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一直在学校教书,连传呼机都没有配。

王桥、杨红兵和刘红三个人喝完了一瓶白酒,陆军还没有出现,也没有回电话。杨红兵喝得脸红脖子粗,骂道:“狗日的陆军,跟着当官的混,不理睬咱们这些兄弟伙。蛮子以后当了官别象陆军那样不耿直。”

王桥不愿意将陆军的真实想法揭穿,道:“组织部饭局多,他十有八九要陪领导,走不开。”

杨红兵道:“走不开也要回传呼。”

王桥道:“有可能喝多了。”

酒足饭饱,陆军都没有出现。

刘红独自回家。

杨红兵陪着王桥回到沙州饭店。杨红兵习惯了过夜生活,晚饭后不搞活动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道:“九楼有一个KTV,我们上去吼两嗓子。”王桥道:“要唱歌,刚才就不让刘红走,刘红唱得还可以。”杨红兵神神秘秘地道:“就是不能让刘红参加,否则就不好玩了。”王桥道:“莫非还要喊小姐?如果遇到警察扫黄,我还没有报到就遭了。”杨红兵道:“读了四年大学,蛮子怎么变傻了,敢在沙州饭店开KTV的,岂是一般的人,绝对没有问题。在昌东,遇到警察也无所谓,全是哥们。”

到了九楼门口,四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子一齐鞠躬,脆生生地道:“欢迎光临,客人里边请。”

杨红兵在王桥耳边道:“这是昌东最好的KTV,有背景的。”

在包房坐了一会,一位精干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道:“杨哥,来这里都不给兄弟打个招呼。”他撕开一包熊猫烟,热情地散烟。

杨红兵叼着香烟,道:“小傻儿,你龟儿子鼻子还灵通,怎么知道我来了。”被称为小傻儿的年轻人道:“你和这位哥都长得这么高,一走进门,小红妹就把你认出来了。”杨红兵道:“小红妹在做什么?”小傻儿道:“在这里搞管理。”

杨红兵想起往事,半天不说话。

小傻儿看着杨红兵的神情,试探着道:“我叫几个妹儿耍,让不让小红妹来。”杨红兵没有直接回答,吩咐道:“不叫小红妹了。叫两个乖点的,懂事的,不要喊一堆让老子们选。”

王桥听着两人对话,觉得杨红兵确实变了许多,同时,自己内心也有点渴望。

不一会,进来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小傻儿在门前叮嘱道:“杨哥难得来耍一盘,你们热情点、主动点,不要傻戳戳的象个木头。”他又在门口道:“杨哥,你慢慢耍。”

关上房门,露出两条大长腿和半边胸部的年轻女人坐在王桥身边,软软的带着香味的身体朝王桥身上靠,道:“帅哥,想喝点什么,我帮你点。”

王桥正在斟酌点什么,杨红兵道:“一件啤酒,弄点果盘,来些小吃。”

杨红兵点了《水浒传》的歌曲,音乐响起,他扯开嗓子唱道:“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唱歌,喝酒,跳舞。这是昌东KTV三部曲,前两个动作是增加情调,为后面释放情欲作铺垫。

年轻女子很主动地贴在怀里,非常温顺,一幅任君摘取的模样。

王桥告诫自己:“我前程无量,不能轻易倒在糖衣炮弹之下,要懂得收敛,克制自己的欲望。”他的双手一直没有在年轻女人身上乱摸,规规矩矩地跳舞,可是也没有舍得将年轻女子从怀抱里推开。这个地方和东城之东不一样,东城之东是彻底将自己隐没在人群中,借着人群掩护自己的行为,此地则是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欲望,非常直接,没有遮拦。

杨红兵相当豪放,在中场黑暗快节奏之时,将女子的上衣。弄。了下来。女子不以为意,嘻嘻哈哈地与杨红兵疯玩。

离开KTV时已是凌晨一点钟。

杨红兵有点醉意,望着王桥道:“蛮哥,你读了几年大学,怎么一点都放不开了。就是玩玩,又没有实质性行为,有什么关系。”

王桥道:“我确实有点不适应,你们平时都这样玩?”

杨红兵揽着王桥的肩头,道:“也不是,得看人。一起……这也是一种人生境界。你读大学这几年,社会上发生了太多变化。”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上任

王桥虽然在KTV保持着理智,可是欲火还是被KTV年轻女子成功挑逗起来,回到房间时浑身燥热,睡不着觉,冲完冷水澡,看了一会电视,这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里,他回到旧乡羊背砣,在月光下与吕琪拥。抱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吕琪如温玉般的肌肤和淡淡的体香。梦中的镜头不断变幻着,他看到吕琪身边站着一个男子,愤怒地挥拳向那个男子打去,可是手上根本没有力气,出拳速度是那么慢,眼睁睁看着那个男子带着吕琪慢慢离开。

睡来,才发现这是南柯一梦。

坐在床上,王桥自己都为自己的梦而诧异。以前与晏琳分手一个重要原因是自己总是在梦中遇到吕琪,并且还喊出声来。按理说时间会冲淡感情,他扪心自问,在清醒时想起的其实最多的是吕一帆,因为两人在一起酣畅淋漓的信爱给身体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可是为什么依然在梦中会经常梦到吕琪,这让他感到有些困惑和茫然。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句诗具有恒久的生命力,穿越了一千多年的时间,依然能够打动人们的心。

次日,王桥再次去县委组织部报到。经过组织部办公室时,他朝办公室里看了看,正好与陆军的目光相遇。

陆军赶紧从办公室走出来,在走道上低声道:“昨天不好意思。我有个走不开的饭局。你到干部科去报到,曲科长具体安排。”他说话时,眼睛注意力在领导办公室方向。担心牛清扬或是彭家振突然从办公室出来,看到自己与王桥说话。

小干部的人生是可悲的,如果被两位领导之一看到这一幕,这对于陆军来说绝对是一个难以挽回的灾难。

陆军将王桥带到挂着干部科牌子的办公室前,站在门口道:“这是干部科曲科长的办公室,你自己去报到,我还得赶紧去开会。”

王桥点头道:“那我去找曲科长。你忙吧。”

陆军赶紧又找了个借口,离开办公室,免得王桥来找自己。

曲文华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为人处事颇为得体,看完相关证明材料,站起来与王桥握手,道:“欢迎山南大学的高材生到小地方工作。部务会研究过你的事情。准备让你到城管委担任副主任。这样安排很少见,前几期选调生全部到了乡镇,而且都没有安排职务,你是山大高材生,部里相当重视。”

“谢谢曲科长。”自从得知牛清扬和彭家振是组织部领导以后,王桥做好了被打发到最偏远乡镇的准备,谁知道自己居然被分到了城管委,而且还担任副主任。他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惊讶之后,迅速猜测着原因:“为什么这样安排?按理说刘、彭两位部长执掌组织部。不会给我一个好位置,肯定是丁原副部长起了作用,他们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不愿意得罪丁部长。”

他是经历过挫折和磨难,对人心把握得很准,尽管初参加工作,这番猜测还是非常准确。

曲文华的态度不冷不热,给王桥倒了一杯开水,道:“你先坐一会,我马上与城管委联系,等会就送你到城管委报到。”

王桥原本以为到组织部报到以后,还在隔一段时间才到工作单位去报到,没有料到立刻就要到工作单位,这让他回旧乡老家的时间都没有。

曲科长打完电话,道:“我已经和城管委乐主任联系上了,马上就过去。城管委离这儿不远,我们就不让城管委派车了,走过去。”

走了十来分钟,王桥和曲科长来到城管委。在前往城管委的途中,曲文华变成闷嘴葫芦,几乎不与王桥交谈。王桥主动搭话,也只是简单地嗯一声。曲文华的这种态度让王桥感到这位科长很别扭,也很难接近。

来到城管委乐彬主任办公室,结束了尴尬行程。王桥惊奇地发现城管委主任居然是旧乡镇政府的党委书记,这又让他感到一丝忧虑。在旧乡时,他是有名的敢打架的刺头,不知道乐彬会不会有成见。

城管委乐彬主任与曲文华握手,道:“曲科长太客气了,怎么自己走过来。这怪我考虑不周到,态度不端正,应该派车过来接你们。”

曲文华笑道:“乐主任才是真客气,几步路就走过来,没有必要派车。我们天天坐办公室,没有机会锻炼,出来走一走对身体有好处。”

王桥听着两人对话才知道曲文华不是闷葫芦,嘴巴也利索,只是不想跟自己说话。

曲文华热情洋溢地道:“这位是王桥同志,山南大学的高材生,经部务会研究,县委同意,派他到城管委任副主任,增加城管委的力量。”

乐彬用力握着王桥的手,道:“欢迎欢迎,人长得精神,又高高大大,城管委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

王桥暗自郁闷,“城管委需要的高高大大的人,难道不需要高素质的人。”

会议室里,城管委二级班子正职全部到齐,干部科科长曲文华等人进来后,大家停止讲话,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新来的据说是才从大学毕业的年轻副主任。

乐彬作了简单介绍以后,曲文华道:“今天按部领导安排,我送王桥同志报到,先读任命文件。”读罢任命文件,他又道:“王桥是省委组织部选调的优秀学生干部,到城管委充实领导力量,部里相信,城管委在乐主任、两位王主任的带领下,一定会出色完成工作。乐主任,王主任交给你了,部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乐彬真诚地邀请道:“曲科长是难得到城管委来,吃了午饭再走。”

曲文华不由分说地拿起了包,道:“时间还早,下次吧。”

乐彬、王正虎、王桥三人起身相送。王正虎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停住脚步,王桥一直在观察诸人的行为,见王正虎停步便跟着止步,由乐彬独自将曲文华送到楼下。

几分钟后,乐彬回到会议室,道:“城管委是今年三月从县建委分离出来的,成立的时间不长,出的事情不少,组织部考虑得很周到,将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放到城管委担任领导,请王主任讲两句,大家欢迎。”

场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乐彬大声道:“大家早上没有吃饭吗,掌声有点劲。”

在鼓动起来的掌声中,王桥开始作来到城管委的第一次发言,“我叫王桥,毕业于山南大学。我记得佛家有一句话叫做五百年的缘份能同船,我能和大家在一起工作,至少有一千年的缘份。我会珍惜和大家在一起工作的机会,努力工作,和大家一起把城管委的工作搞好。我是才毕业的学生,对城市管理工作不熟悉,希望大家多帮助。”

乐彬对组织部门派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任副职相当不满,没有心情多讲话,道:“现在散会,大家各自抓好自己的工作。王主任、小王主任和邵林森留下来。”

组织上安排王桥当副主任,说明对王桥重视。送王桥过来报到,却又没有一个副部长相陪,干部科长来了,讲了几句话又匆匆离去,这又透着怪异,让乐彬有点摸不着头脑。

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乐彬独自抽闷烟,半天没有说话,脸上的创可贴格外显眼。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分工

抽了一枝烟,乐彬再回会议室。

王正虎也跟着回到会议室。

王桥一直留在会议室,见乐彬回来,主动道:“乐主任,我是414厂的子弟,以前在旧乡,曾经到过你的办公室。后来出去闯了闯,再后来考上山南大学。”

乐彬一直觉得王桥面熟,这才一拍额头,道:“搞了半天,原来你是那个,”他差点脱口而出“你是打架很凶的那个小子。”话至口边,改为“你是那个旧乡的名人,山不转水转,我们转到一起了。你怎么为成了山大的选调生?”

王桥简明扼要谈了离开旧乡后的经历,诚恳地道:“乐主任,我对城管工作很陌生,希望乐主任多批评。”

乐彬道:“城管委是新成立的单位,万事开头难。曹主任身体不好,调到机关党工委做书记,朱主任还在住医院,肯定要调走。我是城管委第二任主任,到今天为止班子才配齐。城管委的工作是实打实的工作,我们就不来虚的,把分工调整一下。”

邵林森拿了一份城管委工作职责和机构设置表送给王桥。

乐彬道:“市政设施维护和环卫所是城管委工作量最大的两个部门,王主任分管监察大队、市政设施维护、公园、绿化、路灯、办公室,你分管环卫所、人事科、工会,我管全面工作,分管财务。你们两人有没有意见。”

王正虎早有打算,只要不管环卫工作,其他无论管什么都可以。痛快地道:“我没有意见,听乐主任安排。”

王桥对城管委各项工作是两眼一抹黑。无法做出判断,道:“我听从安排。”

乐彬道:“邵林森记住将分工情况发一个通知给各科室和事业单位。把王主任办公室安排好。这两天陪王主任到分管部部门和科室去走一走,让王主任尽快熟悉情况。”

王桥等到乐彬说完,又问道:“乐主任,委里有没有职工宿舍?”

乐彬为难地道:“以前建委倒有一些,城管委是新成立的单位,没有职工宿舍。王主任暂时克服一下,以后慢慢想办法。”

王桥完全没有料到会以这么快的速度到城管委上班,而且是到一个有两百人的大单位当副职。

中午,他走出城管委办公楼。打通了家里电话。

王永德得知王桥被安排到城管委作副主任,忧心忡忡地道:“二娃,你无功而居高位,并不见得是好事,有句老话叫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王桥道:“副主任是副科级干部,是干部体系中最低一级职务,这和高位丝毫不能搭界。”

王永德道:“我是指现实,在大家眼里副主任就是大官了。你要踏踏实实工作,不辜负党和人民的希望。在生活上要节俭。听姐姐说你在大学里搞了一个食店,读大学时是勤工俭学,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当了领导干部以后,你就是违规经商办企业。”

王桥笑道:“爸。我知道。”

王永德道:“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才是最重要的,那个贪官都知道。可是仍然要贪。”

王桥打断道:“我才到新单位,工作任务很重。这几天暂时就不回家。”

王永德道:“家里没有什么事,你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省城的技术确实要比县城强。你不要操心家里的事情,把工作做好才是正经。单位有宿舍吗,等天冷了以后我和你妈给你送被子。”

王桥道:“比较麻烦的就是这事,单位是新单位,没有住宿,要靠自己解决。”

王永德道:“你就找一个距离单位近一点的房子,这样方便上下班。”

放下电话,王桥到街上寻找出租房。

昌东是一个封闭的内陆小县城,流动人口少,出租房市场不发达,走了半个城却劳而无获,回到城管委大楼前,居然看到不远处的电力局家属院有一个租房广告。

三室一厅的房子虽然有点大,房租亦贵,优点是距离城管委步行只要六七分钟,房屋配套齐全,周边环境亦不错,站在窗边可以看到城管委办公楼的房顶。

王桥没有犹豫就交了半年房租,将房子租了下来。

王桥将自己安顿了下来,在出租桌上摆起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道:“三年之内回省委”。写完之后,他又觉得这样写起太矫情,取过点火机,将这张写有自己心愿的小条幅在卫生间烧掉。他站在窗边看着城管委办公楼,心道:“这是我仕途的第一个起点,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在城管委办公大楼第三楼,环卫所所长乔勇在邵林森办公室里骂娘。他抖动着城管委关于领导分工的文件,骂道:“组织部门乱鸡巴搞,他们以为城管委是机关那种只动嘴皮的单位,把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学生分到城管委当副主任。城管委麻烦事情一大堆,才毕业的大学生能把工作搞好,我乔字倒起写。乐主任也乱搞,环卫所是城管委最难管的一个部门,正在和阳和垃圾场打架,派一个新手来,纯粹添乱。”

邵林森看了一眼大门,道:“乐主任有什么办法,要么大王主任来管,要么小王主任来管,只有这两个选择。”

王正虎工作作风偏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乔勇闷头吸烟,道:“看来领导靠不上了,阳和垃圾场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邵林森道:“有个年轻领导也是好事,你少受约束。明天早上你到城管委来一趟,与王桥见个面,交流一下情况,既然组织决定了,你总得面对。”

乔勇道:“但愿王桥不要不懂装懂,更不要乱插手。”

第二天早上,王桥按照在大学养成的习惯,六点半钟起床,在电力家属院小坝子里锻炼身体。八点钟到街边小店吃了一碗面,步行来到办公室。

邵林森带着王桥来到新办公室,介绍道:“这是昨天才买的家俱,小王主任还有什么需要,给我说。”

办公室配有宽大的办公桌、老板椅、电脑、热水器,比得上山大梁柏文副书记办公室的配置。王桥道:“很不错了,暂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

邵林森又道:“等会环卫所乔勇要过来,你等他一下。”

按照分工来说,环卫是王桥分管的最大部门。人数最多,事最杂,矛盾也突出,王桥自然很重视,道:“麻烦邵主任找一找全委的花名册。”

邵林森道:“办公室乱七八糟的,不一定找得到,找到后我给你送过来。”

王桥道:“环卫的在职干部花名册有没有?”

邵林森道:“也得找。我就去找一找。”

王桥独自坐在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里,环顾左右,感觉还是很不错。他等到十点钟,门口出现了一位个子瘦小、头发稀少、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正是环卫所所长乔勇。

乔勇坐在王桥对面,不停抽烟,道:“小王主任怎么分管环卫,环卫麻烦大得很,曹主任和朱主任被调走就和环卫所有关。”

王桥客客气气又实实在在地地道:“我初来乍到,分工时哪里有资格挑肥捡瘦,让我做啥就做啥。”

乔勇道:“这倒也是。”

王桥又问:“环卫工作到底有什么麻烦?”

乔勇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道:“小王主任是我的分管领导,我得给你说实话,免得以后说我不耿直。城管委麻烦事情多得数不过来,很不好整。建委和城管委分家时,大家各显神通,千方百计都想挤进建委。被分到城管委的人牢骚满腹,没有什么进取心,工作就得过且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化粪池

王桥不喜欢小王主任这个称呼,但是由于还有一个王主任,便没有纠正这个称呼,道:“即来之则安之,来到城管委再发牢骚就没有意思了,纯属给自己找不愉快。我以前没有读大学时在外面打过工,城管委的条件比打工时的条件要好得太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关键在于心态。”

“小王主任是工作以后再去读大学?”

“嗯。”

“那太好了。”交谈时,乔勇一直在试探和观察王桥。王桥从谈吐到气质来看都比一般大学生要成熟,应该不至于坏事,这让乔勇稍稍放心。

“乔所长,我怎么觉得你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乔勇不知不觉爆了一句粗话,道:“环卫所事情太鸡。巴麻杂了。”

“说具体点。”

“环卫所有五个难处,我先难后易给小王主任做介绍。一是设备差,常言道光用扫帚扫不出一个卫生城市,我们急需扫地车、洒水车、垃圾车;二是环卫工人的工资,马上要进入新千年,环卫工人才拿两百多块钱,再不增加工资,工人就要罢工了;三是环卫所和城关镇扯皮事多,经常内耗。四是最难的事,今年新的阳和垃圾场投入使用,三天两头堵场,前任朱主任就是在垃圾场被打断了肋骨,乐主任脸上的伤疤也是被村里头的泼妇抓的,垃圾场的事情解决不了,环卫所的工作永远都做不好。还有些事情我慢慢讲。”

王桥没有料到迎接自己的将是许多难题,他突然间明白为什么牛清扬和彭家振会将自己放在城管委:静州市委组织部丁原副部长为自己的事特意打过招呼。他们两人既不愿意得罪丁部长,又想阴自己一把。所以将自己分到当前矛盾激烈的城管委。

乔勇见小王主任突然不说话了,以为被自己的话所吓倒。暗自摇头,觉得环卫工作以后自己单打独斗,对委里不报希望。

邵林森走到办公室门口,道:“刚才接到电话,师范后街的化粪池又流出来了。附近居民一直不停地给县政府打电话投诉,乐主任让王主任马上去处理,乔所长一起去。”

乔勇梗着脖子道:“化粪池明明是由城关镇具体管理,为什么总是让我们去,龟儿子才去。”

邵林森道:“宫县长亲自给乐主任打的电话。城管委的职责就是一个筐,啥东西都往里面装。小王主任,你以后在城管委工作就别想得到表扬,能够被领导少批评两句就算菩萨保佑。”

“小王主任”的称呼实在很不入耳,只是大家都这样称呼王桥,王桥纵然心里有意见,也只能答应着。

乔勇怒气冲冲地道:“化粪池明明是由城关镇管,和我没有关系,不管那个打电话我都不得去。”

邵林森不紧不慢地道:“我把话带到了。责任就尽到了,你去不去都不管我的事情。”

两人的争执让王桥感到有几分尴尬,他迅速在心里作出了判断:“宫县长通知乐主任,乐主任通知办公室。按照上级服从下级的组织原则,我们应该到现场去。”

在山大读书期间,土菜馆化粪池被油污堵塞过好几次。王桥每次都蹲在化粪池旁边看工人清理,还和工人们进行过交流。因此对化粪池并不陌生。

王桥问道:“乔所长为什么不去?”

乔勇咕哝道:“县政府专门就化粪池的职责出过一个文件,由城关镇具体管理。”

王桥道:“我才到城管委。很多情况不了解,想问一个问题,城管委对化粪池有没有责任,为什么宫县长要给乐主任打电话。”

乔勇道:“城管委是监管职责,但是具体管理方是城关镇。我们如果到现场,城关镇的人就会躲到一边,把责任全部推给我们。师范后街的化粪池问题不小,要彻底整好得花几万块钱,环卫所一穷二白,没有这笔预算。”

王桥把事情问清楚了,便不再啰嗦,果断地站起来,道:“宫县长发了话,我们还是去看看,免得宫县长追问起来不好说。”

“真不该我们管。”乔勇不情不愿地跟在王桥身后,不停叹气,摇头。

县环卫所负责全城的清洁卫生,工作对象是全城的大街小巷,为了有利于开展工作,配备了一辆普桑作为环卫检查车,这辆车实际上由乔勇所用。

城管委机关只有两辆小车,乐彬用一辆,王桥和王正虎两位副主任合用一辆,同时这辆合用车还要为办公室服务。若论用车方便,城管委副主任实际上不如环卫所一把手。

在师范后街下了车,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臭味。走近几步,能清楚地看到流出的粪便。两幢红砖楼之间窄小通道上全是粪便,几块砖头成为粪便中的孤岛,每当有行人踩着砖块走过时,无数苍蝇飞起来,嗡嗡作响。

一位瘦高女子迎了过来,道:“乔所长,你看怎么弄?这两幢居民发了狠话,再不把化粪池弄好就要去县政府上访。我这个居委会主任管不了这事,也不想管了,早上访早解决问题。”

乔勇道:“毛主任,按照化粪池管理规定,谁所有谁负责,谁受益谁负责,这本身就是两幢居民自己的事情,上什么访?”

居委会毛明主任道:“居委会召集两幢楼的业主开过会,每家愿意出二十块钱,现在关键是找不到化粪池,找不到化粪池,这个问题就永远解决不了。你是环卫所所长,是化粪池方面的专家,有没有好意见?”

一群居民得知乔勇是环卫所所长,围在他的身边,七嘴八舌地诉苦。

乔勇道:“毛主任,我刚才忘记介绍,这位是城管委新来的小王主任,分管环卫所。”

“小王主任”就如黑暗中明灯对于飞虫的吸引力一样,将所有居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王桥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明显感到乔勇是在推事,很不爽。但是面对众人围观和诉说,他必须要站起来,否则就被人看扁了。

他没有慌乱,脑子里不停地搜索关于化粪池的点滴知识,分析居民中有价值的观点。他听了一会,问了一个关键问题:“毛主任,这两幢楼是什么时候建的,怎么找不到化粪池,图纸应该很清楚。”

王桥能问出这句话,让乔勇感到有点意外。在乔勇心目中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啥都不懂的书呆子,没有料到这个新主任说出来的话还可以。

毛明道:“我和居民代表到建委档案馆和县档案馆找过,没有找到,这种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根本没有档案。”

一位头发花白的居民道:“以前修房子的时候我在场,当时根本没有修化粪池,修了一条沟直通河道,化粪池其实与河道直通的,这种情况多得很,所以河水很臭。去年河道附近修房子时,肯定把那条沟弄坏了,粪便流不出去,所以经常冒出来。”

王桥道:“沟坏了,能不能疏通?”

毛明用手指着附近几幢楼,道:“河道附近去年修了一排商场,水沟在房子下面,没有办法检查。”

王桥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如此棘手的难题,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处理的,担心自己乱决策引起麻烦,就用眼光寻找乔勇。

乔勇始终认为整化粪池是城关镇的事情,不想把事情弄到自己头上,便回避了这个眼光,假装没有看见。

王桥便建议道:“毛主任,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是不是到你们办公室研究一下。”

一个居民情绪激动地道:“当官的没有把问题解决,怎么拍屁股又走。”

毛明大声地道:“我们到办公室就是去商量解决办法,大家站在这里也不能解决问题。城管委领导到了现场,说明人家很重视。你这么激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