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帆端着另一盆烧鸡公走了过来,也称呼一句:“梁书记,您好。”梁柏文抬眼看了看高挑的服务员,道:“你也是山大的学生?”吕一帆快活地道:“我是体育系大三学生,寒假没有回家,今天看到这里有招聘,就过来应聘。第一次当服务员,服务得不好,梁书记可不能怪我。”

梁柏文最不喜欢大学生谈恋爱,认为这是玩物丧志,凡是学生干部谈了恋爱,就会失掉很多印象分和机会。看到吕一帆第一眼,脑子里自动将吕一帆和王桥联系在一起,道:“你读大三啊,大学生活还有一年就要结束了,一定要珍惜在校的最后一学年,人最宝贵的时间就是青春,青春最有味道的就是大学。”

“想到毕业,我真舍不得同学和老师们。”吕一帆甜甜地应了一句,又道:“梁书记,各位老师慢慢用,我得服务去。”离开梁柏文那一桌后,她脸上笑容敛去了,自嘲道:“青春,我哪有什么青春。”

等到一身厨师装扮的王桥离开,梁柏文装作随意问道:“王桥是大一?”黄永贵道:“大一,今年新生篮球联赛的绝对主力。”梁柏文道:“长得又高又帅,讨女孩喜欢。”黄永贵明白其意,道:“梁书记放心,凡是要到学生会来工作的同学,我都打过招呼不准谈恋爱,要谈恋爱也行,得交上辞职报告。”

夏琴对梁柏文书记一直挺尊重,唯独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与梁柏文有不同看法,觉得在大学这种管理法太落后了。她端着酒杯,道:“梁书记,感谢一年来对我们全家的关心,小波,小琴,站起来,一起敬梁伯伯。”

第一百二十章 春节

七点半,《焦点访谈》开始介绍春节联欢晚会,老味道客人皆散去,室外不时响起零散的鞭炮声,春节的味道气氛越来越浓。王桥、艾敏、吕一帆以及厨师、服务员们都围坐在电视前,说说笑笑地看电视。每年春晚都差不多。开头都是欢欢喜喜的一群人跳舞,显示着大家过着红红火火的日子。

艾敏从身上取出两把钥匙,道:“春节了,我把电话开了锁,大家都给家里打个电话,给爸爸妈妈拜个年。人多,大家别打久了。”

两把钥匙,大的一把用于打开电话外的木盒子,这个木盒子的功能是防止有人偷打电话;小的一把用于打开锁住的长途功能,长途贵得紧,不加控制,电话费要多出不少。

第一个员工去打电话时,艾敏将电视声音调小,食指放在嘴边作了一个“嘘”的动作。

厨房工作又脏又累,家庭条件好的子弟吃不了这个苦。在老味道工作的服务员们大多数都长时间离开家,拨通能联系到家人的电话,平时满不在乎的人在特殊的时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有几人还抽抽泣泣。

王桥原本以为吕一帆要哭鼻子,谁知这个年轻女孩子一脸平静,打完电话,坐回原座又心平气和地看电视。

能联系到家里的员工陆续打电话,直到十点才打完。

12点,新年钟声敲响,全城烟火同时升空,员工们都跑到外面放礼花。老味道为了在新年讨个彩头,特意买了两个中型礼花弹。王桥点燃礼花以后。轰响声不断,头顶天空变得璀璨夺目。

吕一帆找来几个大型土鞭炮。用手指捏住土鞭炮底部,点燃后不慌不忙朝院子角落扔。巨大响动震得玻璃晃了起来,几个工人出身的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服务员看了都觉得害怕,称呼吕一帆是傻大胆。

热闹过后,大家亦都疲了。

艾敏道:“早些睡吧,明天早餐还得做。”

有人道:“明天是大年初一,谁来吃饭。”

艾敏耐心地道:“这是新开的店,能多做一个人的生意,哪怕没有赚钱也不亏。”

王桥打着哈欠帮腔道:“明天我跟着大家起来,都早点睡。”

两个老板如此表态。大家无话可说,纷纷去睡觉。

吕一帆嫌女生公寓冷清,挤在老味道女职工宿舍里。

王桥住在阁楼里。透过阁楼斜斜的玻璃窗户能看到远处不断有烟花在空中散开,他在窗前看烟花,直到天空中烟花散尽才睡觉。

除了家人外,他还想给吕琪打电话。与吕琪的关系其实是一本糊涂账,两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说过正式分手。正因为此,他深以为遗。而与晏琳的关系又不同,他亲自到过红旗厂。与晏琳见过最后一面。见了这一面,分手就分手,大丈夫何患无妻。

一夜梦多,醒来皆忘。

大年初一。早上六点,街道上行人稀少,山南大学周围的餐馆大多歇业。王桥和艾敏嘴里哈着白气,等待着第一位客人。

从六点到十点。共七个人来吃了早餐。

初二,共有十八人来吃了早餐。

初三。吃早餐的人数猛增到四十三位。

这几天晚上,老味道餐馆灯火辉煌,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般,渐渐地在当地人脑中有了印象。

初四,王晓带着小儿子李安健来到老味道,在厨房见着正在忙碌的王桥,道:“二娃,你怎么这样瘦?”

王桥一边给酸菜鱼浇跑油,一边道:“我是采购兼厨师,忙得双脚乱翻,肯定要瘦。”他顺手用筷子夹了一块卤肉,送到侄儿嘴前,道:“老味道的肉都是正规肉,侄儿可以放心吃。”

王晓道:“你真是忙傻了,小丑丑才满一岁,别喂他吃卤肉。”李安健倒是对舅舅喂的肉很感兴趣,伸出肥硕的小手,口齿不清地道:“要,要。”王桥将卤肉放到自己嘴里,道:“小丑丑,快点长大,长大以后舅舅请你吃大餐。”

与侄儿玩耍一会儿,王桥谈起正事:“老味道准备转移经营理念,以前老是想着赚学生的钱,后来发现真正来老味道吃饭的学生只占用餐总人数的十分之一,我和艾敏商量了,以后不以学生为主攻方向。”

王晓早对餐馆中低档策略有所疑虑,欣然道:“中低档的餐馆总是吃力不讨好,应该将中低档变成高中档,利润才高。既然要转变经营策略,你就要彻底一些,比如搞些无公害蔬菜、放心菜、土鸡馆等招数,走精品或特色路线,价钱可以适当高一些。”

“批发市场的菜来自四面八方,我怎么分得清那家是无公害蔬菜。”

“在省政府家属院外面专门有一家专门卖无公害蔬菜的店,他们建得有生产基地,可以定点送菜,我回头帮你联系。”

“价格适中才有合作的基础,如果太高,我们用不起。”

“应该不会太贵,我帮你联系。”

说话时,又有新单子开过来。

王晓见弟弟全神贯注开始操作,道:“我带安健到校园里走走,等会过来。”走出几步,她又退了回来,问道:“你这几天睡哪里,学校还是餐馆?”

王桥朝楼上指了指,道:“三楼,阁间。”

上了阁楼,摸着既薄且硬的被子,王晓心里一阵发酸。开车将儿子送回家。带了些钱回到山大,到附近的百货店买回被子、被单以及日用品。添置这些物品以后,阁楼焕然一新,她很有成就感地在屋里左转右看,决定再给弟弟买了一台小电视和一个简易衣柜。

收拾屋子时,在角落发现弟弟的一幅字,写的是李白诗句,她觉得这幅字写得挺好,不比名家逊色,决定拿去装裱,挂在阁间里能增加点文化氛围。

初六,新厨师老邢到来,挑起了厨房的担子,王桥这才被松绑。王桥和艾敏细谈了一个晚上,重新对老味道进行了定位:老味道要做成一家中档餐馆,更名为老味道土菜馆。突出一个“土”字,以经营汤锅为主,兼做中餐,但是不再做早餐。白案师傅转行做面点。

初八,雷成和吴湘都提前回到学校,王桥便将精力转回到中文系艺术节上。白天在校园里活动,晚上住在老味道阁楼里。姐姐添置物品和重新整理后,阁楼变成了不错的单身寝室,比起509寝室要舒服得多。

姐姐装裱好的片子挂在房间里,是那首“弃我去者”的李白长诗,他最初不想挂这幅字,转念想到不敢面对过去的男人心理不会强大,遂将条幅留在墙上,让自己每天面对。

过完初九初十,上班、上学的苦日子似乎就飞驰而来,城里人开始羡慕农村人过了大年才开始正式劳作的神仙日子。

距离开学还有三天时,秦真高和父亲秦怀彪来到学校。父子俩将行李放回寝室后,直奔教师宿舍。

进了黄永贵家门,秦真高极为意外地看见王桥坐在客厅里。在他的印象中,除了自己和蒋玲,其他学生干部从来没有登过黄老师的家门,坐在沙发上的王桥无论从神情还是从身体语言来看,都和黄老师及其家人很熟悉。

打过招呼以后,秦真高眼光就去寻找父亲。秦怀彪根本没有注意儿子的眼光,开了一包烟,在屋里团团地散。

王桥接过烟以后,道:“黄老师,我走了。”

黄永贵没有挽留,叮嘱道:“开学了,每件事情都要按方案落实,遇到困难就来找我,别闷着。”待王桥离开,道:“老秦,过了个热闹年哈。”

秦怀彪苦着脸笑道:“人们都说年关年关,过年真是一个关口,天天喝酒,肝都被烧坏了。可是过春节时,难得聚在一起的兄弟伙喝个酒,如果不喝就太不耿直了。前天崔书记请客,满桌子都是老兄弟伙,喝了两件茅台,老崔当场喝翻,叫了医生在家里输水。”

秦怀彪嘴里的老崔是东城区区委书记,算是地方实权派。真实情况是秦怀彪和几位生意上的朋友在一起吃饭,其中一位朋友认识崔书记,谈起了在崔书记家里吃饭的情景。秦怀彪来了一个移花接木,将朋友吹嘘的经历当成了自己的经历。

“我喝酒不行,两杯就醉。”黄永贵知道跑社会的人嘴里经常跑火车,并不是太相信,却也没有断然否定,当今社会政府领导喜欢和商人交朋友,两人说不定还真是朋友。

不咸不淡地交流了一会儿,秦怀彪向儿子递了一个眼色,秦真高取出一个游戏盒子,道:“我给小波带了一盒新游戏,有新版魂斗罗。”

黄永贵素来主张家庭环境要宽松,不反对儿子玩游戏,儿子读小学一年级时便主动买了小霸王游戏机。黄小波从小在家里随便打游戏,破除了神秘感,反而对街上的游戏机不感兴趣。

在里屋,秦真高和黄小波兴致勃勃地玩起新版魂斗罗。

客厅,秦怀彪掏出一个信封,道:“今年春节没有给娃儿买东西,小表示一下。”

黄永贵稍有推辞,接过了信封。

聊了十分钟,秦怀彪、秦真高告辞。父子回寝室收拾了床铺,再到校外老四川馆子开了一个雅间,招待黄永贵一家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炒莲白

秦真高心神不定地玩着筷子,筷子一遍遍落在桌上,又一次次被拿到指尖旋转。所谓知子若如父,秦怀彪道:“那个高个子就是王桥?”

秦真高道:“以前他从来没有到过黄老师家里,肯定是借着艺术节的事情,把黄老师家里跑熟了。他这个人在社会混过,比我们普通学生路子野,对面那个老味道餐馆就是王桥开的。”

秦怀彪语重心长地道:“我们两三辈人都做小生意,做小生意能找到钱,可是没有社会地位,税务、公安、工商、街道,无数个衙门都可以来找麻烦,一个小屁孩都可以在我们面前耍威风。你要坚定分配到党政机关的目标,最好是省级大机关。你那位叫王桥的同学既然敢开馆子,肯定还会做其他事情,你暗自记在心里,到时在关键时刻给他捅出去。”

秦真高道:“爸,我想堂堂正正赢他。”

秦怀彪想起因赌博被公安抓进派出所受的羞辱,被税务罚款的惨重损失,恶狠狠地道:“傻娃儿,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在分配的关键问题上,你他妈的不要有妇人之仁。如果妇人之仁,自己吃了亏,活该倒霉。”

秦真高对父亲所言颇有抵触,低着头想道:“最好分配时不和王桥发生冲突,他这人虽然傲慢点,但是还不至于到无毒不丈夫的地步。”

想起王桥,便透过窗户朝老味道望去,恰好能看到老味道土菜馆的牌子以及挂在门口的大红灯笼。大红灯笼站着一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长腿女孩。

长腿女孩吕一帆正在和艾敏谈事。

吕一帆道:“杜姐,开学以后我还想来打工。晚餐时间和星期六、星期天,我要混几顿伙食。”

艾敏是受过苦、落过难的人。从吕一帆的穿着及行为知道其家境艰难,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你在北山省,家里是工厂的吧?”

“嗯。”

“这些年在企业工作比较难,平时有空都来吧,餐馆最不缺的就是一双筷子。”

“艾姐也是从工厂出来的。”

“这里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个厂的,我们厂几年前破产了,大家只能各奔东西,自谋出路。”

两个女人因为相同的原因,越聊越投机。

餐厅。大桌子上摆满了纸张和墨水,王桥在为杜建国写校新闻社招聘启事,杜建国趴在一边写着校新闻社成立的通讯稿。赵波无精打采地坐在一旁抽烟,歪着大脑袋,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够了吧,七张了。”王桥故意夸张地揉了揉的手臂。

杜建国道:“蛮哥,这是我们校新闻社的开社大典,九九大顺,写九张。”

王桥道:“写完了。要请我吃大餐啊。”

杜建国笑得十分爽快,道:“没有问题,在老味道吃饭,我请客。挂在蛮哥身上。”

赵波阴着脸,坐在一边抽烟。

王桥写完招贴通知,杜建国也完成了通讯稿。三人一起在校园内四处张贴。来到美术系校区边缘时,赵波梗着脖子道:“我不进去。你们自己到里面张贴。”以前与苏丽关系良好时,他经常到美术系这边玩。认得不少人,此时站在外面的小道上,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看到熟人走过也尽量别过头,装作不认识。

贴完最后一张时,三人来到校广播站附近。

敲开编辑室的房门,探头出来的人居然是班上同学陈秀雅。杜建国惊讶地道:“陈秀雅,你怎么在这?”陈秀雅微红了脸,道:“我才到这里,正在实习。你们有事吗?”杜建国道:“我来交新闻稿子,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播出来。”陈秀雅接过稿子,没有邀请三人进门,站在门口道:“我先看看,如果能用就可以播出来。”

离开广播站以后,杜建国着实兴奋,道:“以后陈秀雅到了广播站,我就有了内应,没有想到平时不出声不出气的陈秀雅居然能混到广播站,以前小瞧了她。”

上一次杜建国说看上了陈秀雅,只是口头说说而已,一直没有实际行动,王桥也就忘记这回事,见到杜建国兴奋的神情,觉得这个胖墩还真有可能看上了陈秀雅。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陈秀雅凭什么就不能到广播站,胖墩是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陈秀雅的父亲陈强是交通厅的高级工程师,算得上知识分子,王桥可以推测陈秀雅从小受到的教育肯定不差,能进入广播站不算意外。

杜建国兴趣很大地道:“那你说说陈秀雅的事,蛮哥,别保守啊。”

赵波烟不离手,沉默寡言地跟在两人身后。他和苏丽交往数年,自认为谈恋爱将水到渠成,谁知水到渠未成,被苏丽明确拒绝,经过一个寒假其心情仍然没有调整过来。他吐了一个烟圈,道:“唯小人与女子人养矣。”

杜建国道:“青皮意志薄弱,被甩了一次就垂头丧气,我估计蛮哥至少被甩过五次,人家一样意气风发。”他说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开玩笑,在其心目中,蛮哥高大英俊,能干透顶,怎么会被女人甩,这是开玩笑的事情。

王桥抬腿踢了杜建国的肥屁股,笑道:“胖墩,硬是那壶不开提那壶。”

回到男生公寓,屁股没有坐热,雷成找了过来,将王桥单独叫到屋外,低声道:“你交入党申请书没有?”

王桥道:“没有。”

进入大学后,杨琏建议要争取入党,王桥在学生组织边缘游离了两三个月,进入学生会以后主要精力又集中在艺术节上,压根没有考虑入党。

雷成道:“山大对学生入党要求很严,批准的人数很少,上学期事情多,我忘记提醒你交入党申请书。党校马上要开课,你已经没有办法参加这期党校培训。赶紧交入党申请书,争取进入下期党校。”

王桥明知故问道:“入党很重要吗?”

雷成道:“当然重要,按梁书记的要求,学生会主席原则上都是学生党员,而且学生党员在分配时占了很大优势,有些位高权重地党委部门只要党员,你说重不重要?既然要在学生会发展,入党就是必需的。”

王桥道:“那我马上就写入党申请书。”

雷成道:“你到我寝室去,给你找一份入党申请书的草稿,照葫芦画瓢就行了,加点自己的内容。”

拿到厚厚的入党申请书,王桥直奔老味道土菜馆,他在阁间里抄写这份入党申请书,在个别词句以及个人经历上作了修改。写完以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王桥活动着酸酸手臂到楼下厨房里,让厨师炒了一盘肉丝,舀了点鸡汤,端到艾敏办公室,一边吃,一边和艾敏聊天。

艾敏看了看王桥的饭菜,走到门口安排道:“让邢师傅作一份油渣炒莲白,送到办公室。”

油渣炒莲白是一道经典家常菜,原料是猪板油、莲白、葱、姜、蒜、盐。王桥小时候,家里每次杀完年猪都会炼猪油,油炼完后副产品就是一碗香喷喷的油渣,加点花椒粉、盐或是白糖,吃到嘴里全是香味,极为解馋。家乡的猪偏瘦,油渣中有许多脆香组织,城里的猪出油率高,炼制完后剩不了多少油渣,而且这种油渣放进嘴巴里,化开的全是油,没有嚼头。

自从调整老味道土菜馆的策略以后,餐馆只买土猪肉,虽然成本高些,肉的质量却明显提高,而且有了农村猪才产的油渣。

香喷喷的油渣炒莲白端过来,王桥迅速将其扫荡大半,肉丝一点都没有动。

艾敏问道:“这份油渣莲白味道如何?”

王桥道:“清香、可口、回甜,很过瘾。”

艾敏道:“邢师傅最擅长家常菜,和我们的老味道正好配得起,我想深挖一系列老式家常菜,适当改良,推出去以后应该能成功。”

王桥道:“我们要吸取以前老段的教训,如果全力推邢师傅的家常菜,等到馆子红火了,邢师傅把尾巴翘起来,我们怎么办?”

艾敏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我有一个想法,观察一段时间,如果邢师傅确实行,可以年终分红,或者提工资,两个方案由他选。”

王桥道:“从稳定队伍和提高菜品质量的角度来说,我赞成这个方案,到时你和他谈吧。我觉得我们要向国际知名的快餐店学习,制作一个老味道土菜馆的标准菜谱,每一道菜的用料、制作工艺都明确下来,只要功夫下得深,就算走了邢师傅,我们一样能做出差不多的菜。”

艾敏对王桥的这个想法不以为然,道:“我们的菜和外国的菜不一样,都是凭厨师的感觉,制定标准菜谱不靠谱。”

王桥道:“比如油渣炒白菜这一道菜,我们可以确定基本原材料和基本炒法,这是普通菜谱的做法。我们老味道菜谱要详细到猪板油选料标准,比如必须是土猪,还有莲白标准、油渣的大小、软硬度、含油量等。”

艾敏慢慢听进去了,道:“那我试一试。”

王桥道:“这事先不要张扬,只是埋头做就行了,免得起意外风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半不归

两天后,王桥将入党志愿书交到黄永贵手里。

黄永贵在办公桌前翻看着志愿书,道:“上学期没有想起入党这事,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这是好事,值得鼓励。但是,你目前的任务就是把艺术节弄好,弄好以后,一切都好说,弄不好,你就不配当入党积极分子。”

通过一个假期的接触,王桥基本上摸清了黄永贵的性格,知道他这是惯用的“威胁加利诱”手法,道:“艺术节的事情就请黄老师放心,方案磨得很细了,一步一步实施就行。”

黄永贵将入党申请书放在桌上,道:“没有你说得这么轻松,搞完艺术节,如果你不脱层皮就说明没有认真。”

王桥道:“那我立军令状。”

黄永贵笑道:“立军令状没有用,如果搞不好,我也不能立斩。所以,革命全靠自觉,必须要有强烈的内心驱动,否则无法做好学生会的工作。”

王桥道:“那就以实际行动来说话。”

随后的日子里,王桥大部分业余时间用在了艺术节的筹备和组织工作上,忙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4月15日,艺术节开幕式和文艺汇演正式拉开序幕。从来没有参加过舞台演出的王桥被任命为舞台监督,在中文系艺术节做舞台监督的主要工作是协调乱七八糟的后台,包括协调演员、灯光、主持人、拉幕人员等。

这个岗位事情繁杂且看不出成绩,但是出了事就能立刻被发出,属于典型的幕后英雄。

整台文艺汇演结束。王桥喉咙嘶哑得厉害,好在整个演出没有出什么纰漏。效果良好。

演出结束以后,上级检查组观看了节目。纷纷赞扬山大校园文化搞得好。梁柏文副书记在演出结束时作了简短讲话,称赞中文系艺术节是一个良好开端,必将成为山大经典的学生活动。

黄永贵梳了一个《上海滩》周帅哥式的大背头,当梁书记讲完话以后,率先带头拍手,脸上激动神情就算是水泥墙都挡不住。

曲终人散,舞台没有了灯光和演员,失去了魅力。王桥突然松懈下来,感到无事可做。心里空空荡荡。他盘腿坐在后台上,点燃一支烟,安静地抽着。

雷成悄悄走上台,压低声音道:“找人收拾完场地,把从音乐系借出来的设备还回去,你到黄老师家里喝酒,他单独请我们几人吃饭。”

王桥打起精神,带着七八位自愿服务的同学收拾话筒、音响等行头。为了增加演出效果,这台演出没有采用校团委提供的老设备。而是从音乐系借了全套专业设备。

王桥带着人将昂贵的专业设备安全送进音乐系库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将胖墩叫到身边,道:“胖墩。你带着大家到老味道,专门给你们留了一桌,我私人请客。感谢大家的帮忙。”

杜建国笑嬉嬉地道:“你怎么不参加?”

王桥神秘地道:“我有特殊约会,你意想不到的约会。”

杜建国还以为是与女生约会。顿时豪爽地道:“那你赶紧去,晚上不回来也不要紧。我们寝室最帅的帅哥。至今仍然单身是我们全体寝室的耻辱。你能不能提前透个风,未来的嫂子是哪一位?”

王桥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杜建国又道:“晚上的菜定标准没有,可不可以加菜。我既要照相,又要唱歌,还要当搬运,可累坏了。”

王桥道:“我打了招呼,随便你们整。”

安置好几个志愿者,王桥这才来到教师公寓。

推开黄永贵的家门就闻到了满屋酒气。屋里有雷成、马彪、吴湘、陈刚等学生干部,个个喝得满脸透红。黄永贵情绪颇高,叫着王桥的绰号,道:“王桥快过来,我们人均喝了四五两了,你要补上。”他拿起白酒杯,给王桥嘟嘟地倒了一大杯,至少二两以上。

王桥端着杯子就大大地喝了一口。

吴湘关心地道:“别喝这么猛,先吃点菜。”

黄永贵表扬道:“今天你在后台当幕后英雄,弄得不错。我最担心后台出什么差错,表演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后台出了差错就是组织问题。”

烈酒下肚,热量往上涌。这一瞬间,王桥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旧乡,正在与鹰钩鼻子赵海等人在一起胡乱喝酒。随即他又回到现实中,旧乡的事情已经远在天边,与现在的自己再没有任何关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点评今天的演出节目,雷成道:“中文九五级出人才,那个胖子和小女生唱歌真有水平,比音乐系的还有味道。”

胖子就是杜建国,小女生是指陈秀雅。在最初的节目中并没有两人的合唱,由于演出中歌舞类较重,演唱类相对不足,王桥就在寝室里顺口说到此事,杜建国自告奋勇要表演一个男女生二重唱,女方就是陈秀雅。

当时两人有一段对话。

“胖墩,你唱歌的水平我不怀疑,陈秀雅会唱歌,我怎么没有听过?”

“我在给广播站送稿的时候听过陈秀雅唱歌,她以前练过钢琴,学过唱歌,水平不错。我和她唱一首王洁实和谢丽斯的歌,然后再唱一首今夜无人入眠。”

“胖墩,我发现你对陈秀雅不错啊,是不是真有意思了。”

“蛮哥你别乱想,我就是觉得和她唱歌能配合好,以前是打胡乱说。”

此时想起这段对话,王桥暗道:“胖墩和陈秀雅还算般配,胖墩肯定有点意思了,不知道陈秀雅是什么想法。若是他们真成了,到时陈强称我为兄弟,胖墩应该称呼我为什么?”想到这一点,不禁觉得滑稽。

在整个艺术节的安排中,秦真高没有具体负责项目,最后又自告奋勇组织观众。黄永贵今天在家里是招待艺术节各个项目的有功之臣,也就没有让秦真高参加。

晚餐持续到了凌晨一点,散去之时,黄永贵醉倒在床上,雷成、马彪、陈刚都是脚步踉跄,师母夏琴见王桥最为清醒,道:“王桥,你一定要将吴湘送到楼下,学校治安虽然不错,还是得小心一点。”

教师宿舍有一道铁门,夏琴拿着钥匙打开将军锁,等到几位同学走远才锁上铁门,回屋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