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雅间,三人围坐在一起,赵海见王桥若无其事的神态,道:“王桥还真有大哥风范,我现在明白当年在看守所为什么能当头铺。”

王晓疑惑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遇到一位老仇人,揍了他一顿。”王桥愤恨地谈了与牛清德的恩怨,只是略去了牛清德侵犯吕琪的事。他问赵海道:“你怎么和牛清德认识?”

赵海道:“我要回静州投资,牛清扬是地方官,在酒桌上见过几次面。刚才出去给沈行长敬酒,恰好遇到他。那个牛总是你的仇人?我只知道他在昌东开矿山,生意做得挺大,在静州这一带,矿产资源丰富,暴发户多半和矿山有关。昨天还骑烂摩托的烂人,今天洗脚上岸开起了宝马奔驰,身边一起吃糠喝稀饭的黄脸婆换成了娇滴滴的年轻妹子。”感慨几句后,又道:“读大学在以前很有用,现在看来未必,牛清德就是一个例子。”

王桥道:“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能用的资源不同,牛清德是扎根当地的地头蛇,两个哥哥在当官,有开矿的条件。我们这种工人家庭没有这些社会资源,凭什么去开矿。”

赵海道:“这倒也是,三线厂的子弟在始终是外来户,等到混成地头蛇时,恐怕也得三四十岁,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山区,划不来。”

“今天我打了牛清德,对你的生意有什么不良影响?”王桥与赵海见面次数不多,相互之间感觉很投缘,如果因为和牛清德打架,坏了赵海的生意,则实在得不偿失。

赵海对打架一事并不在意,道:“我已经换了个马甲,由私营企业变成港资公司。地方上都患有资金饥渴症,像疯子一样四处招商引资。我这种假港商同样是静州政府的座上宾,这种小事根本不算事。”

用餐后,三人下楼。

餐厅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短裙窈窕女郎,五官俊俏,气质清纯,年龄约在二十岁左右,她专注地看着手中汉显传呼机的信息。王桥、王晓姐弟俩站在女孩附近,等着赵海从停车场开车过来。

一辆大块头越野车很拉风地开了过来,停在女孩面前。

王桥透过车窗惊讶地发现开车人是换了衣服的牛清德。

车内牛清德狠狠地瞪了王桥一眼,骂了一句:“你个屁眼虫,老子迟早要弄你。”女孩还以为牛清德在骂自己,委屈地道:“你骂我。”牛清德不等王桥过来,猛踩油门,向小情人解释道:“我骂下面那个男的。”

越野车屁股冒起一阵废气,熏得王桥朝后直躲,他看着远去的车影,道:“牛清德这种土鳖居然跑到山南来勾引年轻女孩。”

王晓道:“如今人心不古,这些女孩子眼里只认得钱,见到有钱人就贴上去,不谈感情,不管年龄,不论相貌。有句流行语专门说这种事,叫做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这种风气已经侵入大学校园,每到周末,校园外面总要停很多豪车,都是接校花系花去度周末。”

王桥闷了半天,道:“我费尽周折考上大学,还没有入学,怎么发现大学已经开始掉价,狗日的老天总喜欢捉弄我。”

与姐姐分手后,王桥独自回到姐姐的房子。他抽了枝烟,仍然心神不定,取出以前的老信件,摆在桌前,细细地读。

一件曾经发生在广南的往事又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

在广南,牛清德带着酒意在老旧的走道上乱逛。宿舍里,多数人都回了老家,宿舍静悄悄,没有声音。

牛清德来到厕所里,走进里面,看到一股白雾从厕所隔墙的缝隙上冒了过来,不用说,有女人在对面洗澡。他静耳听了听,对面没有浇水声音。对准黑不见底的坑位“哗哗”一阵喷洒,着实痛快,牛清德将淋在手中的少许尿液在裤子上揩了揩,走了出去。

他迎面看着吕琪提着水桶走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刚刚洗过澡的吕琪脸色格外红润,肌肤吹弹可破,比平常更美了十分。

牛清德被吕琪的美貌惊得呆了,结结巴巴地道:“你没有回家?”

吕琪没有料到在走道上乱走的会是牛清德,昂着头,走了。

牛清德跟在背后,又问:“你什么时候回静州,我们一起,你跟着王桥在一起混,没有前途。”

吕琪走到门口,用左手推门,她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挺直了背,很高傲地没有理睬。

刚打开门,一股大力突然从身后涌来,她只觉两只巨蟒一般的胳膊紧紧锁住了腰部,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腾空抱了起来。

酒入肥肠壮了色胆,牛清德根本不管是否还有人在宿舍,将吕琪扑倒在床上,用全身重量压住吕琪,伸出一只手去摸胸。

当胸部被袭时,吕琪猛然间从懵懂状态清醒了过来。她俯身趴在床上,被厚实的牛清德牢牢压住,根本无法挣脱,因此,她放弃了挣扎,甚至没有阻止袭击自己的咸猪手,而是用力抬起头来,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在洗澡前,坐在床头写了一会儿日记,此时钢笔就在枕边。

牛清德使劲揉着吕琪的胸部,正处于亢奋状态,突然腹部一阵剧痛,而且疼痛持续不断。

吕琪有着一股狠劲,她拿到钢笔以后,单手将笔筒弹开,猛地朝着牛清德的下身扎去。她是在清醒状态下发的狠劲,钢笔尖直指其下身。

钢笔刺中牛清德腹部以后,她还用力搅动着笔尖。

牛清德痛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小腹的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顾不得再理会吕琪,转身狼狈逃窜。到了坝子的黑暗处,他停了下来,解开衣服,查看腹部的伤情。所幸冬天衣服厚,小腹左侧只是被笔尖划了一条口子,鲜血不停往外冒,身体却无大碍。

“妈的,这个小泼妇,下手真狠。”在冬天,用钢笔将厚衣服刺穿,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摸着自己的伤口,牛清德感受到了吕琪的愤怒和力量。他愤怒地道:“你就算是孙悟空,也跑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吕琪从床上爬起来,拿着钥匙就朝王桥的房间走,她走进王桥房间,在厨房里摸到了菜刀,将牙齿咬得蹦蹦作响。

“拿着菜刀去砍牛清德。”吕琪怀着这个念头走到门口上,又停下了脚步,心道,“砍了牛清德,是拿玉石去碰瓦块,划不来。”

“去告发牛清德,又能怎么样?他这种行为是强奸未遂,或者说是猥亵,公安来调查,要弄出些是是非非,说不定没有将牛清德告倒,反而毁了我的名声。”吕琪知道牛清德这个流氓的社会关系宽,思来想去,打消了报案的念头。

钢笔隐约有血迹,吕琪感到很恶心,用手指尖捏起钢笔,就如捏着一只死老鼠,扔进了厕所。她一直站在王桥房间的窗前,看着外面坝子的动静,等着王桥回来。

第八十四章 占床位

在广南与牛清德多次乱战,是王桥闯荡生涯的一个重要回忆。在复读班能够与刘建厂团伙较量,得益于在广南闯江湖和进看守所的两个重要经历。往事不堪回首,如今自己奇迹般地成为了山南大学的大学生,沉重的一页终究翻了过去。

9月14日9点,王桥提着一口大皮箱来到山南大学。按照姐姐建议,他一大早就来到学校,准备抢占一个好床位。

大学四年时间,有一个好床位真的很重要,可以少闻臭气、少听噪声。

山南大学创建于1905年,是山南省属综合性重点大学,山南省人民政府与教育部共建高校。

历经风风雨雨,让校门显得古朴低调。两座灰色砖柱上各有“山南大学”四个大字,右侧柱子旁边是不足一米高的方形台,方形台表面铺装着暗红色大理石,中间是山南大学校徽。校徽最上方是“山南大学”四个汉字、中间有一排“1905”的数字,下方是“LINGXIUNIVERSITY”和一些树枝。

校门内红旗招展,旗子分别写着各系名称,有地球科学与资源系、工程技术系、材料科学与工程系、信息工程系、水资源与环境系、能源系、中文系、外语系、法学系、体育系、美术系、音乐系等。

王桥知道山南大学是全国重点,专业多,可是纸上介绍总觉浅,远不如现场红旗飘扬来得震撼。

山南大学偏重于理工科,文科系的旗帜显得势单力薄,排在不起眼的角落。文科系的优势在于花枝招展,不少身着长裙的女生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引来无数理科系大老爷们赤裸裸的目光。

“中文系”旗下的新生接待处,一位戴着校徽的年轻女子站在桌子后面,面带微笑地招呼王桥,她旁边站着一位拿着夹板的瘦高个子。瘦高个子三十刚出头年纪,穿着短袖衬衣和西裤,面容严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他见王桥面带风尘之色,不太像新生,就从年轻女子手中取过通知书和准考证,看过之后,问道:“你不是应届生。”

王桥不太喜欢这位老师略显咄咄逼人的态度,安静地道:“复读过一年。”

年轻女子介绍道:“这是黄老师,你们的辅导员。”

王桥在报到前,在姐姐那里学到许多大学常识,知道辅导员是怎么回事,礼貌地道:“黄老师好。”

黄永贵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略为自得地道:“欢迎到山大中文系,等会让师姐送你去办手续。”

在山大,老生们最喜欢迎接漂亮学妹,一些其貌不扬的男性新生容易受到冷遇。实际负责学生工作的辅导员黄永贵有针对性地调整接站方法,要求接站老生必须循序接送新人,这样一来,能否接到漂亮学妹只能靠运气。

年轻女子主动帮着王桥拿行李,道:“我带你去办手续。”

“谢谢,这箱子太重,我来提。”王桥提起手里箱子,正欲随师姐去办手续,迎面过来两个女人。

李末琳盯着王桥的行李以及手里拿着的录取通知书,再抬头看中文系的旗帜,结结巴巴地问道:“王桥,你,你来上学?”

王桥同样惊讶,道:“我来报到。小陈也考上山大?”在山南第三看守所时,他一直罩着陈强,陈强平日总是尊称一声“蛮哥”,王桥见到陈强的女儿陈秀雅,自然而然称呼其为“小陈”。

陈秀雅认出面前之人是谁以后,顿时觉得时空错乱了。

在李末琳的心目中,王桥是从山南第三看守所走出来的恶人,而且是能在里面称王称霸的大恶人。如今居然成为山大中文系新生,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女儿和这种大恶人在一起读书,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放心。她脸上肌肉紧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王桥见李末琳表情尴尬,隐约猜到其心结所在,不再寒暄,道:“我去办手续,你慢忙。”

年轻女子将一份“山南大学新生入学指南”递到王桥手里,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吴湘,中文系大三。你个子挺高,有一米八吧,会打篮球吗?”

眼前女子说话时一直面带微笑,王桥愿意与其交谈,道:“我叫王桥,会打篮球,水平还不错。”

“我去跟体育部说,尽快让你到系队去试一试,中文系这两年篮球比赛总是输,急需新鲜力量。”吴湘看了一眼大门处越来越多的新生,又道:“我们动作快点,现在人不多,很快就能把手续办完,等会人多起来,速度就慢得急死人。”

山南大学在室内篮球场内集中办理新生入学手续,入学手续包括缴交学杂费、办理户口迁移、保险和党团关系等。由于时间尚早,报名的人不多,手续办得挺快。

吴湘带着王桥来到男生一公寓,道:“你运气不太好,今年文科新生全部住男生一公寓,男生一公寓是所有公寓中最陈旧的,房间没有卫生间,据说每天早上卫生间挤得像沙丁鱼,你得有思想准备。”

“条件再差,也比高中宿舍要强。”历经曲折坎坷终于进入大学校园,王桥已经觉得非常幸福,男生一公寓条件差点就差点,再差能差过看守所吗?

吴湘抹了抹额头的细汗,道:“我还要去接新生,你自己到寝室就行了。”

王桥对温言细语的师姐颇有好感,就多交谈了几句,道:“来接新生的都是学生干部吗?”他听姐姐介绍过大学的情况,知道学会生干部在毕业分配时常会受到关照,便生出了好奇之心。

吴湘道:“接新生的有学生干部,也有热心的同学。我在系学生会宣传部工作,希望以后支持系学生会宣传部工作。”

王桥开玩笑道:“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学生会干部,以前我对大学的学生干部印象模糊,今天终于有了一个具体印象。”

“学生会是学生自治组织,是学校联系学生的桥梁和纽带,提倡自我服务,自我管理,自我学习。我个人认为参加学生会对提高个人能力很有好处,若有兴趣,或者想咨询,可以直接来找我。欢迎加入系学生会,你在里面一定有用武之地。”挥手告别前,吴湘向新生普及了学生会的知识。

王桥站在男生一公寓门口,目送着吴湘离开。吴湘约莫一米六五左右,五官小巧精致,气质温婉,举止落落大方,给了王桥极好的第一印象,连带着对中文系学生会都有些许好感。

在来大学前,他在规划自己人生道路时,曾有两种打算,一是将来经商,做企业家,另一种想法是进机关,成为国家干部。除了这两个选择外,他基本上将其他想法排除了。

今天见到传说中的学生会干部,便准备花一学期来观察他们。

509宿舍是长方形,安有四张高低床,中间有两张课桌,条件比静州一中复读班好得太多,但是比不上323厂办事处的宿舍。

王桥占了先来之便,从容地选了靠窗的下铺。

站在窗前,能够俯视四个篮球场和两个羽毛球场,有几个同学在打篮球,水平不敢恭维。在篮球场的另一边是女生公寓。男女公寓相对而望,互相能望见人影,五官看不清楚,体形一目了然。若是拿一个望远镜,绝对可以将女生公寓一览无余。

第八十五章 室友

麻利地铺好床,挂上蚊帐,从此以后,王桥在宽阔的山大有了一个立足之地。为了有这个床位,他历经波折,付出艰苦努力。所幸天遂人愿,总算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每个人从小都有理想,要成为医生、军人、警察、科学家、运动员等,多数人的理想随着年龄增长而灰飞烟灭,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侥幸实现儿时理想。王桥儿时梦想之一就是读大学,从这一点来说,他是幸运儿。

将随身携带的小物件放进课桌抽屉时,王桥发现床前这张课桌上面有个洞,桌面上的水会通过这个洞流进抽屉里。趁着无人,他赶紧将两张桌子对调,选了一张好桌子自己用。

选择对自己最利的用品,这也是早到的好处。

安顿完毕,王桥出寝室寻找卫生间。过道上急匆匆跑过一人,如炮弹一样撞了过来。王桥身高体壮,也被撞得连退几步。

来者身材不高,脑袋大,头发剃得和光头差得不太多,露出些青色头皮,“你这人从哪里钻出来,硬是非洲老汉跳高——黑老子一跳。”来者是一口方言,出口就是川渝风味的歇后语。

在静州生活着大量川人,川话在静州基本上算作通用语,川话中的歇后语更是广为流传,王桥听到这句熟悉的歇后语,也用川语说了一句歇后语,道:“你硬是茅司头划船--粪涌前进,跑这么快,也不看路。”

两句歇后语如地下党的接头暗号一样,短发男眼前一亮,道:“你是哪里的?”

王桥道:“我是山南静州人,会说几句川话,还行吧。”

青头皮伸出手,道:“你的川话是死鱼的尾巴——不摆了。我是法学系赵波,住510。”

王桥与其握手,道:“王桥,中文系。”

赵波亲热地道:“你住509,我住510,509之前的房间住的是中文系,510以后的房间都是法学系,这里是红军一、二军团会师地点。”

王桥很佩服赵波这种自来熟的本事,人与人的气质不同,他就学不来这种自来熟的本事。

赵波道:“我等会要到楼下去,给一位老乡拿点东西,上楼我们再聊。”

从窗边朝下看了一两分钟,赵波身影出现在窗下,他到羽毛球场等了好一会儿,一位个子娇小的女孩不紧不慢走了过来。赵波将手里的小包交给女孩子,然后站在球场上目送女孩离开。女孩身影消失后,他仰头朝楼上看,冲着王桥招了招手。

上楼后,赵波径直走进509,道:“有烟没有,弄颗烟抽。”

王桥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红塔山,扔了一枝给赵波。赵波接过香烟,开始吞云吐雾。

王桥问:“女朋友?”

赵波摸了摸头皮,露出些腼腆神情,道:“她是我的初中、高中同学,我们关系挺好,还不算女朋友,正努力朝那个方向发展。”

“我见她是从西区来的,是哪个系?”

“美术系。”

门外发出一声断喝:“把烟灭掉。”拿着文件夹的瘦高个男子走进屋,皮鞋踩在地上嘎嘣直响,来者正是接新生时出现的辅导员黄老师,他严肃地道:“大学不是社会,你们把社会上的那一套收起来,别污染了学校良好的社会环境。”

从心理上,王桥早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学生,抽烟是很正常的行为,他有些惊讶地看着神情严厉的黄老师,没有立刻灭掉香烟。

赵波脑筯转得快,笑嘻嘻地道:“学校就是社会嘛,难道学校生活在真空里。哪条法律规定成年人不准抽烟,违反了哪条王法。”

黄永贵没有料到被抓住抽烟现形的新学生居然还振振有词反问,生气地道:“你叫什么名字?马上跟我到办公室去,今天背不下学生守则,不准回寝室。”

王桥不愿意第一天报到就与老师发生冲突,将吸了半截的香烟丢在地上,踩熄。

赵波猜到来人是中文系老师,作为法学系学生根本不怕外系老师,他眼珠转了几转,道:“学生守则有不准抽烟的条款吗?就算有,只能管山南大学的学生,我是学生亲戚,难道还需要遵守学生守则,不知这位老师是否有同意我来读大学的权利,如果有,我马上就不抽烟了。”

黄永贵见此人油腔滑调,皱眉问道:“你不是学生?”

赵波理直气壮地道:“我送表弟来读书。”

房间只铺好一张床,黄永贵信了三分,对王桥道:“你是不是姓王?”

王桥道:“我叫王桥。”

黄永贵打开文件夹,在报名表上找到“王桥”的名字,拿出笔在上面画了个圈,语重心长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来读大学,要结交有档次的朋友,那些素质不高的亲朋好友,最好不要多接触,否则你也没有档次,入不了流。”他将夹板猛地一扣,转然离开。

赵波跑到门口,伸出脑袋观察一会儿,回头笑道:“这个鸡仙应该是中文系老师,装模作样,真是肚鸡眼吹火——一股妖风。我看见他在夹板上写了点东西,王桥你娃被打入另册,惨了。今天连累了你,改天请你撮一顿。”

王桥不想与老师作对,但也不会因为此事被吓得惴惴不安,问道:“刚才那个老师是我们的辅导员,什么叫鸡仙?”

赵波笑嘻嘻地道:“两条腿又细又长,就叫做鸡仙。我纠正刚才说过的话,不是改天请你吃饭,是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不知附近有没有正宗的川菜馆子,想起川菜我就流口水。”

这时,又有人走到门口。

一位中年妇女指着门牌道:“就是这里,509。”她伸在空中的右手有两个金黄色戒指,耳朵上是金灿灿的耳环。耳环既圆又大,如体操的吊环。

王桥瞅着戒指,暗道:“戴一个戒指还算家境小康,一只手戴两个大戒指就叫做暴发户。”

矮胖的中年男蓄着小胡子,腰上挂着摩托罗拉手机,他趾高气扬地走进寝室,没有与坐在床边的两位同学打招呼,查看寝室情况后,指着王桥对面的铺位道:“选窗边的下铺,空气好。”

最后进门的是脸色稍白、头发中分、身体单薄的小伙子,他将手提袋放在课桌上,眼光从王桥身上掠过以后便迅速移开。

中年首饰女单手能提起宽厚的皮箱子,为儿子铺床时动作麻利,不失劳动人民本色。胡须男在旁边指挥,指手画脚。夫妻俩间或争吵两句,小伙子如局外人一般站在窗边,听凭父母争论和忙碌,没有帮忙的意思。首饰女和胡须男为了先用哪个颜色的被单又争论起来,小伙子不耐烦地道:“你们两人别争了,只要不用白色的,其他颜色都行。”

三人进门以后就没有打算和王桥、赵波打招呼,自顾自行动,房间内气氛尴尬起来。赵波起身告辞,低声道:“中午我来找你,请你吃饭。”

王桥“嗯”了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随意浏览。

门外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一位身材肥硕的胖子出现在门口,提着行李,肩上挂着一个大包,衣服全部被汗水打湿,他站在门口声如洪钟:“呵,我还以为来得早,没有想到还有比我更早的,幸好还有一个下铺,否则我这个胖子爬上铺就费力了。”

一家三口人瞅了来人一眼,仍然自顾自忙着。

王桥看不惯对面一家三口人冷冰冰的态度,主动上前接过肥胖同学手中的行李,询问道:“你一个人。”

胖子抹着头上的汗水,道:“爸妈都要上课,我只能自己来。我家在山南,从小就在这一带玩,不需要有人送。我叫杜建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桥,有杯子没有,我这里有开水。”

杜建国拉开网兜,取过一个大碗。这个大碗和他的体形一样硕大,他将开水放在桌前凉着,大大咧咧地道:“我这人心肠好,急急忙忙过来占下铺,如果我睡上铺,下铺的兄弟估计会担心床被压垮,经常睡不着觉。”

第八十六章 打平伙

看着杜建国肚子上波浪起伏的肥肉,王桥道:“你说的还真是实话,我就不敢睡在你的下铺。你父母都是老师吗?”

杜建国道:“爸妈都是老师,开学最忙,他们走不开。”

得知杜建国母亲是小学教师,王桥对其好感增加不少。他见杜建国热得张大嘴巴直喘气,到门口扭开吊扇开关。

头顶吊扇“忽、忽”地转动起来,站在窗前的长发小伙子正在喝水,看了一眼头顶吊扇,用手捂住水杯。首饰女用手扇着鼻子,走到门口,“啪”地将电扇关掉,道:“吊扇没有擦,灰多得很,现在别开。”

这是中年首饰女第一次对寝室内同学说话,说话的态度是冷冰冰的。王桥无法理解这一家人的行为,按理说,他们家的儿子将在这个寝室住四年,与室友搞好关系很重要,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室友,作为家长应该主动与同学们打招呼,而不是这种略带轻视和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他暗道:“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又评价道:“这家人素质低,眼界不开,是土财主。”

电扇转动时,杜建国只觉得一股股清风将积蓄在身上的热量带走,比猪八戒吃了人参果还要舒坦。电扇被关掉后,汗水立刻从皮肤上的毛孔里冒了出来,他性格好,没有与中年首饰女计较。对比之下,他觉得高个子王桥实在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床铺收拾利索以后,胡须男拿出摩托罗拉手机,拨通电话,站在寝室中间大声道:“喂,我是老秦,带着娃儿来报到,等会出去吃饭,一定要把人约上。餐馆你来定,要有点档次,不要在意钱,钱就是用来花的。”

十来分钟后,一家三口离开寝室。满头大汗的杜建国赶紧将电扇打开,气鼓鼓地道:“那一家人有点拽,明明要在一起住四年,不同我们打声招呼就把电扇关了,完全是目中无人。”

王桥对那一家三口人印象同样不佳,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不足为怪。”

杜建国是第一次离开家出来生活,生活自理能力明显不如王桥,辅床时笨手笨脚,虽然有王桥在一旁指点,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将床铺基本弄好。

杜建国出了身臭汗,拿着毛巾到卫生间洗脸,回来时在门口猛地摇动身体,头上的水珠四散飞溅,像极了一条落水之狗。

赵波走在杜建国身后,不提防他会突然晃动,脸上落了不少水珠,道:“嘿嘿,轻点轻点,弄我一身。”

王桥听到赵波独有韵味的川话,招呼道:“杜建国,给你介绍一个朋友,法学系的赵波,住在隔壁,我的朋友。”

虽然他是在今天第一次与赵波和杜建国见面,但是此句介绍一出,赵波立刻就觉得与王桥成了朋友,杜建国也有相似感受。

杜建国裸着上半身,腰上如绑了个大号游泳圈,稍有动作,肥肉便晃悠悠颤抖,他乐呵呵地笑道:“你这人走路没声音,活该被洒一身水。”

赵波抹掉脸上水珠,上下打量眼前的胖汉,道:“到晌午了,我要请王桥吃饭,算你一个。”

杜建国是一个大吃货,立刻响应道:“忙了一上午,嘴里淡出鸟来。第一天就让你出钱,不太好,我建议打平伙。”

打平伙就是AA制的川话表达方式,川话在山南畅行无阻,谁都听得懂,多数人还能说上两句。依着王桥的爽直性格,他原本想“请一次客”,可是想着即将要开始的生意以及窘迫的钱包,他也同意打平伙。

赵波接受了杜建国的意见,道:“我还要叫一个人,四个人打平伙,我出双份,得不得行?”

王桥故意打趣道:“叫女的可以,男的不行。”

赵波道:“当然是女的,而且是美女。”

王桥和杜建国在男生公寓门口等了一会儿,赵波带着小个子女生说说笑笑过来了。小个子女生苏丽是美术系新生,体形娇小,表情柔媚,快语如珠,活脱脱一个机灵泼辣的川妹子形象。

四人朝校外走。

经过篮球场时,恰好场内在打比赛。王桥读复读班时,为了考大学强压着打篮球的欲望,进入大学后,打球欲望被释放出来。他站在球场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这应该是体育系的训练比赛,两队各有一位女生。其中10号女生球感颇佳,虽然力量比不上男队员,可是动作灵巧,经常用快捷逼真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将球带入中场附近。

“吕一帆,传给我。”

“吕一帆,我在这边。”

在外围捕捉战机的男生总会心急地大叫着,提醒带球的女生。

王桥从中师以来参加过无数篮球队,在他见过的篮球女将中,10号是球技最出众相貌最漂亮的一个,他记住了“吕一帆”这个名字。

“王桥,回来再看,肚子饿得打鼓了。”赵波催促道。

王桥依依不舍地跟着众人前行,道:“场上有个女孩球技出众,长得亦不错。”

杜建国身材肥胖,运动能力不行,向来看不上运动健将,道:“这些体育专业的学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蹦蹦跳跳,啥都不会。”

王桥道:“不能这样说,美国最好的学校里最出风头的就是体育生,很多杰出人物都是体育健将。毛主席就曾说过要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