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头将军盖河战死,陇西被黑雕军占了?”带队押送马匹的回鹘校尉听到回鹘使节上消息后,被惊得目瞪口呆。

“黑雕军占领陇西后,并没有回凤州,现在说不定正在朝兰州方向前进,我们赶紧往回撤吧。”

押运官还有些迟疑:“我没有接到回撤的命令,擅自行动要受军法处置。”

“葛萨将军发命令的时候,陇西还没有被攻占,若你知道黑雕军攻占了陇西,还把马匹送往秦州,到时才要被军法处置。”葛萨使节对押送官的死脑筋极为不满,大声地说道。

押送官犹豫片刻,道:“好吧,休息片刻就回去吧。”

葛萨使节急着回兰州,道:“别休息了,赶紧往回走吧,免得夜长梦多,侯大勇是个无耻之人,他手下的军士肯定也是,若被他们发现些马匹,麻烦就大了。”

押送官武官出身,一向看不上文官。他见使节狼狈的模样,更是瞧不上眼,他不容商量地道:“哪有这么巧的事,等大家休息一柱香的时间再往回走,我倒要看看黑雕军是不是长得有三头六臂。”

押送官对着身边的军士道:“传令下去,休息一柱香的时间。然后掉头回兰州。”

话音未落,东南方向、西北方向同时响起了轰轰隆隆的马蹄声,地面也随着马蹄声在轻微地颤动。

押送官猛地变了脸色,他知道回鹘军主力大部分到兰州去了,这一带没有成建制地回鹘骑兵,他翻身上马,大喊道:“准备迎敌。”

回鹘军乱蓬蓬地向着战马跑去,可是已经晚了。数面黑雕军旗帜出现在他们面前。

葛萨使节脸把苍白,望着如魔鬼般出现在面前的黑雕军,他长叹道:“这此马保不住了。”

两支黑雕军骑兵一左一右各五百骑,把回鹘马队紧紧围住,带队骑兵校尉正是陈猛和铁川源。回鹘军不过百人。而黑雕军近有千人,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所以。黑雕军只是把回鹘军围住,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

陈猛一提战马,来到押送官和葛萨使节身边,历声道:“你们是干什的?”明晃晃的刀尖差点碰到了押送官的额头。

葛萨使节鼻子被气糊涂,吴家小镇在兰州回鹘的地盘,大周黑雕军耀武扬威地来到回鹘地盘上,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回鹘官员是干什么地。他本来想表现出回鹘使节的骨气来,可看到黑雕军凶狠的眼神和闪着寒光的刀锋,他的呵斥变成了解释,用中原话道:“我是兰州别将葛萨的使节,才从凤州见过节度使。现在正准备回兰州,汉人有句俗话,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可是回鹘使节。”

葛萨使节说到这里,见押送官诧异又轻蔑地看着自己,才醒悟太过软弱了,于是提高声音道:“这是吴家小镇,是回鹘汗国的土地,你们大周军为何跑到这里来,为何跑到这里来?”

陈猛冷笑两声,道:“胡说八道,此镇是吴家小镇,吴家小镇明明是汉人镇子。你们回鹘人带着这么多马匹在这里,定是不怀好意。”

押送官也懂中原话,他辩解道:“我是马队的押送官,这些马匹是按照吐少度将军和大周节度使地协议,运到凤州去的,节度使知道这件事情。”

铁川源听到他们啰啰嗦嗦说个不停,不客气地打断押送官的话,道:“既然是送到凤州去的,把马匹交给我们就行了,就不劳你们远送,现在这里没有你们什么时候事情,你们可以回去了。”

押送官是武将出身,听到此语,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实力悬殊,抽出弯刀,怒斥道:“大周军到回鹘境内,抢劫回鹘军马,真是欺人太甚,想要马,哼哼,问我手中弯刀同不同意?”

铁川源和陈猛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同时举刀向押送官发起进攻。陈猛举刀直取押运官的咽喉,而铁”源一刀砍向押运官战马,这两刀快如闪电,配合默契,押运官只来得及挡住陈猛地攻击,根本无法挡住铁川源斩向战刀的一刀。

押送队有近百名回鹘军士,十几名跟在押运官身后,但是,陈猛和础”源说打就 ,没有任何征兆,当回鹘军十反应讨来之后,押送官只经种种的摔在地上。

黑雕军军士齐刷刷地举起新式腰刀 侯家刀,向回鹘军士逼去。

回鸦使节见黑雕军太多,反抗只能是以卵击石,他举着双手,焦急地大喊道:“不要反抗,把马交给他们。”

铁川源加了一句道:“把你们骑着的战马也全部留下。”

回鹘使节看了看兵强马壮地黑雕军骑兵,又看了看从地上爬起来,极为狼狈的押运官,犹豫了一会,对押送官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下马吧。”

押送官鼻子、嘴唇全部摔坏了,鲜血满面,样子极为可怜,他知道事已至此,若不按照黑雕军所说的办理,定然脱不了身,于是下令道:“全体下马。”

回鹘军士极不情愿地下了马。

陈猛身后的亲卫舞动了几下红色小旗,黑雕军慢慢让出一个缺口。回鹘军士们满脸怒火,在黑雕军的刀锋下又无可奈何,一个个从缺口鱼贯而出。

押送官走到最后,他对陈猛道:“马交给你们了,按照先前协议,这是买卖。你们应该给我们钱或绢。”

陈猛哪管这些,他笑道:“黑雕军的军需官在凤州城内,你去找他要吧,我可是分文皆无。”

押送官知道向陈猛要钱无异于与虎谋皮,可还是忍不住向陈猛说起付钱之事,被陈猛笑嘻嘻地拒绝后,悻悻地跟着回鹘军士走了。

黑雕军打下陇西后,为防止回鹘军反扑。郭炯把陇西的城防,交给了随后到来地陈仁义。陈仁义出自郑州军,也是一员勇将,在攻打秦州的战斗中,表现得极为英勇。凤州大战结束后。侯大勇从驻扎在各地地七千步军中,挑选了两千五百名较为年轻的军士,组成新军。由陈仁义担任都指挥使。郭炯则率领黑雕军出了陇西城,向西北方向运动,准备在运动中阻击兰州回鹘军可能派出的援军。

出现在吴家小镇地陈猛和铁”源,就是黑雕军的先锋军。陈猛、铁川源所率前锋骑兵,在吴家小镇抢了回鹘的战马后,继续前进,数次击败小股回鹘军。最远时候到达了距离兰州不过二十里地村庄。

郭炯率领四千黑雕军主力骑步军,出了陇西过后,一路往西北方向挺进。黑雕军西进的战略目的是打击回鹘援军,把陇西牢牢控制在手中。只是,兰州回鹘军比想象中还要虚弱。黑雕军从陇西出发,势如破竹,根本没有遇到回鹘军有效的阻击,一不小心,黑雕军竟逼近了兰州。

此时,兰州回鹘军主力还在凉州南部和仁裕大军对峙,兰州回鹘守军不过四千人,他们知道黑雕军的历害,在兰州城坚守不出。

到达兰州近郊的黑雕军不过五千人,没有攻城重武器,且是无后方作战,因此,郭炯没有发起任何攻城动作,黑雕军把兰州城外能够找到的回鹘小部队扫荡一空后,从容地退回到大周境内。

盖河战死、陇西失守、黑雕军兵锋逼到兰州城,这三个消息,如惊雷一般,把葛萨击得晕头转向。依着葛萨往日的脾气,他肯定要立刻出兵凤州,和侯大勇决一死战,可是,仁裕大军压力越来越大,他根本没有实力分兵去和黑雕军对抗。

经过近两个月地浴血苦战,葛萨终于明白,战争不仅是勇气的较量,更要实力的较量,兰州回鹘军在渭水岸边受到了重创,短期之内很难恢复元气,兰州回鹘军凭着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赢得一场战斗容易,要想赢得一场战争,则是难上加难。

明白这个道理后,葛萨决定退兵回兰州。

两个月,对于常态中的人,不过是短短地一瞬间,而对于环境、身份等急剧变化的人来说,其心理、思想等方面往往会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改变。

葛萨作为神箭将军时,纵横疆场、快意恩仇,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和阿思地爱情也浓如蜂蜜,醇香醉人。初为兰州别将时,连打胜仗,很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豪气,英雄是红花,亲密爱人就是绿叶,这时的葛萨,常常挂念着不知所踪的阿思。

可形势瞬息万变,葛萨成为兰州回鹘别将不到两个月,兰州回鹘四面楚歌,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葛萨在荣耀的光环下背负着重如泰止,的压力,他外表镇定如常,实际上早已心力交猝。每当葛萨一人独处地时候,他常常会想起吐少度,这位自杀在渭水岸边的老人,独自在夹缝中撑起兰州回鹘这一片天,二十多年,不容易啊。

下定决心退兵之后,葛萨红着眼睛,再次召见了吐蕃亚陇觉阿王可黎的使者。

丰海吐蕃亚陇觉阿部落和甘州回鹘汗国边境相接,双方时才右 ,亚陇觉阿王可黎趁着可汗仁裕和兰州回鹘葛萨军在凉州激叭之时,派出使者,向葛萨求婚,欲将自己的女儿卓玛嫁给葛萨。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亚陇觉阿王意图用婚姻,给部落争取到一个可靠而有实力的盟友。这样,回鹘可汗仁裕地大军就不敢轻易攻击亚陇觉阿部落。

可黎使后初来之时,形势还没有恶化得如此之快,葛萨婉拒了此门婚事,此时,葛萨也急需一个可靠的盟友。于是答应了这桩婚事,只是有一个前提,就是吐蕃亚陇觉阿王可黎要从青海出兵,侧击仁裕军,以便让葛萨军顺利撤回兰州。

亚陇觉阿部落的首领可黎,出自吐蕃皇族。公元八四六年,吐蕃达磨赞普被杀后,吐蕃国分裂成四个政权。一个在阿里。即阿里王系;一个在后藏,即亚泽王系;一个在前藏,即拉萨王系;一个在山南,即亚陇觉阿王系。其中阿里王系与拉萨王系势力较大。

阿里王系向西扩张,统治拉达克一带。拉萨王系势力达到康地,亚陇觉阿王系后入青海一带。四系子别又复分裂,阿里王系分裂为孟域、象雄、布让三部分;拉萨王系分出冲波巴、姜郊瓦、拉波浪巴、至巴、业塘巴、芦巴藏巴等。亚陇觉阿王系虽小。进入青海湖一带后,没有再次分裂,势力反而较之阿里王系要大一些。

可黎是个雄心勃勃的吐蕃首领,重建强大的吐蕃汗国是他地梦想,只是亚陇觉阿偏居于青海湖边,北面是回鹘、西南分别是大理、蜀和周,亚陇觉阿部落的生存空间实在太少了。

得到葛萨的承诺后。可黎毫不迟疑向可汗仁裕派出了五千吐蕃兵,直扑仁裕牙帐。

可汗仁裕击败了党项军,眼看就可集中全力攻击兰州回鹘军,亚陇觉阿吐蕃人突然出兵,疲惫不堪的仁裕军只得再次兵分两线。葛萨趁机撤兵回到兰州,可黎达到目的之后,也撤兵回到青海。

至此,从显德二年十一月开始,发生在秦州、兰州、凉州、陇西的广阔地域,涉及回鹘、党项、吐蕃和大周地一场混战,在显德三年的二月拉下了帷幕。上万勇士流尽了鲜血,除了陇西变换了主人以外,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三月三日,太阳开始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北方大地,植物从寒冬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自由自在地开始生长,而动物,又到了思春的季节,急急忙忙寻找着配偶。

回鹘兰州别将葛萨和可黎的女儿卓玛在兰州城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兰州城因为英雄葛萨和高贵卓玛成婚而热闹非凡,天作之姻缘让兰州城内无数少男少女们浮想联翩。

消息传到凤州以后,吐少度的女儿阿思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她在凤州小院的囚禁生活随即结束了。

阿思被关在小院里,四个使女专门照顾她地生活,乌海年龄够大,且是吐少度的管家,因此被获准和阿思同住在一个小院,其它年轻的回鹘人则没有那么好运,全部被关在了凤州的牢房里。

被关押的两个月地时间,没有关心她,没甚至没人来审问她,除了门口的守门的军士外,阿思似乎被遗忘在凤州这个小院子里。阿思每天呆坐在院子里无所事事,除了看天空中地云朵飞来飞去,就是思念父亲和葛萨,可父亲永远地离去了,所以,每次有人打开院门,她都在幻想葛萨举着美丽的星星草,把自己带出这死气沉沉的院子。

可是,每天准时进门的,都是那位负责送菜的丑陋的使女,她脸上经常长着各种小痘,观察她脸上的小痘痘地成长过程,成了阿思的很有兴趣的事情。

三月五日,太阳准时出来,把院子照得生气勃勃。

阿思在院子里和乌海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闲话。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中年人,平静地走进院子,淡淡地对阿思说了一句:“你可以离开了。”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阿思和乌海呆呆地看着中年人离开的背影,半响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乌海看着洞开地院门,突然叫了一声:“门外没有军士了。”阿思和乌海试着跨出了院门,没有任何人阻挡他们,街道上人来人往,几个年轻男子路过小院子,见到院门俏丽的阿思,迅速地偷看了阿思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阿思和乌海就这样梦游般走出了院子,在街道站了好一会,两人才终于明白了,他们自由了。

获得自由的乌海,焕发了大管家的本色,他迅速找到了回鹘商家,抬出了吐少度和葛萨的招牌,在回鹘商家闪烁的眼光中,筹到了足够钱物。

三月六日,一辆崭新的马车,带着满心欢喜的阿思和心有忧虑的乌海,向兰州城奔去。

第六十四章 大战过后(一)

前往兰州的旅途,对于乌海来说,是一种煎熬,阿思兴奋的口用一首回鹘歌谣:

我的宝贝儿,小马驹,

你为何四处乱跑,

天空这么蓝,

草原这么绿,

泉水这么清,

我在这里等待着你啊,

请你快回来!

阿思银铃般的歌声,如一条细细的鞭子,不紧不慢地抽在乌海的心窝上。

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有很强的普遍性,特别是对于具有敏锐眼光的商人来说,只要是有价值人物,他的所有消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会传得非常之快。葛萨在三月三日成亲,但是请柬是在二十日就发出去了,远在凤州的回鹘商家们,迅速接到此消息,都为婚礼送上了不菲的礼物。

乌海在筹措回家的路费之时,已经知道了葛萨和吐蕃女子卓玛成亲的消息。虽说男子妻妾成群在此时是平常之事,可是,妻妾成群指的是一个正妻,腾妾一群,卓玛已经成为葛萨的正妻,阿思回去若愿意再跟着葛萨,则只能当腾妾,五代之时,妻和腾妾的地位悬殊极大,腾妾与主人有配偶名分,但不是正式婚配,妻是一家之主母,而腾妾的地位只比奴仆地位稍稍高上那么一点。

乌海是吐少度的管家,对葛萨和阿思的恋情最是清楚,他在心里上百遍咒骂着葛萨:“葛萨,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没有吐少度将军的提携,你能当上兰州别将?将军刚死不久,竟然就翻脸无情,阿思可是将军唯一的女儿。怎么能做为你的腻妾,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阿思越是快乐,乌海就越是忧愁,可是,望着有些憔悴又满心欢喜的阿思,乌海实在不忍心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几次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乌海最终下定了决心:“事已如此,就此阿思多高兴几天吧。”

马车进了兰州城,望着熟悉地街道,阿思心情莫名紧张起来,她用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进城后。乌海不顾阿思的不解,大声指挥着马车:“先往右转。”“左转。”“停下。”

到了仆骨将军府第门前,马车停了下来,满期脸不解的阿思跟着进了仆骨将军府上。

“什么,葛萨和吐蕃女子成亲了。”阿思尖叫着。如一只受伤的小猫。

“你骗我地,你肯定是骗我的,他是不是骗我?仆骨叔叔。”阿思转过头去。问站在一旁的仆骨。

仆骨和乌海都是吐少度的旧人,看着阿思长大,阿思听到消息后脸色变得如此苍白,让他俩很是痛惜。

阿思看了仆骨,又回头看乌海,两人都是同样的表情,阿思心中一片冰冷。脚一软,坐在地上,父亲死后,葛萨就是他心中最大的安慰,可俩人分手不过三个月。葛萨竟然聚了一位吐蕃女子,阿思是个坚强的女子,她想忍住不哭,可是坐在地上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丧父之痛、奔波之累、囚禁之苦、背叛之恨,全部涌上了阿思心头。

阿思就象一个小孩子,坐在地上,伤伤心心地大哭起来。

仆骨和乌海都没有劝她,痛哭一场,对阿思来说,实是一件好事,两人站得腰酸背痛的时候,阿思才停止了哭泣。

从地上站起来地阿思,眼泪水把带有灰尘的脸颊弄得黑一块白一块,阿思脸上还带着泪水,语调平静地对仆骨道:“仆骨叔叔,我想洗澡,走了这么远的路,你看我这一身,象个叫花子。”

仆骨没有想到阿思哭了一场子之后,竟提出洗澡的要求,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

洗澡、换衣服、化妆,阿思慢慢地修饰着自己,当阿思重新出现在仆骨和乌海面前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艳地美。

阿思平淡而坚决地道:“乌海叔叔,备上马车,我要到葛萨府去。”

乌海闻听此言,嘴唇张了张,劝解的话却没有说出来,阿思倔强的性格他是领教过地,当初阿思下定决心要到凤州刺杀侯大勇,他百般劝阻,没有起到一点效果,所以,这次他也知道貌岸然劝阻不了,乌海叹了口气,对仆骨道:“我们去去就回来。”

下了马车,阿思站在自已曾经的家门口。

此时兰州的建筑即受到中原的影响,又极有西域特色。吐少度府第的整体规划采用唐朝豪强常见的样式,只是房顶采用的全是穹窿顶,墙壁较厚,门窗呈拱形,窗口不多而且小,用来采光地天窗则较大,又有着浓郁的西域特色。

门口几个守卫雄纠纠站着,这些亲卫大部分是从陇西带来的军士,并不认识两人,阿思更是一个都没有见过,其中一个守卫对着缓缓上来的阿思和乌海道:“站住,你们找谁。”他见两人坐着马车而来,穿得甘吹仗贵,言语间比平时客气得多。

乌海道:“我是葛萨将军的朋友,特来拜访。”

“将军外出没有回来,你叫什么名字,容我通报。”

“我是乌海,烦你通报了。”

那位守卫转身进府,刚走到中门,遇到了葛萨夫人卓玛,卓玛会说回鹘语,她见守卫急匆匆朝里走,便问道:“你有什么事?”

守卫见是葛萨夫人卓玛,连忙道:“外面有一男一女求见将军,男地自称乌海。”

卓玛想了想,兰州城里的重要人物她都见过了,没有一个叫乌海,就道:“将军不在,改天让他来吧。”

守卫传完话,一直没有出声的阿思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言不发,就往里走。两名守卫赶忙把她拦住。阿思伸手去推守卫,守卫反手抓住阿思的手腕,阿思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乌海见状,急忙道:“大胆,快放手。这是吐少度将军的女儿阿思。”

守卫听见此话,愣了一下,松开了抓住阿思手,阿思在他松手的同时,用左手狠狠地朝守卫脸上打去,守卫没有提防阿思会出手打人,“啪”地一声,脸上被打了一巴掌。守卫久在陇西。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是一个愣头青,被女人打了一巴掌,顿时大怒,上前对着阿思就是一拳。把阿思打倒在地。

阿思身着盛装,被守门军士打倒在地,样子极为狼狈。

乌海对着院内大喊:“葛萨将军。我是乌海,阿思回来了。”

阿思从地上爬起来后,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对着军士就刺过去,又被军士踢倒在地。

乌海那一声大喊,早已惊动了院内之人,不少吐少度旧人听出了乌海的声音。纷纷向门口拥去。到门口之时,见阿思居然被守卫打倒在地,几个中年女仆急忙上前,扶起阿思,一边训斥守卫:“你好大胆子。这是吐少度将军地女儿,你不想活了。”一名中年人来到乌海,没有说话,只是紧握着乌海的手,使劲地摇了几下,他以前是乌海的副手,相当于副管家,现在只是用来记帐。

女主人卓玛正在中院,听到门外吵闹,就快步朝门外走去,身后跟着几个吐蕃使女。

看到卓玛来了,叽叽喳喳的众人都没有声音,女人的直觉天生比男人强,卓玛见到瞪着眼睛的阿思,便知道她是谁。

卓玛地父亲可黎派人求亲之前,对葛萨的基本情况进行了调查,知道葛萨的情人阿思是吐少度的女儿,但是,兰州被可汗攻占后,阿思已不知所踪,深知人情事故的可黎这才派人来求亲。

卓玛见阿思穿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子,头戴金饰,手持一把小刀,漂亮中有些野性,她试探着道:“你是阿思?”

阿思没有回答她,脸上故意做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卓玛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她知吐少度在兰州称雄二十多年,虽说已经死了,可是盘根错节地关系还在,她虽是葛萨的妻子,但是初来兰州,根基还浅,卓玛道:“阿思妹妹是这里的主人,快点进来吧。”

阿思用手背擦掉被守卫打出的血迹,昂着头,走进了院子,卓玛紧跟在阿思身后。院子里的陈设没有什么变化,仍然维持着自已走时地格局,只是,里面有一半的人已经不认识了,特别是原来的家丁,全换成了不认识地回鹘军士。不少吐少度府中旧人,迎面见到阿思进来,都面露激动之色,可是见到阿思背后的卓玛后,连忙低着头,侧身站在一旁。

经过一个侧院之时,卓玛抢到阿思前面,道:“这个院子现在没人住,阿思走累了,在里面休息吧。”

这个院子原是吐少度的小妾所住,年龄和阿思相仿,阿思和她的关系并不好,可汗大军攻破兰州之时,她还住在这个院子里。

卓玛此举,带有很深的意味,让阿思住在小院,实际上宣布了阿思的地位,阿思心里明白卓玛的意思,道:“不,我在中院地小厅等葛萨。”

卓玛笑道:“随便你。”扭头对着紧跟在身后的乌海道:“你不要跟来了,在外面等着。”

阿思坐在小厅,卓玛自顾自走了,把阿思一人留在小厅,也没有使女前来服侍。

过了一会,小厅进来两人,正是葛萨和卓玛。

卓玛这时换上了考究华贵的吐蕃女装,摆边镶上水獭皮,拼接成黑白相间的漂亮图案,其上再镶接彩色锦缎,配带着三条腰饰带,由镂花鎏金的白银板或白铜板连缀而成,配挂上金银雕镂镶着珠宝地小佩刀、针匣、奶桶钩、银链、响铃串等,琳琅满目。

葛萨和阿思四目相对,一时没有语言,葛萨眼中闪出一丝柔情和愧」疚,他见到阿思眼角渐渐浸出泪水,嘴角还有血迹,就问道:“嘴角为什么流血。”

阿思露出嘲讽的微笑。“被你家里守卫打的。”

篙萨闻言,目露凶光,大喝一声,“把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拖到中院来,军法处置勺

一会,院子里响起了皮鞭声和大声的惨叫声。

阿思低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

葛萨用回鹘古语道:“形势所迫,我一天都没有忘记你,相信我,阿思。”回鹘古语只是在回鹘贵族中使用,大部分本族人都不能听懂。

阿思本来是想向葛萨问罪,可见到葛萨又黑又瘦,十分憔悴,听到他吐露真情。豆大一颗泪珠,悄无声息地从阿思脸上流出,满腔的怒火也化为乌有,阿思有些心灰意冷,道:“罢了罢了。你我有缘没分,我走了。”阿思转身就向屋外走去,葛萨想去抓住阿思。抬了抬手,又终于放了下去。

自从葛萨和阿思开始用回鹘古语交谈,卓玛心里就有些发冷,她不再看阿思,只是用一双俏眼看着葛萨,而葛萨几乎没有看她一眼,当阿思出门的时候。卓玛如刀地眼光一直跟随着阿思。

阿思在兰州城里发生的事情,被回鹘城里粟特商人尽可能地记录了下来,很快送到了侯大勇手中。

“你看,这个阿思还有价值吗?”侯大勇把阿思的情报递给了钱向南。

钱向南看过情报,反复读了几遍之后。道:“现在看来没有什么价值,可是,阿思毕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可是吐少度的女儿,吐少度经营兰州二十多年,兰州回鹘军的骨干都是他一手提携地,葛萨如此做,不少故旧心中定有所不满,这一点,或许在某个时候会发生作用。”

侯大勇站在地图边,紧盯着西域,道:“兰州,可是人好地方,自从大唐丢失河陇地区之后,失了产马之地,大周朝战马奇缺,就是那时种下的祸根。想当年,汉家天子为了汗血宝马,不惜大动干戈,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想为骏马改造中原的马种,马策,也是国策啊。汉唐两朝,国家实力强大,军威强盛,才能实力称雄西域,复我汉唐山河,是我辈永远不灭的梦想。”

钱向南组建了军情营后,军情营的活动,绝大部分针对西域,他最知道侯大勇心意,可侯大勇如此直白地吐露对西域的占有欲望,还是让钱向南很有些震撼,他没有回答,只是随着侯大勇的目光,在地图上游走。钱向南是个读书人,表达感情很有些含蓄,侯大勇地话,让他心潮澎湃,而表面上,他却沉静如水。

秦家河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他高兴地道:“大梁城来人了。”

“是谁?”

“梁守恒,霍知行,还是孟殊。”

听到是这三人,侯大勇高兴地道:“快请他们到书房。”

显德二年三月,侯大勇出兵凤州以来,五人就没有见过面。梁守怛还是如此稳重,中规中距地向侯大勇行礼,霍知行晒得象个黑人,精壮的一个人干瘦干瘦的,而孟殊衣着华美,很有些大商人的派头。

侯大勇手上奇缺行政人才,为把梁守恒、霍知行两人调来,他还颇费了些手脚,一方面用正式公文向吏部要地方官,另一主面是通过岳父的关系,私下找吏中侍郎通融,才顺利把两人调到凤州。

“梁郎、霍郎,盼星星盼月亮,总把你们盼到了,我现在手里缺人啊。”

被人重视总是一件愉快地事情,梁守恒道:“节度使,郑州一别,已是一年,郑州百姓心里还惦记着你,经常有人问起我,防御使什么时候回来。”

侯大勇又问:“霍郎晒得如此之黑,想必引西蔡河水淤田的工程已取得成效了。”

霍知行道:“幸不辱命,去年夏季西蔡河引水淤田,得肥田三千亩。”

侯大勇由衷地赞扬道:“肥田三千亩,可活多少人啊,霍郎功不可没。”又道:“四州之地,久为蜀占,百姓生活很是贫苦,和郑州没法比,两位要有思想准备,霍郎休息一天,就到阶州任刺史,阶州地处西部边境,直接面对吐蕃,形势复杂,阶州有步军两千五百人,由王江统辖,王江出自郑州军,你是认识的。”

安排安霍知行地事情,侯大勇转头对梁守恒道:“钱郎本来挂着凤州刺史之名,但他主要精力在观察判官一职上,梁郎就替代钱郎任凤州刺史吧。”

孟殊现在还挂着黑雕军军需官之名,但是他实际执掌着富家商铺的大权,另外,按符英要求,他还以留在郑州保护符英的亲卫为骨干,组建了飞鹰堂,专门收集各种商业情报,当然,顺便也收集一些主要官员的活动情况。他的身份现在和钱向南有些类似,只是军情营和飞鹰堂的侧重点有些不同,军情营主要经营西域及蜀、唐之地,而飞鹰堂主要经营大周朝内部。

侯大勇有很多话要对孟殊说,因为梁守恒和霍知行在场,侯大勇没有和他多说,安排完梁、霍以后,侯大勇才对孟殊道:“符娘子可好,大子可好?”

第六十五章 大战过后(二)

吴大勇问起符英和宗林,孟殊嘴角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刊娘子是女中豪杰,做事举重若轻,有她坐镇大梁,富家商铺的生意可谓蒸蒸日上。宗林长得虎头虎脑,最得陛下喜爱,常让符皇后把宗林带到宫中。”

崔知行是个有着儒家思想的读书人,他对经商之人抱有根深蒂固的成见,听到孟殊说到经商之事,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侯大勇对翟知行这个表情看得很清楚,梁守恒跟着自己的有一段时间,观念稍稍有一点改变,而翟知行一直在中牟县,津津乐道的是农业,从这个表情可知他对商人成见很深。

侯大勇接过孟殊的话,道:“在凤州有不少商人,吐蕃、回鹘、唐、蜀和大梁城的都有,虽说数量上没有大梁城多,可是比起郑州来一点都不差。”

“为什么我要大张旗鼓地欢迎商人,成州、阶州、凤州和秦州之地,从耕地、水源和气候等多个方面,不是很利于农业耕作,若老百姓只是依靠贫瘠的田土,最多就是饿不死,要想活得更好则难上加难,每逢大灾之年,四州老百姓流离失所,极为凄惨。”

“四州之地南靠蜀地、西接吐蕃、回鹘,北连党项,实是一个非常好的货物集散地,我们只要保持四州之地的平安稳定,把税率降低一点,则大量商家会被吸引到四州之地来,商家来了,人、财、物都会朝四州流动,四州百姓依靠手艺吃饭或做个小买卖也容易一些。”

侯大勇长篇大论,实际上是向两位刺史灌输一些理念,两位能接受多少不得而知,但至少表明了自己重商、亲商的态度,“诸位。要记住一句名言:有恒产才有恒心,我的大政策就是让老百姓富起来,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还有书读。在蜀地,有句俗话叫一 一不管白猫黑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我的看法是,只有没有违法乱纪,不管哪种办法,能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好办法。”

粱、翟、钱、孟四人知道这是节度使在给他们训话,就一本正经端坐着。劈知行觉得侯大勇所言和圣人之言有所不同,赤裸裸地追逐钱物,偏偏能自愿其说,他几次想开口辩驳。却觉得这些歪理邪说也不好轻易驳倒,且侯大勇位尊权重,翟知行就理智地选择了沉默。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侯大勇笑道:“今天就不多说了,以后你们慢慢去体会吧。一年没见到几位了。我这里有一位很棒的郑州厨师,今晚就尝尝地道的郑州菜,也算为大家接风吧。”

梁守怛和翟知行都是文官。吃饭时讲究不说话下露齿,喝酒还要用长袖掩面,孟殊和钱向南现在都转行搞情报工作,话也不多。这顿晚饭,侯大勇吃得郁闷无比。好不容易吃罢晚饭,送走了梁守恒、翟知行和钱向南,孟殊被单独留了下来。

侯大勇知道符皇后身体虚弱。历史上符皇后好象死得挺早,具体哪一年记不清楚了,不过,应该就是这一两年吧,他问道:“符皇后身体好吗?”

孟殊道:“符皇后身体一向不好。去年生了一场重病,好得并不彻底,时不时还要犯病。”

“富巩情况如何?”

“富巩以前做事倒也中规中距,不知在大梁为何会如此行事?符娘子很念旧,若换成其它人来处理这件事情,早把富巩逐出富家商铺了。”

侯大勇对符娘子的手段很是赞同,道:“我赞成人之初,性本恶这个观点,富巩的变化,主要原因是权力过大,又缺乏监督造成地,每个,人心中都有恶魔的种子,只有条件合适,就会生根、发芽,你作为富家商铺的掌柜,一定要记住富巩的教训。”

孟殊执掌了富家商铺,又组建了飞鹰堂,表面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军需官,实际上是大权在握,比富巩有过之而不及,他一直引富巩为诫,侯大勇说这番话,虽是说的是富巩,其实也对自己地告诫,孟殊诚恳地道:“我与妹妹的性命是节席使所救,妹妹孟清的大仇也是节度使所报,节度使对孟家有天大恩情,孟殊绝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