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和五名狮营军士潜伏的经验十分丰富,藏身的位置、观察的视野都很好,党项军的搜索小队数次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名党项军士还用腰刀往周青藏身地地方捅了一下,都没有发现他们。周青忍受着各种山,野小虫的侵袭。死死盯着党项军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半夜时分。一队队党项军无声无息地从军营出发,向着西南方向奔去,党项军从军营的侧门向外走,侧门不宽,可以并排走四个牵马的军士,周青粗粗数了一下,侧门走出了约有一千排左右的军士。

“约有四千人军士出了军营。没有听到马蹄声,估计是向着西南方向去了。”周青镇定地对着节度使李晖讲道。

天色朦朦亮的时候,周青趴在观察点上,仔细查看了党项军营的情况,党项军地帐篷一点没有少。这就让周青更加警惕,他觉得党项军的情况有些异常,趁着天色没有大亮的时机,迅速回到了乔家堡,向铁川源报告了党项军半夜的调动,铁川源意识到这个情报的重要性,马上带着周青,向颁州军报告了此事。

李晖看了看地图,对着邢培盛道:“乔家堡西南方向,最近地是凤翔府,稍远一点的是凤州,朝西是秦州,党项军为何要突然分兵,这样一来,党项军的实力就要被削弱,况且,四千人去进攻凤翔军,绝对占不了便宜,党项军如此用兵毫无道理啊。”

李晖又问周青:“党项军是否有四千人,是否是西南方向?”

周青很自信地道:“我看得很清楚,党项军从侧门出来地,每列四到三人,走了约一千列左右,肯定有四千人。至于方向,沿西南方向侦察一下就清楚了,这么多马,沿途总会留下马粪。”

李辉赞赏地说了一句:“周队正倒是细心得很,真是一块好料子。”

正在这时,一名军士从外面跑了过来,报告道:“党项军有来了。”李晖、邢培盛、铁川源、周青等人全部出营帐上了寨墙。

这一次前来表演的党项军比昨天明显增加,有近二千人,他们就如平常一样在堡垒前活动,只是不敢再靠近乔家堡的寨墙。

李晖看着在堡前纵横驰骋的党项骑兵,很有些犹豫,这一段时间,他也注意到在堡前挑衅的党项骑兵人数在持续减少,昨夜,又有四千人离开了军营,“党项人到底要做什么?”李晖还不能答出这个问题。

经过昨天的战事,观察判官邢培盛觉得党项骑兵的战斗力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两百名黑雕军能在自己眼皮下干净利落地消灭三百党项军,颁州军就算战斗力比不上黑雕军,也应该着不了太多,以此推断,在人数相等地情况下,颁州军和党项军交手,谁胜谁负还真说不清楚。邢培盛有了这个想法,看着二千党项军在堡外活动,禁不住有些手痒,他对李晖建议道:“昨天黑雕军和党项军战了一场,我看党项骑兵也不过如此,不若让颁州军出堡,将这股党项军吃掉。”

李晖断然否定了邢培盛的提议,他摇头道:“敌情不明,且莫贸然出击,颁州军只要能守住乔家堡,等到凤翔军、黑雕军、永兴军和延州军等诸军齐聚泾州,党项军则不战自败,我现在就当司马懿,死守乔家堡,看党项人能玩什么把戏。”

邢培盛不敢和李晖争辩,只是用失望的眼光看着堡外的党项军。

李晖看着邢培盛满脸失望,突然想起周青所说之事,对着邢培盛道:“刚才周青说起大队骑兵经过总会留下马粪。极有道理,你派出几个斥侯去看看这几千党项军到底去了何处。”

党项军还是和前几天一样,在堡外表演一番后,回到了军营。

黑雕军狮营在乔家堡补充了食物,灌满皮囊,把几名重伤员留在了乔家堡。然后连夜离开了乔家堡,狮营作为前锋营,现在已经基本完成了侦察任务,铁川源准备在泾州再转一圈后,就掉头朝西,回到泾州西面的泾河岸边接应黑雕军主力。

一条极窄地官道连接着凤州和泾州,官道蜿蜒地经过重重叠叠山,岭。八千凤州军,沿着官道快速地朝泾州前进。

凤翔节度使王景骑在战马上。走到队伍中间,他有些着急地看着呈一字长蛇阵的队伍,对身后的副将王环道:“你去前队,让军士们走快些,若有敌军埋伏在山上。我们只有挨揍的份。”

王环一提马缰,越过快速行军地步军军士,向前队赶去。

柴荣称帝后。针对边境常受到胡骑侵扰的问题,数次下诏,严令边境各节镇在遇到胡骑侵边时要互相支持,若坐视邻近的节镇被胡骑攻破而不出兵相救,则以通敌论处。有这个诏令,泾州军被党项军打败后,与泾州相近的节镇不敢袖手旁观。纷纷出兵救援。凤翔军以步军为主,调兵、集中兼准备粮草,花费了约四天时间,当八千凤翔军上路的时候黑雕军狮营已经到达了吴留关。黑雕军主力也在秦州集结完毕。

王景知道从凤州到泾州这一段路极为险峻,中间有多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因此,为确保凤翔军地安全,王景极为小心地派出由五百名军士组成的前锋营,前锋营全是骑兵,速度极快,他们始终在主力前方三十里处,每走三十里后,前锋营就会停下来,同时派出联络员给大军报信,大军得到一切平安的消息之后,才往前开进。

凤翔军就这样小心谨慎地向前推进,第四天,前锋营才远远地看到了小仓关。小仓关名为关,却并非吴留关那样的军事关口,而是两座大山之间的一条通道,这条通道长有一里多,宽约十六七米,从地形来看,小仓关的两座大山虽高,却没有树木,只有一些矮小稀疏的灌木和野草,山上一层厚厚的黄土,深深地盖住了山石,若敌军埋伏在上面,即没有东西往下砸,又由于山高坡陡,人马无法往下冲,所以,从军事上来说,小仓关并非凤州到泾州最为险要地关口,可是,小仓关是从凤州到泾州的必经之路,若不走小仓关,则大军要绕道四百多里。

前锋营校尉吴参带着五百军士停在了小仓关前,吴参多次从凤州到泾州,他知道过了小仓关,前面就没有险要的关口了。吴参骑着马,站在关口,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很少出现,因此,吴参命令前锋营停止前进。

“洪队正,你带五十人先过关,有什么异常赶快撤回来。”

“李队正,你带五十人爬到山上去看看。”

两个小队搜索一遍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吴参仍然不放心,又命令两上小队重新搜索一遍,仍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此时吴参才略略放心,暗自思忖:“党项军在泾州和颁州军对峙,那里有实力到这里来伏击我们,我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凤翔军前锋营全部通过小仓关后,派出联络员给后方报信,吴参带着前锋营在小仓关北面出口约两里地地方安营扎寨,等待着大军的到来。

凤翔军前锋营的一举一动,被隐匿在山上地党项军四个斥侯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准备了一些狼粪,只要凤翔军主力大部分进入小仓关,他们就在山上升起狼烟。

房当白歌带着四千人马在夜色中向小仓关进军,四千党项全是骑兵,从泾州到小仓关这一段路比较平缓,有利于骑兵的运动,房当白歌在第二天下午就赶到了小仓关。两支党项军会师后,兵力达到一万四千人,有了如此雄厚的兵力,房当白歌对于小仓关伏击战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房当白歌仔细勘查了小仓关地形,他认为凤翔军一定会派出前锋营探路,若党项伏军埋伏在小仓关关口,极有可被凤翔军前锋营发现,于是他下令主力部队一万人撤到小仓关北面约五里的地方设伏,同时,在小仓关南面约四里的一个山坳里,埋伏四千人马,小仓关打起来后,这四千人马就负责断掉凤翔军的退路,房当白歌要以硬对硬,用雷霆万钧之势全歼增援地凤翔军,把周军的注意力集中到泾州来,为大哥房当明率领的党项军袭取灵州创造条件。

凤翔军主力部队接到前锋营平安无事的报信后,慢慢进入了房当白歌布下的大口袋。

王景位于凤翔军中部,他走出小仓关关口之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过了小仓关,前面就没有险要之地了,不出意外,过了今夜,凤翔军就可以到达颁州地地界了。

忽然,前面的部队出现了紧张的喊叫声,紧接着,看见了山峰上随风飘动的黑色烟雾。

王景看见黑色烟雾,顿时色变,这是狼烟,胡人用来报警之用,他虽慌不乱,下令道:“前军变后军,断后,后军变前军,冲锋。”身后的亲卫马上吹响了迎战的号角,同时,数名传令兵向前队和后队急奔而去。

凤翔军的前锋营安营扎寨之后,军士们在营地里喂马、烧水或睡觉,睡觉的军士首先感到了大地的振动,他们就如被人猛抽了一皮鞭,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叫:“骑兵,大队骑兵。”吴参命令前锋营数名军士向后报信,然后命令前锋营迎击突然出现的大队骑兵。前锋营的军士是凤翔军中的精锐,他们看着象山洪一样汹涌而来的党项骑兵,没有一个人退缩,挥着闪亮的长刀,迎着党项骑兵冲了过去。

前锋军的军士勇敢的行动只是为党项人制造了一点小麻烦,很快,前锋营在党项军铁蹄的冲击下灰飞烟灭,校尉吴参砍杀一名党项军士后,被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狠狠击在头上,当场脑浆迸裂,吴参落马后,被蜂拥而来的铁蹄踩成了肉泥。

前锋营报信的军士冲到凤翔军前队时,前队已听到了马蹄声和喊杀声。王景治军极严,凤翔军前队是两千步军,没有得到命令,一个人都不敢后退。副将王环焦急地下令道:“用盾牌围成左右两个圆阵,弩弓手准备。”前队步军训练有素,听到命令后,两千步军分成两个集团,每个集团前面是两百名盾牌手,盾牌手持有面方形盾牌,方形盾牌有一米高,下面有两块尖刺,可以插到地上,后面依次是长枪兵和弩弓手。

此时,前队已出了小仓关,较为开阔的地形对骑兵的突袭极为有利,党项军骑兵淹没了前锋营后,冲到了凤翔军前队步军面前,数百支铁箭从盾牌后面密集地射出,党项军骑兵阵形密集,这一轮箭雨过后,上百名党项骑手中箭落马,他们同样没有逃脱被后面战马踏踩的命远。

凤翔军前队的两个圆阵,就如滔滔洪水中的两个孤岛,任凭洪水如何猛烈,仍然坚持挺立在水中央。

第八十四章 风云再起(七)

副将王环身上中了两箭,一箭射中右胸,一箭射在大腿上,口旧的铁箭射透了皮甲,入肉甚深,但是,王环面对如巨浪般涌来的党项骑兵,根本顾不上箭伤,也不瞄准,拼命地向着党项骑兵群放箭。两个盾阵前面已躺满了被射杀的党项军战马和军士,少数党项骑手躲过了铁箭的阻击,冲到了阵前,却被盾阵死死挡住,盾阵后面的长枪手趁着党项骑手放慢速度的机会,用长枪猛刺党项骑兵。

房当白歌看到凤翔军打得极为顽强,党项军一时不能解决战斗,下令道:“房当容昊率军留下来消灭这一股周军,其他部队绕过去,不要在这里纠缠。”

很快,党项军就完成了调整,党项军主力绕过盾阵,朝大仓关冲去,房当容昊率领三千党项骑兵,团团围住凤翔军盾阵,党项骑兵没有强攻盾阵,而是围着盾阵转圈,用精准的弓箭射杀躲在盾阵里面的凤翔军军士,这正是党项军的拿手好戏,盾阵里面的凤翔军十分密集,除了盾牌手可以躲在盾牌后面,其他人根本无藏身之地,党项骑兵射出的每一支铁箭都是夺命的恶魔。

王环又中了一箭,这一箭射中了他的左脸,坚硬的铁质箭头毫不费劲地穿透了王环的面骨,在面骨的破裂声中,副将王环重重地倒在地下。另一名校尉马上站出来承担起指挥重任,很快,这名校尉也被党项人射杀。

凤翔军前队英勇地顶住了党项军的数波冲击,但是,凤翔军前队在党项军的箭雨攻击下,损失极为惨重,当最后一名凤翔军指挥官倒下后,盾阵便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党项骑手迅速将缺口扩大,前队们步军被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至此,凤翔军前队有组织的抵抗结束了。

不少凤翔军军士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和党项骑兵纠缠在一起,拼死反抗。杀伤了不少党项骑兵,但是,更多的凤翔军步军军士在阵形被冲破之后,开始四处逃窜,他们被行动快速的党项骑兵轻易地追上,党项骑兵就如饿极了的恶狼看到鲜嫩的小羊,猛扑上去,把这些逃散地军士撕成了碎片。

前队的坚决抵抗给王景的中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中军是王景的主力部队,有三千骑兵,一千步军,是凤翔军中精锐中的精税。王景见到党项军越过了前队,下令道:“中军步军布下盾阵。骑兵队向后冲击。”

中军正好位于小仓关谷底,三百名步军盾牌手把方形盾牌插在地上,围成一个简单地阻击阵地。因为谷底狭窄,这个盾阵把谷底堵得严严实实。军士们神情颇有些悲壮地望着小仓关关口,当党项骑兵出现在眼前的时侯,众军士清楚地知道:拼死一搏的时侯到了。

凤翔军各级将校有一半是王景的族人,战死的副将王环是王景的远房侄孙,而中军步军指挥使王楚云是王景的族弟,王楚云对着步军大喊道:“后退是死路一条。拼死力战,或有一条生路。”

中军步军全是王景的子弟兵,他们存了必死之心,冷静地用弩弓痛击着狂暴地党项骑兵。谷底狭窄的通道,限制了骑兵的行动。尽管党项军人数占了优势,却无法形成包围,数次冲锋,在密集的箭网下,除了留下满地尸体,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不断涌入的党项骑兵把谷底塞得满满地。

王楚云箭法高超,他一箭射穿了一名党项军骑手的咽喉,看着落马的骑手,王楚云对着党项军大叫:“来啊,你们这些混蛋。”

就在中军成功地堵住了党项大军地时侯,后军也陷入了苦战。

埋伏在小仓关南面的党项骑兵看到升起的狼烟,就从小山坳冲了出来,切断了凤翔军的后路。

凤翔军遇袭时,后军还没有进入小仓关,王景的命令非常及时,两千后军也就变成了前军,后军主将高络纬极为机敏,他立刻命令把后军的数十架运粮用的马车集中起来,摆成一座临时地营垒,马车刚刚集中在一起,气势汹汹的南路党项军就出现在后军眼前,两千后军急忙躲到民马车后面,以马车为掩护,用弩弓阻击党项军,看到此情此景,高络纬冷汗直出,若没有马车的掩护,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马车极为有效地化解了党项骑兵冲击,躲在马车后面的凤翔军军士疯狂地向外射箭,他们知道,一旦党项骑兵冲破了防线,未日就将到来。南路党项军多次向马车发起冲锋,又在凤翔军的弩弓打击下退了回来。双方激战正酣之时,王景率着凤翔军中军三千骑兵队冲出了小仓关,疯狂地向党项骑兵发起了冲锋,当两支骑兵队迎头撞上之后,血腥地近身肉搏战开始了。

高络纬见两支骑兵队混在了一起,大声下令道:“冲出去,砍马腿。”

躲在马车后面的凤翔步军推开马车,向乱成一团的骑兵队冲了过去,失去了速度的骑兵群,也就失去了冲击力,至少减少了一半威力,凤翔后军步兵在高络纬率领下,奋不顾身地冲进了党项骑兵群,长枪兵则凶狠地刺杀马上的和掉下马的党项兵,盾牌手扔掉了笨重的方形盾,手持腰刀,看见马腿就砍,党项战马很快就倒了一片,不过,凤翔军的战马也被误砍断不少。

王景自从当上节度使以后,就从来没有上阵冲锋了,他也没有想到这次要赤膊上阵,凤翔军普通军士们制式武器是长刀,而王景则佩带了一把长剑,长剑是贵族身份的象征,但是,在骑兵作战的时候,长剑却不如长刀实用。王景手持长剑,格开一名党项军凶狠的一刀,这一刀几乎让王景长剑脱手,王景身后的亲卫眼疾手快,一刀砍翻攻击王景的党项军士,王景这才躲过一劫。王景毕竟是久经杀场的老将,几番冲杀后,——虽说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可是四处飞溅的鲜血很快让他找回了当年勇冠三军的感觉,当又有几名党项骑手冲过来地时候,王景头一侧,让过对手的长枪。同时长剑直击,深深地刺入了这名党项军的咽喉,抽出长剑的时候,鲜血激射而出。

在凤翔军骑兵和步军疯狂冲击下,南路党项军被冲开了一个大口子,王景带着一千多精锐的骑兵,逃出了党项军的包围。

房当白歌被阻在谷底,他狂怒着命令党项骑兵再次发起冲锋。狭窄地谷底,铺满了党项骑兵的尸体,谷底的凤翔步军在党项军的轮番进攻下,伤亡也是极为惨重,他们在王楚云的带领下。顽强地钉在那里,死死地挡住了党项骑兵,使南北两路党项军无法会师。正是由于他们的顽强,才使得凤翔军主帅王景得以集中兵力突破了南路党项军的堵截。

步军指挥使王楚云又射出一支箭后,右手习惯性地放在箭匣上,箭匣却空空荡荡,王楚云低头一看,才发现箭支用完了,他看着从南面奔驰过来的党项骑兵。心中一片冰凉,他扔掉心爱长弓,对着剩下地军士们高声喊道:“老子没箭了,和党项人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了。”

剩下的六百多军士们的箭匣基本上都空了,他们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静静地等待着党项人的冲锋。南北两路党项骑兵朝着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凤翔军扑来,狭窄地谷底,使党项骑兵的优势兵力无法发挥,和凤翔步军正面接触的党项骑兵不超过二十名,凤翔步军同时顶住了南北两路党项军地攻击,倒下一人,另一人就补上去。

房当白歌看到南路大军出现在谷底时,知道他的冒险取得了成功,看着极为勇悍的凤翔步军,他的怒火渐渐被尊敬之情代替,军人,对于同样勇敢的军人,总是心存敬意的。不过,尊敬是一回事,敌人还是必须彻底消灭,房当白歌对着亲卫低声说了几句,党项军中响起了几声短促的号角声,

党项骑兵听到号角声后,停止了冲锋,慢慢向后退,与凤翔步军拉开了距离。一名党项族地骑手提马走上前,下了一道命令,小仓关是较为封闭的环境,传声效果极好,南路党项军清楚地听到了命令。南北两路的党项骑兵取出了弓箭,对准了凤翔步军。

王楚云看到党项军准备用弓箭对付他们,自知无法幸免,他面色惨白地长笑一声:“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此句豪气干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片铁箭如狂风一样无情地扫荡了他们。

随着惨叫声、杀伐声的停歇,整个战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在死亡线上挣扎地重伤员发出的令人揪心的呻呤声,如此清晰地在狭窄的谷底回荡。

二十几名受伤被俘的凤翔军军士被党项人押着,在小仓关谷底仔细搜查,他们要确认凤翔军主帅王景是否逃脱,党项军搜查谷底的时侯,凡是发现重伤未死的军士,不管是凤翔军还是党项军,都补上一刀,彻底解脱他们。

几具穿着将军服饰的尸体摆在了房当白歌马前,被俘的凤翔军军士仔细辨认后,道:“插满铁箭的是王楚云将军,头颅被打坏的是王环将军,胸口被砍开的是高络纬将军。”王楚云、王环和高络纬都是凤翔军有名的勇将,尽管他们三人死得惨不忍堵,象一堆破烂一样被抛在地上,可是,凤翔军军士说起他们名字的时候仍是充满了敬意。

统计完战果后,一名党项校尉来到房当白歌面前,报告道:“八千凤翔军,战死了六千七百五十三名,被俘二十七名,王景带着一千多人逃走了。我们党项军战死二千六百七十六名,受伤无数。”

满地的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让看惯了尸体的房当白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对跟在身边的将领道:“我们向来认为中原人懦弱,现在看来这个说法不符合实际,凤翔军军士也是勇士,他们并不比回鹘人和吐蕃人逊色,若不是这些人死守谷底,王景老儿绝对冲不出包围,真是可惜。让王景老儿跑掉了口”房当白歌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凤翔军将领,道:“把这几员周军将军火葬了吧。”党项人的习俗中,火葬比土葬要高贵,房当白歌下令火葬凤翔军将领,是对敌手极大的敬意。

小仓关激战正酣之时,泾州外面的乔家堡。党项军和颁州军仍在紧张地对峙着。

观察判官邢培盛匆匆忙忙来到节度使李晖的营帐,他派出的斥候刚刚回来,斥候不仅证实了周青所说是事实,而且还有新地发现,“颁州军的六个斥候刚刚回来,他们分成两组,一组沿着西南方向搜索,他们在前往凤州的道路沿途发现了大量新鲜马粪。可以肯定地判断,有一支人数在四五千的党项军从这条道路经过。另一组斥候一直在观察党项军营,他们发现,党项军营虽然帐篷很多,但是军营里的党项军士比前几天少了很多。根本不象是两万人的军营,充其量不过五六千人。报告完客测秀况,邢培盛加了一句:”依未将地主意。若明天党项军仍然来挑衅,我们去给他们一下子。”

李晖没有表态,他反问道:“按往常的经验,回鹘人、吐蕃人和党项人侵扰边境,并不以攻占城池为目的,主要是抢夺财物,他们抢完就跑。并不会和大军长久地对峙,你说,党项人到底要干什么?”

邢培盛急于出战,道:“党项人的意图,我们只有不断地试探才能知道。”

邢培盛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李晖,李晖沉呤道:“邢郎说得有道理,明天你率一千五百名马军和二千名步军出堡迎战,不过要见机行事,若敌军势大,且且不可恋战,

晚唐以来,战事不断,特别是五代这几十年,战事频繁得如家常便饭,那一月不打仗,还是个新鲜事。在这个动乱年代,能当上节度使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真本领,绝非和平时期的武将所能比,特别是王景、侯大勇和李辉这种镇守边关的节度使,更是节度使中地骄骄者。李辉在战略上极为小心,但是在具体战术上却并不保守,他没有给邢培盛定下框框,而是让他择机行事。

第二天清晨,邢培盛穿着铠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带着颁州军出了寨门,邢培盛是个年轻气盛、心气颇高之人,他不愿意等着党项人打到家门口,出兵前,邢培盛叫来多名斥候和附近的村民,反复询问乔家堡附近的地形,画出了地形详图,他探知在党项军营不远处,有一处树林茂密的山坡,邢培盛便决定在此地出其不意地伏击党项军。

颁州军设伏后不久,十几匹快马从党项军营急驰而出,很快,到了小山坡。

邢培盛回头盯着身后的一名颁州军斥候,问道:“你不是说党项军从来不派侦骑,这是怎么回事?”

颁州军地斥候道:“前一段时间,党项军每次出动,确实没有派出侦骑,今天可能是临时派出来的。”

颁州军用来隐藏的山坡仅仅是一个缓坡,邢培盛考虑到党项军每次出动,都不派侦骑,因此才在此设伏,而从未出现地侦骑意外地出现在山坡,这三千多人马根本逃不过侦骑的眼睛。

邢培盛下令道:“等到党项骑兵一上山坡,就把他们全部干掉。”

这个山坡,党项骑兵小队非常熟悉,这是他们到乔家堡的必经之路,这一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党项骑兵小队并没有意识到前面的危险,冲上山坡时,吃惊地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数十名凤翔军弩手举着手弩,凶狠地对着他们。

党项骑兵没有来得及掉转马头,数十支弩箭发着啸声冲向了他们,只有一名党项侦骑躲过了弩箭的攻击,他俯在马背上,狠命地往回跑,十几名颁州军骑兵迅速从山坡上冲下去,那名党项侦骑骑术极为了得,回身射了数箭,两名颁州军军士中箭落马,一名快马越过追赶的颁州骑手,引弓一箭,正中党项侦骑后背,这名骑手正是光紫驼,射杀党项侦骑后,他又听见马蹄声,只见远处有十几个党项骑手朝党项军营飞奔而去。

听到党项军有两队侦骑,邢培盛有些遗憾地道:“伏击打不成了,我们没有隐藏地必要了,各军做好战斗准备。”

光紫驼回到颁州军骑兵队前,人和马都处于兴奋状态,他看着远处,心里盼望着党项军过来,整个颁州军摆的位置很好,若党项军攻来,他就可以率领颁州骑兵从高往下冲,给党项军致命一击。

自从房当白歌带着四千军士走后,师高金带领三千党项骑兵在乔家堡和颁州军对峙,他肩上的担子如大山一般沉重。

当党项军兵力雄厚之时,他们急切盼望着颁州军迎战,只要能够重创大周军队,就会给周军增加更多的压力,也就为夺取灵州创造更好的条件,可是老奸巨滑地颁州军主帅李晖,根本不出堡迎战,使党项大军如狗咬乌龟一般,根本没有下口之处。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党项军调集重兵伏击凤翔军,在乔家堡外的党项军只有三千人,坐镇泾州的师高金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制造党项军兵力雄厚的假象,借以恐吓颁州军,维持对峙的局面。

当第二队侦骑回来之时,师高金知道颁州军已经主动出击了。

师高金、元高和仁多坐在帐前,脸色十分凝重,元高道:“颁州军敢于主动出击,很有可能是援军到了,我们只有三千人,不若退回泾州城吧。”

党项军在泾州城外大败泾州军后,占领了泾州城,党项房当族世代居于清水河畔,他们长于骑射,却没有守城的经验和兴趣,而且党项军两万多人全是骑兵,若用骑兵去守泾州,则完全失去骑兵的机动能力,变相困住了骑兵的手脚,因此,房当白歌将泾州城的青壮年屠杀一空后,只留下一千名党项军士守在泾州城,而党项军主力继续东进,在乔家堡受阻后,就停留在乔家堡外,和颁州军对峙。

元高见军营兵少,有些胆怯,便提出了退回泾州城的建议。

仁多不同意退回泾州城,他道:“我们的优势是拥有强大的骑兵,若退到泾州城,则我军的优势顿失,打阵地战,我军远远不如周军,泾州对我们来说是包袱,我建议就在乔家堡外和周军周旋,实在不能取胜,退到吴留关就是。”

师高金和仁多的想法基本一致,经过短暂思考,他已下定了决心,道:“距离泾州最近的是凤翔府,白歌现在已经率重兵去伏击凤翔军,凤翔军肯定来不了,大周其他援军还要两三天才能到达泾州,这一定是颁州军试探性的进攻。如果我估计得没有错,颁州军应有四千人左右,人马少过三千人,颁州军绝不敢出动,人马多过四千人,则乔家堡防守力量不足,我们决不能退缩,要趁这个机会歼灭这股敢于出击的颁州军。”

元高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位素来温和的军师,他没有想到军师的胆子和胃口都如此大。

师高金眼色凌厉地看着两人,下令道:“仁多率一千人,从北面的小道穿插到颁州军的后面去,我和元高率两千人从正面出击,缠住颁州军,等到仁多部迂回到位后,元高部、仁多部就可以形成两面夹击之态,一战打跨颁州军。”

听到如此安排,仁多吃惊道:“这样一来,大营就空了。”

师高金神态坚定地道:“若我军败了,要这大营何用。”

第八十五章 风云再起(八)

从军营迂回到颁州军所在的小山坡,必须要绕一个大弯子,——有些费时间,仁多领命后,带着一千党项军急驰而去。

师高金和元高带着两千党项骑兵不紧不慢从军营里出来,要到小山,坡时,就看到了颁州军的探马飞快地向小山坡跑去,党项军在距离颁州军四五百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颁州军早已在小山坡上严阵以待,观察判官邢培盛见党项军骑兵分为左右两队,数面鹰旗随风飘扬,军容甚为严整,人数却并不多,邢培盛年轻气盛,且是一个好战之人,他要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向党项军发起了冲锋。

邢培盛高举长枪,用充满杀气的声音发出了进攻的命令,中军响起了“隆、隆”战鼓声,牙将光紫驼一马当先地冲到最前面,一千五百名颁州马军紧随其后,顿时,战鼓声、马蹄声和喊杀声响彻云霄。

在乔家堡外的党项军不过三千人,师高金并不准备和颁州军硬扛,他打算在小山坡下较为开阔的的平地上,先缠住颁州军,只要仁多穿插到位,从后面发起攻击,则数量上没有绝对优势的颁州军必败。

颁州军响起战鼓声后,党项军也响起了“呜、呜”的刺耳号角声,两千党项人分成两队列阵,每队一千人,号角声响起来后,一队党项骑手转身向后跑,跑了三百多米后站住,而另一队党项骑手则取出弓箭,等着颁州军进入箭程。

颁州骑兵从山坡上往下冲,速度极快,一片灰尘腾空而起,声势极为摄人,州进入箭程,颁州骑兵把铁箭射向党项人的同时。也受到了党项人铁箭的攻击。一千党项骑兵在号角的指挥下整齐地射出一箭,然后掉转马头就往回跑。光紫驼杀性甚重,他挡开数支铁箭,气势汹汹地咬住党项骑兵,紧追不舍。

射完箭的党项骑兵绕过另一队党项骑兵,向前跑了两百多米后停下。抽出箭做好射击准备。而等候多时的另一队党项骑兵对着追来的颁州骑兵就是一阵猛射,他们和前队一样,射完就跑,让另一队作好准备的骑手对付颁州骑兵。

这两轮较量结束,颁州骑兵吃了大亏,党项骑兵本身就长于骑射,且是在静止着射箭,而颁州军是一边冲锋一边射箭。在运动中射箭是对骑术和箭法地综合考验,颁州骑兵在这方面的训练明显不足,骑手们在快速运动中射出的箭大多失去了准头,所幸是射群体目标,误射误中的情况不少。所以这两轮对射。党项军伤亡不大,而颁州骑兵伤亡却着实不小。

骑手落地后,战马就四处逃散。地上躺了一片呻吟挣扎的骑手,这些骑手绝大部分都是颁州军,只有极少数党项骑手被射落马下,几名受伤较轻的颁州军骑手,已经提着刀爬了起来,他们四处寻找着落马地党项骑手,一名受伤较重的党项骑手勉强爬了起来。被这几名颁州军骑手砍得血肉横飞。

此时颁州步军虽保持着队形快速推进,却已被骑兵丢在了后面。步军很快就到了骑兵撕杀过的战场,伤重未死的党项骑兵全部被颁州步军砍杀。

邢培盛骑着马手持长枪,跟在步军群里,他皱着眉头看着双方骑兵队的追逐。经过这一番较量,双方骑兵的战斗力优劣显而易见,邢培盛意识到这样打下去,颁州骑兵会被党项骑兵慢慢消耗掉,他下令道:“鸣金收兵,步兵呈防守队形,给骑兵留一个通道。”

颁州骑兵往回收的时候,党项骑兵如影随形地贴了上来,却不过分逼近,保持着四五十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他们可以不断利用精准地弓箭射杀颁州骑兵。当颁州骑兵退回步军阵地后,党项骑兵也就停止了追杀。

光紫驼连射数箭,射中了两名党项骑兵,他正追得性起,忽然听到收兵的号令,此时他的心情就如一名饿极的人刚刚拿到一碗香喷喷的肥牛肉,还没有来得及吃,却又被人夺走,但是军令如山,他虽然好战,却也不敢有违军令,他满腔怒火地回到邢培盛身旁,用吃人地眼光盯着邢培盛,道:“已经咬住党项人了,为何收兵?”

邢培盛怒道“这样打下去,正中党项人下怀,论骑射,胡人真是历害,颁州骑兵大大不如,再打,就剩不了几个人。”说到此时,邢培盛突然想到了那一支黑雕军的小部队,这是一支什么部队,竟然在人数少于党项军的情况下,以骑兵对骑兵,把党项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光紫驼看着身后地颁州骑兵,一千五百名颁州骑兵,竟有三百人被射下马来,他沮丧地不再说话,只是用凶狠的眼光盯着党项骑兵。

邢培盛见党项军打法和平常不一样,平常党项军的进攻欲望很强,象今天这样的打法很少见,这引起了邢培盛的警惕:“难道党项军还在等待伏兵?”战在此时,邢培盛明白打不成伏击,凭手里这点兵力无法战胜党项骑兵,他更担心党项军的增援部队上来,于是咬咬牙,发出退兵的命令。

师高金听到颁州军退兵地号令,对元高道:“颁州军要跑,缠住他们,仁多军马上就要到了。”

党项人鼓角大作,党项人每个队有两个营,每营有五百人,他们就以营为单位轮番发起了冲锋,每个营都是呼啸着冲过来,放一通箭后,又呼啸着跑开。

颁州军步军有两千人,他们一直没有参战,中军发出退兵号令后,他们并没有混乱,只是前军变后军,慢慢向乔家堡移动,党项军发起冲锋后,他们重新站住,步军弩弓手用密集的铁箭射住了阵脚。

拉锯了几个回合之后,党项军和颁州军互有伤亡,颁州军后方渐渐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很快。马蹄声由远到近。邢培盛脸色微变,党项人果然有伏兵,难怪要纠缠住颁川军不放,他虽惊不乱,果断下令道:“步军守住阵脚,骑兵迎战党项援军。”

光紫驼初战失利。心中激愤难平,他大吼一声,率领颁州骑兵向着增援的党顶军冲去。从后面杀过来的正是党项军仁多部,他们有一千人,颁州骑兵虽然蒙受了一些损失,但仍有一千一百多人,两支骑兵队伍速度极快,人数相当。很快就顶在了一起。

仁多军一到,元高部士气更振,他们不再以营为单位出击,而是倾尽全力,不顾伤亡。对着颁州步军的防线全线出击。颁州步军地弩弓手在这生死关头,也是拼尽了全力,用最密集的弩弓阻截党项军。但是党项骑兵来得太快太猛,他们在弩弓的密集射击下付出巨大伤亡后,突破了颁州军地防线。

一场混战开始了,颁州军步军在邢培盛有力的组织下,虽被党项骑兵冲散,却没有出现崩溃的局面,步军们或以营或以伍为单位聚在一起。各种兵种相互配合,和党项人拼死相斗。而颁州骑兵,则在疯子将军光紫驼的率领下,和仁多部党项军杀得难解难分。

渐渐地,更为勇猛的党项中在混战中开始占据了上风。可是颁州军打得极为顽强,在短时间之内,党项军也无力吃掉颁州军。

邢培盛身边聚集了四百多名步军,被党项军团团包围住,邢培盛看出战局已经极为不利了,心中很是着急,可是现在已陷入混战,除了身边的四百多人,他已无法有效组织部队了。邢培盛心中只剩下一个,“拼”字了,他枪如闪电,一枪把一名党项骑兵挑下马来,又有数名骑兵冲了过来。

这时,从党项军营方向传来了巨大地轰响声,邢培盛和师高金两人都是心头大震,邢培盛以为党项军又来了援军,而师高金却知道这一定是周军,因为党项军为了打败颁州军已经全军出动了,现在军营里没有一兵一马。

骑兵转眼就到了战场,军旗上飘着一个,“庆”字。

邢培盛身后的一名大嗓门的颁州军士吼了一句:“是庆州军。”跟在邢培盛身边的所有军士都兴奋得狂吼了起来。

庆州军有七千人,其中骑兵三千,接到泾州战报后,庆州军就沿着马岭水南下,他们先到了泾州,泾州党项守军只有一千人,他们见庆州军势大,而且城内还隐藏着不少逃脱屠杀的泾州青壮年,所以,他们未作抵抗就放弃了泾州城,庆州军未伤一兵一卒就收回了泾州,庆州军夺得泾州后,留下步军守城,三千骑兵就朝乔家堡出发,庆州军运气实在是好,他们又遇到了党项军的空营,庆州军骑兵一把火把党项军营烧了个精光,士气极旺的庆州骑兵从党项军营继续朝乔家堡出发,又遇到了正杀得难解难分的党项军和颁州军。

庆州骑兵这个生力军加入战团后,迅速扭转了战局。

师金高禁不住长叹一声,“天不助我也。”若周军援军不到,颁州军必败无疑,如果打败颁州军,即使周军援军到来,党项军也有能力将对峙局面拖至房当白歌回师之时,可是庆州军地到来,完全打破了他的计划,说到底,战场上凭的是实力,没有实力,则拿不到自己想耍的东西,即便侥幸得手,也不能长久地保住成果,庆州军的长驱直入,实际上是党项军实力不够所至。

师高金对着身后地传令兵下令道:“全军向泾州撤退。”

在号角声和传令兵手中令旗的指挥下,党项军集中力量朝着西北方向突围,党项军付出惨重代价后,数百名党项军突破了颁州军和庆州军的包围。光紫驼一马当先,率着两千多颁州和庆州骑兵咬住党项残军,紧追不舍,这是一场耐力和信心地角逐,追了四十里后,党项军见无法摆脱追兵,离开了官道,钻进了森林茂密的莽莽大山。

光紫驼和庆州军骑兵都指挥使王天畔是老相识,他听说党项军营是空营时,气愤地骂了起来:“党项人只有三千人?他妈的,这群混蛋,这么少人马。还天天到乔家堡前来耀武扬威,我呸,这些党项人竟然使诈。”光紫驼骂完又道:“马上要到泾州城了,我们追到泾州城下,看看他们的虚实,莫又是一座空城。”

令光紫驼又大吃一惊的是。王天畔兴致勃勃地道:“泾州城也被庆州军夺回了,走吧,我请你进城喝酒。”

没有突围成功的党项族军士,在颁州军和庆州军步骑的团团包围后,全部战死。

泾州大战紧张曲折而又戏剧性地进行地时侯,奉旨主持西北边境大局地西北面行营诏讨使侯大勇也累得够呛,他原本想悄悄住进郑州侯府,歇息一晚继续赶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先是郑州新任防御使王汀湖过来拜访,随后符彦辉又闻迅赶来,然后郑州城内的豪绅也纷纷赶到,很快。冷落很久的郑州侯府又车水马龙了,郑州府里的下人、使女见到侯大勇回来了,工作热情高涨。把热水备好,打扫干净房屋,为五十多位亲卫做饭,一时之间,郑州侯府仿佛重新焕发了青春。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热情地郑州各界人士,骑了一天马的侯大勇才发觉实在是有些疲劳,不过。受人爱戴、捧迎,总是令人开心地一件事,他舒舒服服地泡一个澡后,又精神抖擞了,他习惯性地来到了以前议事的书房。

书房里一尘不染。就如从前他住在府上时一样,侯大勇在书架前站定,书架上还有许多书,多是符英嫁给侯大勇时带来的嫁妆,侯大勇随手取出一本,却不是符英带来的,不过,这本书上也带着符英的身影。在书是黑雕军在磁州攻破礼弥教磁州总坛时缴获的《太白阴经》,当年黑雕军从磁州总坛救出符英后,符英为了表示感谢来到侯大勇军帐时,侯大勇正好在看这本兵书,拿起此书,侯大勇甚至清晰地记得符英进帐时的形象:上身穿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身穿着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

侯大勇拿起书,想起同符英相遇、交往以及成亲后的一幕幕,心中竟有些感慨,自已算是彻底融入到这个年代了,另一个世界地人和事,在他脑中越来越淡“恍如隔世——真是一个恰如其分的形容词,有时,侯大勇真是有些恍惚:”我真的是来自未来吗?”只是手枪、手机、手表等超出这个时代的物品,默不作声地证明了侯大勇的时空之旅。

侯大勇正在伤感之时,书房有人轻轻敲门。

进来地是钱向南,钱向南以前是郑州府的录事参军事,他的家就和侯府很近,一回到郑州,侯大勇就让他赶快回家去看看孩子和孩子他妈。钱向南回家后换了一身新衣服,胡须也修整过,气色看起来好极了。

侯大勇知道钱向南肯定有什么重要地事,否则也不会半夜三更地过来,侯大勇也没有问,他笑道:“女人家,女人家,没有女人没有家,钱郎回家一趟,面目一新。”

钱向南微微一笑道:“刚才接到军情营送来的情报,军情营这帮小子,先是到了大梁,又从大梁追了过来,绕一个大圈子,今天才把情报送来。看了这份情报,我越想越觉得党项人有些奇怪,我猜想节度使肯定没有睡觉,就大着胆子过来了。”

侯大勇接过钱向南手中的一张纸,内容简明扼要,主要是对党项房当族基本情况和近期战事的介绍:党项房当族,是党项八族之一,世居清水河畔,崇佛,尚白。近年和回鹘、党项争斗甚烈,多有斩获,势力略逊于党项拓跋族,而远远强于其他各族。首领房当明,自封为灵州节度使,其弟房当白歌,自封为灵州节度副使,房当族全族约有三十万户,控弦之士约有五万,此次攻入周境的党项军约有两万人,首领为房当白歌,房当明和另外三万人离开了清水河畔,去向不明。房当白歌率领党项军攻破了泾州,河阳将白重赞战死,现在党项军在泾州外乔家堡和颁州军对峙。

侯大勇看完之后,问道:“你觉得党项军有何奇怪之处?”

钱向南摸了摸修理得颇为整齐的胡须,道:“胡骑犯边,历年来都是以抢夺财物为主,他们攻入边境后,大肆掠夺财物后就迅速退出边境,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和中原军队交战,但是,此次党项人攻破泾州后,还要继续孤军东进,难道不怕被大周军合围吗?我实在没有想通党项人在泾州和颁州军对峙的目地?更关键的一点,房当明和另外三万人去了哪里?”

侯大勇低头又看了一遍纸条,道:“情报准确吗?”

“军情营有一名军士扮作蜀商,跟着粟特人的商队到了清水河畔,他和房当族人作买卖,长期在清水河畔活动,房当族人只当他是蜀人,并不疑他。”钱向南因为情报问题,曾经受到过侯大勇斥责,此次军情营的情报甚为详细,而且这些情报飞鹰堂并没有提供,因此,钱向南说起此事隐隐有此得意。

侯大勇习惯性地走到书房左侧,以前这里挂着一幅狮营特别制作的地图,走到墙边,才想起那幅心爱地地图现在已经挂在凤州侯府的书房里,侯大勇取出一张纸,凭记忆在纸上画出了各州的位置,虽不甚精确,大体位置却相差不大。

侯大勇指着简易的地图道:“泾州到郑州路途遥远,我们接收到的情报其实已是过时情报,现在泾州战况发展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从早到晚,据我分析,由节度使李晖这员老将镇守乔家堡这个险关,党项人很难攻破乔家堡,也就是说,党项人根本无法继续东进。若党项人向南进,要受到凤翔军、颁州军和永兴军三军夹击,若向西南走,就是秦州、凤州,这是我们黑雕军的地盘,且有凤翔军的侧击,党项人只怕难有作为,若向北,则有庆州军、通州军、延州军和灵州军。房当白歌率领的这支党项军深入到泾州,实际上已经处于大周军重重包围之中,战略态势对党项军极为不利,若党项军是支孤军,则必败无疑,不足为虑。”

侯大勇加重语气道:“房当明在哪里?他的三万部队在哪里?这支去向不明的人马才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事情。钱郎,军情营这个情报,来得太及时了,你的思考方向也是正确的,你马上让军情营的人去查找房当明和这三万部队的下落,这件事非常重要,一定要抓紧办理,提供情报的军情营军士,要重赏。”

军情营得到了高度赞扬,钱向南一扫上次被飞鹰堂压倒的晦气,喜滋滋地回到了家中,钱向南的妻子还在烛光下坐着,等待着久未回家的夫君。钱向南回到家后心情甚好,只觉烛光下的夫人竟然如此秀丽动人,两人说了几句话后,钱向南就抱着夫人上了床。

钱向南到侯大勇府中之时,确实已经上了床,他和夫人是久别胜新婚,两人一起达到快乐的高峰后,夫人就沉沉地睡去了,而钱向南始终想着军情营的情报,这个情报如此重要,他知道节度使一定会感受兴趣的,于是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赶到节度使府上。侯大勇果然对这个情报极为感兴趣,对军情营的工作也进行了肯定,这让郁闷多天的钱向南终于扬眉吐气了。

钱夫人没有想到郎君从节度使府中回来之后这么高兴,郎君高兴她自然也高兴,于是,两人再次达到了快乐的高峰。

第八十六章 凤云再起(九)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侯大勇养成早起晨练的好习惯,兼之一个人睡觉也没有恋床的理由,天边刚露出一丝亮光,侯大勇就翻身起床了。

府上的下人们也都早早起了床,打扫卫生、外出买菜,揉面淘米,烧火洗锅,个个都显得忙忙碌碌,他们要为赶路的亲卫们准备丰盛的早餐。五十多个亲卫也在陈猛地带领下,在院子里做着虎卧撑、下蹲和跋跳,整个院子显得热热闹闹。

主院里花草树木培育得颇为繁茂,并没有因为侯大勇不在这里常住而有丝毫马虎。侯大勇在院子里慢跑了一会,又挥拳弄棒练了一阵,身上也就大汗水淋漓了,经过改良的“何家刀法五式”早已练得熟透了,经过三年手不离刀的生活,兼之勤习天遁功,侯大勇对刀性深有体会,“速度和力量”就是军人刀法的精髓,现在练习“何家刀法五式”,纯粹是把这套刀法作为活动身体的套路。

一个乖巧的使女站在主院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侯大勇停了下来,连忙送上一杯茶水,这个使女年龄不过十六七岁,长得干干净净,是管家叫来服侍侯大勇的。昨天晚上,就是这名使女给侯大勇端茶送水,按照规距,这名使女应该睡在侯大勇主房的外间,侯大勇并不反感这名小女子,只是觉得让一名小女子睡在外间很有些暧昧,当年春兰秋菊就曾经睡在他的外间,就让这名女孩儿到另一个房间去睡。

侯大勇舒适地喝了一大口茶,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到府上几年了。”那小女子略有些羞赧地答道:“我叫锦茵,前年底才到府上。我到府上不久,阿郎(唐及五代对男主人的称呼,那时没有老爷之称)就走了,所以阿郎不认识我。”侯大勇见锦茵模样甚是周正。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清亮灵活,心中一动,问道:“你为何要到府上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锦茵面色略略暗淡,低声道:“我是许州人。父亲是读书人,靠教蒙童为生,那年发瘟病,父亲、母亲都去了,为了安葬了父母,家中的薄财全部用尽了,走投无路之时,偶尔遇到秋娘子。秋娘子见我可怜,就把我买到府上。”

自古以来,买身做下人、当使女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侯大勇在沧州初掌刘三府弟之时,还是用现代人的伦理和思维方式来考虑问题。曾提出要把府中奴仆全部放走,可是一半以上地男仆和绝大部分使女都不愿意离开,因为离开侯府后。虽然名义上改贱为良,可是他们一无所有,身无长计,连生计也无法维持。有了这个经历,侯大勇对古代社会现实有了具体的认识,他本来认为买卖奴婢是极不道德之事,现在看法又有所不同。世界上有许多事存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既然存在了,也就有存在的道理。

侯大勇问道:“你家中还有长辈吗?”

锦茵想到父母双亡时自己四处求助,那些所谓长辈冷漠的眼神和推三阻四的行为,竟让她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她肯定地答道:“我没有长辈了。”

侯大勇又问:“那你订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