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桥神奇地出现,晏琳心中大定,瞥了刘建厂一眼,跟着王桥走进药房,再买益母草。

刘建厂原本有着猫戏老鼠的快感,此时忽然来了一个管闲事的人,让他勃然大怒,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商店,指着王桥鼻子道:“他妈的是谁,马上消失!”

王桥没有理睬他,安静地等着晏琳。

商店周围聚了一批闲人,都等着看好戏,见女方的男人如此懦弱,不免觉得如此漂亮的女人明珠暗投,一棵好白菜又被猪拱了。

刘建厂横行江湖多时,没有将眼前的高个子放在眼里,扬起耳光朝王桥扇去。王桥淡定地瞧着迎面而来的耳光,从容地朝后微微一退,躲过了耳光,没有还手。他扭头对走过来的晏琳道:“我们走。”

晏琳将药放在衣袋里,靠着王桥的肩膀就朝外走。

王桥说第一句时,刘建厂并没有听清楚。当他听到“我们走”三个字,顿时明白此人是谁,旧仇加上新恨,他没有多想,举拳对着王桥脑袋砸去。

这一次,王桥果断还手。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刘建厂鼻梁开花,鲜血如断管的自来水一般,喷涌而出。又听得“咚”的一声,刘建厂小腿被王桥的小鞭腿踢中。小鞭腿力量极大,刘建厂身体猛然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再听到“啪”的一声,刘建厂受伤的右手被王桥踢中,骨折处发出锥心一般的剧痛,让他号叫起来。

既然出手,王桥便不再客气,对着刘建厂腹部猛踢一脚,让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带着晏琳离开。

在商店旁边围观的人们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那个一直忍让的高个子出手狠辣,三拳两脚就将素有恶名的刘建厂打倒在地,不费吹灰之力。

狼狈不堪的刘建厂在地上懵懂了十几秒钟,狂吼着从地上站起来,掏出自制火药枪,状如疯虎一般冲出商店。

眼见着战斗升级,围观人皆朝后退,给刘建厂让出了一条路。

在药店,刘建厂没有寻到晏琳和王桥,将火药枪对着街道炸油果的小摊贩,吼道:“刚才那人走的是哪边?”小摊贩道:“我在炸油果子,没有看到,真的没有看到。”刘建厂又用枪指着卖水果的小摊贩,小摊贩吓得够呛,道:“我也没看到。”

水果被踢倒,苹果四处乱滚。

小摊贩俯着身子追赶四处乱滚的苹果。

刘建厂如疯子般四处乱寻,然后提着火药枪朝静州一中方向追去。

第四十一章 茶楼聊天

在街边拐角的茶室二楼,王桥和晏琳坐进一个隐蔽的卡座,透过玻璃,恰好能看到街上的情况。晏琳一只手抓着王桥的胳膊,声音还在发抖,道:“他有手枪,怎么办?”

王桥冷静地道:“怎么办,凉拌。那不是手枪,应该是自制的火药枪之类,威力不如手枪。”

晏琳抓着王桥的胳膊不放,道:“不管是什么枪,总归是枪,我们去报警。”

王桥摇了摇头,道:“那个人就是刘建厂,是世安机械厂被开除的工人,是操社会的真流氓,这点事情,我估计报警没有什么用。”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

在王桥情绪感染下,晏琳慢慢镇定下来,这才松开抓住王桥胳膊的手。

王桥将衣袖稍朝后捋,手臂处居然被晏琳抓出乌青的印痕。晏琳看到了这个印迹,眼里既羞涩又有柔情。

在电影中,警察总是在最后关头才出现。当刘建厂和王桥离开现场半个小时以后,派出所民警闻讯过来。

晏琳看到警察到来,心中大定,歪着脑袋看王桥,道:“我怎么觉得你很不喜欢警察?”

王桥被关过看守所,对穿制服的人并无好感,道:“我以后会努力信任他们。”

当警察询问商店售货员时,一群闲人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事情经过。警察原本以为是一般的打架斗殴,没有料到刘建厂居然会拿着手枪在街道上发疯,觉得事态严重,急忙回所里报告。

派出所乌勇副所长带了两个民警,腰上挂着一把五四式手枪,开车直奔静州一中,远远就瞧见刘建厂和麻脸站在桥头。

刘建厂见警车至,顺手将自制火药枪扔到桥下河里。

乌勇跳下车,道:“刘建厂,把枪交出来。”为了应付突发事件,他带着手枪,说话时用手摸着枪柄。

刘建厂道:“乌所长,什么手枪,我哪里有手枪,手枪在你的腰上。”

乌勇看着刘建厂鼻青脸肿的样子,道:“你少他妈鬼扯,把枪交出来,跟我到派出所做笔录。”

刘建厂道:“乌所长,我是受害者,正要到派出所报案。”他一边说,一边从身上取了一把手。枪,递给了乌勇。

这是一把制作精致的玩具手。枪,远看如真。枪,握在手里很轻。乌勇将玩具手枪递给民警,道:“你还是到派出所去一趟。别在学校门口惹事,静州一中是我们派出所的重点保护单位。”

刘建厂是派出所常客,油滑得很,道:“我是守法公民,今天被社会青年打了,乌所长要公正处理,否则我就到信访办上访。”

乌勇横了刘建厂一眼,没有说话,转身上车。刘建厂跟着上了警车,上车之前,他发了一个毒誓:“晏琳,你绝对逃不过我的手掌心。不弄到手,我不姓刘。”发了毒誓,还觉得不够,再发一誓:“今日之仇,血债血偿,要把那个狗。日的碎尸万段。”

警车沿着打架的街道开回派出所。

茶楼上,王桥和晏琳相对而坐,王桥面前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数学试卷上的一道大题,面对着认真好学的王桥,晏琳哭笑不得,她指着街道口道:“那辆警车回来了。”

王桥眼光透过玻璃观察着警车,直到警车远去,道:“警车来了又走了,说明外面很安全。把这道题讲完,我们回学校。”

晏琳拿着那张纸,道:“你没有读过高中,数学不好可以理解。那为什么语文成绩又这么突出?我没有想通这一点。”

王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晏琳撒娇道:“你这是敷衍我。”

王桥道:“我爸从小就灌了我一堆传统,所以比较好,这个回答可以吧。”

封闭隐秘的环境营造出一种特殊的氛围,安装在墙角的音响飘来“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的轻柔音乐声,让空气中生出一些暧昧。晏琳直率地道:“就是随便问问,不说就算了,我觉得你不应该小家子气,怎么扭捏得像个女人。”

王桥很欣赏晏琳的爽朗劲,笑了笑,道:“我没有读过高中,这你知道,语文成绩好的原因确实是老底子好,我爸年青时是文学发烧友。”

“我一直没有来过红旗厂,听说里面建得很不错。”

“红星厂和红旗厂都是三线厂,模样差不多的。”

晏琳主动道:“找个时间我以红星厂来玩,到时要请你当向导。你刚才说你没有去过红旗厂,放寒假可以和吴重斌一起来玩,我家在吴重斌家的楼下。”

王桥道:“等高考结束以后再说吧。”

晏琳道:“听说你还到广南打过工,肯定有精彩故事,给我讲讲。”

王桥端着茶喝了一口,道:“这是年轻人一时冲动的荒唐决定,没有什么好讲的。”

晏琳嗔道:“你这人不爽快。”

王桥便选了在广南发生的两个小故事。

分享了王桥的故事,晏琳觉得很甜蜜。茶室灯光有意调得暗淡,柔和的光线照在晏琳脸上,让她比平时多了一些女性的秀美和妩媚。王桥目光在晏琳脸上略为停留,与火辣辣的目光对视以后,赶紧将目光移开。

晏琳是从来没有出过校园的小女生,王桥这种经历丰富的男子对她极有杀伤力。她又问道:“你是在广南闯荡江湖,那边风气开放,你有女朋友吗?”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完以后,她的脸禁不住红了起来,暗自责备自己:“晏琳啊晏琳,你今天犯了什么毛病,居然问一个男生这样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王桥想起了曾经的女友吕琪。他回避了这个话题,转眼看着窗外,见到吴重斌、洪平等十来个人朝药店方向走来,道:“吴重斌带着人找了过来,我们下去与他们汇合。”

晏琳十分享受与王桥同处一室的感觉,暗恨吴重斌等人来得不是时候,随后见到王桥急急付了茶钱,既遗憾又恼怒。

“有枪!怎么办?”

在小操场的围墙边上,吴重斌得知刘建厂拔出自制手枪,被吓了一大跳。在他的潜意识里,始终把这场打斗当成了同学之间的意气之争,自制手枪横空出世,他才真正意识到这是一场与流氓之间的恶斗。

洪平、田峰等人都产生了惧意,把目光投向王桥。在复读班里,昌东县的学生、红旗厂的子弟都各自抱团,王桥是一人独行侠,经过几次争斗之后,他的威信无形之中大大上升,每临大事时,几人都习惯听他的主意。

王桥缓缓开口:“如果我们混社会,那就非常好办,寻找机会废其一条腿,他成了瘸子,自然就退出江湖。可是我们不混社会,主要任务是考大学,这事就不好善了。”

北风吹过小树林,哗哗地响,围墙边上的每个人都感觉很冷。

王桥道:“当今之计,还是得找到刘忠主任,向他报告。”

耿直的蔡钳工喃喃地道:“现在社会上的人打架都不兴到派出所报案,谁报案谁就是软蛋,被江湖中人瞧不起,没有地位。”

王桥道:“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是黑社会,有手枪,才要当硬汉。我们不是黑社会,考大学是我们的最高目标,其他事情都放在次要地位,所以不用当硬汉。我们要将面临的严峻情况报告学校,取得学校当局的保护,这是唯一的出路,你们谁还有更好的办法?”

吴重斌最先响应王桥的号召,道:“我觉得王桥的看法正确,我们别无选择。”

在夜袭刘建厂团伙时,诸人打出了豪情,此时听说要向学校求援,都觉得不甘心。只是面对严峻形势,他们别无选择。

王桥见众人不再反对,道:“找学校保护,不能说打架的事,必须师出有名。骚扰女同学、殴打男同学、在寝室抢东西,这就是刘建厂等人的主要罪状,任何学校都不会放任流氓团伙影响学校的正常秩序。”

商定以后,几人分别行动,将受过刘建厂团伙欺负的同学聚集起来。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被包强欺负过的同学除了晏琳、洪平、吴重斌等人外,还有其他五个同学。

七八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静州一中的教学楼,时值元旦,距离春节亦不远,各地政府最怕的便是群体性事件,层层都签订过保平安稳定的责任书。刘忠与学生们谈话以后,将学生们写的情况反映拿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郑正东看罢情况反映,勃然大怒,重重拍了桌子,道:“老刘,你把老金叫过来,保卫科尸位素餐,没有尽到责任。”

第四十二章 做生意

金科长一路小跑,来到校长室。

他看到王桥写的情况反映以后,脑门子全是汗水,道:“这事我有责任,从今天开始,保卫科增加在东侧门和正门的值班人员。”

郑正东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这事发展到如此,不仅仅是保卫科的事情,也不仅仅是加强值班就能解决,你到派出所去联系,让他们处理这些流氓。”

金科长看着校长脸色,小心地道:“我去过。”

金科长的话未说完,又被郑正东打断,道:“别找理由,我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去过就行了吗,得管用。”

金科长不敢再说,急忙跑到派出所联系工作。

郑正东再看一遍情况反映,评价道:“这份情况反映是学生写的?很有水平啊,钢笔字也非常漂亮,在现在的学生中很少见,没有想到复读班还有这种人才。”

刘忠见郑校长开始说闲话,紧张的心情暂时放松,道:“这一届复读班的水平不错,升学率不比应届差。”

郑正东突然想起一事,道:“那个九分的成绩如何?”

刘忠道:“九分叫王桥,他偏科厉害,语文成绩特别好,每篇作文都被当成范文,这篇情况反映应该就是九分写的。他的数学还是不行,都是三四十分左右,考大学没有什么希望。”

郑正东道:“杨主席眼界高,他大力推荐王桥,说明这个学生还是有特长的,这一手钢笔字真是漂亮。省教委年底要来检查,横幅就让王桥来写,不知他的毛笔字水平如何。”

说到这里,他给杨琏打了电话。放下电话后,道:“老刘,王桥曾经获得过全市学生书法比赛的前三甲,难怪康老师对其青眼有加,以后就别提将王桥开除的事。”

刘忠笑道:“郑校长,但是他的成绩确实太差劲,到现在我也认为他考不上大学,没有见过偏科这么厉害的人。”

郑正东道:“闲话不扯了,你去写一个报告,我去送给政法委汤书记,光靠保卫科老金解决不了问题。你的任务是管理好复读班,加强值班,不准闲杂人员进入学校,晚自习关上大门。”

郑正东向市委政法委汤书记反映情况以后,市政法委专门搞了一次学校周边社会环境综合整治,教委、公安、交通、卫生、市政等部门参加。静州一中是整治重点。最初是以治安为重点,可是治安看不见摸不着,无处着手,整治行动发展到后来,变成了整治学校周边的小摊小贩,一时之间,没有健康证的无证小贩被城管和卫生组成的综合执法队追得鸡飞狗跳。

学校大门终于清静了。

完成夜袭以后,王桥、吴重斌、洪平等人皆出了一口恶气,为了不扩大事端,都老老实实待在学校里,不到外面去晃荡。

在校内,好几个寝室的男生都行动起来,大家准备了木棍、砖头,只要刘建厂等人敢到学校来打人,必然会陷入由木棍、砖块构成的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静州一中之外,刘建厂如一匹来自荒野的孤狼,无数次徘徊在北大桥边,冷冷地打量着学校围墙里的猎物,围墙就如乌龟的壳,厚实坚固,他无法咬开。当看到警察、城管陆续在校外整治时,他丢下了一句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子不信王桥就一直不出校门。”

距离元旦还有五天时,静州气温骤降,屋外天寒地冻,河面结了一层薄冰,踩上去会发出嘎嘎响声。

胡哥在农村老家杀了年猪,将手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叫过去吃刨猪汤。按照实力,刘建厂还没有达到在胡哥家里吃刨猪汤的地位,只是有着世安机械厂的渊源,加上这一年来刘建厂风头渐起,因此也被叫到乡下。

坐着出租车来到胡哥的老房子,刘建厂立刻就受到了刺激,院内停了三辆小车、一辆长安车,还有一辆进口摩托车。

胡哥邻居们帮着胡哥在院子里杀猪,白毛猪儿横躺在长条椅上,旁边大锅里沸水翻滚。堂屋里有一桌麻将,胡哥坐在首位,其他三人都是静州有名气的大哥,旁边还站着两个男人观战。三个漂亮妖娆的年轻女子殷勤地削水果、端茶。

见到刘建厂,胡哥劈头就问:“建娃,你操得孬,怎么和学派打架?还被揍得鼻青脸肿,丢份啊!”

这一番话,刘建厂经常拿来数落包强,今天被胡哥说了一通,刘建厂尴尬地道:“那天阴沟里翻了船,被人黑整了一盘。学派没得这种本事,我估计还是得罪了道上的人,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是谁。”

胡哥旁边是一个脸色惨白的光头,静州最大的歌厅和游戏厅都是他的产业,在江湖上号称许哥,他是许瑞的堂兄,与胡哥是结拜兄弟。许哥道:“静州就屁股大的一圈地方,谁出手,大家心里明白得很,建娃别脸皮薄,被学派收拾了还得承认,找机会弄回来就是。”

刘建厂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争辩道:“确实不是学派,只是现在没有查到是谁。”

胡哥“啪”地将手中麻将扣在桌上,道:“自摸。”

他们打的是倒倒胡,倒倒胡简单利索,和牌就算一局结束,相较于邻省麻将的复杂算法,充分显示了静州人耿直干脆的性格。和牌后,其他几人拿出一百元钞票,放在胡哥面前。

刘建厂瞅了瞅牌桌,每家都有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至少有几千元。他为了喝胡哥刨猪汤,特意揣了七八百块钱,见到牌桌上堆起的钞票,只能选择观战。

胡哥收了钱,又道:“建娃,你这人没得长进,现在是什么时代?是找钱的时代,有钱才是大爷。跟学派打架早就落伍了,打赢了,屁钱都没有,打输了,你丢不起这人。你要向老许、虎子学习,搞点产业,找点钱才是正经事。混江湖就是做生意,没有本质区别,手法不同而已。”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建厂和其兄弟们被学生揍了一顿”就如烈性传染病,迅速在圈子里传播开来,换个场合,刘建厂说不定就要当场发作,只是在胡哥家里,他只能自认晦气。

调侃一阵,诸位大哥级人物放过了刘建厂,一边打牌,一边谈生意。美女们小鸟依人地靠在男人怀里,“老公、老公”乱叫。刘建厂站在旁边看着听着,满腹郁闷。

在屋外抽着烟,看村民剖猪,刘建厂觉得自己很失败,离开工厂前他就开始混社会,混了三年时间,他还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靠收保护费、帮人守场子找几个小钱,动辄还提刀拿枪和人血拼,喜欢个学生妹,还被学派打了一顿。静州有句古话,条条蛇都咬人,乌梢蛇不咬人还吓人。刘建厂以为混社会很快就能找大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上等人生活,谁知入了道才明白道上一样讲规矩,一样困难重重。

砍翻大头柳以后,刘建厂在静州江湖上混出了小名气,他自己还颇为自得,谁知在各位大哥眼里却仍然不入流。他暗道:“打架凶,讲义气,在这个时代已经过时。收保护费,看场子,都是吃力不讨巧的事情。要想混出头,就必须得有自己的生意。我不能光想不做,明天,明天就开始行动。”

“做生意”的想法并不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这两三年来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事。想法如种子,在合适的温度和水分之下就会发芽,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刘建厂脑子里就有一门现成生意。他的三舅住在大河边上,以前承包过采砂场,如今在家闲着。半年前,三舅特意找过他,想让他带人将一户外来采砂主赶走,答应事后给兄弟们酒钱。当初他满口答应了此事,没有在意什么酒钱。今天受了刺激,他开始朝另一个方向琢磨:“我是道上的生意人,以后办事就要讲道上规矩。我帮三舅抢了砂场生意,不能给几个酒钱就打发,要入股分钱。”

想着要从三舅生意上刮钱,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心理负担,随即想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们打架风险挺高,说不定就会致伤致残,总得有回报吧。”

胡哥打完麻将,赢了点小钱。大家都没有计较输赢,只是图个乐子。当回锅肉、血旺粉肠汤、粉蒸肉从厨房端出来以后,大家在堂屋品尝最新鲜的农家猪肉。桌上有几瓶洋酒,是许哥从夜总会柜台上带过来的。昂贵的洋酒倒在农村土碗中,和老白干也就相差不大。

吃饭时,按照农村老规矩,几个漂亮女子全被赶到侧房。

江湖中人讲究豪气也讲规矩,在座之人以刘建厂实力最弱,他拿出梁山好汉的架势,不停地敬酒、碰酒,最终喝吐在堂屋。

许哥在一旁笑道:“可惜我的好酒,一瓶好几千,就被建娃吐来喂狗。”在呕吐中,这句话如烙铁一般,牢牢地印在了刘建厂的脑海深处,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第四十三章 抢夺砂场

元旦前三天,刘建厂回到外婆家,找到三舅,关门谈生意。

刘建厂离开以后,三舅妈进屋,道:“事情谈好没有?”三舅憋了半天,道:“这个兔崽子,心黑得很,他要入股,否则让我们自己去赶人。亏小时候我带过他,翻脸不认人。”

三舅妈没有听得太明白,道:“他要多少?”

三舅黑着脸道:“他不要钱,要入股,要两成干股。”

三舅妈骂道:“两成干股!太黑了。做点事,给两三千块就行了,你是他亲舅,他还要狮子大张口,我们不干,凭什么我们起早贪黑像狗一样做事,他们坐在家里就捡便宜。”

三舅不停地唉声叹气:“不做生意,我们那条采砂船就要废掉,怎么还贷款?我们家里没有当官的,小辈里就看刘建厂还有点名堂,少赚点就少赚点,总比一点都没有强。”

三舅妈知道这个道理,总觉得胸口堵得慌,出门走到河边。自家采砂场去年被吊销了证照,该找的关系全都去求过,仍然没有把吊销的证照恢复过来。置办采砂船费了老鼻子力气和全家钱财,若是白白烂掉,连棺材本都要亏掉。刘建厂能拿下采砂场,自然是好事。她想起在河边起早贪黑打砂的穆老板,又觉得于心不忍。

在河边站了一会儿,她的心又硬了起来。穆老板本是茂云人,家里有关系,所以才能到静州采砂。有关系的人自然不会走上绝路,自己家再不想办法,真的就要走绝路了。

元旦前两天,刘建厂按照三舅给的信息,带着相机来到茂云市,在茂云市一所中学里,找到一个姓穆的中学生,给他照了三张相。

元旦前一天下午,刘建厂带着麻脸、光头、包强和大刘二刘等人,前往大河边。离开主公路,沿着一条机耕道走了十来分钟,远远见到一条采砂船。此时天近黄昏,一对中年夫妻在河边煮饭。

刘建厂带人走到采砂船边,二话不说,先将小板房拆掉,饭锅直接被扔到河里。

“你们做什么?”五十来岁的穆老板去拿菜刀,被三个棒小伙子按在河滩上,不分青红皂白揍了一顿。

刘建厂将砍刀架在穆老板的脖子上,道:“穆老板,从今天起,你就从采砂场消失,采砂场给我。”

“这是我的采砂场,凭什么给你们?”穆老板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愤怒,眼中喷着火,前些天有一男一女两个本地人来到这里,开口就要买这个采砂场,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刘建厂如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采砂场老板,道:“给你两千块钱,采砂场转让给我。”

穆老板甚是倔强,道:“上次有个老板出十万,我都没有卖,两千块钱,你抢人啊。”

刘建厂用脚踩在老板的头上,道:“再问一遍,转不转让?”

“要命有一条,转让不得行。”

刘建厂不再说话,弯下腰,将老板拖到河边,将其脑袋按在水里,道:“今天你必须答应,否则把你绑了石头扔到河里去。”

浑浊的河水潜藏着许多暗流,穆老板没有撑多久就感受到了死亡的挣扎,他拼命挣扎,渐渐失去了力气,在意识就要模糊的时候,被人从水里扯了出来。

穆老板吐了一会儿水,大口喘着粗气。刘建厂上前抓着采砂场老板的衣领,“啪、啪”地扇了几耳光,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写个收条,就说收到十万块钱,转让采砂场。我跟你说,今天不写这个条子,你们全家都走不脱。”

采砂场老婆亦被拖到了河边,头被压到河水边上。采砂场老板流着眼泪和鼻涕,大口喘气,仍然不屈服。

“写条子。”

“不写。”

“写不写?”

“呸,不写。”

刘建厂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道:“你看看这是谁的照片,听说他成绩还不错,很乖的小娃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太不划算了。”

穆老板见到照片中人,立刻就哑了,他们中年得子,四处奔波做生意都是为了这个儿子,儿子是他们的致命穴道,此时被点了穴,作声不得。

刘建厂冷酷地道:“采砂场我是要定了,如果不签转让协议,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怪不得别人,谁让你们要钱不要命。我们再一把火烧掉采砂船,到时你们人财两失,血本无归。”

穆老板夫妻俩眼泪汪汪地同意了签转让协议。

原计划中,刘建厂准备给个两三千块钱,拿出砂场转让协议,看着面色惨白的穆老板,改变了主意,道:“签了协议,马上就滚,一个外乡人跑到八里乡来赚钱,门都没有。明天把你的那条采砂船弄走,不弄走,一把火烧掉。”

等到采砂场老两口离开以后,包强担心地道:“老大,他们会不会带人来报复?”

刘建厂不屑地道:“我问清楚了,他们两人是外乡人,根本没有人会帮他们。有个侄儿在市国土房产局当办事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麻脸看着简陋的采砂场,道:“我操,这里完全是原始社会,纯粹找点力气钱,老大,我们拿到采砂场没有什么用处。”

刘建厂道:“前面河道还有几个大砂场,位置更好,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土老肥,我们不一定吃得下去。等到实力强大了,垄断这条河的采砂业,我们就发大财了。”

河滩上一片枯黄的衰草,河风如刀子一般割人。刘建厂一伙人坐在火堆前抽烟。刘建厂对麻脸道:“你去找几个用砂的工地,让他们只能用我们的砂,等有了原始积累,我们再买设备,把采砂的事全部抢过来,到时开奔驰宝马,玩漂亮女人。”

光头看着荒凉的河道,道:“这个地方拉屎不生蛆,谁能在这里守着,我们几人不行。”

刘建厂道:“我三舅以前经营采砂场,生意交给他来做。光头和麻脸你们几个人负责联系建筑工地,每一吨河砂,在三舅给我们的价钱上,再上涨七八块钱。你别小看这个采砂场,一年出个七八千吨,我们差价就有好几万,比收保护费强得多。多弄几个砂厂,我们几兄弟就发财了。”

在谈论采砂场美好前景时,刘建厂打了埋伏,三舅的两成干股将由他自己一个人独吞。

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成功占领一个砂场,这让刘建厂再次深刻地领略了暴力的威力,他带着包强、麻脸等人来到三舅家,吃红烧狗肉,喝着从酒厂打出来的原度酒,六人仿佛过上了梁山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

元旦,穆老板带人将采砂船弄走,穆老板老婆回茂云,为儿子办了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