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微笑着与销售员交谈,得知这个销售员姓叫赵玉华,便亲切地称之为赵姐。当空调区下午第一笔生意完成后,侯沧海拿着毛毛熊来到女顾客旁边,展露出迷人笑容,用吊牌表示海龙空调业务员身份,又以毛毛熊为诱惑,向顾客作了访谈。

问完三个问题,送走顾客,侯沧海赶紧记下顾客的回答要点。

等了约两个小时,侯沧海又采访到另外一个顾客。

这一次,侯沧海加上了一个新内容,“你从什么地方或是用什么方式了解这个品牌?” 当顾客回答“朋友介绍”以后,他随即又追加一个内容:“当时你那位朋友是怎么给你说的?”

下午用了近四个小时,侯沧海将三个毛毛熊都送了出去,访谈了两个购买空调的顾客,又访谈了一个购买洗衣机的顾客。他在胜利电器停留了一天,在各个销售区旁听顾客和销售员的对话,通过这种方式,快速进入电器销售的门槛。

下午六点半,销售员们纷纷用微波炉将饭菜加热,准备吃晚餐。侯沧海找到赵玉华,道:“赵姐,我走了,晚上不过来了,明天还要来。”

赵玉华是善心人,对这个相貌英俊的业务员产生了同情之心,道:“明天你别来了,罗总真不一定来。”

侯沧海乐呵呵地道:“我是来向你们学习销售知识。”

侯沧海离开以后,销售员们聚在一起,议论起这个举止怪异的海龙空调业务员,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傻子。

罗矮子接到电话后,骂了几句,交待道:“这个傻瓜要来便来,反正老子不理他。明天我到新店,让他继续傻等,看他能熬几天。”

新店正在装修,罗矮子大部分精力都在哪边。赵玉华知道此事,只不是便给侯沧海说起。

侯沧海正在吃晚餐时,接到詹文宏意味深长的电话:“小侯啊,在胜利电器那边怎么样了?什么,你没有能够对账?小侯啊,做事还得努力一点,罗总不愿意对账,你问问销售情况总是可以嘛,了解库存,我们好调货。”

侯沧海知道詹文宏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也没有在意。今天他在销售第一线过了一天,收获很大。虽然他以前当过医药代表,可是医药代表毕竟和这种大商场差距甚远。要想组建自己的销售体系,了解最前沿销售情况是必修课。詹文宏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反而有利于自己更快熟悉整个体系的运作细节。

第二天,侯沧海背着包又来到胜利电器。他准备继续观察顾客的消费行为,在没有顾客的时候,他就在罗矮子的办公室前打开清风棋宛,下棋。

侯沧海有备而来,除了笔记本电脑以外,还有茶水。既然和罗矮子扛上了,他就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一场持久战,侯沧海表面上是处于下风,实则大有收获,只是外人不能理解罢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张小兰回国

侯沧海购买笔记本电脑时,专门配上类似U盘的移动卡。移动卡每个月费用不低,在工薪族里面算是奢侈品。最初购买此卡时,侯沧海还稍有些犹豫,随即想到自己独自潜伏在阳州也不容易,买电脑,不仅有利于个人消遣,还可以随时掌握经济信息,不至于落后于时代。

顶着这些大理由,侯沧海便奢侈了一回,用上了移动卡。从机关辞职以后,侯沧海在投资上非常大方,在个人生活上却形成了节俭习惯,节俭习惯形成以后,便不太容易改变。

在清风棋苑逛了一阵子,正准备下去,无影宗的头像突然亮了起来。

侯沧海赶紧过去打招呼,道:“嘿,今天上网的时间挺奇怪。”

快刀手和无影宗的关系并非对等的,无影宗在暗,快刀手在明,只要快刀手说了慌话,无影宗必然知道。快刀手说了真话,无影宗也能感受到。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无影宗虽然隐藏在暗处,与一无所知的快刀手聊天时,其情绪反而容易受到影响。

“什么叫挺奇怪?”无影宗明知故问。

“你平时下棋要么在早上,要么在晚上,现在是上午十点。” 快刀手写在这里,突发异想,道:“莫非你在国外,有时差原因?”

无影宗实事求是地写道:“我在国内,看窗外细雨绵绵。”

这一段时间国内大面积阴雨天气,无影宗写出了这一句,让侯沧海相信她不在国外。

此时,无影宗正在江州家里。这一次回国,她是充当家庭和事佬。父亲张跃武和母亲杨敏在生意蒸蒸日上时爆发了连续不断的争吵,又形成事实上的分居。她在国外不断接到母亲打过来的越洋电话,最终下定决心飞回来,以女儿身份充当滑润剂,让父母关系缓和。

她回到山南后先来到高州,在高州森林别墅和父亲见了面。父亲为了他的煤矿帝国,花费了大量心血,在赚大钱同时两鬓开始斑白。

张小兰见到父亲耳边白发,忍不住鼻子酸了起来,“爸,我家的钱也不算少了,你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的劲搞煤矿?”

“男人总得帮点事情。何况煤矿很赚钱,既然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搞。”张跃武想起女儿被逼到国外,对女儿挺愧疚。只是作为大男人,不太愿意轻易表达情绪。

“你在高州,是不是为了躲着我妈?”

“主要是赚钱,也有你说的原因。你妈这人太咄咄逼人。以前我年轻时刚刚起步的时候,确实沾了你妈的光。但是,沾光只是外因,我自己努力才是内因。你妈从来不会这样看,长期把以前的事挂在嘴上。在高州来做事,我确实是躲着你妈,没有她在一旁指指点点,我一样能成功,还成功得比以前更牛。她啊,如今不把钱当钱看,这一年多时间,从这边拿了一千多万元。她说是在开美容院,为以后退居二线作准备。现在钱拿去,美容院也没有开起来。”

“爸,我问你一件事情,除了那个人,你到底还有没有外遇。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能理解。”

“这是爸的隐私,无可奉告。”张跃武觉得自己对女儿太生硬,叹息一声,道:“其实也不是无可奉告。我给你说实话吧,除了那人,没有别人了。兰花啊,你也长大成人,要有思想准备,正确理解成人的事。”

“别说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听到爸爸这样说,张小兰明白爸爸肯定已经对母亲彻底变心,心飞到另一个年轻女人身上。她对爸爸有外遇这件事情并没有特别生气,在她的潜意识里,这只是迟早的事情。尽管她不准备干涉爸爸,可是知道了爸爸与母亲很难真正修复,还是挺伤感,也很沮丧。

从小以来,张跃武、杨敏和张小兰三人组建的原生家庭是富裕、和谐的,幸福感十足,让外人羡慕。这让张小兰的少年和青年时代都过得很好。在她自己需要组建家庭时,原生家庭却无法阻挡地破裂了。

得知此真相,张小兰的内心深处就有了一条小口子,与侯沧海在她心中留下的伤口汇合,更难以愈合。

回到江州,她又与母亲杨敏见面。父亲张跃武情绪是沉郁的,母亲杨敏的情绪却显得尖锐。她和女儿坐在宽阔地客厅,从那一次“下巴的胡子”讲起,痛述丈夫的离心离德。当女儿问起美容院的事情,杨敏直言不讳地道:“你爸肯定养了外室,说不定还有私生子,与其把财产留给其他人,我还不如趁着现在多要一点,把钱留给你。”

家庭破裂,忧伤如雾气般袭向张小兰。她理解父亲,也理解母亲,就是有点不能够理解人生。夜晚,想着自己从小生长的原生家庭就要散开,想着心爱的侯沧海离开了江南地产,她始终难以入睡。

江南地产是张小兰和侯沧海从无到有创建的。第一笔生意其实不指望赚钱,能打平就行。最后结果是赚了三千多万,让江南地产一下就名震高州。如今江南地产总经理是武雪,两个最初打江山的人相继离去。这对于张小兰来说,又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原生家庭消解。

母亲杨敏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按照江州规矩一刀切,此刻已经退居二线。可是在杨敏这里,领导们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杨敏一直没有退居二线。而且据母亲透露的消息,她就算退烧居二线,组织上仍然准备以调研员身份让其继续做好相应工作。

杨敏上班时,轻手轻脚来到张小兰房间,给女儿牵了牵被子,然后又轻手轻脚离开。等到关门声音响起,张小兰披上了羽绒服,站在窗边观察母亲。母亲尽管满了五十,从窗边看上去,身材仍然苗条,完全不像是五十岁的人。

高州机关事务局的小车直接开到楼下,接到母亲杨敏以后,便离开小区。

张小兰脱掉羽绒服,又继续无所事事地睡懒觉。直到九点半钟才起床。选择早餐时,她为吃西式早餐还是中式早餐很费了一些心思,犹豫半天,终于选择出去吃一碗附近的碗豆杂酱面。在江南地产时代,她和侯沧海无数次在外面吃早点,吃是最多的便是碗豆杂酱面。

吃过早饭,张小兰开始思念起在江南地产的日子。回到家中,打开清风棋苑,恰好看到快刀手的头像在闪亮。

“前次你说离职了,如今在做什么?”无影宗从杨莉莉那里知道侯沧海的情况,只是这一段时间侯沧海是单独来到岭西,杨莉莉也不了解第一手材料。她故意提起这个话题,想了解侯沧海具体工作细节。

侯沧海看着一对夫妻在空调区转来转去,留言道:“我在海龙空调当业务员?”

“海龙空调没有名气。你以前说过在一家地产公司供职,还是霸道总裁的搭挡,突然去当业务员,这个跨度挺大,屈才了吧。”无影宗知道侯沧海拿到三百多万,有了这个资金实在没有去当业务员必要,这引起她的强烈好奇心。

“我们都是革命螺丝钉,工作只是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别调侃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因为恋爱不顺,你说过挺想念那个霸道女总裁。”

“是啊,我得努力工作,否则永远娶不到霸道女总裁。我是在熟悉销售市场,将来自己创业时,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侯沧海是顺手写下这一句话,并没有多想。更准确来说,他潜意识里还是在想着张小兰,只是将这个“想”变成了一种调侃表达出来。

知道真相的无影宗看到这一句话则完全是另一种感受。她突然觉得窗外有阳光进入,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她走到窗边,发现天空中仍然在飘着雨丝,不应该变亮。

张小兰喜滋滋地回到电脑前,一扫刚才内心的阴霾,神气活现地与快刀手一边下棋一边交谈。她欣喜地感受到侯沧海没有颓废,也没有拿到一笔大钱而变得忘形。

侯沧海能够为了事业甘愿做最基层的业务员,这是让她最喜欢的地方。她喜欢有志气有雄心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就如父亲那样。可是她想起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满心欢喜便减弱了几分,增添了几分阴影。

“好啊,我支持你努力奋斗,将来好迎娶霸道女总裁,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个别致礼物。”

“礼物一定要别致哟,否则对不起我们这几年的鏖战。等会聊,胜利电器的老总回来了,这人油滑得很,我得去找他。”

侯沧海关掉电脑,抬起头时,见到罗矮子站在自己面前。

罗矮子有些惊讶地看到海龙空调新业务员居然在玩笔记本电脑。作为电器商,他一眼就瞧出这一款笔记本电脑价格不便宜,不应该是业务员使用的东西。他盯着侯沧海看了一会儿,道:“你叫侯沧海吧,我给你实话说,这笔业务不是你做的,就算收回去也没有你的好处,何必被别人当枪使。”

侯沧海道:“我也感觉很奇怪,按照当时签下的合同,生产厂家必须要把商家收发存掰扯清了。本来就是一个正常的盘库和对账,罗总为什么不愿意。我想不通这个道理,除非另有隐情。”

“当初是凌汤园做的这笔业务,让他来盘库和对账,其他人我恕不接待。”罗矮子叉着腰,道:“我看你不爽,这个理由很充分吧。你这人拎不清,海龙空调的业务员还敢这么横,信不信我给你们总部打电话,你就要滚蛋。我在阳州电器行业也算个人物,得罪了我,海龙空调没有什么好处。”

侯沧海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包里,微笑道:“以前的业务员凌勇是代表公司和胜利电器签的协议,是职务行为。凌勇离职,公司派我来很正常。你卖了货要给钱,没有卖掉,我要看货。不管你是什么态度,我会天天守在这里。”

罗矮子挺看不惯侯沧海的作派,小小业务员居然蹬鼻子上脸,真不知天高地厚。

这时,侯沧海身上手机响了起来。

孟辉道:“侯总,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当面了解,比较急。我两个小时后到山南,你具体在南州还是在高州。”

侯沧海道:“我正在岭西阳州,胜利电器公司。”

第二百五十八章 孟辉手里的相片

罗矮子觉得这个使用笔记本电脑的业务员简直是一块牛皮糖,粘住就甩不掉,让人心烦。回到办公室以后,他从打开的办公室房门打量了一会儿牛皮糖业务员,再关掉门,给以前的老业务打了电话。

“凌汤园,赶紧把钱还给我。海龙空调来了一个年轻业务员,天天守在店里,死打蛮缠。我和海龙空调是正常生意来往,没有理由长期拒绝厂方来盘货,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影响我的生意。我是为了你才耍横,你也得支持我,把钱赶紧送过来。”

凌汤园是老业务员,与罗矮子是铁杆兄弟。

经手这一笔业务之时,凌汤园玩起空手道,找来另一个比海龙空调名气更小的空调厂家进行贴牌生产。由于贴牌产品价格便宜,再加上去年夏天暴热,这批贴牌产品卖得挺好。凌汤园用这个方法赚了一笔钱。

他见有朋友在股市里玩得不错,起了贪心,将贴牌生产赚到的钱和海龙空调在旺季产生的销售款全部投入据说有内部消息的股票,试图一夜暴富。谁知,他的钱被深度套牢,无法脱身。

“那封检举信肯定是詹文宏写的,害得我被海龙空调开除。他派人来收款,老罗千万别给,拖死他们。”凌汤园在电话里气势汹汹。

罗矮子道:“我没有理由啊。现在这样做其实很无赖,有损我的江湖名声。他们真要起诉,我百分之一百要输掉。”

“如今生产厂家的脖子都卡在商场上,海龙空调肯定不会为了六十八和你打官司。真要和你打官司,海龙空调就要退出阳州市场。”凌汤园随即又缓了口气,道:“老罗,我们是一个知青点出来的生死哥们,帮我扛一把。我的股票马上就要解套,现在卖了就是血本无归啊。”

罗矮子道:“你别想着从股票赚大钱,少亏就算赢,赶紧出手止损。”

“这次解套,我再也不做股票了,整死人不填命。但是,现场止损不是止损,是挖心掏肺。再容我一个月。”

凌汤园放下电话,又给老业务员李强打去电话,这才知道缠住老罗的新业务员叫侯沧海,是一个才入行的菜鸟。

李强对侯沧海这个菜鸟不听自己教育很有意见,便将侯沧海说成是詹文宏的爪牙,到胜利电器是有意针对凌汤园。凌汤园与詹文宏是针尖对麦芒,互相仇恨,又是火星撞地球,随时大爆炸。凌汤园得知侯沧海是詹文宏打手,怒火中烧,便给认识的社会人打去电话,准备让这个新业务员吃一点苦头。

侯沧海自然不知道几个电话之后,其根本没有见过面的老业务员凌汤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敌人。他依然在商场观察,见有个客人罕见地来到海龙空调区域,便走了过去,出示了胸牌,表示自己是海龙空调的业务员。

客人鼻孔哼了气,道:“海龙空调不行,我以前买过一台窗机,声音大得和飞机一样。”

侯沧海道:“我们现在有新产品,分体式空调,效果非常好,噪音很小。”

客人被海龙窗式空调折磨得够呛,火气不小,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看海龙空调。是因为我好奇,这么差劲的品牌为什么还有,早就该在商场消失了。同样的钱,我可以买华宝,凭什么要来买海龙,我以前有病。”

这个顾客买到的空调是凌汤园贴牌生产的空调,制冷效果还行,就是噪声大得可怕。如今这笔账算在了海龙空调身上。侯沧海不明所以,被顶得挺尴尬。他打定主意抽时间再给总经理室写邮件,将听到看到的情况反映上去。如果海龙空调解决不了质量问题,再好的销售体系最终会崩溃。

一辆小车停在了胜利商场门口。

省公安厅孟辉以前的经历让他极不喜欢开警车,每次外出都开便车。他下了车以后,没有立刻走进商场,而是站在商场外面不动声色地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走进商场。多年卧底生涯,给孟辉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尽管现在已经恢复了警察身份,可是下意识地还是会保留在卧底时形成的行为模式。

王沟煤矿爆炸案得以大白于天下,全靠两段神秘视频。孟辉和方铁头的直觉非常接近,认为两段神秘视频十有八九就是与一大恶人多次发生过争斗的侯沧海使出的手段。他没有证据,凭着多年卧底的本能,嗅到了侯沧海身上的危险气息。在这一点上,他和方铁头倒是知音。

孟辉刚走到商场大门口,见侯沧海背着双肩包在里面闲逛,还不时和销售员说上几句。他没有立刻现身,而是侧身闪到一家电视柜台,借着看电视之机打量侯沧海。这个习惯也是当卧底之时形成的,对任何人都抱有警惕性,不敢轻易相信。躲在黑暗中观察,是他了解陌生人的常用方法。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社会人。这两个社会人明显档次不高,故意大模大摆,如横行的螃蟹。真正的狠角色往往会掩饰社会人身份,只有那些在街面上小打小闹的社会人才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社会人。

这两个社会人直冲冲地就走向侯沧海。

戴着耳环、染着黄头发社会人来到侯沧海面前,道:“你是海龙空调的侯沧海?”得到肯定答复以后,他指着侯沧海鼻子道:“马上从这里消失,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话音未落,这个黄头发腾空而起,摔倒在胜利电器的地板砖上。

另外一个也戴着耳环的社会人愣了神,随即伸手要从腰里拿刀。侯沧海动作极快,抓住了这个社会人的耳环,往下一拉。只听到一阵杀猪般的惨叫,社会人的耳环被拉了下来。侯沧海扬手扇了社会人一个耳光,道:“年纪轻轻不还好,戴什么耳环。”然后一个正蹬,将来者踹翻在地。

被摔在地上的年轻社会人正要爬起来,只见凌空飞来一个大手,结结实实扇在他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极重,这个社会人只觉有一万朵金花在眼前飞舞。

侯沧海打人极为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而且手底很硬。孟辉看着侯沧海的个头和身手,感到很亲切,他有一个看守所好友与侯沧海极为神似,连生气时的表情也一样。

这几个动作之后,孟辉更加确信那个视频与侯沧海有关联。

两个社会人被揍得找不了北,爬起来后说了些“有种别跑、你等着”等场面话,灰溜溜地离开胜利电器。

销售员赵玉华装作过来看货,悄悄对侯沧海道:“你快点走,这些人是流氓,混社会的,小心吃亏。”

侯沧海朝着赵玉华点了点头,转身走进罗矮子办公室。罗矮子在办公室全程看到侯沧海欺负两个社会人,见大个子一脸凶悍地来到身前,赶紧站在办公桌后面,眼睛盯着烟灰缸。他虽然个子不高,但是在知青时代打架是出名敢玩命。

罗矮子准备若是海龙空调大个子业务员敢动手,肯定就要用烟灰缸敲破他的脑袋。

侯沧海动手时干脆利落,情绪却一点没有受影响,控制得极佳,思路也非常清晰。他走进办公室,道:“我们之间是正常业务往来,你不愿意让我对账,难道有难言之隐?如果没有难言之隐,你不会让社会人掺杂到正常业务中。”

罗矮子辩解道:“那两人不是我叫来的。”

侯沧海望着这个胖滚滚的老总,道:“我相信你。一个知青返城能干出这么大的事业,不应该是蠢人。但是,这两个社会人过来找我的晦气,肯定与我来胜利电器有关。不是你,就应该是那个叫凌勇的前业务员。他这人假聪明,实则真蠢。”

罗矮子道:“你没有见过凌勇吧?”

侯沧海道:“我手里有些基础材料,知道这是凌勇签的单。海龙空调业务员又零星说了几嘴,再到这里观察两天,应该能猜到此事和凌勇有关。你是生意人,就算渠道比生产商强势,就算你个性张扬,也没有必要这样办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罗矮子仰头盯着侯沧海看了一会儿,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收这笔款,这不是你的事啊,别被詹文宏当枪使。”

“你不懂。这和詹文宏没有关系。”侯沧海转身走出办公室。

孟辉从隐身处走了出来,找到侯沧海。两个人坐在商场椅子上,缓慢地说话。

销售员们知道这个奇怪销售员遇到了麻烦,又到老总办公室走了一趟,怕惹上麻烦,便躲得远远的。

孟辉拿出几张相片,逐张拿给侯沧海看。侯沧海不停摇头,道:“当时他戴了口罩,我没有看清楚他的相貌。有一点肯定,他脸颊受到重创,会留下明显伤痕,苏晓峰知道得很详细。开枪的人是小个子,心理素质非常好。”

孟辉将相片收进衣袋里,道:“你有我的电话,有线索一定找我。”

侯沧海问道:“你是岭西警察,为什么要管山南的事?应该没有并案吧。”

“不管是哪里的事,总之我们是警察,将凶手捉拿归案是我们的本份。你如果有线索,一定要来找我。” 孟辉说话时脑中回想起王沟煤矿里重重叠叠的尸体,脸上有许多皱纹,仿佛被冻住了一般。

在孟辉和侯沧海坐在商场椅子上聊天之时,罗矮子坐在办公椅上,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古怪业务员。

外面又冲进来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嘴里大声叫嚣。他们手里提刀弄棍,向侯沧海围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失而复得

孟辉太熟悉眼前这一切,看着冲上来的小伙子们,仿佛又回到让他刻骨铭心的黑道岁月。他不准备和这些小伙子们啰嗦,右手扣在腰上。只要这些小伙子逼近,拿刀砍人,他就准备取出手枪。

这些小伙子们并非真正的黑社会,干大事不足,但是在偶然的街头冲突中,破坏力往往极大。

“等等,别乱来。”从小伙子身后走过一人,年龄稍大,脖子上挂了一根粗粗的黄金项链。他在孟辉面前换上笑脸,道:“大闷哥,你怎么在这,呵呵,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孟辉想不起眼前人是谁,脑里不停检索,仍然没有印象。他点了点头,道:“你跟那个老大?”

来者点头哈腰地道:“我们老大黄哥是胡哥的兄弟。有一次你和胡哥吃饭,黄哥过来给你敬了酒,我在旁边那一桌。”

孟辉对“黄哥”还有点印象,也就是说,眼前这人是胡哥的马仔“黄哥”的马仔。他摸了包烟,道:“给兄弟们点上啊。”

来者给侯沧海又说了一些大水冲了龙王庙等客套话,又将最先来的两人叫过来给侯沧海赔礼。

这一群人退出了胜利电器。黄金项链变了脸,恶狠狠道:“你们两人说是凌汤园打的电话,我们去抽他。”

一人问道:“老大,这是谁啊,这么牛。”

黄金项链道:“胡哥很牛吧。上次我见到他们喝酒,胡哥站起来到大闷哥身边敬酒。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反正来头挺大,黑白两道通吃。他马的,那个凌汤园眼睛吃屎了,我们要抽他,要让摆两桌,压压惊。”

凌汤园接到电话也傻眼了,安排酒席后,给罗矮子打电话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矮子还坐在办公室愣神。他是本地人,社会关系宽,不怕这些社会人。可是,不怕归不怕,谁也不愿意惹上这些烂仔。他从烂仔神情认定侯沧海身边人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黑社会,而不是眼前的这种烂仔。

他对凌汤园道:“你惹祸了,踢到铁板上了。我也没有想到那个傻呆业务员与黑社会有牵连,遇到这种事情我没有办法,你自己把屁股擦干净。我们是一个知青点爬出来的老兄弟,给我说句真话,海龙空调的业务员有黑社会背景,你我都惹不起,赶紧还钱吧。”

凌勇接到电话就犯了愁。他实在舍不得将股票割肉,不割肉,又没有办法还钱。他愁了一会儿,还是先到酒店,把那伙小地痞打发掉。

孟辉是省厅老资格侦查员,侯沧海没有料到他还是让道上兄弟都叫大哥的人物,有些猜不透眼前人的心思。

孟辉对发生的事情也不解释,临走时再次叮嘱发现线索就联系。

将孟辉送出商场,侯沧海眉头皱成了一堆。他在政法委工作过,知道公安是特殊工作,有些部门得与社会方方面面打交道。眼前的孟辉是公安又与黑社会混得太近,极有可能是工作需要。但是,侯沧海的对手是一大恶人,很强,导致他不敢完全信任。

在这次事件没有发生之前,商店销售员都是用一种嘲笑、同情等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海龙空调傻呆业务员。没有料到风云突变,傻呆业务员变成了黑道强人。销售员怕惹上麻烦,都躲得远远的。

罗矮子慢条斯理地走到侯沧海身边,准备和这个傻呆又霸蛮的业务员聊一聊。他久经江湖,知道识时务为俊杰,也知道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他经营商场,只要给生产厂家一些合理让步,还是很容易交到朋友。

他刚走到傻呆业务员身边,还未开口,傻呆霸蛮业务员的手机响了起来。

侯沧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腾地站了起来。他没有理睬罗矮子,快步走向门外。

这是一个熟悉的又久未使用的号码,上面有三个字——兰花花。

侯沧海在胜利电器门口停下脚步,对着电话,轻声道:“兰花花。”

张小兰听到侯沧海声音,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与父亲母亲见面以后,心情一直在波谷,与侯沧海见面心思越来越强。她以无影宗身份一直在和快刀手下棋聊天,清楚地知道快刀手真实心思,这让她更加思念亲密的爱人。今天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了阳州。

“嘿,董事长。”侯沧海没有等到张小兰回话,又称呼起在江南地产互相调侃时对张小兰的称呼。

“嘿,总经理。”张小兰回敬道。她觉得这种称呼异常亲切,似乎一下就将她带回江南地产时代。

“你还是董事长,我这个总经理不存在了。”侯沧海又道:“你回国了?还是在国外。”

张小兰道:“我回国了。”

“你在阳州、江州还是首都?我马上过来找你,找个好餐馆,大吃大喝。”侯沧海说这话时有些冲动,没有过脑子。但是说完以后,他就如一枝从枪膛射出去的子弹,无所担忧了,只等最后击中目标或者失去目标。

“你个吃货。我不想到外面吃,我想吃你弄的回锅肉。”张小兰咬着嘴唇,露出糯米一般的漂亮牙齿,十分温柔。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我在阳州,开车在城里闲逛,你在哪里?”

“啊,你在阳州!我在岭西大学附近的胜利电器商场。我如今是海龙空调业务员,正在跑商场,追欠款。”

“那你就在胜利电器等着我,我开车过来。”

打完电话,侯沧海兴奋地朝天下挥舞拳头。他这一段时间很想念张小兰,特别是从广州回来以后,经常想起与张小兰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只是张小兰远在大洋彼岸,女孩子心思又不好琢磨,再加上一大恶人在心中始终是一个梗,让其一直没有主动与张小兰联系。今天张小兰打来电话,他就知道两人都没有忘记对方。

得知张小兰已经在阳州,侯沧海心情极为愉悦。他想起晚上吃了回锅肉之后的旖旎风光,口水差一点流了出来,小弟弟也有了明显反应。他赶紧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免得被销售员看到自己的丑态。

罗矮子目光一直追随着侯沧海。当侯沧海坐下之时,他跟了过来,主动散了一枝烟,道:“兄弟,我看得出,你不是凡品,为什么要做业务员。”侯沧海心情极佳,拍了拍椅子,让罗矮子坐下来,道:“能做好业务员的人,本身就不是凡品。”罗矮子坐在侯沧海旁边抽起烟,道:“你这句话也对,年轻时跑跑业务,长见识,以后做事肯定会靠谱。”

两人坐在销售区的椅子上抽烟,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如朋友一般。

销售员都觉得这个场景显得怪异,缩在一边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