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精明过人,任何夸大或造谣,都可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侯大勇只是老老实实地提供素材,让柴荣自已去判断,这样才有可能达到让西北面行营继续留下的目的。

侯大勇在河边坐了一个多时辰,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名亲卫骑着快马飞奔而来,他麻利地跳了战马,敬礼后报告道:“捉到了一队形迹可疑的人,他自称是粟特商人罗灵,有要事报告节度使。”在联军中,凡是黑雕军的将校军士,一律都称侯大勇为节度使,而颁州军、永兴军、灵州军和独立军的将校军士称呼侯大勇为招讨使。

“粟特人罗灵,他到这里干什么?”侯大勇有些纳闷地站了起来,吩咐亲卫,“把罗灵带到大帐见我。”

侯大勇要把架子摆足,并不马上去见这位交游广阔的粟特商人,他首先来到同心城外,观看攻城游戏。现场指挥攻城之战的是王彦超的儿子王蓝田,在同心城外的遭遇战上,他脸上被射伤,此时伤口结了疤,长长的黑疤破坏了王蓝田英俊的五官,却增添了更多凶狠之气,他看到诏讨使过来,紧跑几步过来,规规矩矩地行过军礼。

侯大勇对王蓝田颇有好感,问道:“王将军,战况如何?”这句话其实是是废话,这几天围城,纯粹是用石块攻击城墙,大军没有发动一次实质性的攻城,所以,根本谈不上战况如何。

王蓝田咧嘴笑道:“炮车太少了,石块也要从老远的地方运来,打得不过瘾,若有几十架炮车同时发射,城墙根本站不住人,若把石块换成火蒺藜,则可以把同心城烧成一片火海,这样才过瘾。”

王蓝田无心之语,让侯大勇心中一动,他想起了以前在军事院校学过的一个战例:金军在灭亡北宋的汴京之战中,一夜之间架设抛石车五千余座,金军为了搜集足够的石弹,将汴京附近的石制品洗劫一空。攻城时,先将护城河填平,而后众炮齐发,再辅以大量强弩,一举击溃守城部队的部署,进而出动与城墙等高、可容纳八十人的巨型攻城车——对楼展开登城战,这才将汴京攻克。

侯大勇心中暗道:“西北各军长期和胡骑作战,重型装备和东部的节镇相比明显不足,以后若与赵匡胤作战,这些重型装备必不可少,看来得好好准备。”侯大勇对王蓝田笑道:“王将军的提议不错,我命人再去找几十架炮车来,每天使劲轰,让党项人在城墙上立不住脚。”

侯大勇随后又到灵州军中去转了一圈,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营帐,刚进营门,一眼就看见高挑精瘦的粟特商人罗灵站在营帐外。侯大勇哈哈大笑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第一百一拾一章 清水河畔(八)

粟特商人罗灵走南闯北多年,靠着灵巧的手腕、准确的判断和雄厚的实力,成为西北各族大酋们的座上宾客,尽管西北战乱频繁,他却如履平地般在各地穿行。这种八面玲珑的人物,在侯大勇眼中极有价值,特别是在这交通闭塞、信息传递缓慢的西北。

亲卫们很快摆上一些酒肉,除了大盆的羊肉外,另外还有一盆炖牛肉,酒则是一壶老酒。侯大勇一举酒杯,道:“在战场上,条件简陋,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老朋友,不过,这个饨牛肉不错,你尝尝。”

罗灵说着一口极为流利的中原话,口音比侯大勇还要地道,他高兴地叹道:“时间过得好快,在凤州别过节度使,转眼间就是数月,这几个月,我的商队和富家商铺做了好几笔大买卖,吴丝卖到了黑汗国,价钱很不错。”罗灵的商队和富家商铺合作了数笔大生意,罗灵和富家商铺都赚得盆满钵满。他随意喝了一口看似平淡无奇的牛肉汤,顿时被汤味吸引,停止了说话,开始专心致志地品尝着牛肉汤的滋味,很快,一碗汤喝完,罗灵砸巴着嘴道:“真是一碗神仙才能喝到的好汤,这种厨艺,无论在哪里开一个酒楼,都会发大财。”

侯大勇笑道:“罗郎和我心有戚戚焉,这个厨师是我从大梁带来的,在大梁最是有名,只是我喝惯了他做的汤,舍不得放他走,天下的钱永远是嫌不完的,留几个给别人。”

两人寒暄几句,侯大勇突然笑容一收,不再绕圈子。单刀直入地问道:“罗郎不辞辛劳,来到这鲜血横飞的同心城外,有何要事?”罗灵用一张做工精致的小手帕擦擦嘴唇,道:“我从西会州过来。”

侯大勇早就料到罗灵是党项房当人的说客,否则不会冒险来到战场中来,联军打败了房当军主力,围困了同心城,把党项军队分割成西会州、同心城和固原三个部分,战场形势对联军及为有利,因此,侯大勇神定气闲地端起一小碗牛肉汤,慢各斯理地喝起来,静等罗灵的下文。

罗灵一边说话,一边捕捉着侯大勇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他见到侯大勇表情沉静如水,没有任何变化,就接着到:“西会州党项首领是房当翰海,他想和节度使讲和。”

侯大勇冷冷地“哼”一声道:“讲和,房当斡海有资格吗?同心城现在被联军团团包围,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破城是迟早之事,攻城同心城,西会州也守不住,走投无路才来讲和。晚了。”

罗灵不卑不亢地道:“节度使若只想杀个痛快,则完全可以拒绝房当斡海的请求,若节度使想为大周争取长久的和平。则不妨听听房当翰海的条件。”

“党项房当军主力已经在受到重创,根本无力抵挡联军雷霆一击,除了无条件投降以外,别无他途。若继续抵抗,清水河畔将不会再有房当人了。”侯大勇并不想在清水河畔大开杀戒,过重的杀戮。除了激起仇恨和长久的反抗以外,对侯大勇没有任何益处。侯大勇是想把党项房当人打怕打服后,再把党项房当军纳入自已的军事体系,当然,这个真实目的不能暴露给罗灵,所以。侯大勇用威胁地口气说着狠话。

罗灵老奸巨滑,听到侯大勇的威胁,反而放下心来,从某种意义上讲,威胁也是条件,只有能够提条件,就有谈判的可能性,威胁往往是谈判必不可少的第一步,罗灵暗自会心一笑,道:“党项共分八族,占据了西北面辽阔地域,人口有数百万,房当人不过是党项之一族。党项八族虽说相距较远,平时也有不少矛盾,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党项细封、米擒等部族必定不会坐视招讨使灭掉房当族,房当族被迫逃离清水河畔之时,就是其他部族参战之日,目前联军虽说占了优势,可是到时候,谁胜谁负就不好说了。而且,房当人以游牧为生,居住在西会州、同心城和固原地党项人只是房当人的小部分,大部分房当人散居在清水河沿岸,节度使很难把这些在清水河岸边逐草而居的房当人一网打尽,最多是让他们向西向北逃散,等到时机成熟,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罗灵看到侯大勇认真在听,接着说:“节度使现在是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这个职务是用来维护西北边境完全的,若灭掉房当人,在党项各族种下仇恨的种子,则西北永无宁日,当前,大周朝正在对淮南全力用兵,大周陛下定然不希望西北燃起冲天大火。”

罗灵分析形势极为准确,这些话句句说到了侯大勇的心坎处,西北联军只是打败了党项房当人,而西面北面还是六个部落的人马,东面还是强悍的拓跋人,不算上拓跋人,单是六个部落联合起来,西北联军要想取胜也极为困难,毕竟,西北联军只是几个节镇的联合,没有得到整个国家机器的支持,还不具备扫平西北的实力,更何况,若西北联军陷入和党项各部落的苦战,就会失去进一步发展壮大的机会,届时,根本无法和赵匡胤大军抗衡。

侯大勇对罗灵暗自佩服,他看着罗灵薄薄的嘴唇,一个念头突地跳了出来,“吏部侍郎司徒诩新纳的小妾,分明是罗灵送的礼物,难怪罗灵对周朝朝廷的军政大计了解得极为准确,不知道还有哪些大官收受了罗灵的桃色礼物?这个粟特商人,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他不过是个商人,有必要这样苦心经营吗?”

侯大勇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脸上却平静如常,道:“据我了解,房当斡海并不是党项人的真正头领,他没有资格代表党项人来谈判!”

罗灵知道什么事情要诚实,什么时候该说谎。他解释道:“党项分为八族,房当人里也分三个部分,最大一部的首领是房当明,房当明同时也是房当人的大首领,不过,他已在小牛关战死了,房当明有两个弟弟,一个是战死在义州的房当白歌,另一个是守卫同心城的是房当度。稍小一点的首领是房当翰海和房当烜赫,最小一部的首领是驻守固原地房当朵儿。现在房当明战死。房当翰海在西会州拥兵过万,实力在房当人中最强,当然由他来代表党项房当人。”

侯大勇紧锁双眉,道:“只怕房当度不会听命于房当翰海。你说说。房当斡海有什么条件?”

罗灵和房当翰海分析过侯大勇招降吐蕃浑末部时提出的条件,主要有三点,一是接受侯大勇的任命,二是提供便宜的马匹,三是相互通商。凭心而论,这三点并不苛刻,甚至对走投无路的吐蕃浑末部还极为有利,房当翰海也想以这三点和侯大勇讲和,为房当人争取喘息的时间。

罗灵道:“房当翰海很有诚意,只要周军退出清水河畔。则房当人永做大周朝的属臣,为周朝守卫西北。”

唐以来,中原周边的小族要受到中原朝廷地封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有立过大功的部族才能得到朝廷封赏,如党项拓跋人就因出兵帮助唐皇平了安史之乱而受到封赏,也正是由于有了唐王朝的支持,党项拓跋人才能够得到夏、银、绥、宥四州,房当翰海提出的条件貌似臣服,实际上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侯大勇听到这个条件后。“哈哈”笑了一声,道:“我也不绕弯子了,这次党项房当人入侵边境,房当明是魁首,房当明和房当白歌已死,但是房当度还活着。房当度不可饶恕,同心城必破,我已经明确拒绝了房当度的请降要求。”

罗灵心中一惊,但脸色未变。

侯大勇话锋一转,道:“本着和平的愿望,且念到房当翰海仅是胁从,我可以接受房当翰海的请降,有四个条件,一是在固原的党项人全部退出固原,固原城以外二十里内,一个党项人也不准留下来;二是房当人无偿向联军提供五千匹战马,以后,每年提供一千匹战马给黑雕军;三是房当人接受黑雕军的调遣;四是大周商人可自由进出清水河畔经商,房当翰海要提供保护。若同意这四个条件,联军可以退兵,并且承认房当翰海为房当人的大首领。”

侯大勇这些条件,除了固原以外,和罗灵和房当斡海设想的相差不多,而且,固原在房当朵儿手中,由房当翰海答应党项人退出固原,纯粹是一句空话,所以,这些条件对房当斡海来说是可以接受的,不过,罗灵是个谈判老手,尽管然对方提出的条件合乎自己的心意,仍然露出为难之色,道:“这四条过于苛刻,房当斡海很难接受,还有,同心城在房当人心中地位很高,破了同心城,会在房当人心中留下深仇大恨。”

侯大勇斩钉截铁地打断道:“这些条件不容讨论。周军从来没有攻打过党项房当人,房当人还不是一样在周境中烧杀抢夺,攻城同心城,是对房当人的教训,联军攻破了同心城后,若房当斡海真心想降,我就把同心城交给他。”

对于侯大勇来说,同心城的战略意义还不如固原,固原城紧靠着渭州,长期由回鹘人占领,是进入周境地桥头堡,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周军若占领了此城,和先前攻占的陇西一起,就构成了威胁西北各族的两个犄角。

请降条件谈妥之后,罗灵迅速回到了西会州。房当翰海听到这个条件后,久久不语。侯大勇提出的条件他能够接受,臣服于中原王朝,对于房当族来说,并不是一件耻辱之事,相反,能得到周朝的册封,对于房当族的发展还很有好处,只是,侯大勇下决心要攻破同心城,这让房当翰海从感情上有些受不了,毕竟,同心城是房当人的祖地,具有神圣的地位,只要是房当人,对同心城都有特殊的感情。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房当翰海所在的部族人数比房当度部族人数少得多,若侯大勇攻破了同心城,斩杀了房当度和城里的军士,房当斡海就有实力完全控制住房当明所在的部落。至于固原,原本就是回鹘人的城池,留给周军没有什么时候问题,固原守将房当朵儿若不愿意退兵,必然要和周军决战,这对房当斡海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反复考虑后。房当斡海接受了侯大勇的条件。

送走罗灵之后,房当翰海心神不宁地点燃了一柱香,供在佛像面前,他虔诚地念着经文。用以化解内心的不安。一柱香燃完后,房当翰海慢慢起身,走出了大门,屋内十分昏暗,打开门时候,房当翰海只觉无数阳光射在身上,他眯了眯眼靖,为自已鼓劲道:“房当明不仁,暗算了为他拼命打仗的房当烜赫,因果报应来得真快。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房当翰海在门口招了招手,一名精悍的年轻人迅速走了过来。房当翰海道:“安排好没有?”年轻人低声答道:“我们已暗中捉了二十多人,全是房当明的亲信,还有七人被监视住,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动手机会。”房当翰海阴沉着脸,道:“全部埋了,手脚干净一些。不要让人发现。”年轻人恭敬地道:“放心吧,下手之人全是最忠心的族人。”

房当翰海在西会州陆续接收了二千多名房当明部的败兵,这几天,二千多人马在房当明心腹的挑唆下,吵着要打到同心城去,房当翰海为了彻底掌握这支人马。便命令部下悄悄把带头闹事的房当明心腹全部杀掉。

就在罗灵穿梭于同心城和西会州的时候,一支神秘人马出现在宥州城内,他们身穿没有标志的军服,没有旗帜,一来到宥州的地盘上,就大肆烧杀。党项拓跋人定居四州已经很久了,受中原人的影响,他们开始结村居住,过着半牧半耕的生活,农耕生活收成比较稳定,拓跋人口渐渐多了起来。这支神秘的人马就在宥州边境的党项村庄里肆无忌惮的抢劫,村落里的党项男子被迫组织起来保卫自已家乡,可是这伙神秘人马战斗力极强,轻易地粉碎了党项人自发的抵抗。

宥州刺史听说此事,开始并不是很在意,以为不过是流窜入境地盗贼而已,便派出一千人马去清剿,这一千人马兵分四路,快速南下,准备包抄这伙敢在老虎嘴上拔毛的强盗。谁知这伙强盗十分狡猾,凭着马快,四处乱窜,这一千人马跟着强盗穷追不舍,一不留神,一路人马离大部队越来越远,在深夜里被强盗突袭,全军覆没。另外三路人马不知道这个情况,仍在四处围捕这伙强盗,追了数天,又有一队人马受到伏击,一队人马被堵裁在一个山沟里,四处滚滚而下的大石,埋葬了这二百多人,也是一人未逃出。

剩下两队宥州军数日没有寻到强盗和自己的伙伴,才发现大事不妙,不敢再分兵,一天,他们在过一条小河的时候,刚刚渡到一半,背后一队骑兵如闪电般地冲了过来,仓促应战的党项军伤亡惨重,河岸边倒下了三百多具尸休,渡过河的宥州军军士心胆俱丧,不敢再战,狼狈地逃回了宥州城。宥州刺史李彝秋见到出城围剿强盗的一千人马反而被强盗围剿了,大怒之下,斩杀了带队的正勇指挥使,命马军都指挥使李彝兴率一千马军和一千步军出城歼敌。

马军都指挥使李彝兴奉命出征,李彝兴全身银白色铠甲,不到三十岁,双眼闪着一丝冷光,军士们看他的眼光颇有些畏惧又带着明显的尊敬,此李彝兴正是以前的德浩。宥州军袭击了盐州城,原本可以做得极为隐秘,不料房当度暗中使计,使宥州军攻打盐州城成为众人皆知的事情,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此事宥州刺史李彝秋难逃其咎,可是李彝秋是自己一母所生的亲弟弟,带兵攻城的马军都指挥使德浩就成了替死鬼,不过,李彝殷爱惜德浩是个难得的将才,就寻找一个和德浩相貌相近的军士,斩杀后冒充德浩送到了大梁,算是给陛下柴荣和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侯大勇一个交待。为了安抚德浩,李彝殷为德浩赐名李彝兴,仍然留在宥州辅助李彝秋。

李彝兴用兵谨慎得多,他没有盲目地追赶,而是派对大量侦骑,四处查找这伙强盗的下落,李彝兴仔细分析了这伙强盗的作战方法,得出结论,这绝对不是一伙普通的强盗,而是一队战斗力极强的军队,极有可能是延州、鄜州两个节镇的精税牙兵。

第一百一拾二章 清水河畔(九)

这支神秘的人马就是陈猛率领的五百黑雕军骑军,黑雕军骑军训练有素,战马全部来自若尔盖草原。

吐蕃浑末部首领达布降服于侯大勇之后,依靠黑雕军的力量,夺取了若尔盖草原,成为若尔盖草原的新主人。达布是个守信之人,他按照约定,将若尔盖草原的战马以凤州市场价格卖给黑雕军,黑雕军的战马有一半来自若尔盖。不过,和凤州做买卖,达布一点都没有吃亏,一方面,浑末人有了凤州的固定大买家,若尔盖的牛、羊、马的销路就有了保证;另一方面,浑末人能够源源不断从凤州买回草原所需的盐、茶等生活必须品,大大改善了生活。一年多来,浑末部接收了大量从兰州等地逃来的吐蕃人,慢慢恢复了元气,和凤州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

黑雕军军士本来就长于侦察,兼之有了速度极快的若尔盖战马,按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原则,在宥州城外和党项军玩起了捉迷藏,吃掉了第一次出来围剿强盗的一千党项军。

第二批党项军出城后,就被黑雕军侦骑盯上了,周青是陈猛的副手,这一年来,周青因心思慎密而在黑雕军中以渐渐崛起,他分析了两天来的情报,对陈猛建议道:“这次带兵出城的党项军将领极为历害,两千人马虽然分为三路前进,相互间却始终遥相呼应,根本不受我们引诱,他还派出了大量侦骑四处活动,看来,我们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了。”

陈猛满不在乎地道:“宥州军再强也没有用,我们不和他们玩了,全军立刻沿宥州边境线北上,脱离宥州党项军,到夏州去逛一圈。再从夏州回盐州。”

五百黑雕军一头扎进了连绵起伏的山地,一天后走出了宥州地界,黑雕军悄然离去后,李彝兴的两千人马在宥州四处搜查,折腾得人疲马困。却一无所获,不过,赶走这伙强盗,李彝兴也算立了一件大功。

夏州是党项拓跋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黑雕军进入了夏州地界之后。很快就认识到中心和外围的区别,党项军的关卡明显比宥州增多,大部分险要处都有党项军驻守。

黑雕军不敢再随意行动,隐藏到大山中,派出了不少侦骑,四处侦察地形和党项军的兵力部署。黑雕军所携带的夏州地目是枢密院所绘制地地图,极为粗略,许多重要的地形、关口和驻军都没有标注,黑雕军就以枢密院地图为蓝本。根据侦察的情况,把地图尽量补充完整。不过,黑雕军不能完全隐匿起来,因为黑雕军是无后方行军。为了补充粮食,就必然要袭击了党项村落。

由于夏州已经得到了宥州的报警,因此,黑雕军的行动引起了夏州党项军的注意,各个关口的驻军均加强了警戒,数队党项小队骑兵开始搜索这些可能是从宥州北上的强盗。党项小队在一些山谷中发现了不少的人粪马粪。通过人粪马粪判断出这伙强盗人数在五六百人之间,夏州党项军派出数千人的队伍就进入山中打击这伙强盗。

侯大勇给陈猛地任务是骚扰党项拓跋人,半个月时间,陈猛把宥州闹得鸡犬不宁,还顺手歼灭了一支出城围剿的宥州军,动静闹得也够大了。但是,到夏州后还没有机会闹出声势,陈猛心犹未甘,拉着周青商议半天,决定潜到夏州城下,哪怕是向城上射出一箭,也算是给拓跋人一记耳光。

周青执行这次任务,是他和武家强第一次分开,武家强率领着一只黑雕军小队,潜入到固原城外,为联军攻击固原作好前期侦察工作。大凡心思细腻之人行动上都比较谨慎,周青并不想到夏州去惹事,可是架不住主官陈猛的坚持,也只好同意,他对着最新绘制的地图,费尽心思为黑雕军找了一条相对安全的前进、撤退路线。

半夜时分,黑雕军顺着山沟,绕过两个关卡,摸索着走了十几里小道,在天朦朦亮时,突然出现在夏州西门外面。夏州是党项拓跋人的重镇,城墙上飘扬着数十面大旗,因天色并未全亮,城下看不清旗帜的图案,只能听到旗帜在晨曦中被风吹得“哗哗”直响,这单调的响声,就如城东南无定河水发出的拍岸涛声一样,成为夏州天然的声响。

西门城上值勤的党项军士们守了一夜,一个个都睡眼朦胧,军士们看着这一支没有任何标志的人马出现在城外,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队人马就是党项军正在全力查找的强盗。一名通宵未睡的队正,打着哈欠道:“这是哪里来的人马,连旗帜也不带,等一会进了城,非得让拓跋将军打鞭子不可。”另一名小兵接口道:“说不定是哪位将军的卫队,出去办事才回来。”

黑雕军五百人慢条斯理地靠近城门,就如要进城一般。

陈猛看着夏州高大的城墙,对周青道:“没有想到夏州城墙如此高大,和灵州城相比也不差。”周青正在抬头遥望着夏州城,随口应道:“夏州城和灵州都是唐军的边防重镇,安史之乱后,拓跋人才成为夏州的主人。”陈猛扭头对身后地亲卫道:“你们看见城墙上的军士没有,找二十个人,用弩射他们。”

二十个亲卫利索地跳下马,取过黄桦弩,上好弩箭,不慌不忙地瞄准了城墙上的军士。城墙上守城的军士们正在不解地看着这些奇怪的人马,等到二十人跳下马,用弩对准他们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些人是要向城上射击。可是,未等他们作出反应,二十支夺命的弩箭呼啸而来,城墙上有十几名党项军露出上身,这二十支弩箭射上来,顿时射倒了二人。弩箭发出后,黑雕军根本没有停留,朝西北方向急驰而去。受到突然袭击的党项军一边抢救中箭的军士,一边在城墙上问候这一队强盗的十八代女性亲属。可是,问候归问候,城内的党项军根本无法快很快组织起人马进行追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伙强盗激荡起满天飞舞的灰尘,慢慢地失去了踪影。

按照预定的路线。黑雕军向西北方向撤退,如果不出意外,越过西北方向的山地,很快就能到达盐州的地盘。

在生活中,计划和现实总是有一些差距。黑雕军向西北方向跑了不过三四里,眼看就要进了山地。只能能够进入山地,党项拓跋人的大队骑兵很难在山地里包围住这支滑如泥鳅的小队伍。可是,正当黑雕军要接近山地之时,远远地看到数十名骑兵出现在眼前,这些骑兵的位置堵截住进山的通道。

周青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些骑兵应是大队骑兵的前锋,他大喊道:“停。”同时勒住了马头,黑雕军骑军的骑术极为了得。纷纷勒住了马头,队形并不甚乱。

山口处的骑兵也发现这样没有标志的骑兵队,四名骑手向黑雕军奔来,陈猛处于黑雕军骑兵队中部。他一提缰绳赶到了周青身边,周青低声道:“这队骑兵应是前锋骑兵。”陈猛点点头,举起了右手,身后跟着地十几名军士们悄悄取下了弓箭。

四名党项骑兵很快奔到黑雕军面前,互相都能清晰地看清对方的相貌,党项人和中原人相貌虽无明显差异。可是气质却完全不同,四名骑手眼睛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一名大胡子骑手回过去,叽里呱啦喊了一句,同时就开始掉转马头,陈猛右手往下一挥。嘴里骂道:“去死吧。”身后军士们早就做好准备,看到手势后张弓便射,四名党项骑手应声落马。

陈猛大声道:“向北转移。”黑雕军军士纷纷掉转马头,秩序井然地掉转过方向,向北狂奔。

陈猛处置得十分果断,当黑雕军州州掉转方向时,山口处涌出了大队党项骑兵,很快,这些党项骑兵就朝黑雕军追了过来。这队党项骑兵有三千多人,正是进山搜查的部队,他们在山里转了数天,一无所获,就准备回到夏州城。党项军遇袭后显然有些发懵,等到他们清醒过来之时,黑雕军已开始狂奔。

党项军失了先机,始终只能远远地看到黑雕军的身影,党项拓跋骑兵向来以骑术了得著称,没有追上这些强盗,十二分地不服气,紧追不舍十数里后,仍然没有追得上前面的骑手,党项军将军只得命令停止追击。

这一场追击战,也让黑雕军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而且错过了入山口,黑雕军稍事休息之后,陈猛派军士回去侦察,见入山口仍然驻扎着党项军,无奈之下,陈猛率领着军士继续北上。下午时分,地势越来越平、越来越干,眼见进入了荒漠地带。黑雕军每人身上都有装水的皮囊,军士所带的皮囊大多数只剩下一小半的水,虽说从枢密院所发的地图来看,从夏州北部的荒漠回到盐州,路途并不是很远,但是,沿途全是荒漠,无法补充水,出发前必须带上足够的水。

周青等人皆是黑雕军中最优秀的侦骑,他们对于寻找水源并不陌生,周青亲自出马,带着十几个军士,在荒漠中寻找着水源的蛛丝马迹,搜索了数里后,各式动物的粪便渐渐多了起来,又走了一里多路,便看见了一条蜿蜒的小河。周青等数人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了四十多个帐篷,有大群的党项人在活动,周青趴在地上,仔细观察了半晌,然后带着人悄悄地回到了黑雕军营地。

周青的报告总是细致准确:“党项人在水边扎营,大约在四百人左右,其中有三个帐蓬是女子。”

从同心城秘密出发接近半个月了,陈猛率领着黑雕军转战宥州、夏州,在党项拓跋人的地盘上搞了无数破坏,成为名副其实的麻烦制造者,这半个月,陈猛脸颊上的胡须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把陈猛的下巴打份得甚为威猛,很配得上他姓名中的那一个“猛”字。他仔细听着周青的报告,同时右手拿着马鞭在大腿上轻轻敲打,眼神眺望着远方,显得特别深沉。陈猛和杜刚曾是侯大勇的亲兵。陈猛当上狮营校尉后,仍然长期跟随在侯大勇身边,他的很多动作,包括做决策前思考的神态,酷似侯大勇。

陈猛下定决心后,使劲甩了一下马鞭,斩钉截铁地道:“对方人数也不少,可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回去一定要后悔,黑雕军军士全部上好弩箭。从左右包抄过去,力争一个突袭打垮党项人。另外,还是老规矩,不留一个活口。”

黑雕军兵分两路,静悄悄地朝小河边的党项人压了过去。

这是一支送亲的党项队伍,党项拓跋人受到了大周的封赏,名义上是大周的一个节镇,实际上是独立的地方政权,定难节度使李彝殷夹在周和辽之间。唯有左右逢源才能生存下去,前一段时间,拓跋军和辽军交锋数次,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罢手言和后,通过粟特人牵线,李彝殷就把他的堂妹嫁给辽国南枢密院使(注),意图通过联婚来换取契丹人的信任。

在这片荒漠中,党项拓跋人主要的敌人是契丹人,这一次是和亲行动。队伍中有四十多名契丹军士,因此,这支队伍的警惕性就远不如平常,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随着一名党项哨兵的叫喊,黑雕军左右两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这支迎亲的队伍,党项护卫和契丹军士慌忙中从帐篷中冲了出来。他们刚刚骑上战马,拿起武器,黑雕军就冲到了面前。四百人的送亲队伍中三百名党项军士、四十多名契丹军士、五十多名李彝殷堂妹的随从,他们在包围圈中乱成一团,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战斗持续时间极为短暂,黑雕军以极为轻微的代价,全歼了这支警惕性不高的迎亲队伍,四百多人无人逃脱,包括李彝殷堂妹及其奴仆。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这无言的荒漠。

陈猛并不知道黑雕军干掉的是什么人,补充了粮食和水后,这一队黑雕军沿着荒漠边缘,很快就进入了盐州地界。

当陈猛回到同心城时,已是九月十日,同心城被围近一月,城内粮食已经接近断绝,人心惶惶,房当度开始武装全城党项人,包括年轻的女子,准备作最后的反击。

八月下旬以来,不断有清水河畔的党项房当人自发组织起小型骑兵队,从四处向周军偷袭,这些骑兵队约在三四百人左右,里面有不少是老人、中年人和小孩子,他们虽然冲不破联军骑兵的警戒线,却也限制了联军的活动范围,使联军再也不敢像前一段时间那样为所欲为,这些党项骑兵队本来是各自为战,在同联军作战过程中,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了有上千人组成的骑兵队,他们也改变了攻击对象,尽量避免和联军主力交锋,而是不停地袭击联军的后勤补给线。

联军的后勤分为两个方向,一路是由泾州、庆州和环县过来的补给,这一路由凤州刺史梁守恒负责,另一路是由灵州、盐州过来的补给,由颁州节度使李颁负贵,黑雕军军需官李漫专门负责协调保护两路,李漫最初只是带领五百步军保护后勤补给线,到了九月份,专门保护后勤线的步军达到了两千人,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应付党项骑兵的打击,到后来,李晖又拨给李漫一千步军,李漫领教了神出鬼没的党项骑兵的历害,不敢分散兵力,每一次运送军需,都是三千人马一齐出动。

联军骑兵为保护后勤补给线,多次出重兵攻击这些讨厌地党项骑兵,可是,党项骑兵行动相当诡秘,联军骑兵一到,他们就消失在大山中,联军骑兵一走,他们又出现在补给线上,这样一来,西北联军的军需渐渐紧张了起来。

党项人这种战术,侯大勇太熟悉了,在现代社会里,“人民战争”这四个字,把每个国防大学毕业生的耳朵都磨出了老茧,侯大勇自然也不例外。

侯大勇不愿意陷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同心城被围近一个月,联军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相当充裕了,足够多的火药被送到了同心城外,炮车达到了九十架,同心城外的土堆超过了同心城的围墙,二十架床弩和堆成小山一样的弩箭全部到位,对同心城的最后攻击成熟了。注:辽国官制,分北、南院,北面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南面官的最高机构是南枢密院,《辽史·百官志一》说:“契丹南枢密院,掌文名不副实铨部族、丁赋之政,凡契丹人民皆属焉。以其牙帐居大内之南,故名南院。”长官为南院枢密使,副官为知南院枢密使事。属官有知南院枢密事、南院枢密副使、知南院枢密使事、同知南院枢密使事、签书南枢密院事等。北、南两院虽然并列,实际上,主要的权力机构是北枢密院。

第一百零一拾三章 清水河畔(十)

时间如流水般俏悄地流走,围攻清水河这一个月,侯大勇放心地把攻城指挥权交给了王彦超,把构筑警戒因的大小事务交给了石虎,把后勤辎重交给了白霜华,潇洒地当起了旁观者,侯大勇需要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下一步的战略方向。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同心城已是煮熟的鸭子——飞不掉了,联军随时都可以向同心城发起总攻,只是,打下同心城之后,如何处置同心城却是一个难题,按照最初的设想,侯大勇并不准备占领同心城,而是采取在房当人之中寻找代理人的方法来间接控制清水河,这是英国人最常用的一手,侯大勇在对付吐蕃浑末部的时候就用过,吐蕃人达布和达娃贡有仇,在侯大勇的安排下,两人各自占据一块地盘,互相牵制,这个办法对于削弱敌人极这有效,侯大勇知道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基于上述目的,侯大勇和房当斡海达成协议,准备扶持房当翰海成为房当人的大头领。房当翰海所在部族并不是房当人中最大的部族,他当上大头领之后,鹰帅房当明所在的部族必定不会甘心,房当朵儿所在的部族虽说臣服于房当明,却未必会臣服于房当翰海,这样安排就为房当人埋下了分裂的种子。

可是,随着侯大勇在清水河畔的时间越长,他的想法慢慢发生了变化,清水河真是一大块肥沃的土地,可耕可牧,且处于周境之外,若完全夺得这一块土地,黑雕军就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已的根据地。

节度使最早设立于自唐睿宗时。为了适应边防军的需要。由统领当地军队的都督兼任节度使,最初设立主要在边关重镇,节度使就如一方诸侯,权力极大,随着历史的发展,特别是到了大周时期,节度使和梁、唐、晋、汉时的节度使稍稍有些不一样了,主要表现在节度使数量大大增加。小小一个西北,就设有凤州、延州、鄜州、颁州、泾州、凤翔府等节镇,节镇多了,每个节镇的实力自然就会下降,因此。每个节度使手中掌握的兵力都不会太多,如安禄山那样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成为了历史。柴荣称帝后,情况又有变化,柴荣喜欢把节度使调来调去,在显德二年和三年,有大批节度使换防。按侯大勇的理解,这就和当年“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有着相同的意义。频繁换防对于防止节度使在地方形成过于庞大的势力很有效,但同时也出现了新的问题,一是节度使考虑问题就必然会更加着重于眼前,战略性规划就相应减少了;二是节度使从一个地方调到另一个地方,除了可以带走数量不大的牙兵外。不能带走其他部队,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但是,也开始出现将兵不熟悉、地形不熟悉等问题,河阳名将白重赞在黑熊关被伏击,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白重赞调任泾州任节度使的时间不到半年。对泾州城外的地形不是很熟悉,这才一头闯进了党项人的伏击圈。

在高平大战结束之时,黑雕军人数不过两千人,被柴荣留了一千到殿前司,侯大勇只带了一千黑雕军带到郑州,这个时候,这一千黑雕军其实是以牙兵身份来郑州的。侯大勇节镇三州之时,黑雕军人数有三千人了,此时,凤州、阶州、成州刚刚从蜀军手中夺回,强敌仍然环视于旁,因此,黑雕军得以全军一起跟随着侯大勇留在凤州。总而言之,侯大勇作为节度使,并没有权利让黑雕军始终留连在身边,这对侯大勇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在军队驻地搞建设也存在类似的问题,侯大勇在郑州之时,花了大量精力搞建设,结果一道圣旨,侯大勇升官到了凤州,这些建设成果全部留了后任者,现在侯大勇不管把凤州建设得多少好,如果柴荣下一道圣旨调走侯大勇,凤州一切转眼间就会易手。

侯大勇想到这两个问题,就会头痛,若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真正成了“猫翻蒸笼替狗干”了。侯大勇安心做大周朝的一名本分的节度使,这些也就无所谓,可是,侯大勇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他心里非常清楚,娶了符英,他就成为了柴荣皇族的一部分,就和赵匡胤存在天然的矛盾,如果历史不是太走样,侯大勇和赵匡胤迟早要刀兵相见,手里没有掌握一支强大的军队没有一个根据地,根本无法应付两年后的巨变。而这两年有太多变数,侯大勇完全可能被调到另一个地方或调进中枢机构,这样一来,数年心血就会打了水漂,和赵匡胤争夺天下不过是一句空话。

如今,清水河畔的同心城,却似乎让侯大勇找到了一条金光大道。同心城离开中原政权的控制已有上百年了,且处于党项人环伺之中,只有用些狡计,完全可以在数年内不纳入大周的行政体系,如果黑雕军能牢牢控制住同心城,则可以得到一块极佳的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只是,同心城是房当人的祖地,占领了这座城市后患无穷,这一段时间,侯大勇已经初步尝到了党项房当人游击战争的历害,巩固这一块根据地比攻打同心城要难得多。

侯大勇反复权衡之后,下定了决心:无论困难多大,也要强占同心城。

随着侯大勇战争策略的调整,联军骑兵开始了大规模的出击,他们的任务是驱逐党项房当人,建立一个以同心城为圆心,半径约百里的安全区,在这个安全区内,一个房当人都不能留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侯大勇以百里为半径主要建立根据地的考虑,清水河是南北走向的河流,源头在渭州南面的崇山峻岭中,最后向北汇入了黄河,属于黄河水系。清水河的平原其实是一个南北走向的长向形冲积带。固原、同心和西会州三个城池就从南向北分布在清水河地上游、中游和下游。清水河向东向西延伸就是连绵起伏的高山。侯大勇在现代社会里,作为特种大队军官,跑遍了西北数省,对西北数省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初到清水河畔,见到清水河水量颇大,很是惊异,在他的印象中这一带没有什么大河。只有几条时断时流的小水沟,河床都相当浅,而眼前的清水河颇有些形似南方水乡的中等河流。

联军骑军的驱逐行动受到了党项房当人地强烈反抗,在联军骑兵强大的军力面前,这一切反抗毫无效果。弱肉强食不仅仅是动物界的规则,同样是人类社会不变的真理,房当人含着眼泪,被迫打着空手离乡背境,他们最大的货物——牛、羊、马都被联军抢劫一空。

侯大勇驱逐党项人也是迫不得已,要想短时间为黑雕军建立一个根据地。依靠房当人绝对不行,数次大战,黑雕军已经和房当人结下了深仇,这个仇恨短时间难以消除,也不是做几件好事就可以弥补,只有无坚不摧的时间,才能淡化黑雕军和房当人的仇恨,可是,侯大勇没有时间去等待这个缓慢的融合化解,他只能采用雷霆万钧的手段赶走房当人,想办法迁来中原人,才能建立起一个像模像样的根据地。

在驱逐房当人的过程中。黑雕军骑军军纪较严,在驱逐行动中虽说不断有暴力发生,这些暴力严格控制在军官允许的范围内。灵州骑军有威信很高的王腾骧坐镇,也没有发生大的问题,唯独独立军军士被血腥点燃了深藏在内心的野性,在清水河畔大开杀戒,郭炯数次被军士们表现出来的暴力倾向震惊,不得不在军中采用重刑,这才稍稍把军士们的暴行控制住。

被赶出家园的党项人小部分朝靖远方向迁移,大部分朝西会州方向迁移,西会州短时间内就聚集了大量的人口。

侯大勇曾许诺把同心城交给房当翰海,房当斡海对此有些将信将疑,谈判之时,西会州党项军的力量无法和周军抗衡,房当翰海这才接受了侯大勇的谈判条件。这一段时间,房当翰海实力不断在增长,处置了一批房当明的心腹之后,房当明的两千多人马完全被房当翰海收服;逃散的败兵也不断来到了西会州;另外还有房当人自发组织的骑兵在周军的压力下,投奔了房当翰海;房当翰海所在的部族在西会州和靖远之间,周军还没有攻到这个地区,房当翰海的部族紧急动员,组织了六千多骑兵,几股力量汇合,西会州的党项军达到了两万两千人。

此外,北面的细封部族派出了五千精锐骑兵过来助战,西面的米擒部族也派出援军赶往清水河。

房当翰海实力大增后,他的思想也发生了变化,和侯大勇的协议自然就被抛在了脑后,西会州房当军的活动范围急剧增加,早就打破二十里的限制,不断和周军骑兵发生小规模冲突,慢慢地逼近了小牛关。不过,房当翰海还不想过早和周军决战,一方面,让侯大勇攻破同心城收拾房当度,有百益而无一害,既能削弱房当明部族的力量,又能激起所有房当人更大的愤怒,愤怒也是一种力量,届时,这此力量就会为房当斡海所用;另一方面,通过数次战斗,房当翰海深感周军战斗力强悍,并非传说中的弱不禁风,房当翰海手中的力量还不足以击败周军,他想等到细封和米擒两族的援军到来后,再和周军决战。

同心城和西会州打得热闹的时候,固原城外周军和党项军仍然保持着对峙状态。和固原党项军对峙的周军是西北面行营都监、凤翔节度使王景的部队,王景此次出兵,是为了牵制固原城内的党项军,让其无法北上增援同心城。五千周军并没有攻打固原城,而是在固原城东北面,选了一个险要处,挖壕沟、摆拒马、埋栅栏,扎了一个硬寨,摆出一幅严防死守的架势。房当朵儿率军攻打了数次,王景紧闭寨门,一兵一卒均不出寨,只是用强弓还击党项军,这让党项军无计可施。

驻守在固原的师高金听到了“房当明大军在小牛关受到重创、房当明战死、同心城被围”的消息后。就动了北上救援同心城的念头。师高金并非房当族人。是房当军中的高级谋士,但是,他并不是直接指挥军队的将军,没有得到首领的授权,他难以调动房当军。

固原城内,主要有两部分军队,主力是由房当朵儿指挥的三千军队,另外还有一千由房当支金指挥的人马。在是否增援同心城的问题上。两支军队产生了严重分歧。

师高金和房当支金认为如果同心城被攻破,则固原根本守不住,主张北上增摇同心城,房当朵儿则主张坚守固原城。房当族分这三部,房当朵儿所在部族最小。只有一万多户,约四五万人,平时游牧于同心城北面到固原城南面的一块山地中,长期受到回鹘人的压制,所以发展得极慢,这次好不容易打垮了回鹘人。抢占了回鹘重镇固原城,这样一来,部族发展就有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因此,房当朵儿坚决不放弃固原城,数次争执后。固原城内党项军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师高金避难来到了房当部,一直受到了房当明、房当白歌的关照,是房当明极为重要的谋士,鹰帅房当明对他寄予了厚望,这次西北战事,房当明把师高金放在南路军。就是让他辅佐房当白歌牵制住周军,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南路军主力在义州几手被黑雕军全歼,房当白歌也战死沙场,义州之战从战术上来讲,党项军并没犯错,只是房当军国没有人料到黑雕军有如此战大的战斗力,这本不是师高金的错,但是,师高金内心仍然受到了极大地煎熬,总觉得有愧于房当明的厚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房当支金本是房当白歌手下的小校,在泾州等一系列战事中,房当支金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才能,屡次带领军士们脱离了险境,赢得了党项军士们的拥护,在房当白歌等众多将领战死的情况下,房当支金得到了师高金的支持,取得这一千二百多人的指挥权。

师高金和房当支金两人都是坚定的北上派,与房当朵儿的争吵主要是由师高金进行,而房当支金则暗中做好部队的工作,随时准备单独离开固原。在一个月黑风高地夜晚,经过充分准备的师高金和房当支金悄悄夺取了北门,一千二百人风驰电掣的向同心城奔去。

房当朵儿听到这个消息后为时已晚,除了来到城墙上暴跳如雷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这样一来,驻守固原的兵力更加单薄,只有三千人,这支部队都是原来驻守吴留关的人马,在渭州城外进行屠村的房当赤虎也在这支部队里。房当朵儿自觉兵力不足,又不愿放弃固原城,就派人回到部族中,进行广泛动员,有近万地青壮男子被组织起来,一万三千人马已是这个小部族所能动员的全部力量了。

西会州和固原的异常变动,被军情营所布下的眼线侦察到了,虽然军情营人员不能知道事情原貌,可是收集这些变化却是他们的长项。军情营的主官钱向南来到清水河畔后,基本上退出了前台,他虽然兼着观察判官的职务,却只是用这个身份活动,基本没有履行观察判官的职责了。钱向南对情报工作有着天生的敏锐和偏爱,他坐在一间光线昏暗的大屋里,把手下的军情人员派到各处,然后如一只猎狗一样,不断从返回的情报中嗅出异味,然后又不断地发出指令,在他的领导下,军情营高速地运作起来,西会州、固原等地的细小变化陆续汇集到钱向南手中,经过初步整理后再送到侯大勇手中。

在黑雕军中,军情营也是一个极为神秘的机构,只有石虎、郭炯两人知道军情营的详情。

郭炯率领的独立军前身是庆州,侯大勇逼走韩伦后,已把这支骑兵看成是自已的部队,他对独立军的建设极为关注,侯大勇把钱向南整理的情报送给石虎,转头对郭炯道:“独立军现在实在有些狂妄,不过,狂妄并不是坏事,不狂妄的部队打不了硬仗,你要注意保护部队的锐气,但是,狂妄不是无知,这次就让独立军驻守小牛关,死死顶住房当翰海的部队,你要准备在小牛关打硬仗,一支军队要形成战斗力,光是训练是不行的,必须要打几次硬仗,经过几次危机,才能成熟。”

郭炯现在是独领一军的大将了,在独立军是威风八面、一言九鼎,可是在侯大勇和石虎面前,他只有当小弟的份,他嘿嘿笑道:“军纪问题我负全部责任,我才接手独立军的时候,独立军就如一样绵羊,没有一点血性,我放纵他们四处抢劫,没有想到这一下捅了马蜂窝,这些家伙见了血后就如疯了一样,完全脱胎换骨,打完这一仗,我再来慢慢调教他们。”

石虎自从他和侯大勇在沧州城外干掉了那个倒霉的将军刘海以后,他总是作为侯大勇的雷手出现在人们眼前,过这三年磨练,他的心事变得越来越重,人也越变越深沉了,只要不开口说话,就如一尊雕塑,他默默地看完了手中的情报,沉呤着道:“从情报分析,西会州党项军的实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了,事不宜迟,到了全面进攻同心城的时候了。”

石虎和郭炯现在是侯大勇最心腹的将领,侯大勇就给他们交个底道:“在清水河畔一个月,我真是喜欢上这个地方,山清水秀,物产丰富,唐朝的不少才子佳人都在这里留下过诗篇。”

石虎和郭炯睁着大眼,等着侯大勇在给他们呤上一句赞美清水河的唐诗,他们没有想到,关于唐朝人赞美清水河的诗篇全是他凭空想象的,按常理分析,唐人这么喜欢写诗,总有些文人骚客会赞美清水河这如画的江山,所以,侯大勇这样说绝对没有问题。

“同心城自古是中原的土地,联军占领同心城后,我就不准备放弃了,只怕以后要在同心城打不少大战,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石虎听完,脸上神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在阶州当了一年的地方官,接触了不少地方事务,他想了一会,道:“打下同心城不难,可守住实在不易,西北联军迟早有解散的一天,等到大军撤退之后,党项人一样会卷土重来,同心城还是会落入党项人手中。”

前几天,侯大勇下令把距离同心城一百里的党项人全部赶走,郭炯只道是为了解决党项骑兵袭扰问题,此时,听到侯大勇说起要占领同心城,他渐渐明白了侯大勇的心思,问道:“节度使是否想把中原人迁到同心城来,只怕没有人肯到这个事非之地。”

侯大勇没有想到郭炯思路如此敏捷,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有二个渠道,一是从内地招流民,我们无偿向那些没有土地的流民提供土地、种子和农具,五年之内不征税,相信有了这个条件,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一定挡不住这个诱惑,以前我们在郑州就干过这种事,只要移民来了种了一年地,有了收成就算是定下根,以后想赶他们走都难。二是从悄悄从金山国故地瓜、沙等州迁移一些人过来,这些人皆是沦陷于胡人的大唐子民,只要我们做好工作,派人去接一些过来,一传十,十传百,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投奔,这些人长期和胡人混居,学会了放牧,正好适合清水河畔可耕可牧的情况,另外,瓜、沙诸州还有许多吐蕃浑末人,他们之中有很多都有中原人的血统,也可以让他们来到同心城居住。”

侯大勇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后,两人都没有想到侯大勇打起了散居在瓜、沙十一州的大唐遗民的主意,愣了一会,仔细想想觉得这主意虽然有些大胆怪异,却并非不可操作。

第一百一拾四章 清水河畔(十一)

同心城就如一颗成熟的水密桃,引来了无数垂涎的目光,为了顺利摘下这颗鲜嫩的水密桃,又不付出过大的人员伤亡,联军采用了困城战术。

联军采取包围了同心城一个月,城内粮食渐渐紧张起来,同心城内一些普通老百姓家中已经断了顿。党项房当人祖祖辈辈放牧为生,虽说久居城中,可是他们大多数都保持了吃肉食的民族传统,战事未起之时,每天都有大量的牛羊被送到城中,同心城被包围之后,城内居民有肉食供应自然就被切断了,只能依靠不多的存粮渡日,被围城一个月后,房当军的粮库中还有一些粮食,在减少定量的情况之下,勉强能够保持军队的供应,很难接济城中百姓,只要再围城一个月,城内粮食供应就会出现问题,同心城则不攻自破。

但是,房当军自我恢复的能力大大超出了联军预料,从各种情报显示,西会州的党项军已经有了两万人左右的规模,重新具备和联军决战的力量,快速拿下同心城,就成为各军主将的共识。

九月十二日上午卯时,太阳升起不久,随着攻城总指挥王彦超节度使一声令下,联军终于展开了摘桃行动。

这次担任主攻的是步军八千人和黑雕军四千人,总兵力为一万二千人,由王彦超任攻城总指挥,为配合攻城,王腾骧率领灵州军三千骑兵迎击从固原北上的党项军,郭炯率独立军扼守小牛关。侯大勇则以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的身份督战。

王蓝田带着数名传令兵爬上了土堆站在土堆上,可以俯视城内。城墙上房当军地兵力分布完全尽收眼底,王蓝田指挥着传令兵,利用手中的红白两色旗帜,用旗语向组织进攻的王彦超传递着信息。

联军的进攻凶狠异常,九十架炮车把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抛进了城里,东城门在无数大石块的重击下摇摇欲坠,等到第一轮攻击过后,东城墙看上去似乎被石块砸得矮了一段。房当军军士看到城外炮车开始发射后。就迅速躲藏起来或撤到炮车攻击不到的城墙上,他们看到过这么多炮车同时轰击的壮观景象,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七架临车被安装在护城河边上,每架临车都带着一个地箭厢,箭厢可以容纳七名军士,军士们均手持腰张弩。在临车上作好了射击准备,只不过在大石块的轰击下,城墙上根本没有房当军士,在炮车攻击的时候。他们没有攻击目标,处于待命状态。

炮车第一轮攻击结束后,周军进攻的军士排着稀疏的队形,开始大减大叫地向护城河走去,同心城外的护城河足有七八米宽,深度二至三米不等。军士们在水中试探着前进。

房当军士在东城墙上留下了少量军士,他们依靠着躲城垛,躲避着石块,同时观察着周军的动向。当观察兵看到周军奔向护城河时,便使劲地吹响了号角,隐匿在城墙两端和城墙下面的房当军蜂拥而出。飞快地朝东门聚集。

站在土堆上的王蓝田把房当军的调度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等到房当军在城墙上聚集起来后,土堆上地传令兵转动着红色的旗帜,这个旗帜表示着城墙上房当军人数较多。

王彦超看了一眼土堆上的信号,下令道:“炮车发射。”九十架炮车早已作好了准备,辅天盖地的石块向城墙上飞去。房当军正准备迎击着周军的进攻,石块飞来时才赶紧撤退,不少军士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大石砸得血肉模糊。与此同时,临车上军士低腰张弩和土堆上军士的床弩也加入了趁着房当军聚集的有利时机,如雨般泼向城墙。远程武器一发动,渡河的周军军士扭头就往回跑,根本不过河,他们在河岸边重新列队,等待着下一次进攻。

炮车、腰张弩、床弩的射程远远地高于房当军的主要远程武器——弓箭,房当军虽占据地城池,却因为武器射程不够,只能被动地挨揍,而没有办法还手。房当度对周军这种攻击方式无可奈何,不过他并不是十分害怕,尽管用这种方式会给军士带来较大的杀伤,可是,周军不靠近城墙就进不了同心城,若靠近城墙,周军必须先要突破护城河,才能来到城墙下面,城墙上堆积如山的石块、圆木定会埋葬任何敢于在城墙下进攻的周军。

土堆上的王蓝田发现了城墙上的房当军全部躲了起来,便命令传令兵转动白旗,这表示城墙上房当军军士很少,很快,周军远程武器停止了进攻,只是作好射击准备,两百名周军军士手持长梯跳入了河中,飞快地朝河对岸冲去,房当军观察兵周军渡过护城河,赶紧吹响了号角,隐藏着的房当军又出现在城墙。房当军一出现,土堆上红旗就挥动起来,周军的远程武器就拼命地覆盖城墙,而冲过河的步军则趁机跳入护城河,又游了回来。

来回拉锯了数次,上百名房当军军士被远程武器打死在城墙上,房当度恨得牙痒痒,他虽然明知周军用这种方法消耗房当军,可是周军每一次渡河都有可能演变成货真价实的进攻,所以,房当军明知是圈套还必须往里面跳,只能尽量减少城墙上防守的密度。

同心城被周军包围之后,心高气傲的房当度根本不准备向周军低头,他知道城内房当军无力与兵强马壮的周军决战,就死死守住同心城,等待摇军,如果在城中粮食将尽之时援军还没有过来,房当度就准备组织全城能战之士,冲出城去和周军拼个鱼死网破。

现在围城仅仅一个月,在城中仍有粮食的情况下。周军开始了大举攻城。房当度反而松了一口气:周军急于攻城,没有别地原因,肯定是受到了房当军地压力,只要能够守住同心城,周军必然会退兵。

拉锯战进行到第四次后,炮车全部作好了发射的准备,这一次发射炮车把石块全部换成了火蒺藜,随着中军震天的战鼓响起。无数点燃了引线的火蒺藜向城墙飞去,火蒺藜里装有火油,大油辅在城墙上,熊熊燃烧的大大和滚滚的浓烟笼罩了东城墙。

就在火蒺藜在城墙上燃烧之时,一队步军向东城门射出了油箭和火箭。昨天晚上,黑雕军军士趁着天黑。偷偷游过河,把几大木桶火药埋在城门处,并在城门处留下了长长的引线。在大周朝,只有侯大勇喜欢用大药来搞袭击。同心城内的党项房当人还没有见识过地雷阵,他们过于相信高大地城墙,对城外的活动监视得并不严密,给了黑雕军可趁之机。城门处的火油燃烧得极为猛烈,很快引燃了木桶外的引线,“轰、轰”数声巨响。东城门处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大地也随着巨响发出颤抖,城门在爆炸中被炸成碎块。

爆炸的烟尘未散,数十名周军军士飞快地从护城河边拉起了两根粗大地绳索,然后,上百名步军抬起二十几条小木船。顺着绳索冲进了护城河,把木船牢牢地绑着了绳索上,随后,又有上百名军士抬起宽大的木板,辅在了小木船上,每一块木板上都留有数个手指粗的眼孔,军士们拿起准备好的尖利细铁棍,通过眼孔插在了木船上再用铁锤使劲敲打,把木板和小木船固定起来,转眼间,一座简易的浮桥便出现在护城河上,何五郎率着五百黑雕军踏过浮桥冲向了同心城被炸开的城门,城墙上仍然一片火海,党项军士们根本来不及扔下石块去打击这些快如闪电的骑军,让黑雕军骑兵从东城门处冲了进去。

唐军在建设同心城的防务之时,借鉴了灵州城的防务设计,在城门后面建有四米左右的夯土墙,由于同心城多年未战,而且党项房当人每天都要运送许多牛羊进城宰杀,这道用于阻止敌军快速进城地夯土墙,在和平时期就很有些碍事,也不知是那一年,夯土墙被同心城城将下令撤掉了。何五郎的五百骑兵进城之后,由于没有夯土墙的阻隔,砍杀了数十名被大爆炸震得昏头昏脑的房当军士后,控制了东城门。

在这危急时刻,房当度头脑却甚为冷静,他手持长刀,不停地下令道:“快去放下悬门。”“拓跋代,带人下去消灭攻进城的周军。”“房当全,带人用石块往城门下砸。”

大火和爆炸,让城墙上的房当军军士出现了短暂地混乱,但在房当度的命令下,房当军士开始清醒过来,十几名军士依令冲向了控制悬门升降的辘轳。

在灵州攻防战中,房当翰海率军已经冲近了城门,就是这道不起眼的悬门拯救了灵州城。同心城外的土堆修好后,联军军士发现同心城上也装有辘轳,联军也就设计了对付悬门的办法。城门被炸开后,王蓝田就命令临车上的弩手用强弩控制住了辘轳。

当十几名房当军士冒着大火冲向辘轳时,临车上数十支弩箭就准确地射向了他们。第一批房当军全部倒在弩箭的进攻下。第二批房当军手持盾牌冲向了辘轳,盾牌有效地保护了房当军士,数名房当军士靠近了辘轳,在王蓝田的指挥下,土堆上的十几架床弩全部对着辘轳射来,这些床弩的威力远远大于腰张弩箭,粗大的弩箭狠狼撞在了盾牌上,手持盾牌的房当军士就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在巨大的冲击下摔下了城墙。房当军士们都知道悬门关系着整个战局,悍不畏死地继续扑向辘轳,付出了数十人伤亡后终于放下了悬门。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大队步军也快速冲进了城门,帮助骑兵守卫东城门,随着重重的悬门落地,冲进城的联军军士面临着房当军的疯狂围攻,若打不开悬门,冲进城的联军必死无疑,这时地战场形势和灵州之战极为相似。房当翰海地军士就是被这一道不起眼的悬门阻断了生机。

当悬门落下之后。联军迅速拿出了第二套方案。

一队专门对付悬门的军士一直静静地守在浮桥边,悬门落下后,他们把三个大木桶藏在轒輼车下面,渡过了浮桥,指挥行动的一名年轻队正着急地对着被悬门阻断在城外的联军步军大喊,“快点后退,要炸悬门了。”这时,城墙上的房当军冒着大火。开始疯狂地往城门下扔石块,躲避不及的周军步军瞬间就被砸倒了数十名。周军步军只得从浮桥往后退,逃脱石块的攻击。依靠轒輼车保护的二十几名军士,已经抵近了悬门,他们把木桶紧紧靠着悬门,然后点燃了引线。引线被点燃后,二十几名军士不顾一切地向后跑,纵身跳进了护城河。“轰、轰”的巨响过后,悬门被炸得粉碎。周军步军再次向同心城冲去。

攻城方案是在侯大勇主持下制订的,用改良过的火药炸城门和造浮桥都是他的主意,方案制订好以后,具体如何攻城侯大勇就不管了,他率着数十名亲卫站在一个缓坡上观战,在这个缓城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东城墙激烈的争夺战,当悬门被炸掉后,侯大勇便轻松地回过头对两名文官说道:“同心城已落入囊中。”

侯大勇身后跟着两位文官,一位是观察判官钱向南,另一位则是刚到同心城的赵普,一到同心城。赵普就被任命为凤州书记官。

钱向南对于赵普的情况极为熟悉,从已知情况看,赵普不过是一位平平常常的小官,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对此,钱向南很有些困惑,他不知道侯大勇为什么会对赵普如此感兴趣,三番五次命令查找他的下落,找到后又想方设法调到黑雕军中来。

不过,和侯大勇相处越久,钱向南越是觉得侯大勇身上隐藏着许多让人费解的秘密。就从护城河上造浮桥这件事情来说,联军围困同心城之后,各军主将都在为如何渡过同心城外的护城河伤脑筋,这条护城河水深一般都在二至三米,有七八米宽,联军军士大部分不识水性,攻城步军不可能涉水而过,以前用来辅在壕沟上的长木板最长不超过五米,根本无法放到护城河对岸去,骑军虽然可以借助马力过河,但让骑军去对付同心城高大的城墙,则是得不偿失、事倍功半之事,想想都让人害怕。众将有的提议把护城河引开,有的提议做木排渡河,这两个建议都是可行之道,第一个建议必须要征调相当数量的老百姓才能完成,老百姓到了同心城外,就需要增加粮食,本来就有些力不从心的运输线将不堪重负;第二个建议同样面临着要用大量老百姓来运输木料等系列问题。最后,侯大勇建议做浮桥渡河,他把做浮桥的方法讲出来后,众将皆服。

钱向南掌管军情营后,有意无意地去收集了侯大勇的一些资料,侯大勇到沧州以前的经历就如一片白纸,从白头山回到沧州不久就组建了黑雕军,这数年来,侯大勇从来没有接触过水师,他提出建浮桥的思路极为巧妙,这就让钱向南颇为费解,一个没有指挥过水师的节度使,为何会有造浮桥等奇思妙想,而且连细节都考虑得相当周到。

赵普接到调动命令后,同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联军的传令兵是八月底来到渭州,侯大勇以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的名义命令赵普必须在九月十五日前到联军报到,赵普实在想不明白招讨使为何要调他这一个小人物到黑雕军中。

赵普在淮南之时,和赵匡胤一见如故,两人都姓赵,也就顺其自然地联了宗,赵普年长,赵匡胤就称赵普为一声“哥”,赵匡胤很是欣赏赵普,招揽之意十分明显,赵匡胤正准备把赵普调到大梁城,只是由于西北战事突然爆发,赵普才暂时留在了渭州。

赵普出身世代吏家,眼光端是毒辣,他认定赵匡胤必非池中之物,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赵匡胤的邀请,他已作好了为赵匡胤效力的准备,赵普万万没有想到突然会接到这个调令,他不敢违抗军令,只好急急忙忙朝联军赶来。

渭州刺史古春对这个命令极为恼怒,赵普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有赵普在身边,古春才能放心在喝酒睡懒觉,哪怕是党项军包围了渭州城,因为有赵普在城墙上坐镇指挥,古春也能够安然入睡,可是,西北面行营都招讨使的命令十分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古春没有办法,万分不舍地放赵普离开了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