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桦总和其助理曾小军来到希尔顿。

这一次谈的问题比前两次更加深入。桦总开门见山地道:“产品结构就是企业战略路线图,产品结构又分为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要明白开展哪些业务,做哪些产品;第二个步骤是每个产品的承担任务;第三个步骤是每个产品的先后秩序。”

侯沧海拿着笔记本,认真记录。

桦总解释道:“我们要确保沧兰体白金能够销售成功,建立起提高免疫力、消除亚健康的品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设计了一个动画——沧兰体白金课堂,第一句话就是沧兰姐姐讲课了……有了这个平台,不管以后沧海集团推出什么产品,都可以用沧兰姐姐讲课的方式轻松推出来。以后每次播放一次沧兰姐姐讲课,都是在为产品增值。”

与智者对话很愉快,从上午讲到午餐,再到下午三点,桦总这才带着曾小军离开。侯沧海和张小兰翻开笔记本,又讨论到天黑,意犹未竟。

侯沧海和张小兰原本在广州停留三天,与桦总见面,谈妥合作协议,然后侯沧海陪着张小兰在周边旅行一次。结果两人在广州停留了整整一个星期,除了看过一场演唱会以外,几乎没有走出酒店。

在广州这一个星期,侯沧海每天都接到杨兵电话,主要谈又有多少工人要求离职。

沧海保健液是新产品,一直处于缺人阶段,若是人员流失太快,对生产不利。杨兵每天都会上交的离职表的工人谈话,明确向工人表态要等到张小兰回厂以后才能办离职手续,理由很简单,张小兰不在厂里,签不到字。

一个星期,积累起来要离职的员工有五十一人。

依着侯沧海的脾气,既然要离职,那就一拍两散。脾气归脾气,生意归生意,如今保健液厂正处于缺人之际,必须要想办法留住工人,否则会影响生产。对付来自阳久公司的恶意竞争花了侯沧海大量精力,此时若是工人流失太多,后院起火,更不好收拾。

侯沧海在南州机场落地后刚刚打开手机,又接到杨兵电话。

杨兵道:“江州区委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说是区委冉书记要到江州面条厂视察,先到美达集团的工地,再到江州面条厂。据说他对我们的天上的街灯项目有兴趣。陪同人员有陈华,还有区政府的常务副区长。”

侯沧海反应很快,道:“好事啊,要想办法安排区委领导到保健液厂去走一圈,借虎皮壮士气。”

听闻陈华要来,张小兰想起非典时期在门卫室的隐约身影,有些不高兴,直言道:“你和熊小梅以前是在谈恋爱,我能够正确对待。你和陈华关系暧昧,这个我接受不了。”

侯沧海道:“陈华如今不是陈华,她是区委副书记,是江阳区实权派。我们做企业的可以回避这些当官的,但是绝对不能随便得罪当官的,否则会挨飞刀。而且飞刀从哪里飞过来,你都不知道。”

张小兰道:“你一直没有老实回答,上一次非典期间,你们两人在门卫室是否有一腿?”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无可奉告。”侯沧海见张小兰脸色不快,挽住其腰,道:“现在我们要全力应对保健液厂危机,已经提前布局,花费量精力和金钱做了许多工作,如果稳定不了工人,所有美好设想都成泡影,我们投入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陈华是江阳区委副书记,能够为我所用,这是最重要的。”

张小兰从小见过父亲经商之艰难,在其心目中维持企业运转是第一位的。她伸手掐了侯沧海胳膊,道:“我虽然不是小心眼之人,毕竟还是女人,你得注意一些。”

得到许可以后,侯沧海当着张小兰的面,给陈华拨通电话,讲了当前保健液出现的问题,请区委书记顺便到保健液的生产线走一走,稳定工人情绪。

陈华分管区委办公室,这一次视察方案正是由其来定。她问道:“保健液厂的麻烦能否解决?”

侯沧海道:“我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一定要打赢二审官司。打官司的同时还准备借此向全国人民宣传沧兰产品,最新的广告马上要在央视播出,到时影响就会很大。”

陈华道:“既然要到江州面条厂,看一看保健液生产线也很正常。线路是我来定,到时我会给冉书记说这事。”

落实了参观线路,杨兵马上行动起来,在保健液厂门口增加了宣传展板。这些展板以前用过,展览结束以后便放在仓库,这次拿出来略作调整便能使用。他充分理解侯沧海用意,在厂区弄了好些红色横幅和标语,又让工人们打扫卫生,弄得整个厂区很有节日气氛。

侯沧海和张小兰回到江州面条厂,下车就直奔参观点。

恰在这时,王清辉将中日友好医院出具的《急性毒理试验报告》用传真件传了过来,其结果完全有利于沧兰保健液。这是侯沧海和王清辉商定的系列检查之一,中日友好医院最先出报告。这份报告来得恰到好处,对内对外都有说服力。

早上九点半,侯沧海穿西服,戴领带,将皮鞋擦亮,在办公室恭候江阳区委领导们。

十点,一辆考斯特出现在江州面条厂大门,二十几个穿厂服的工人摇着红旗列队齐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陈华坐在车上,透过车窗注视欢迎人群,目光延伸,看到穿着西服的侯沧海。在侯沧海离职时曾经多次提过,以后再也不用穿西服了,西服就是绳索,限制了人生自由。陈华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今天透过车窗又见到侯沧海穿上西服,而且是自觉自愿穿上西服,暗自叹息:每个人在社会上挣扎生存都不易,想要绝对自由,门都没有。如果还想要从社会中获得财富和地位,那更得出卖自由。自己如此,侯沧海也是如此。

侯沧海旁边是打扮得很职业化的张小兰,胸前项链显示其不凡家世。

陈华以区委副书记的新身份坐在考斯特上俯视“情敌”张小兰,心理上发生了很大变化,当初在高州锁厂时,她陪着杨亮夫妻来到江南地产,希望能在张小兰开发的房产中揽得生意。那时,张小兰是高高在上的凤凰,是公主。今天张小兰依然如此漂亮,也很有钱,她却不再觉得张小兰是高不可攀的凤凰。

随着每个人境遇变化,这种心理变化很自然。陈华喜欢这种感受。

考斯特停下后,参观的区委领导陆续下车,侯沧海微微弯着腰,满面笑容地在车门处与各位区委大佬们打招呼。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双刃剑

一群区级官员形成了强大气场。

气场由众人共同营造出来。比如沧海集团弄了很多红旗和标语,还有工人们摇旗欢迎,沧海集团高管们着正装在车下迎候;再比如区级官员的下属们提前看现场,秘书提着领导的包,端着水杯,迅速跳下车迎接领导。

各方人等一起营造出特殊气场,少一方都不行。

侯沧海对这一套很熟悉,看着陆续下车的官员们有了昨日重现之感。这种感觉已经无数次出现,可是每次看到年轻的秘书们将侍候领导当成最光荣伟大的事情,还是会生出荒诞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些演员们皆全身心投入戏中,没有觉得给领导提包端杯很荒谬。

这些念头只是刹那间在脑中转动,很快就随风消散。

侯沧海微弯腰,满脸带笑,恭敬地道:“冉书记好。我是沧海集团小侯,侯沧海。”

冉书记也就五十出头年龄,从神情气质来看肯定是出自机关,因为带着书卷气。若是从基层一步一步起来的领导多多少少都有江湖气。他伸出手与侯沧海握了握,道:“不要搞这些花样,弄得象是国家元首出访。作为企业家,还得实实在在做事。”

侯沧海眼神余光迅速朝着陈华望了一眼,又以极快速度收回来,道:“冉书记来面条厂视察,沧海集团管理层都很激动啊,工人们摇红旗是发自内心欢迎冉书记、陈书记以及朱区长一行。”

“走,带我去看现场。”冉书记没有啰嗦,也没有寒暄。

江州面条厂在正常生产,由于企业的性质,车间消毒严格,进来参观者皆全部穿上遮住头发和嘴巴的工作服,一个个走起来象是外星人。特别是随从中有两个大胖子,穿着衣服格外有喜感。

侯沧海带着冉书记等人直接带上二楼平台,没有进入车间内部。二楼平台装了大幅落地窗,可以看到车间全貌。这个地方既是客人们参观的地方,也是高管们偶尔进入车间的落脚点。

工人们都在各自岗位上聚精会神工作,没有因为有客人而东张西望。

冉书记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道:“管理得还不错,井井有条。”

陈华解释道:“江州面条厂是老厂,以前是矿务局的企业,连年亏损。这次改制以后,他们狠抓质量,调整销售体系,目前江州面条厂占据了江州市面条市场的百分之七十。”她今天在风衣上束了腰带,更显得身体窈窕。

“占有率没有这么高,加上沧海面条厂才有百分之七十。我们在南州的市场占有率约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南州市场更大,工人们得加班加点生产,才能满足市场需要。”侯沧海眼光不敢在陈华身上过多停留,一直看着冉书记。

陈华补充道:“没有改制前,江州面条厂全靠矿务局拿钱养活,现在不仅能独立生存,还成为江阳区纳税大户。”

张副厂长是面条厂老职工,又是唯一还在厂领导岗位的老职工。在区委领导一行来到平台时,他也被叫了过来,介绍面条厂职工当下的情况。

几分钟后,一行人按照即定路线查看保健液厂,然后在会议室座谈。

等到侯沧海汇报了三分钟后,冉书记打断道:“你们生产挺正常,为什么要做〈天上的街灯〉?”

他没有让侯沧海回答,又道:“我看了你们交上来的报告后,与陈书记和老朱商量,觉得有必要来看一看。目前有一个问题,你们得注意,沧海集团如果把保健液厂和面条厂搬到江州工业园区,对于江阳区来说是税收流失啊。江阳区正在黑河镇做经济开发区,你们的这两个厂都应该搬到黑河,这才是对江阳区的支持。听说侯总以前在黑河工作,算是回到老家。”

侯沧海原本计划将面条厂和保健液厂全部搬到工业园区,与工业园区也多有接触,谁知半途杀入程咬金,打乱了全部计划。他如今正准备在黑河镇做房地产,得罪了江阳区一把手,以后事情不好办。更何况要想落实“天上的街灯”项目,借助江阳区的地方很多。

陈华微微一笑,道:“区委下发了优先发展江阳开发区的正式决定,优惠政策不少。沧海面条厂如今在市工业园区,可以不搬,继续在那边生产,这样不得罪工业园区。市工业园和江阳区是平级单位,又是兄弟单位,互相挖墙角的行为不对。江州面条厂和保健液厂原本就在江阳区,若是在我们手里跑掉,区委区政府会背上不重视企业的骂名。若是工业园区对这事有意见,我可以帮你们协调。”

她说这句话时,对着侯沧海眨了眨眼。这个动作很隐蔽,除了侯沧海以外,只有张小兰注意到这个细节。

话说到这个地步,侯沧海必须要表态了,态度恭敬地道:“既然冉书记和陈书记做了指示,沧海集团肯定不会辜负厚爱。我们马上召开董事会研究此事。”

谈完正事,冉书记神情放松下来,询问企业当前遇到什么困难,包括在阳州官司的具体情况。

两个随行记者不停变化动作,从不同角度拍冉书记和陈华以及朱区长的相片。其中一个留着长发的记者最为卖力,为了将区委书记拍得高大,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

视察即将结束之时,冉书记道:“矿务局一把手和二级部门好几个一把手牵涉到腐败案,给矿务局改制工作带来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面条厂是第一个成功改制的单位,有示范作用,必须要搞好。市委很重视面条厂后续发展,从目前来看,管理得不错,要继续保持。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找我,找陈书记,找老朱都行。”

侯沧海敏感地注意到冉书记用词:称呼陈华时一直用陈书记,称呼区委常委、副区长时则用老朱。

如此称呼,令人玩味。

半个小时左右,视察结束。侯沧海站在考斯特前,与各位领导握手。当与陈华握手时,感觉对方在握手时突然握得很紧,又迅速分开。

一行人望着考斯特的屁股,杨兵发牢骚道:“他们来看半个小时,害得我准备了五六个小时,动用了至少三十个工人,费钱费力。陈华不得了,很有领导范啊。和我握手时,居然只伸四根手指,靠。”

张小兰道:“冉书记想让面条厂和保健液都搬到黑河镇,陈华没有提前给你说?冉书记提这个话题时,陈华是胸有成竹,显然早就知道。”

“陈华确实没有给我通气,算是突然袭击。她现在身份不同,除了是我们的同学以外,还是江阳区委副书记。区委有保密纪律,她是副书记,肯定会遵守纪律的。”侯沧海又道:“对于企业来说,与政府关系走得太近是一柄双刃剑,在得到帮助的同时,也会受到制约,以后我们要处理好这个关系,不能太近。三株以前和政府部门来往就很密切,可是大厦将倾时,与政府部门关系再好也没有回天之力。所以,我们还得专注于产品本身,要培育市场,让我们产品成为有用的产品。”

“这个分寸不好把握,搞得不好容易惹火上身。”张小兰随手看了一眼手中名片,道:“今天跟随采访的有一个记者叫钱凌峰,临走时还硬塞给我一张名片,说是要来专门采访。就是那个长头发记者,身体动作特别夸张,明显在拍区委书记马屁。”

杨兵总结道:“除了和政府的关系以外,企业和媒体的关系也很麻烦,有时得利用他们,但是在利用他们的时候,必须要考虑他们手中握有的力量,如果这种力量来对付我们,我们怎么办?”

侯沧海道:“这个问题提得太好。媒体和政府差不多,也是双刃剑,用得好效果良好,用得不好伤害企业。特别是我们这种面向消费者的企业,太容易受到媒体制约,大家都深有同感吧。杨兵联系一下王桂丽,给我们几个总裁办公室都要新开一套录相设备,以后凡有记者来了以后,如果需要录相,就可以录下来,这样我们才有反制手段。”

杨兵只是随口提出这事,没有料到侯沧海当真听进去了,提醒道:“和媒体能不冲突尽量不要冲突,真要录了相,反制了记者,一时爽快,但最终会得罪了媒体,要引起连锁反应。”

侯沧海道:“你不要把媒体想成一块整体,任何行业都是良莠不齐,有好人,有坏人,我们若要反制个别记者,肯定是那个记者品行不端,多数记者会看笑话的。杨兵,你把今天领导视察的事情弄成新闻稿,反复在厂区里面播放。”

区委领导视察江州面条厂和保健液厂的消息被厂办大力宣传以后,辞职人数便呈现下滑趋势,不少心有疑虑的职工选择了观望。

王桂梅的监控器材公司发展进入高速期,成为江州最大的监控器材商。她一直认为侯沧海是福星,所以得知侯沧海要在办公室重新安装高清又隐蔽的监控器材,亲自出马,带着最好技师,迅速安装了五套最新款的隐蔽拍摄设备。这套设备的开关在办公室抽屉下面,轻轻接触,便会无声无息启动。平时,则可以不启用。

侯沧海和杨兵都是老江湖,随口谈论之事其实都是企业必然会遇到的麻烦,几天之后,居然真有记者找上门来,坚持要见侯沧海。

找上门的记者有两人,一人是那日跟随区委冉书记一起到过面条厂的钱凌峰记者,在临走时塞了一张名片给张小兰。另一人是省城某法制报的记者,被称为张主任。

钱凌峰记者一改当日在区委书记面前的风骚劲,严肃庄重,道:“这是法制报张主任,他接到好几封人民来信,有的信说是产品没有效果,有的信里还说产品有毒,还有一封信说产品里有小蟑螂,本着对读者负责的态度,张主任专门跟了一趟,准备核实情况。”

侯沧海听到这席话,立刻警惕起来,满脸笑容,伸手按了按录相设备开关。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一扫阴霾

侯沧海明白所谓人民来信百分之九十九就是眼前两人“生产”出来的,不动声色地道:“哦,产品里有小蟑螂,这个问题很严重。张主任,钱记者,感谢你们提供线索。我马上派人与记者同志一起找到那个写信的读者,现场看一看产品里的小蟑螂,若是我们的质量问题,绝对不会推责,该赔偿就赔偿,该道歉就道歉。如果不是质量问题,而是其他原因,我们就要报警。谢谢两个记者主持正义。”

他是一本正经说这话,很真诚。

能够创建企业当上老板的人,狡猾如狐,狠毒如蛇,岂能如此傻瓜,张主任知道遇上了不好缠的老板。他温文尔雅地道:“这些事我们报社能够处理好,不会给沧海集团添麻烦。侯总,除了这些烂事外,我还有一个想法,既然我们走到一起,那就是有缘之人,我准备搭一座桥梁,让我们报社和沧海集团形成战略合作关系。”

侯沧海道:“如何形成战略合作?”

“我们报社面向全省,受众群众广泛,阅读人群档次很高。沧海集团在报社投广告,肯定会收到丰厚收益。”张主任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格式合同,放在侯沧海面前。

侯沧海前一段时间发动过媒体宣传战,对媒体价格挺清楚,格式合同上的价格超过了省内最火红的《山南晚报》。看到这个价格,他更加明确一个道理:以后要和媒体保持适当距离,不能太亲密。即使有必须的广告投放,也得找央视等大媒体。这一柄双刃剑确实很难操作,既需要,又得防范。

“张主任,这种大笔开支,董事会需要研究。”

“这点小钱还需要董事会,总经理签字就可以拨付。”

“我们这种小企业哪里分得这么清楚,我这个董事长其实也是总经理。由于我是从政府机关出来的,习惯性延用了以前在政府机关的党政联席会的模式,凡是大笔开支都得上会。”

“一点广告费,也算是大笔开支?”

“对我们企业来说,肯定算。”

交流到这个程度,张主任态度强硬起来,道:“这一段时间,我们帮助沧海公司处理了不少负面新闻。比如你们在阳州打的官司,我们山南报社联盟就统一了口径,大家都没有报道。既然侯总不爽快,那么以后遇到负面新闻,那我们也就不会主动处理了,热脸贴上冷屁代名词。公众也有知情权,是吧。”

说道“是吧”两个字时,张主任已经开始在冷笑了。

眼见着双方有了火药味,一直没有说话的钱凌峰在道:“报社联盟是山南新闻界一个非官方组织,定期开会,张主任是报社联盟的副秘书长,可用的资源很多。”

此刻,张主任已经把话挑开,侯沧海靠在皮椅上,道:“在我心目中,报纸是第四种权力,很神圣,是国之公器。我相信就算我们没有能够合作,张主任肯定能够从公正立场上来报道新闻,绝对不会预设立场,更不会选择性报道,一定会非常客观和公正。”

张主任接连冷笑,道:“侯总,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也别绕虚的,也不要在这里遮遮掩掩了。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侯总每年投广告费很多,多法制社一家也挺正常。如今一毛不拔,是看不上我们报社,嫌法制社小。”

钱凌峰打圆场,道:“侯总,广告投到哪里都是投,总归是要投放。我有一个建议,费用稍稍降一些,时间可以长一些。”

钱凌峰其实说得不错,沧海集团始终是要登广告的,但是,若是受到威胁就屈服,以后消息在“报社联盟”传开,受敲诈的次数肯定会更多。此次硬顶过去,短时间或许会受到影响,长久来说是有利的。而且,等到央视广告出来,能够对冲这些地方媒体带来的不良影响。如今是赢家通吃的社会,一般媒体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威力。

侯沧海微笑道:“沧海集团确实要投放广告,但是如何投放需要研究,不是随便就能投的。请张主任将这份合同样稿留给我们,上董事会研究。”

“既然侯总没有诚意,我们也不在这里讨人嫌了,山不转水转,大家都在山南,终归是有见面的一天。”张主任见话不投机,拂袖而去。

钱凌峰没有走,独自留在办公室,用推心置腹的口气道:“侯总,现在没有外人,我说几句知心话。做企业肯定要和媒体搞好关系,特别是生产保健液的企业,媒体说坏话与说好话,效最大不相同。一篇文章生,或者一篇文章死,三株就是前车之鉴。张主任是老媒体人,还是报社联盟的副秘书长,在省城媒体界混得开,你和张主任搞好关系绝对值得,出了负面新闻,他可以帮助搞定。”

若是张主任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又是一柄双刃剑。侯沧海决心在媒体中树立强硬形象,否则有无穷麻烦。他没有多语,只道相信媒体人的节操。

钱凌峰也冷了脸,出门时,哼了一声,道:“这年头,节操和贞操一个屌样,早就碎了一地。谁他马的有节操。”

侯沧海轻言细语地道:“钱记者,不要说粗话。沧海集团所有房间都有录相设备。”

钱凌峰闻言停下脚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侯沧海,道:“你录了相,为什么要录相?”

侯沧海认真地道:“能进入我办公室的都是重要人物,我们录相以后,可以理解和学习客人的谈话内容。我们是小企业啊,必须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

钱凌峰竖起大拇指,道:“侯总,牛啊。”

侯沧海很殷勤地挥手致意。

送走记者,杨兵愁眉苦脸道:“侯子,我们以前挺重视媒体,怎么突然间就翻了脸?就算要翻脸,也不是这个时机。”

侯沧海道:“我们这种面向消费者的企业就是唐僧肉,各路妖怪都想要啃两口,张主任所在媒体是省内三流媒体,居然也敢狮子大开口。我估计他得手的次数很多,否则不会如此做。若是我们软弱,会引来更多妖怪。我要树立强硬的形象。各路妖怪知道我们不好惹,以后日子会好过一些。我们也需要宣传,但是要选择合适媒体,有三个煤体我们要维持,一是央视,面向全国,影响力大;二是省内主流媒体,比如山南日报、晚报和晨报,这三家要投入广告,保持合作关系;三是互联网媒体,我估计以后这是广告主投方向。杨永卫提出的项目本质上是新平台,也可以算作另一种媒体,很有意思。”

杨兵奇怪地道:“既然侯子认可杨永卫的项目,为什么不愿意投入?”

侯沧海道:“他的想法太超前了,死多活少。我们做互联网的方法是等着先行者探路,他们把路子打开以后,我们马上跟随。我们的优势不在于创新,而在于对市场的把握。模仿和跟随,才是我们的正道。”

杨兵道:“你很无耻啊。”

侯沧海道:“我才不管是否无耻,企业能够生存和发展才是第一位。真到了企业生死存亡之机,让我卖血卖。屁。股,我眼睛都不会眨。”

与张主任谈崩了以后,沧海集团高管便等着“凶残”报复,等了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在法制报上刊登相关文章。只有两家省内媒体分别刊登了对沧海集团在阳州官司的分析文章,使用了春秋笔法,暗指沧兰保健液有质量问题。

二审前,沧海集团被媒体批评的次数不少,论级别,这两次报道算是火力最弱的。侯沧海对此一笑了之。当前比较重要的事是即将到来的两部委检查,其他事情皆可为之让行。

3月10日,两部委检查组兵分五路,抽查了212个品种的保健品。

3月15日,国家技术监督局和卫生部联合召开了营养保健口服液产品质里国家监督专项抽查结果新闻发布会,这次发布会规格很高,各大中央级媒体和省级媒体皆派人采访。

在通报中,有几个事引起了高度关注:

212种营养保健口服液产品中,提供了企业标淮的产品有145种,其中符合企业标准要求的产品有115种,占79.3 % ;不符台企业标准的产品有30种占20.7%;另有67 种产品未提供企业标准。

这次抽查发现,一批国有骨干企业的产品质确实较好,如北京营养补剂厂生产的( 高含量)北京蜂王精、杭州胡庆余堂制药厂的( 浓) 西洋参口服液、昆明宏达制药厂的云南花粉田七口服液等;少数新近注册的民营企业生产的产品质里与其明示标识完全相符,质量也好,如沧海集团生产的沧兰保健液等。

这次抽查中发现的问题: 一是部分产品的卫生指标问题严重 ;二是明示与实际不符的问题较为突出;三是一些企业偷工减料,少投或不投贵重原料;四是有6 家经销商店经销超过保质期的产品;五是发现了一起保健口服液产品造假案件。

侯沧海前次到京城见过两个处长,主要目的是建立起直接联系。他没有能力影响两部委高规格检查,唯一能做的是严把产品质量关。两部委公布的名单是对沧海集团狠抓质量的肯定,对企业长远发展具有深远影响。

节目播出那天,沧海集团除了正在生产岗位上的职工全部集中起来收看节目。当沧兰保健液被列为质量比较好的产品时,全厂掌声雷动。

听到掌声,侯沧海如吃了蜜一般,一扫积压在心里多日的阴霾。

阳九独自看过节目后,当场摔了杯子。

此节目播出对阳九公司有两个影响,

这个抽查结果,对二审法官必然会有相当大的影响,这是其一;阳九保健液被列入“明示与实际不符的问题产品”,这对产品销售自然极为不利,这是其二;

终归到底,若是这一次没有将沧兰保健液打倒,以后倒下的肯定就是阳九产品。想到这一点,阳九便觉是人生之灰暗莫过于此。

第三百五十四章 胜诉

阳九保健液是阳九一生心血之所系,也是他能获得现在地位的关键所在。如果阳九保健液在市场竞争中失败,他也就失去了人生意义。

“无论如何也要在高院找到关系,让沧兰产品输掉官司。”阳九失去风度,在屋里发着狠劲,头发披在额头上,发型散乱。

肖红道:“我的关系到不了高院,包括梁庭长也难以影响上边的判决。老九,其实就算沧兰保健液赢了官司,也不是世界末日。实事求是地说,这场官司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管官司输赢,你都可以和沧兰产品在市场决一胜负,或者说共同生存。”

“保健液产场残酷,估计杀到后来剩不了几家。在你面前我不说假话,侯沧海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弄到一个好配方。我的配方不行,又没有办法破解他们的配方。”

“保健品和精神安慰剂很接近,就是一小瓶子水,喝下去,大家说有什么功效,他们就信了。最近我弄了几瓶新出厂的阳九保健液给大伯,他觉得很不错,比沧兰保健液有效。”

“以后产品在质量上还会提高。”阳九暗自侥幸。他原本准备在保健液中加入安眠药成分,为此与技术负责人小阳总发生了冲突。正是由于这次冲突,让他躲过了两部委的抽查,否则后果相当严重。

冲突之后,小阳总辞职离开,这是一个重大损失。

“沧兰产品对市场的冲击,比起岭东的天乐保健液还要强。沧兰产品是新产品,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冲击力。”

“客观地说,侯沧海是个人才,他的销售体系做得好,比我强。”说到这里,阳九脑中浮现起各地销售商的面容,这些面容或浮肿、或猥琐、或阴险、或丑陋,全部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吞掉自己的心血,没有一个是好人。

肖红与阳九关系非常特殊。

肖红不仅是阳九保健液的法律顾问,更与阳九有着不同寻常的男女关系。她见阳九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上前抱住他,安慰道:“你也别上火了,与其与沧兰保健液拼斗,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保健液产品最红火的时代结束了,你也得转行。如今做房地产来钱最快,干脆买块地,修房子。”

阳九保健液当初为了占领市场,用了一批胆子大、路子野的销售商。时至今日,这些销售商尾大不掉,频频出事,多数都欠款,最多一个销售商欠货款接近八百万。阳九公司的现金流接近枯竭,要在此时转行做房地产,谈何容易。阳九自尊心极强,生性敏感,哪怕是在多年情人面前也不愿意露出窘境。他抱紧肖红,朝沙发靠了过去。

这是一套高级皮沙发,皮质柔软,大小适中。两人在此处有过无数男欢女爱,轻车熟路,动作娴熟。

结束之后,阳九躺在沙发上抽烟。窗帘透过几缕光,光点在墙上移动。光点移动到那幅“人生能有几回搏”的书法作品上,静止不动。阳九抚摸肖红光洁肩膀,道:“每次和你亲热,我都觉得愧对你妈。她当年对我有恩,如果不是你妈,我估计要去吃牢饭。”

肖红抿嘴笑道:“那时我妈是你班主任,她回家在饭桌上总是喜欢谈论班上学生,说得最多的就是你。她总说你聪明,若是用在正道上就是可造之才。听得多了,我就对你有了印象。后来偶然间遇上你,发现你还真不错。我第一次见面时,你留着长发,一脸文艺范,带着推销员员在街上卖饮料。”

“那时,我还没有做阳九保健液。”阳九抚摸着红蕾,又道:“哎,有时觉得对不起你妈,把她女儿睡了,又不能结婚。”

肖红翻身而起,骑在其身上,道:“你别老说这话,我上当受骗,自觉自愿,又不是你强迫我。若觉得内疚,给我弹首曲子,光屁。股弹。”

阳九在柜子里取出一把老吉它,坐在床边弹《爱的罗曼史》。肖红又怕他着凉,扔了一件衣服过去。

与肖红缠绵仍然不能解决生意上出现的问题。肖红离开以后,阳久打电话将阳林森叫了过来。

“夜总会装修得怎么样了?”

阳九东挪西凑,弄了一笔钱,装了一个小型夜总会,准备在里面弄小姐赚快钱。他在中学时代有过混社会经历,这一段经历到如今发挥了作用,当年一起混社会的小弟掌握了丰富的小姐资源,随时可以叫过来。

“进度还行,还有一个月可以完工。”阳林森在处理赵排骨之事上算是办砸了锅,接受装修夜总会的任务,很是尽心尽力,以便将功抵过。

阳九目光阴沉,道:“你到南州去找商家,要在夜总会最高档房间里弄摄像头。”

阳林森吓了一跳,道:“这是大忌,没有发现,整个生意就完了。”

阳九咬着牙,用恶狠狠的语气道:“那些烂人差了我这么多钱,老子就是要设仙人跳。再不还钱,把这些东西给他们家里寄过去。这些烂人再烂,在家里还得有脸面,得面对老婆娃儿。这是他们不义,别怪我不仁。”

在前一段时间,侯沧海头上笼罩着阴云,如今这片阴云飘到了阳九头顶。侯沧海每次抬头看天,总感觉笼罩在天空中的阴云正在一点一点挪开。

两部委检查结果公布不久,又传来三个好消息:

一是沧兰保健液被山南省科委评为山南科技进步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