运动以后,心情总是会开朗起来,他喊道:“吕老师,运动一下。”

吕琪刚刚走进操场,王桥开了个玩笑,假意将球抛了过去。吕琪吓了一跳,连忙朝一边躲闪。等到发现上当了,她扬了扬手,道:“你这位小同学,还敢戏弄大姐姐。”

在王桥眼中,吕琪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不苟言笑的冷美女,此时扬眉而笑,冰山顿时消融殆尽。他问:“会打篮球吗?”

“以前读大学时被体育老师赶鸭子一样打过篮球,随后就没有摸过了。”吕琪接过篮球,拍了两下,靠近篮板才投球,篮球撞在篮筐上,弹了出来。

王桥在半空中截住篮球,拉到三分球线外,来了一个三大步上篮,最后一步时,他在半空中来了一个180度扭曲,将篮球送进了篮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着如猎豹一般的爆发力,体现了男性的阳刚之美。

“漂亮,再来一个。”吕琪在一旁拍手。

王桥拿着球到了三分线外,道:“我给你表演一个三分球。你猜一猜,我能投进吗?”

吕琪反问道:“我还能选择吗,当然猜你投不进。”

王桥吸了一口气,篮球在手中滑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进了篮筐。

“瞎猫遇到了死老鼠,不算,投十次,进五个就算你厉害。”

为了在美女面前逞英雄,王桥屏气凝神,又接连投了九个球,十投七中,这个成绩让他很是得意,道:“我投得还算准吧,你也来投,就在两分线投,十个球投进两个就算优秀。”

吕琪不服,道:“别小瞧人,我投给你看。”

太阳逐渐落山,天边还是充满着光明,头顶上的天空渐渐黑了。吕琪投球时,王桥视线不由得落在她的身上。这种气质佳相貌美的女大学生对他很有吸引力。另一方面,面对着吕琪这种大学生,在内心深处,他又有几分自卑。

吕琪投了十个球,只进了一个,她不服,又投。

从学校石梯子处走过来几个人,几人穿过篮球场,朝学校大门方向走去。

“吕大学,还会打篮球?”几个黑影中走出一个大汉,他喝醉了酒,走的是企鹅步,摇摇摆摆。

见到牛清德,吕琪脸就沉了下来。她将球丢给王桥,转身就要回寝室。牛清德张开手臂,拦住吕琪,满嘴酒气:“吕大学,我请你吃饭,你说身体不舒服,说那个来了,吃饭都不舒服,怎么还能打球?”

吕琪的隐私被人当面说了出来,又羞又气,朝旁边跨了两步。牛清德如老鹰捉小鸡一般,跟着她的动作移动身体。

吕琪停了动作,虎着脸,怒道:“牛主任,你是领导,放尊重一点!”牛清德喝了太多的酒,此时的吕琪在他眼里如仙女一般,道:“什么尊重不尊重,请吃饭你不来,在这里陪小白脸打篮球。”

王桥见牛清德欺负吕琪,早已是怒火中烧,他热血上涌,上前一步,站在吕琪和牛清德中间,道:“满嘴脏话,你还是不是老师?”

“小杂种,给我滚开。”牛清德骂着去拉王桥。

王桥怒道:“倚老卖老,给你脸不要脸。”

说话间,两人就扭在了一起。牛清德是黑汉子,一米七五左右,体胖力大。王桥人年轻,经常运动,身体强壮。拉扯几下,带了酒意的牛清德吃亏,踉跄着连退好几步。

与牛清德同来的几个人围了上来,一人道:“你是新来的老师,屁股没有坐热,不要这么冲动。”又有一人道:“算了,回去打牌,吃了酒的人。”在旁人劝架时,牛清德扬起手臂又抡了过来。王桥眼疾手快,抓住抡过来的那只手,用力将其反扭过去。牛清德被压得弯下腰,痛得叫了起来。

吕琪彻底冷静了下来,上前一步,拦住准备拉偏架的男人,又对王桥道:“你放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桥也不愿意事情闹得太大,猛地一推牛清德,同时向后退了两步,与这群人拉开距离。

“小杂种,你等着,老子跟你没有完。”牛清德右手被扭得很痛,他倒吸着冷气,跺脚大骂。

王桥早就看不惯牛清德,听到骂声,火气上来了,道:“再敢耍流氓,老子捶死你。”

牛清德气得就要去拿散落在地上的石头。与牛清德一起吃饭的都是镇政府的工作人员,不想将事情闹大,两人拉住牛清德,边劝边朝外走。牛清德的骂声如乌鸦一般在夜空中飞舞。

吕琪关心地问:“你受伤没有?”

“我没有事,他这种醉汉,没有什么战斗力。”王桥骂道,“牛清德哪里有一丝老师的样子,是披着教师衣服的流氓。”

吕琪与鹰钩鼻子有过一次对话,对牛清德认识更深,她担心地道:“牛清德是地头蛇,与社会上的关系复杂,他的哥哥还在县里当官,我们得提防他报复。”

王桥毫不在意地道:“到了这个破地方,已经是悲惨得不能再悲惨的事,若是被人欺负还不敢吭声,这日子更无法过。”

晏琳听完这个故事片段,道:“那怪你对牛清德是这样不假颜色,甚至不在意牛清扬这个实力派副书记。后来的李宁咏知道这些故事吗?”

王桥摇了摇头,道:“李宁咏从来没有细问过这些事情,她始终注意的现实,才不会管以前的事情。”

晏琳道:“这其实是李宁咏的长处,我在这方面有严重缺陷。父亲和母亲只养育了我一个人,从小到大,将我照顾得特别严密,生怕有一点点伤害,通俗地讲,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保护得太好,反而给我增加很大的压力,产生了一些不好的症状,比如强迫症,经常反复洗手,出门以后总要怀疑是否锁门,总是怀疑是否关燃气。”

以前在红星厂驻静州办事处时,王桥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生活细节。这一次被关在了隔离区,王桥发现了晏琳总是反复用消毒液洗手,频率比其他人高得多。晏琳端咖啡的手仍然洁白细腻,但是留下有反复清洗的痕迹。

“这个心理弱点需要克服。对不起,以前我粗心,完全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那是我掩饰得好。再说,那时你也很年轻,整个心思都在学习上,忽略这些细节很正常。如果我们现在交往,你肯定能观察到这些细节。”

今天,两人在特殊环境上敞开了心扉,坦率地谈起了往事和各自的心灵轨迹。

王桥道:“在我和吕琪的故事中,牛清德起了很坏的作用,是我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恶人,所以,我永远无法原谅他。如今牛清德成为静州有名的企业,但是他在我心里,仍然是一个人渣、烂人。当然,我会处理好牛清德与企业的关系,不会因私废公。”

晏琳道:“这一点,我相信你。在那次植树节的时候,我其实是带着省委办公厅工作人员的优越感在俯视城关镇,甚至在俯视昌东县的主要领导,这一次挂职让我认识到了我的肤浅。”

虽然谈话很是坦率,但是王桥决定隐瞒一个重大事实:如果不是晏琳,自己将会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

他准备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否则又将会给晏琳增加新的心理负担。

晏琳将话题转回到吕琪身上,道:“有一个秘密我一直没有说,当年在华荣小区里,我曾经无意中看过吕琪和你的通信,说实话,我当时非常吃醋。就是到了大学时代,我也仍然在吃吕琪的醋,大学时代一直对男生提不起兴趣,就是因为心理受到了创伤。”

第四百三十章 定风波

王桥对这个细节记得很清楚。

吕琪的信最初是放在复读班寝室的皮箱里,刘建厂团伙为了寻找丢失的手机,潜入第一寝室,将王桥皮箱划烂,不仅取走了钱,包强还在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生。殖。器官。

发生了这件事情以后,王桥觉得把珍贵的信件放在学校不安全,就将信件带到了华荣小区姐姐家。姐姐家的柜子锁坏掉了,王桥原本想换锁,后来有事耽误就没有换锁。晏琳与王桥在华荣小区约会后,无意中看到了这批信件。这些信件就成了埋在晏琳心头的尖刺,而那梦中的呼唤则成为尖刺后的动力。

王桥道:“你当时看见了这些信件?怎么不直接问我,反而藏在心里,这其实是耿耿于怀。”

这是六年来两人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敞开心房,没有遮掩地谈起往事。

晏琳道:“这是很遗憾的事情,那时我还是青春少女,少女的心思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奇怪,很多事情都闷在心里,自己把自己感动得或悲伤、或忧郁,这都是少女病。如果换作现在的我,看到信件以后,恐怕第一时间就要向你询问此事。当时,我如果向你求证此事,你会不会给我说实话。”

王桥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如果你向我求证,我肯定会如实地讲以前那一段恋爱,隐瞒不是我的性格。”他本来还想说:“如果当时我们一起努力,就算我对吕琪还有好感,但那只是留在心底的美好感情,不会影响当下的感情。”但是想到这样说会让晏琳伤心,便没有说起此事。

晏琳道:“刚才听你们之间的故事,如果我不是后来的当事人,肯定会觉得这是让人感动的爱情故事,你再讲,后来怎么样?”

在羊背砣制作简易浴室的故事:

大桶安放在二楼平台上,由塑料管道连接二楼大桶和底楼浴室。塑料管道到了底楼浴室后,固定在一块自制的三脚架上,尾端安了一个水龙头,洗澡的人可以用这个水龙头控制水量。浴室的原理非常简单,王桥却把此事当成一个大工程来做,每个细节都考虑得很周到,甚至还在浴室里挂了一面小镜子。

吕琪看着王桥手脚麻利地将浴室的最后设备安装好,她爱煞了这个浴室,忍不住道:“蛮子,你能不能多烧点热水?”她到底是年轻女子,说话时颇为羞涩。

王桥端正面容,提高了声音,严肃地宣布:“羊背砣浴室今天正式开张。”

吕琪到厨房里捅燃灶火,特意交代道:“铁锅多洗两遍,别浮油在水上面。”

王桥仔细洗了一遍铁锅,直起腰,道:“行了,再洗,铁锅都要穿了,放心,平时我这里没有吃几回肉,铁锅里没有多少油水。”

吕琪道:“明天,我要去买一个大铁锅,专门烧洗澡水。”

灶孔里火焰熊熊,铁锅里的水很快就冒起了水泡。水彻底烧开以后,王桥先装开水瓶,然后将开水舀到桶里,飞快地提到了二楼,倒进大桶里。

吕琪伸手量水温,道:“蛮子,还要加点热水。”

王桥将锅里剩下的水全部倒进大桶里,水温又稍烫。

吕琪有些不好意思,道:“再来一点冷水,一点就行了。”

水温调好以后,吕琪脸上现出些红晕,道:“我要多洗一会儿,等会儿你帮着多加点水。”

吕琪拿着毛巾、香皂进了浴室,提进来一张放衣服的椅子。放好物品,关门时她才发现,木门换上了新的铁门栓,在木门的缝隙处还钉了些木条。

试着打开水龙头,一股热水倾泻而下,尽管比不了大学里的专业水龙头,可是在新乡这种偏僻乡村,如此淋浴已经是高级享受了。脱掉外套以后,不知从何处钻来的冷风,让细嫩的肌肤起了不少鸡皮疙瘩。吕琪脱掉内衣时,隐藏着的娇艳顿时显现出来。胸部并不太大但是很挺拔,纤腰小巧精致,小腹平坦结实。

在冷风中,她颇为自恋地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然后打开水龙头,一股水流冒着热气从天而降,从皮肤上滑下,让她舒服得差点呻吟起来。

王桥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从木门顶部冒出来的水汽,心里感觉有些异样,一位漂亮女子在淋浴,若是没有一点幻想,就不是好身体的正常男人。

等到铁锅里的水冒水泡,他就将热水舀进小桶,调好水温,提到二楼,加在大桶里。每次大桶的水所剩不多时,他都能及时将热水补上。

洗澡出来,吕琪头发披肩,肤色红润如脂。在美女映照下,羊背砣村小围墙外的树林变得绿色喜人,不再阴森恐怖。

听到王桥为恋人制作了一个简易浴室,晏琳叹道:“我嫉妒了,你没有为我建造一个浴室。”

王桥道:“那是没有合适的条件,当年我们都在一心为了高考。”

晏琳道:“那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你们当年关系这样好,为什么要分手?现在还有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性?”

王桥道:“这个问题让我很是无解,因为我和吕琪到现在都没有谈及分手之事,其实是不了了之。当时有个特殊情况,她到厦门,我进了看守所。”

从看守所出来后发生的事情:

下午在等待中度过,王桥接连打了七八个传呼,在吕琪汉显传呼机上反复留话:“我才从山南看守所出来,在里面关了一百多天,见面细谈。”

“我进看守所是冤枉的,六月进去,今天出来。”

“我很想你。”

“请回传呼。”

一条条传呼如泥牛入海,没有得到回音。

在等待中,他想起曾经说过十天不接传呼就算分手的话,当时是玩笑话,此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他到楼下为自己的数字传呼机买了电池,安装好小指姆大小的电池,沉寂一百天的数字传呼机终于有了光亮。在上楼回家时,他希望数字传呼机能激情响起,显示的是吕琪的电话号码。

到了晚上吃饭时间,数字机没有响起,家里电话也没有响起。王桥此时心绪已乱,不想参加宴会。只是李家为了自己的事东奔西走,着实费心,不去见面着实有些不妥当。

……

王晓又问,“你打了好几个传呼,是给女朋友打的吧?”

王桥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道:“一直没有回传呼。”

“她现在做什么,还在旧乡吗?”

“应该到厦门大学读研究生去了。”

王桥正打算讲一讲吕琪的家世,王晓提出一个尖锐问题:“二娃,你现在的状态,凭什么去娶一位研究生。生活环境变了,人的心就会变。你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事业,不要在恋爱问题上陷得太深。”

王桥闷闷地道:“就算要分手,我也想分得明明白白。”

“你给她打了传呼,她一直不肯回,这就是态度,你还不明白吗?”

王桥不愿意再听,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道:“姐,你不用劝我,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我会正确处理。”

王晓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别冲动。”青年人的男女之情也是一个冲突的导火索,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弟弟再冲动,又惹出新的祸端。

这时,客厅电话铃响起,王桥三步并两步来到了客厅,拿起话筒听到里面传来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很是失落,礼貌地道:“您找王晓吗,稍等。”

姐姐接电话时,王桥站在窗前,欣赏着省城的街边风景,心道:“难道一百天没有联系,吕琪真的就这样走了?”

……

经过山南公安分局东城分局时,王桥不由自主想起在看守所的一百天,一时之间百感交集。随着时间流逝,看守所经历的痛苦不仅没有淡忘,反而越发清晰。另一方面,这段艰难岁月也开始发挥正面作用,不断向他提供人生勇气和智慧。

从旁边门洞走出一男一女两人,尽管距离一百多米,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其中的女子是朝思暮想的吕琪。吕琪旁边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皮夹克。两人有说有笑,神态亲密。吕琪伸出手打了一下男子的肩膀。那个男子躲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话,吕琪再打。

王桥如中了魔咒,呆呆地不能动不能言语,如果说从杨红兵嘴里得知吕琪有了在省政府工作的男朋友的事实如一把刀,狠狠地捅在身上,此时见到了吕琪与另一个男子的亲密行为就如一把铁锤,以泰山压顶的力度砸在头顶,筋断骨折,再也无法复原。

吕琪和男人在商店停住,过了一会儿,男子单手提着啤酒,吕琪抱着些烟花,肩并肩朝回走,在背影即将消逝时,男子伸出手拍了拍吕琪的肩膀和头顶。

“我真傻,还幻想着吕琪会等着我,她现在是研究生,前途似锦,我算什么东西,一个来自昌东农村的复读班学生!”

王桥腰间一直挂着那只传呼机,虽然停机,却没有舍得丢掉。反复回想杨红兵所言,脑中一遍一遍地浮现吕琪和男子的亲密行为,他突然发了狂,将传呼机从皮带上取了下来,放在地上,举拳猛击,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传呼机碎掉,拳头上冒出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这就是所有的故事,当时觉得是不同于世的爱情,现在想起来也很寻常。”王桥花了很久时间,在消毒水的味道中讲出了与吕琪的爱情故事。

晏琳有些失神,道:“你居然最后都没有与吕琪见上一面?”

王桥摇头道:“我南下广南时,两人之间就有打十遍传呼不回就意味着分手的说法,后来我进了看守所,成为无业游民,她是研究生,有一个在省政府工作的男友,后来还出了国,当时认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晏琳道:“你如果现在遇到她,会不会重新开始?省政府这么大,在里面工作的人也可能混得很不如意,也有可能远没有你有发展前途。”

王桥道:“生活不能去假设。就算没有她,我也能好好生活。”

晏琳终于解开了积压在心里多年的一块石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远处农家有狗叫声,还有雄鸡的鸣叫。

王桥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今天夜谈到此结束,我没有想到,会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将以前的旧事讲了出来。”

晏琳双手交错着,用力绞着,慢慢又松开,道:“那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最初在植树节那一次相遇,她是以省委办公厅工作人员身份,坐在高大客车上,隔着玻璃窗,用俯视眼光看着在城关镇工作的王桥。通过这一段时间密切接触,她重新了解王桥,又被其无与伦比的男性魅力燃起了熊熊爱情之火,让她不再考虑省委办公厅与城关镇的距离。

王桥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他伸长手,将桌边的信笺和钢笔拿了过来,略加思索,用硬笔写了一首苏东城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王桥的硬笔书法也很漂亮,在这幅小字上盖上印章,便是一幅硬笔书法作品。

晏琳拿过作品,细细品味一番。她明白了这首词里面蕴含着的王桥复杂的情感和明确的答复,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化解壁垒

今天小区停电,写得晚点。

……

王桥郑重地对晏琳道:“对不起。”虽然他觉得不必要说这三个字,但是看到挂在脸上的泪水,还是说了出来。

“不用说对不起,反而是我要谢谢你。”晏琳摇了摇头,继续道:“或许我这样说就是娇情,但是我是真心的。今天我算是得到了明确的答复,这就解除了一块长久以来的心病,写出那封信以后留下的心病。虽然被你当面婉拒让我伤心又有些尴尬,但是我从此就没有那种患得患失的矛盾心情,所以,我要谢谢你。以前我有一些强迫症,但是比较轻微,就是洗洗手等类事情,写了那封信后,我自己明白,症状要严重得多,为了克服这个症状我付出很多努力。希望今天是一个新起点。”

王桥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一定会走出困境。每个人都有困境,必须要自己扛起。我这个想法也许会被你拒绝,但是我还是想要提出来,希望我们不要反目成仇,爱情不再了,友情希望能留下来。对于其他人我不会提出这个要求,但是我想对你提出这个请求。你会拒绝我吗?”

“当然不会,你其实就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也不能扔掉,扔掉你就是扔掉自己的青春。哎,我们两人今天的谈话真是娇情。”晏琳用手背又擦了擦泪水。

王桥道:“在隔离场这种面临生离死别考验的情况下,我们才能说点平时说不出来的真心话,娇情就娇情吧,人生难得有可以面对面娇情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