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洪道:“那个光头叫杨少兵,在场镇买得有房子,开了一家茶馆。老家房子大约距离垃圾场505——510米左右。平时没人住,要垮了的老房子。如果他搬迁了,按五个人算,可以得到近20万元。有这么大一笔钱在眼前晃,所以他是十处打锣九处在,闹事最积极。还有一个杨少勇,是他的堂兄,在外面打工回来后,在县城买了房子。也在鼓动大家闹事。”

王桥朝杨宗明努了努嘴,道:“杨社长是什么情况?”

邱洪道:“他不在六家人范围之内,是站在比较公正立场之上。主要反映臭味。”

王桥道:“雍符秀是啥情况?”

邱洪道:“她本身不在六家人范围内,但是她的大哥是六家人之一,所以跟着吵闹。我回办公室把六家人的姓名写下来,你掌握后可以有针对性地做工作。”

得到了极为珍贵的情报,王桥用力地与邱洪握了手,道:“谢谢邱师兄。垃圾场的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我以后还要麻烦你。”

邱洪道:“镇里也有干部家在五树村。你找我时不要说是城管委的人,否则以后我不好在村里开展工作。”

王桥心领神会地道:“我明白。”

几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村民们依然不让步。到了晚饭时间,一部分村民回家吃饭,吃完饭又来到公路上,换另一部分村民回家吃饭。干部们在公路上站了半天,被太阳晒得焉头焉脑,都躲在树荫下,不愿意再费口舌。

乐彬将王桥叫到一边,道:“小王主任,你有什么想法?”

王桥道:“镇里干部和派出所民警都回去吃晚饭了,我们的人在山上泡了几个小时,非常疲惫,不适宜进场,我觉得明天再说进场的事情。”

乐彬点头道:“只能如此。你给乔勇说,让所有垃圾车退回城里,垃圾车退完以后,我们的人一齐退走。走的时候注意清点人数,不要犯低级错误。”

读大学时,王桥组织过很多大型活动,再加上蹉跎岁月时久经磨难,使他有足够的能力应付这种场面,顺利地做好了撤退工作,没有出纰漏。

乐彬见王桥做事成熟老练,不再担心新分出来的大学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感觉压在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些。

不管垃圾场是否运转正常,县城每天都必须会产生新垃圾。垃圾场被堵了一天,城区积存了两百多吨垃圾没有被收走。这些垃圾在高温下发出恶臭,县政府、城管委、环保局的值班电话此起彼伏,居民投诉纷至沓来。

县委书记吉之洲外出考察归来,深夜回到县城,透过车窗见到路边一堆又一堆的垃圾,与考察时见到的现代化大城市干净、整洁的面貌形成强烈反差,他拨通宫方平的电话,质问道:“宫县长,我刚回昌东。为什么到处都是垃圾?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明天必须要把垃圾全部运走。如果因为垃圾影响了近期召开的项目推介会,拖了昌东县发展的后腿,我们都是历史的罪人。”

县委书记吉之洲电话里透露着强烈的不满,宫方平略有点心神不安。他给秘书小阮打了电话,吩咐道:“你马上给城管委、公安局、建委、环保局、阳和镇打电话,明天上午8点30分到县政府开会,传达吉书记指示,必须一把手来,不能来的说明原因。另外,城管委、阳和镇、公安局的分管领导也要参加。”

8点25分。几个部门整整齐齐来到县政府办公室。

8点30分,宫方平从县长彭克办公室出来,大步流星地来到一会议室。他不象平常那样与众人寒暄。脸色严肃地道:“乐主任讲一讲昨天的情况?”

乐彬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昨天到现场与村民交流的情况。

宫方平虎着脸道:“县城有十来万人,每天要产生两百吨垃圾,两天就有四百吨垃圾堆在县城里。昌东这两天气温在38度以上,如果高温下引起流行病爆发,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王桥觉得几百吨垃圾堆放在城里极为不雅,影响市民生活,还没有想到引发流行病的问题。而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顿时直冒冷汗。

“当前最紧急的事情是让垃圾进场。各部门都要派人到垃圾场继续去做工作。如果在十一点没有效果,城管委准备四十名工作人员,阳和镇组织三十名机关干部,公安局防暴大队参加。最迟在12点强制进场。”宫方平扫了一眼在座诸人,道:“乐主任全权负责现场工作,蒋书记和乐主任在旧乡就是老搭档,我相信一定会配合得好。防暴队是最后手段,由乐主任根据现场决定是否使用。能不用防暴队就尽量不要用,垃圾场摆在任何地方都不受欢迎,我们要理解村民。但是城里有十来万人,两害相权取其轻,该出手时还得出手。这个方案向彭县长请示过。大家认真执行。”

乐彬道:“防暴大队如何使用公安规定得很严,我怕指挥有误,能不能让公安局派一个领导到现场指挥。”

宫方平道:“现场总负责人就由乐主任担任。公安必须去一个分管领导,需要公安进场时,再由公安指挥。”

蒋大兵在旧乡当镇长时就与镇党委书记乐彬有不小的隔阂,此时见乐彬被弄得焦头烂额,暗自幸灾乐祸。他还有意捅了捅城管委的伤口:“这一次进场以后,垃圾场管理要跟上。现在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管理上出的问题不少。只有管理跟上了。垃圾场才不会出这么多事情。”

建委丁勤奋早就不满上次开会时王桥将矛头直向建委,附和道:“三分建设七分管理,老话有老话的道理,就算这次强制进场,以后管理跟不上,垃圾场迟早还要被堵住。”

王桥来到了城管委报到以后,接连遇到各种棘手事情,扪心自问,他绝对算是尽心尽力。但是在县政府会议室里,被老资格的蒋大兵和丁勤奋接连烧了两把阴火,还无法反驳,只能将委屈吞进肚子里。

宫方平道:“现在不是争论谁是谁非的时候,关键在于把问题解决好。我再说四点,一是采取强制进场措施时要坚决,要果断细心;二是进场以后,要与村民座谈,争取他们的理解与支持;三是焚烧炉要修快一点,一边修一边办手续;四是城管委要加强管理,多花点时间在现场,不要老是在办公室坐着。王桥大学才毕业,年纪轻轻的就要多干点事情,你就在垃圾场蹲点,天天守着,我就不信管不好。”

王桥听出了分管县长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不满,此时此刻无法为自己分辨,极为郁闷地跟着乐彬前往阳和镇垃圾处理场。

几个部门的同志相继来到垃圾处理场。乐彬意外地见蒋大兵出现在干部队伍中,走上前去主动与他握手,道:“蒋书记,派出所的人来了没有?”

蒋大兵道:“这几爷子只听公安局的话,镇里招呼不动。今天强制进场,派出所几个人没有什么用,还得用防暴大队。”

乐彬抬手看表,道:“再去做一次思想工作,实在不行,防暴大队来了以后就强制进场。”

蒋大兵道:“你是现场总指挥,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王桥建议道:“乐主任,我再去和杨社长私下谈一次,看有没有可能性。”

乐彬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道:“你去谈吧。等会防暴大队到场后,你用小喇叭给大家讲讲政策,他们不听,你来宣布强制进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黑又臭

王桥在人群中找到杨宗明,寻了一个阴凉处,先发了枝烟给杨宗明,道:“杨社长,我们再聊几句?”

杨宗明望着乐彬等人所有方向,道:“你们来这么多人,还有公安,肯定要硬干,还有什么聊的。”

王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如果不进场,城里垃圾怎么办?”

杨宗明道:“那是你们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老百姓闻到臭,就要闹,我有什么法子。”

王桥劝道:“这样顶牛不是办法,总得退一步。你是老社长,比我更清楚继续顶是什么后果,最终是社里的人吃亏。县政府马上准备修焚烧炉,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

杨宗明道:“我们信了很多次,再信就是傻瓜。”

王桥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必须两边退一步,否则成了死局。”

杨宗明抬头看着情绪激动的村民,没有言语,使劲抽烟。

王桥道:“杨社长,你好好想想,总不能让村民吃眼前亏。”

杨宗明对村民想要通过堵路获取搬迁费的心态了解得很清楚,知道轻易退缩后会惹到部分村民不满意,闷了一会,道:“要弄就弄,我反正不想当社会了,大不了拍屁股走人。”

对峙到中午,垃圾车流下的污水在太阳暴晒下迅速发生异变,蛆虫就如来自外星异种,从无到有。从有到四处乱爬。

防暴大队到来后,满头大汗的乐彬把刘友树叫到身边。道:“你悄悄地到阳和场镇上安排几桌午餐,防暴大队是帮我们的。午饭是跑不掉的。”然后又把王桥叫到身边:“你再宣传一次,如果不行,就发出强制进场命令。”

王桥提着喇叭站在比公路略高的边坡上,道:“各位乡亲,阳和垃圾场是经过国家同意的正规垃圾场,是昌东县唯一的垃圾场。你们堵了路,垃圾场不能正常经营,这是扰乱社会秩序的行为。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依法反映,现在请立刻离开公路。让垃圾车通行,如果不离开,我们将强制进场。”

喇叭声响,村民全部聚在公路中间。他们看着不远处正在集结的防暴警察,紧紧靠在一起。

王桥重新讲了一遍,见村民不散开,于是大声宣布:“现在强制进场。”

听到王桥发出“强制进场”命令以后,乔勇跑来跑去指挥环卫车辆。十几台垃圾车同时发出轰鸣声,公路上烟尘迷漫。

防暴队员分成两排。提着盾牌,整齐地向人群插入。原本密集的人群被轻易分开,被挤到公路两侧。

自从警察出现以后,光头杨少兵和身强力壮的男村民就离开公路。再远处旁观。堵路的全是老年人、妇女和儿童。他们被防暴队员挤到公路边,一边骂,一边用力去推盾牌。

盾牌被年轻队员握着。形成一条防线,将堵路村民拦在公路外面。

一些警察开始布置警戒线。

防暴大队的头头找到乐彬。道:“队员排了人墙,你们的人也不要闲着。在警戒线外做思想工作,以免事态扩大。”

乐彬就将此任务交给了王桥。

在王桥指指下,城管委工作人员来到警戒线外,也排成人墙,阻挡村民再次进入公路。老年人、妇女不停地冲撞警戒线,有几个妇女冲破了监察队员,随即被拿着盾牌的防暴警察牢牢挡住。

镇干部散布在最外围,劝阻相熟村民。

在这个过程中,拉人以及推搡无法避免。几个站在外围的妇女拼命地喊:“黑帮打人了、黑帮打人了。”

王桥提着小喇叭站在场外,密切关注着现场的情况。光头杨少兵怒气冲冲走到他面前,指着其鼻子道:“你们太过份了,讲不通道理就打人。”

王桥用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县城有十几万人,如果因为垃圾在城里堆积引起瘟疫,谁能负担,我今天必须当这个恶人。等垃圾车通过后,还要找大家商量如何加强管理。”

杨少兵骂道:“商量个几巴,我们要搬走,垃圾场这个样子,一辈子搞不好。”

他伸出的手指几乎就要要碰到王桥的鼻子,王桥伸手拦开,道:“你把手拿开,有话好好说。”

垃圾场如果搬迁,杨少兵将白拿到几十万,因此,他对堵路最为积极,眼见着垃圾车入场,暴跳如雷,道:“你好几巴恶,信不信我找人弄你。”

王桥冷冷地看了杨少兵一眼,没有再理睬他。

杨少兵被王桥凶狠的眼光刺了一眼,居然觉得有些怕。

垃圾车发动起来,一辆接一辆地进入垃圾场。村民三三两两地坐在道路两旁,冷眼看着垃圾车行进。

垃圾车进入垃圾场后排起长龙,依次在倾倒点往下卸垃圾。卸掉垃圾以后,垃圾车陆续离开垃圾场。

垃圾车离场后,村民们堵路就没有了意义,全部回家,走得一个不剩。

乐彬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王主任,我们到镇上吃饭,安排下午和晚上的事情。”

在公路上站了几个小时的干部们饿得前胸贴后背,环保局和建委的干部没有到阳和镇吃饭,直接坐车回城。阳和镇的干部则全部回机关食堂就餐。防暴队员和城管委工作人员在阳和镇最大馆子坐了六桌。

乐彬、王桥、刘友树、乔勇四个人单独找了另一个饭馆,炒了爆炒双脆、回锅肉,煮了一盆碗豆尖汤,四人分了一瓶昌东高梁酒,边吃边商量工作。

乐彬道:“王主任,垃圾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当天的垃圾不及时清运,旧的未去新的又来。只会在街上越堆越多。今天下午和晚上必须加班清运,如果明天街上有大堆垃圾。我们无法给吉书记交待。”

王桥敏感地注意到乐彬这一次称呼将“小王主任”变成为“王主任”。他在山上跑了两天,对山上的道路、地形以及村民的脾气都有一定了解,道:“进场公路两旁是山坡,刚才村民放出话来,晚上如果有垃圾车进来,他们就要砸石块。我建议晚上不要清运,下午加班运,然后明天早上五点钟开始往山上拉。”

乐彬眼光望向乔勇。

乔勇道:“王主任考虑得很周全,晚上不能上山。车被砸坏了是小事,把人砸坏了才是大事。”

乐彬接受了两人意见:“大家辛苦一些,下午争取多运点,明天凌晨五点准时往山上运。我给蒋大兵打个电话,讲一下我们的安排。如果明天有啥事,事先不通报,他又有理由唧唧歪歪。”

蒋大兵接到电话时已经回到县城,正在老肥肠火锅鱼喝酒。接完电话,他对同桌的几人道:“乐彬打来的电话。他们明天早上五点钟就要开始运垃圾,让镇里出人帮他扎场子。”

牛清德与乐彬关系一般,没有深交亦没有深仇,他最恨的人是王桥。骂道:“王桥这个龟儿子居然能当副主任,老天真不长眼睛。我这人喜欢交朋友,这么多年没有啥死对头。唯一死对头就是这个龟儿子。三番五次找我麻烦。”

牛清扬直言道:“老三,别在我面前装好人。这些年你做的这些事情,没有几样见得人。真实的情况百分之一百是你找王桥的麻烦。他只是不怕事。”

牛清德讪讪地道:“大哥,你的胳膊肘严重朝外拐,帮着那个龟儿子。”

牛清扬正色道:“王桥是昌东县副科级领导干部,不是龟儿子。你要反思自己的行为,别在这里玩火,你媳妇都在我这里告了三次状了。”

牛清永打起圆场,道:“老三在外面做生意也不容易,老三的媳妇没有什么见识,听不得别人教唆,在外面做生意怎么会没有应酬。”

蒋大兵附和道:“清永说得对,现在的女人既希望男人赚钱,又要绑着男人手脚,社会复杂,竞争激烈,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做成功。”

牛清扬道:“这些话都是男人为了放纵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牛部长一针见血,点到了要害。”蒋大兵又笑着道:“牛部长,我到阳和镇已三年了,能不能交流交流,让我们乡镇干部也有进城的机会。”

牛清扬道:“现在的惯例是乡镇党委书记进城只能当部门副职,你愿意进来当副职吗?”

蒋大兵道:“副职还是算了,我在乡镇当了十来年主要领导,回城与王桥这种新兵蛋子一个层次,这种安排让卖老实屁股劲的乡镇干部没有想头,这种政策应该改一改了。”

牛清德道:“垃圾场是一个大麻烦,就是要让那个龟儿子王桥摔个大跟头。听说堵场的社员都是老头老太,如果心脏病发了死一个人,王桥就吃不了兜着走。”他如今专心专意搞矿山,生意做得大,说话直来直去没有顾忌,脱口将最隐秘的心思说了出来。

牛清扬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转头对蒋大兵道:“垃圾场事关昌东县城大局,吉书记和彭县长都很关心。你和乐彬是老搭档,要好好配合他的工作。不要听牛清德的屁话,他放大炮又不用负责任。”

蒋大兵是八面玲珑之人,对牛家兄弟话中真实想法心领神会,道:“牛部长放心,我晓得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维持一方平安,保护老百姓权益。”

下午,有不少村民站在山坡上看着垃圾车进出,由于防暴队员没有走,没有村民到公路上拦车。

晚八点,一身疲惫的王桥才回到电力小区。

吕一帆已经在屋里等候,煮了稀饭和馒头,买了些卤菜。她听到开门声,赶紧迎了过去,正想来一个拥抱,一股酸臭味道扑面而来。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这么臭。”

“汗水,衣服早就被汗水泡湿了。”

“不是汗臭,有点酸,真难闻。”

“我在垃圾车边站了一天,身上是腐烂垃圾的味道。”

“快去洗,我煮了稀饭和馒头。”

王桥进了卫生间,吕一帆搬来电扇,将屋里的空气对着窗外吹。王桥洗了澡出来,吕一帆在身边闻了一圈,这才上前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陪着王桥喝稀饭时,吕一帆不停地打量着王桥,道:“你怎么晒得这么黑?”

王桥道:“我在山上站了一天,肯定很黑。”

吕一帆道:“我以前还以为当了官就能天天吃香喝辣,没有想到你这个官非常苦逼,不过几天时间,又黑又瘦,太可怜了。”

王桥道:“牛逼的人谁没有苦逼的经历,老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吕一帆道:“这倒也是。”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桥,道:“这一次出来时间也长了,明天我到山南,要飞回北三省。”

很多时候,王桥会忘记吕一帆是结过婚的人。但是,现实就是现实,就算忘记还是现实。

王桥狠狠咬着馒头,道:“那晚上我们多作运动。”

“那是当然。”吕一帆道:“做正事前,先说一个事。我与艾姐见过面,她的想法与以前相比,应该有所变化。我觉得你们的合作有问题了。”

王桥道:“我明天早上五点要出发,今天晚上要抓紧时间运动,其他事情一概不提。”

第一百八十五章 钥匙

由于吕一帆即将回北三省,所以晚上运动非常激烈。出租房的木床原本还甚为结实,运动结束时,木床遥遥欲倒。

王桥洗漱结束后,在床前望着卷缩在床上只占了小小位置的吕一帆,道:“我要出去了。”

吕一帆还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揉着眼,撑着床坐起。她将扔在床边的小内。库穿上,又顺手套上王桥的背心,道:“我说了要给你煮顿早饭。”

春光乍泄,让王桥感觉到凌晨五点钟出门实在对不起如此美妙的时刻。

“算了,来不及了。我也不送你,你等会睡到自然醒,再到山南。门口就有卖碗杂面的,味道很好。”

吕一帆渐渐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指了指桌上的钥匙,道:“钥匙,怎么给你?”

王桥道:“谁让你还给我钥匙,带在身上吧。”

吕一帆咬着嘴唇,做了个可爱的笑容,道:“万一,我万一突然来到,遇到你屋里还有其他女人,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我要走了,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这屋的门都为你敞开。”王桥低下头穿鞋时,看到修长、匀称的腿就俏生生站在眼前,差点流出鼻血。

吕一帆站在门口,目视着王桥强健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关了门,喝了口凉水,又回到床上。将王桥的枕头抱在怀里,好闻的男人汗水味道让她变得平静起来。

早晨的风很凉快,如果空气中没有垃圾味道,将让人非常惬意。王桥站在电力小区屋外,打量着来来往往零星的行人。早起的人都是劳碌命,有开早餐店的小店业和小伙计,有做凌晨普扫的环卫工人。有做生意的小菜贩,还有打了通宵麻将的闲人。

等了一会,一辆小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王主任,吃饭没有。”

“太早了,没吃。”

“我们去喝一碗羊肉汤,再上山。好事不在忙上。早餐必须要吃好,否则中午有得饿。”

昌东如今流行一种新早餐,俗称碗碗羊肉。早餐馆在门口有一个大锅,里面是制好的羊肉汤。有人要吃饭,五块、十块、十五块,标准任选。小饭馆老板就根据顾客需要,取一些煮熟的羊肉、羊杂、羊血等在大锅里稍稍煮一煮,盛在装了热汤的碗里,晒点小葱。便是一碗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碗碗羊肉。

顾客再打一碗饭馆秘制的调料,将羊肉在调料中滚一滚,吃进嘴里,极为解馋。

王桥和乔勇都要了十五块钱一碗的碗碗羊肉,皆不说话,大快朵颐。

吃过碗碗羊肉,两人额头都有汗珠,精神恢复了过来。

六点半。乔勇开着车,载着王桥前往阳和垃圾处理场。

从五点到七点。垃圾场都能顺利通车。

七点以后,三三两两的村民来到公路边。

雍符秀手里拿着两个大馒头,站在路边啃。通过昨天对峙,王桥已经熟悉了眼前这个最喜欢放大炮的农村妇女,为了拉近关系,他主动地道:“馒头真香。分点给我。”

雍符秀没有想到年轻的大官会找自己要馒头吃,有些意外,道:“我没有洗手,你不嫌我们农村人脏。”

王桥本来不饿,为了显示与村民们没有距离。毫不在意地道:“你吃得,我就吃得。”

雍符秀便递了一个馒头给王桥,道:“我家里还有稀饭,如果不嫌弃农村人,到家里喝一碗。”

王桥接过馒头,大口吃起来,道:“我们在场的人,每家的根都在农村,有什么嫌弃的。稀饭就不喝了,我还得在这里守着。”他夸了一句:“还是本地的麦子好吃,味道纯正。”

雍符秀道:“别人家都不种麦子,说是我们这里的麦子吃起来烧心,我自己种了点,留在家里吃。”

王桥吃着馒头,道:“这位大姐,我想听一句真心话,你们家到底闻不闻得到臭味?”

雍符秀看着年轻大官津津有味地吃着自家馒头,又望了一眼守在山坡上的亲戚们,道:“怎么不臭,每天一早一晚,山风吹来就臭得很。”

王桥道:“是二十四小时都臭,还是偶尔臭。”

雍符秀道:“要是二十四小时都臭,就不是几十人来堵场,肯定全社几百人都要来。每次起风,我们家臭得很。”

王桥默默地吃着馒头,分析着形势。经过一段时间与村民接触,他对垃圾场有了基本判断:“一方面,垃圾场确实存在先天不足和管理不善的情况,每逢乱风下雨,臭味会扩散到500米以外,但是并非整天都臭,臭味与距离还是呈正比,越近越臭,越远越淡;另一方面,垃圾场屡屡闹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有部分人想搬迁,垃圾场搬迁对这一部分村民来说有极大利益,在利益面前,他们将温、良、恭、俭、让抛到一边。如果没有这些急于想搬迁的村民在亲朋好友面前煽风点火,多数村民不会轻易来堵场,毕竟堵场是与政府对着干,还耽误自家的农活。”

第一批次的垃圾车全部离开后,王桥、乔勇和村民们坐在山坡上,吹着山风,嗅着混合着垃圾和青草的怪味,等着第二批次垃圾车。

村民越聚越多,商量着什么时候开始堵路。

一辆小车停在远处,乐彬下车,站在远处朝堵路处张望。王桥从山坡上站起来,拍掉屁股上沾着的枯草,朝乐彬走了过去。

乐彬道:“还顺利吧。”

王桥道:“第一批垃圾车都进去了。车子回城后要到各个垃圾站装垃圾,等装满垃圾再开过来估计在十点钟左右。村里的人说要堵第二批垃圾车。”

乐彬道:“今天早上彭县长给我和蒋大兵都打来电话,要求我们尽量少使用警力,能不使用就不使用。”他停了停,道:“按吉书记要求,今天必须解决城内垃圾问题。”

王桥对现场情况极为了解,道:“如果要保证进场,又不能用警力,根本办不到。”

乐彬道:“昨夜我一夜都不有睡着,都在想如何搞这事。早上我和宫县长碰了个头,又给彭县长作了汇报。彭县长同意了我们的方案,今天上午十点再到阳和镇召集村民开会,尽一步做好解释工作。会议地点在阳和镇会议室,由阳和镇党委召集和主持。让阳和镇出面是彭县长的要求,这一招很高,把责任分了一部分到阳和镇。阳和垃圾场是全县人民的垃圾场,不是城管委的垃圾场,每一个单位都有责任。”

每当垃圾场堵场时,阳和镇都会派干部到现场。但是阳和镇不是垃圾场主管部门,垃圾场能否通车与阳和镇干部们没有直接厉害关系,他们在主观上并不积极,大部分时间站在外围。

王桥对此看得很清楚,由衷地支持彭克县长的要求。

阳和镇政府距离城区近,经济条件比较好。但是镇政府没有经过改造,仍然位于八十年代初期的老四合院子里。书记蒋大兵上任之时,前任书记改造镇政府的方案已经完成,蒋大兵直接将此方案否定,理由是:“政府修这么豪华惹人注意,有修政府的钱还不如找些名目发给大家,这样才真正实惠。”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阳和镇一直保留着老式的四合院办公场所。

院子里有两株老黄桷树,遮天蔽日,将简陋的政府办公地点弄出点雅气。

彭克县长亲自提了要求,蒋大兵不敢马虎,提前将斑竹村村支书杨宗奎叫到房间做思想工作,随后又将五树社长杨宗明也叫到办公室。

提前进行充分沟通后,座谈会在十点钟准时召开。

王桥坐在圆桌一边,看着坐在圆桌中间的前任旧乡镇镇长蒋大兵,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宿敌牛清德,感觉不是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