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帆道:“现在哪一种生意能赚大钱,而且是快速的。”

王桥脑中第一个想起的人是旧乡牛清德,道:“比如开矿山的土老肥最容易爆发,不过这种土老肥也不容易,必须在当地有根基,在政府有人脉,还得黑白两道都有关系。”

吕一帆神情黯淡下来,随即恢复大大咧咧的神情,道:“时代变了,山大学生有的开餐馆,有的开录像厅,谁想做学问谁的脑袋就有毛病。”

王桥并不同意这种观点,道:“我就想做学问,想有很多时间泡在图书馆。”

吕一帆故意调侃道:“图书馆美女多,蛮哥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桥道:“我想泡图书馆是为期末考试作准备,平时杂事多,期末考试只能临阵磨枪,将所有杂事抛开。”

自从那天操场牵手以后,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交谈。

两人似乎都在有意地回避着对方。

王桥道:“你很快就要实习了,实习之后想要做什么?”此时他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吕一帆愿意,他可以利用姐姐的关系,帮助吕一帆留在山南。

吕一帆道:“就是等待分配,回老家找个学校,还能做什么?”

王桥道:“你的想法太消极了,应该更主动去改变。你为什么不想着留在山南?”

吕一帆道:“我的家在北三省,爸爸、妈妈、弟弟,还有七大姑八大姨,他们大多是工厂里的,现在生活得很不如意,我不能一个人离开他们。”

王桥对吕一帆的想法感到十分惊讶,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有这种想法。我个人观点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子生活得更好,只要你生活得好,父母就会放心。如果你想留在山南,自己可以努力,我也可以找一些渠道。”

吕一帆眼睛越来越明亮,开心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第一百四十章 留山南

山南大学是山南最好的大学,山南毕业生想在山南找个工作还是不难。

吕一帆道:“留在山留也可以,我喜欢山南。我就要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以后再作决定。”

王桥道:“你不要把家里的责任全部背在自己肩上,这样活着很累。”

吕一帆自嘲道:“我也不想啊,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躲过。家里一群下岗工人,有技术的还能凭着手艺打工,没有技术的只有摆小摊。你没有经历过这些,很难理解我的心态。”

“我家本身就是三线厂的,”王桥最欣赏吕一帆的地方是面对困难从来没有怨天忧人,总是用大大咧咧的态度来自己扛,他不停地为吕一帆——洗脑,“对于家庭来说,只有你自己实力强大了,生活过得如意了,才能更大的能力帮助家人。我们要主动地、聪明地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所以,必须轻装前进。”

在这些年来,唯有王桥是发自内心关心自己,吕一帆感到一阵温暖,道:“我想骑摩托车,你和我一起。”

“好,没有问题。”

王桥打开底楼的杂物间,正在取摩托车。吕一帆从身后抱。住了他,把头俯在宽厚的背上。

过了一会,王桥转过身,伸手将门关了……

等到杂物间再次打开时,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吕一帆满脸红晕,眼神比平时多了几分柔情。

“走吧,骑车。”王桥将摩托车推了出来,拍了拍座垫。

吕一帆骑上摩托车。又朝工业新区开去,在开车地过程中,她愉快地唱起了一首老歌,并且还改了歌词:

我的音乐老师是我的爸爸

二十年来他一直呆在国家工厂

妈妈以前是喜欢唱歌的

她总抱怨没赶上好的时光

少年时我曾因唱歌得过奖状啊

我那两个妹妹也想和我一样

我十七岁那年离开了家乡沈阳

因为感觉那里没有我的梦想

我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山南城

还进了有个叫王桥的山南大学

其实我最怀念老味道的那段时光

……

这首歌的歌词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成一粒粒的雨点,全部打在了王桥的脸上。并迅速地融化了。

在这学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事情很多,有时忙得王桥泡图书馆的时间就大大减少。

第一件事是新党校开课,王桥和蒋玲参加了新党校学习,党校培训时间不长,只有七个晚上。可是接近期末,还是让王桥倍感压力。王桥是感到压力,秦真高则异常气恼,因为中文系支部大会推迟召开,参加两期党校培训的学生将一起参加支部大会。他在大一上学期就写了入党志愿书,结果没有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先发优势。

第二件事是经过新闻社全体成员的努力,一篇《公章书记忧思录》在省级党刊《山南纵横》发表,获得广泛好评。副书记梁柏文兑现了承诺,为校新闻社指派了指导老师,免费提供了工作场所,并给予一定的资金支持。黄永贵特别将王桥叫到办公室谈话,要求他继续帮助新闻社。力争在明年再有一篇稿件能上地厅级以上刊物。同时还有另一个任务,要求书法协会参加山南市文联搞的书法下乡活动,他作为书法协会新任会长。只能亲自带头去参加书法下乡活动。

第三件事是赵波的录像厅顺利开张。开张当日,免费请了不少同学去看录像。第一天晚上所有录像都是周润发主演的片子,《英雄本色1、2、3》、《纵横江湖》、《喋血双雄》,当最后一部周润发主演的电影放完,录像室所有人都头昏脑涨,耳朵里全是枪声。脑子里全是“发哥”英俊潇洒的形象。

王桥在当天晚上作了一个梦,梦中自己成了小马哥。咬着火柴棒去学生一食堂打饭。

虽然面临着严峻的期末考试,赵波录像厅依然高朋满座。每天晚上,不少学生以“看书累了换脑筋”为借口,看一场录像,然后再回寝室或教室看书。

开门大吉,令赵波喜出望外,最有兴致的事情就是去淘片子,拿到一部好片子,就意味着赚到一张张票子。唯一令赵波感到压力的是期末考试,文科类学生需要记忆的东西多,除非极少数记忆超群的人,多数同学都得花时间来强记。作为录像厅管理者,只能趁着录像厅放映结束以后,他才能抓紧时间背书。而且由于睡眠严重不足,他在白天上课时总是打瞌睡,还不时发出鼾声。

相对来说,王桥尽管有杂事,但是用于复习的时间还是充裕得多。在最后复习阶段,他吃住在老味道阁间,全力以赴复习功课。如果以60分及格为标准,他原本不需要每天看书到晚上两三点。只是黄永贵多次告诫学生会干部:“在大学里,成绩太差的学生干部将不可避免地失去威信,要想成为学生干部必须要有一个中等以上的成绩。”

王桥将这个告诫听到了耳里,暗自下决心必须要拿到一次奖学金。

对于大学生来说,考试是一场折磨。当最后一科结束之时,所有学生都如卸下了一座大山。谈恋爱的同学们抓紧时间享受难得的轻松,没有谈恋爱的同学们则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家。

王桥、赵波、杜建国聚在了老味道土菜馆,围坐在新菜品沸腾鱼面前,开了一瓶山南高梁,一边喝烈酒,一边享受土菜馆新开发的美食。

沸腾鱼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水煮鱼片,属于经过改良的新派川菜。当沸腾鱼上桌的时候,盘子里的红油仍然热乎乎地在冒泡,好像鱼在里面游动,因此得名沸腾鱼。这道菜最大的特点是鱼片极嫩,有开胃健脾,瘦身养颜,祛寒顺气的功能。

“我暂时不回家,还在录像室守几天。新做的生意全靠坚持,多留住一个顾客就多一分希望。”赵波吃着极嫩的沸腾鱼,分享开录像厅的经验。

王桥道:“这次考试如何?”

赵波一脸苦相地道:“砸锅了。我带了书进去抄,结果有两科是系主任监考,他走来走去,我根本不敢动弹。这两科肯定要挂。”

王桥劝道:“你何必自己亲自守夜,找个服务员守夜就行了。”

赵波露出一幅奸商相,“我这是小本生意,找个守夜人要发工资,而且在没有监督的情况下,服务员百分之一百要吃钱,所以还是由我来守。”

王桥道:“你可以搞承包制,核定承包人每天交钱的标准。虽然这样做有损失,但是不影响学习。你毕竟是法学系的学生,不是专职录像放映员。”

赵波琢磨了一会儿王桥的思路,道:“这是一个办法,但是现在不行,要把生意做起来再说。”

杜建国此时陷入了情网之中,在中午一点钟时提前离开老味道。他心怀忐忑地将陈秀雅送到交通厅家属院门前,大着胆子将一个盒子塞到陈秀雅的手里,道:“送你一个小小礼物,现在别拆开。”

陈秀雅拿着礼盒,邀请道:“到家里去坐一坐。”

杜建国此时哪里敢进陈家大门,急忙摆手道:“我不进去了,记得看这个礼物,祝寒假愉快。”

陈秀雅能够在学校等待杜建国并一齐回家,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此时她从杜建国不同寻常的神情中意识到幸福即将来临,一颗心呯呯乱跳,连告别之语都没有说。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将礼物放在桌上,盯着看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心情复杂地将礼盒拆开。读完盒子里面的求爱信,她泪如雨下,好半天都停不下来。

赵波吃过午饭后,到外面租了碟片,径直回到老法学系录像厅里。此时正值放假期间,只有两三个不准备回家的学生在录像室消磨时间,赵波左思右想,觉得王桥的建议很中肯,便改变了初衷,在纸牌子上写了一个招收服务人员的广告,放在学生经常路过却又不太显眼的香樟大街边上。

招收服务人员广告贴好不久,苏丽与男友恰好走过,苏丽男友是体育系大三学生,一米八四的个子,高大魁梧,一表人才,恰与个子偏矮小的赵波形成鲜明对比。男友见苏丽视线停留在招人广告上,便道:“我到这个录像厅看过电影,老板是法学系的。”

苏丽与赵波相交多年,对其字体甚为熟悉,再听男友介绍,便明白是赵波在开录像厅。想着赵波对自己的痴情,她神情间略为有些黯然,随即主动挽着男友的胳膊,一起去校外乘车。

苏丽的个子不高,她的父亲却是一个大高个子,从小到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都是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汉。父亲的个子和相貌会深刻地影响到女子的潜意识,让其倾向于选择与父亲相似的年轻男子,这是恋父情结在婚姻中的反映。因此,尽管赵波对其倾慕有加,却始终不能成为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学生散去后,整个校园便失去了勃勃生机,变得萧瑟冷清。

吕一帆没有立刻走,而是吃住都在老味道,当然是与艾敏等服务员住一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送别

放假第二天,王桥到黄永贵家里吃过午饭,又与黄小波一起打了篮球。从大一到大二,他与黄永贵一家人的关系非常融洽了,唯一遗憾的是与辅导员陈刚的关系一直不太理想,在一起时表面上挺协调,甚至能开开玩笑,实质上却隔了一层玻璃,能看见,少温暖。

“人与人讲究缘分,我和陈刚就是属于那种不投缘的,总是尿不到一壶。但是我是学生,他是辅导员,双方地位是不平等的,我的命运受到他的直接影响和掌控,隔了一层玻璃对我不利,我必须主动想办法解决这问题,不能消极对待。”每次想起这个问题,王桥都感到头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很不好。可是在从政的道路上,每个人都要当刀俎,又要当鱼肉,王桥对这一点有清醒的认识,想到这一点,他甚至对以后从政的选择都有所怀疑。

打完篮球,王桥回到老味道土菜馆,淋浴以后,只觉神清气爽。

吕一帆站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上,喊:“蛮哥,蛮哥。”王桥说了句“上来吧。”只听得“蹬、蹬”几声响,吕一帆出现在眼前。

“难得,今天没有穿运动服了。”在王桥印象中,吕一帆除了穿运动服和老味道土菜馆制服以外,基本上没有穿过其他服装,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夹克短外套,将腰身曲线显现出来,既英姿飒爽。又不缺少女性妩媚。

吕一帆大大咧咧地笑道:“哪个女子不爱美,我难道不能穿点漂亮衣服。晚上记得送我到火车站。十一点的火车。”

“为什么买十一点的火车?”

“你真笨,又问了同一个问题。晚上十一点的火车可以节约旅馆钱。在车上睡一晚。第二天下午就到家了。”

王桥经历过苦日子,挺能理解吕一帆,道:“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吕一帆反问道:“请我吃什么?”王桥道:“你来定吧。”吕一帆乐呵呵地道:“让我想一想啊。我要吃酸菜花鲢,当然如果有黑鱼最好,可惜没有。”王桥道:“改天等你毕业之时,我一定要弄一顿酸菜黑鱼。”吕一帆道:“我再提一个要求,今天想到雅间吃饭,行不行。”王桥笑道:“这有何难处,晚上到雅间吃饭。菜品都想好了,老邢师傅的三大绝技,沸腾鱼、呛炒油渣白菜和风干排骨,再加上我去做的酸菜花鲢。”

学校放假,老味道土菜馆生意依然红火,王桥等到近八点,才要到最角落的雅间。他亲自到厨房,弄了一盆酸菜花鲢,再端了上来。

吕一帆坐在带着绒布的椅子上。感叹道:“平时天天站在这里给客人倒水,今天终于翻身做了主人。蛮哥,弄点酒,增加点气氛。”

“你能喝酒吗。晚上还要赶夜路。”

“我酒量好着了,喝一点没有关系。”

“平时没有见你喝过。”

“谁见过服务员喝得满身酒味。”

取了半瓶山南高粱酒,先分成两杯。王桥这杯约有三两多,吕一帆只有一两多。吕一帆取过酒杯。将两杯酒倒齐,道:“蛮哥要请客就不能多吃多占。我们两人要公平,何况,我是师姐,今天是请师姐吃饭。”

王桥不愿意她多喝酒,取过酒杯朝自己杯里倒了些,道:“虽然你是师姐,但是还得讲桌上的规矩,男士的酒怎么能和女士一样多。”

“臭规矩。”吕一帆不再争酒,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几口之后,杯中酒见底,吕一帆到楼下又提了半瓶酒回来。半瓶酒都是客人喝剩之酒,酒店内部的人不会嫌弃这种干净的剩酒,或用来泡药酒,或是自饮,做到物尽其用。

王桥见吕一帆头脑清醒,确实有好酒量,也就不再劝,陪着她喝。

酒入愁肠,吕一帆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蛮哥,你以为我不知道轻轻松松地玩,开开心心享受青春时光。我家原来也是小康之家,父母都在厂里上班,厂里有幼儿园、小学、医院。现在工厂败了,父母双双下岗,生活无着落。我读高中时,最惨的一次三个月才吃一回肉。”

说到这里,她用手抹了抹眼睛。

王桥道:“不至于吧,就算在农村,自家养得有鸡鸭,外面河里有鱼,只要勤快,想吃口肉还是没有太大问题。我家在三线厂,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菜地。”

吕一帆道:“农村好歹有块地,你们三线厂都是建在大山里,可以开荒种菜。城区工厂的工人下岗是什么概念,完全是赤贫,没有任何生产资料,有病不敢医在家等死的邻居大有人在。以前工人工资低,没有积蓄,工厂破产,啥依靠都没有。”

最初她还面带笑容,说到最后泪水涟涟。

吕一帆一直在自言自语,她很有倾诉的欲望,此时打开了话匣子,更是不吐不快,道:“我这次回去要跟家里人商量是否留在山南的重大决定,以前总是想着要回老家,甚至还有人准备和我相亲,不止提过一次,据说是一个成功人士。我在老味道端了大半年盘子,总算是想明白了,我就是一个小女人,没有责任背上太多重负。相亲,滚一边去。”

王桥不由得想起很久都没有想过的初恋女友杨明,道:“家庭困难其实并不可怕,只要勤奋做事,咬咬牙就能挺过来。赵波开录像室时一分钱都没有,靠借钱开起录像室,虽然不能赚大钱,维持自己在学校的开支没有问题。艾姐以前是下岗工人,为了学手艺到厨房打工当墩子。墩子大多是男人,她一个女人家愿意去当墩子,全靠一股子毅力在支撑。你看艾姐的手,有很多刀伤。她现在走出了困境,生活越过越好。”

吕一帆仰头喝了一口酒,道:“你说的我都懂,但是全靠一点一点积累,得拖得哪年哪月。等到有了钱,说不定我父母早就完了。正在由于有这个想法,所以以前我也有过走捷径的想法,答应在这个假期和那个成功人士相亲。少十几年奋斗,我能有什么损失,损失的就是青春和梦想,不管嫁给谁,青春都会流逝,而梦想又值几个钱!人就是一幅臭皮囊,用不着看得太重。”

王桥不愿意看到吕一帆略有些玩世不恭的神情,认真地道:“你的家庭到底需要多少钱,需要用你的青春和梦想交换。真需要钱,可以一起想办法。”

在王桥的逼视下,吕一帆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慢慢消失,道:“一个家庭沉沦于最底层,被人瞧不起,没有任何改变的希望,这种滋味你没有尝过。我们家目前欠下医药费就有六万五千块,买单位的又破又旧的房子欠下了两万多块钱,为了我读书将又破又旧的房子租了出去,另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更破更旧的小房子。我爸以前在车间工作,弄成了矽肺,等着用钱治疗。农村还有爷爷奶奶,虽然身体还好,可是谁时都有可能生病进医院。大哥大嫂同时下岗,想起这些事情就觉得身上压着五十座大山。”

细说全家人在困境中挣扎的痛苦,吕一帆终于在王桥面前哭出声来。哭了一会,她抬起头,用纸巾擦了眼泪,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把我弄哭了。到了山南读大学,我还没有哭过。”

王桥道:“哭就哭吧,没有必要硬撑着。”

吕一帆道:“如果没有你,我这次回去就要相亲。现在我接受了你的意见,争取留在山南。等着稳了脚跟,把爸妈接过来,就算做点小生意,也一样能过。”

王桥竖起了大拇指,道:“你这个思路是正确的,操作性也强,应该能成功。”

吕一帆又撇了撇嘴,道:“这只是设想,离现实还差得远。落叶归根,这是多数老人的想法,而且还有两位老人,我爸妈是否愿意离乡背井来到山南,还是一个未知数。而且他们多半不愿意来拖累我。”

吕一帆家里遇到的困难在重工业城市非常普遍,原有的社会组织遭到重创,新的社会组织还未建立,整整一代人经受了沉重打击。从理论上来说这是社会改革的阵痛,落到每个具体家庭则是不堪忍受的惨痛经历。

王桥想再劝一劝吕一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劝说难以改变心灵受到的重创。

到了九点,一瓶酒喝完,王桥最多喝了三两到四两,大部分都被吕一帆抢着喝了。吕一帆酒量确实不错,除了情绪稍为激动一些,神智清楚,一点都没有醉酒的感觉。

喝完酒,王桥睡在床上稍稍休息,十点钟准时下楼,吕一帆已经收拾好行囊在底楼大厅等着,脸色正常,一点都看不出在喝酒时还哭过一回。

“这个天骑摩托车冷,等会把这个围巾把脖子、脸都围上。”

吕一帆接过围巾看了看,故意道:“这是女朋友送的?温暖牌的?”

王桥道:“是女生送的,但是和女朋友无关,是我姐王晓。”

吕一帆见过王晓,没有再开玩笑,仔细用围巾把脖子和脸围上。

摩托车发动,寒风立即袭来,所幸有围巾护脸,否则吕一帆肯定会被吹成冰棍一根。她习惯性地环抱着王桥的腰,将脸贴在宽厚结实的男性后背。这时,她觉得特别安全。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请客

到了火车站,王桥在停车场将摩托车停好,提着行李送吕一帆进站。

此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回家,车站上应该没有其他学生。

分手之际,吕一帆飞快地用冰冷地嘴唇亲吻了王桥同样冰冷的脸颊,然后提着行李就朝火车走去。进入密集的人流,吕一帆暗自想道:“蛮哥是个好男人,能做事,对女人也好。我们算是什么关系,比一般朋友肯定要亲密许多,亲。吻。过,拥。抱。过,可是两人又和一般恋人不一样,始终没有明确确定恋爱关系。换句话说,两人都没有明确地给对方以承诺。”

“我真傻,为什么不能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次回家解决自己以后工作地点问题,然后回来以后就勇敢地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不管王桥说不说出来,反正我要说。”吕一帆在离开王桥的短短时间里,下定了决心,同时还用手朝空中挥了一下,显示自己的决心。

王桥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吕一帆背影融入密密麻麻的人流之中。人群中的吕一帆突然朝空中挥了拳头,但是并没有回过头来。

回到老味道餐馆,停车时,王桥听到一串来自东城方向的自行车铃声。

在铃声方向,陈刚顶着寒风,弯着腰,用力地蹬着自行车。

在这个时间点,从东城方向而来,百分之一百是砂舞刚回来。年青男人身上充满着情欲,去砂舞场所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渠道,这和靠看黄片解决生理欲望相类似。虽然在道德上不被承认,王桥本人能够理解。

这是王桥经过的第二个寒假,相较于第一个寒假。他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至少不会为经济而发愁。

送走吕一帆的第二天。王桥照例拜访姐姐的老人公。李家人对侯氏姐弟极好,特意安排在省交通厅宾馆吃晚餐。晚宴结束,王晓悄悄对弟弟道:“明天你又来找我,我们请李澄吃顿饭,表示谢意。”

王桥经常为姐姐当挡箭牌,心领神会地道:“中午还是晚上?”

“李澄晚上有应酬。中午,我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干脆就在老味道土菜馆。”

王桥忍不住道:“姐,你没有必要一直住在李家。没有自由,活得压抑,你总得有自己独立于张家的生活。”

王晓道:“我知道,等安健大一些再说。”

孙子李安健是李家夫妻的心肝宝贝和精神寄托,两位老人家绝对不会同意李安健离开李家。王晓又舍不得将儿子单独留在爷爷家里。王晓要离开李家,儿子李安健必然是双方争夺的焦点。

王桥换位思考亦觉得这个问题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分手后,他试着和久不见面的孟辉联系。与孟辉联系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主要是即将放假,与在山南的老朋友见个面,喝喝酒。他对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有着深刻的认识,当初要不是孟辉出面。要摆平静州黑社会发出的追杀令还真是一件难事。

电话里,孟辉的声音透着股高兴劲:“蛮哥,在大学乐不思蜀吧。都不找老哥聊聊。”

“我怕打扰你的生活。”

“我重回阳光下,不怕你来打扰了。有时还真想跟你聊一聊。”孟辉由黑暗世界重回光明,现在的生活与他的部分历史完全割裂。王桥是他愿意接触且又联系着过去的人。

王桥道:“我和广南第三看守所还是很有渊源,陈强的女儿陈秀雅跟我在一个班,看守所李澄所长明天还要跟我和我姐吃饭。”

“我知道李澄从广南调到东城分局了,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见过面,可否过来蹭顿饭。”孟辉不愿意跟黑暗世界的人再有任何来往,李澄是刑警,见面无妨。

王桥直言道:“稍等,我得先和我姐联系,看是否方便,五分钟回话。”

得到大姐肯定回答后,他随即给孟辉回了电话。

由于两位客人都比较特殊,王桥特意和艾敏商量如何配菜。艾敏作为餐馆老板之一,自然知道公安朋友的价值,连忙安排采购黑鱼,力争让两位公安朋友吃得满意。

采购一大早就出去,到了十点钟,依然一无所获。王桥骑着摩托车到西城太平农贸市场找老李,结果也是空手而回。

艾敏很感慨地道:“如果黑鱼能够人工饲养,饲养人就发大财了。等有钱了,我去找山大搞这方面专业的人,和他们联合搞黑鱼人工饲养项目。”

王桥又道:“山南大学生物学院有专门搞鱼类研究的,我们养不了黑鱼,说不定专家们有办法。”

艾敏道:“如果真能人工饲养,那肯定会赚大钱。”

王桥道:“那我就联系联系。”他随即给书法协会里生物学院的朋友打电话,委托他帮忙联系相关专家教授。

等到王桥放下电话,艾敏感慨地道:“我知道蛮哥为什么要考大学了。大学里好多专家教授,而且你们这些毕业生出来就会在各行各业掌权,象蛮哥这种会交际的人,以后在山南横着走都行。”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啧啧有声。

王桥道:“那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以后大学都是基础教育了,双向选择意味着出校门就得找工作。我们比较幸运,大学毕业还有一份工作。”

艾敏道:“其他大学或许会存在分配工作的困难,山南大学不会,毕竟是全省第一的大学。”

十二点,孟辉第一个来到老味道。他一身便装,脚蹬一双布鞋,显得轻松随意。

十二点半,王晓开车接李澄过来。李澄是从单位直接出来,身上还穿着警服。当他刚进雅间,孟辉主动招呼道:“李所长。我曾经是你关押的犯罪嫌疑人。”

李澄迟疑道:“你是?”

孟辉道:“我是孟辉。”

在刑警系统,只有高层警官才知道孟辉这个传奇人物。李澄曾经是看守所所长。后来又调任东城分局刑警大队长,因缘巧合下。他知道孟辉。不料今天能在这里见面,出于对警界英雄的警重,李澄庄重地敬礼。

在私底场合,王氏兄妹很少看到警察之间正式敬礼,都有些愣神。

孟辉回了礼,伸手相握,道:“李所,你别客气。当初你在看守所威名赫赫,凡是你当值的那一天。所有监舍全部都规规矩矩。你对犯罪嫌疑人的人性化措施也搞得不错,我先后进过六个看守所,广南第三看守所名不虚传。”

王晓道:“你们别站着叙旧,快请坐,坐下再聊。”

冷盘热菜一样样传了上来,四人开了一瓶红酒,喝一口红酒,品一块鸡肉,土洋结合。另有一番滋味。三人正谈论着广南第三看守所种种趣事和恶心事,房门被推开,校保卫处老杨和陈刚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李支队,怎么有空到山大。到了山大不跟我打招呼。”老杨是保卫处老人,与东城区公安分局颇为熟悉,他从包间门口经过时。无意中瞧见房里的李澄,便带着小老乡陈刚一起过来敬酒。

李澄开玩笑道:“杨处长。这里不在山大范围内,是我的辖区。我是主人。应该我过来敬酒。”

李澄和老杨寒暄之时,王桥向姐姐隆重介绍了陈刚。王晓与弟弟心意相通,从其眼神便知道这是个关键人物,热情地道:“陈老师,我是王桥的姐姐王晓,这一段时间比较忙,一直没有来拜访你。”

陈刚的眯眯眼睛黏在漂亮的王晓身上有几秒钟,然后客气地道:“王桥很能干,是优秀的学生会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