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端进来冒着香气的尖头鱼。香气很快弥漫在房间,钻进侯沧海鼻子里。这是一种特殊香味,混合着鱼香和酸菜香,让人食欲大开。

方景波没有征求侯沧海意见,开了一瓶酒,不由分说地给倒上。

尽管方景波工作能力一般,进取心不够,毕竟他是即将离职的二七公司老员工,侯沧海给了他面子,接过了酒杯。

喝酒到了二点半钟,侯、方两人又来到高州市二院,发完临床费用,过了四点。

在方景波强烈要求下,又到了高州中医院。

下班时间,终于将完成交接工作,方景波顺利地拿到了三张交接表。

晚餐时间,侯沧海准备回请方景波。方景波笑呵呵地道:“晚餐就算了,我等会要到农村老家去,看看老哥,然后要给儿子孙子做牛做马。明天我让侄儿陪你转一转高州,你别瞧不起高州,还是有些历史底蕴的。”

第一百三十章 走麦城(二)

方景波当天晚上乘坐晚班车前往南州。有了侯沧海的签字,他就可以到二七公司结清相关费用。从此以后,他和二七公司再无瓜葛。

他想起侯沧海年轻的面容,自得意满地道:“一个青屁股娃儿,想跟我玩,还差得远。”

侯沧海原本有心在晚餐时回请方景波,不料对方拿到签字后就不告而别,找借口推脱了晚餐,而且借口很拙劣。这给他带来一丝阴影,心里不太舒服。

次日,方景波叫来的人开车来到宾馆,说是要请侯沧海参观高州的历史景点。侯沧海是来开发高州医院,对参观景点没有任何兴趣,婉言谢绝。

上午,他吃过早餐,外出租房间。

高州有三家最主要医院,也就是方景波经营的高州一院、二院和中医院。这三家医院集中在市区,相距不远。侯沧海买来高州市区地图,在三家医院的中心地带画了一个圈,所租房屋就在这个圈内。

住房除了居住功能,还是二七公司驻高州办事处。侯沧海挑选了一个三室两厅的房间,直接交了一年租金。吴建军、朱颖、杨兵、江莉四人同到高州,也不必住在宾馆。

不管部成立不久,在省城掌握了鸿宾医院、杜青县和李渡县的几所医院,正在攻克山南二院。凭心而论,这个成绩单还算不错。但是在侯沧海心目中,这些医院都不能构成不管部主体业务。不管部以后的核心地盘应该在高州,高州有三百八十万人口,三区四县,二七公司除了一个老代表之外再无人经营。他相信经过不管部的经营,高州必将成为不管部的发家之地。

正是基于此想法,侯沧海挑好房间后,自掏腰包,花了一万多元补充了必要家俱。这些钱有一部分可以在二七公司报销,有一部分则是自己贴进去。他把建立高州办事处当成一项大生意的开始,购买必要办公品正是对这项生意的投资。

侯沧海效率很高,十一点钟,办事处最基本构件已经完成。在买不买电脑的问题上,他有些踌躇,最后决定等回公司报了开发费以后,还是要购置一台电脑。他决定就算伟哥不愿意报销电脑钱,也得买一台。

医药代表短时间很赚钱,不管部也必将红火,但是这些对于侯沧海来说只是前进的第一步。他心里很清楚,积累了足够原始资金以后,必然要涉足其他行业。至于什么行业,现在还难以确定。

六指给侯沧海打通电话以后,开着越野车来到罗马皇宫小区。

“租这么大一套房间?”

“住房,也是二七公司驻高州办事事。”

六指手臂夹着皮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道:“你还缺一套沙发。如果不嫌弃,我们公司以前办公室有一套沙发,实木的,还不错。武总嫌硬了,要换一套真皮沙发。我给你拉过来?”

“好啊,我正想弄点家俱把房屋填满。”侯沧海看了六指几眼,笑道:“那天晚上喝酒,我醉得太快,桌上很多人我都没有记住名字,这位哥,怎么称呼你?”

六指举起手掌扬了扬,道:“我的名字就是这手指的名字,六指。中午跟我吃饭,武总弄了三瓶二十年的茅台酒,特意让我来找你,喝酒。”

要在场面上混,接触强有人物有百利而无一害,侯沧海快速洗了手,跟着六指出去了。六指指着大轮胎高底盘越野车,道:“会开车吗?”

“会开,有证,只是开得很少,技术不算好。”侯沧海以前在黑河镇的时候,跟着司机陈汉杰学过开车,到了政法委之时又由单位统一办了驾驶证,算是技术一般的正式司机。

得知侯沧海有证,六指将驾驶位置让了出来,道:“昨天打了一晚麻将,困得很。你来开车。没开过这车不要紧,我给你讲一讲就成了。”

侯沧海是胆大之人,见到豪车也是心喜,坐上驾驶室,稍稍熟悉一下,大越野就在油门轰响中开动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少开车会显得笨拙,结果开起来一路如行云流水,很快就在六指带领下来到高州最好的别墅区。这个别墅区名为高州森林,从名字来看,高州森林应该受到了电影《重庆森林》影响,给侯沧海的感觉明显强于俗气的罗马皇宫小区。

“开得不错,比好多老司机都开得好。”六指下车时,夸奖了一句。

张跃武和一男一女两个穿着白衬衣和西裤的人坐在客厅聊天。白衬衣和西裤如今成为职业装,比如医药代表,比如银行职员,都是如此打扮,差别在于衣服的质地。

侯沧海坐下来用眼角余光看了看,立刻断定这两人应该是来自银行。互相介绍以后,果真如此,一男一女皆为当地建设银行的工作人员。

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没谈具体事。

“山南菜在全国名气不响,实则是最为健康,味道也纯正。我这人没有其他爱好,就喜欢美食。前几天从山南挖了一个特级厨师,以后各位想吃正宗山南菜,不用打电话,直接来就是。”张跃武身穿非常休闲的老头衫,透着大老板的自信心。

男银行工作人员笑道:“张总开流水席,这是好事,我随时要过来叨扰。”

“不算流水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张跃武又特意介绍侯沧海,道:“这位是侯沧海,来自江州的青年才俊。他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过,办事牢靠。”

男银行工作人员以为侯沧海也是张跃武手下,立刻客气地发名片。名片上的头衔是高州建设银行房地产信贷部主任——方天东。

侯沧海在聊天时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张跃武对自己如此热情,热情得过了头,仅凭是江州老乡,绝无可能是这种态度。他转念想道,自己是初出茅庐的小人物,对方无所图,那就放放松松地享受美食,谈论乡情。

张小兰从楼上下来,见到侯沧海有点意外。相较于两个银行工作人员,她和侯沧海更熟悉,于是坐在其身边,道:“你一个人来,杨兵过不过来?”

侯沧海道:“杨兵在南州李渡县搞开发,正顺手,暂时不过来。”

张小兰又道:“姚姐什么时候过来,我请她吃饭。”

侯沧海道:“姚琳没有在山南,调到其他省搞开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张小兰一本正经地又问:“你和姚姐关系挺亲密,怎么不知道她的行踪。”

侯沧海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言,于是同样一本正经地道:“她的事业是星辰大海,怎么能在小地方过多停留。”

侯沧海和姚琳这种情人关系,让张小兰总觉得与大学时代的爱情故事不一样,年轻时代想象的爱情故事是主人公们爱得死去活来,生离死别,充满爱恨情仇。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故事是侯沧海和姚琳式的爱情,上床之后,各奔东西,新生活各顾各。

厨房上了冷菜。这是两盘做工精细的工艺菜,一条由白萝卜雕刻出来的凤舞,栩栩如生,刀功精湛。

随后的主菜是高州人最喜欢的酸菜尖头鱼,大盆鱼刚端上来,香味立刻扑面而来。端菜的是主厨徒弟,热情地介绍道:“尖头鱼还属静州最好,今天用的尖头鱼是专门派人从静州弄来的。这条尖头鱼是土生土长的野生静州尖头鱼,质量上乘。为了不浪费食材,我们师傅还特意到静州的霸道鱼庄学过手艺,用我们的特长菜换他们做尖头鱼的手艺。”

所有人都被色、香、味俱佳的酸菜尖头鱼所吸引,一时之间,筷子翻飞,咀嚼之声大起。

外面有汽车刹车响起,随后,两个汉子提着编织袋走了进来。六指放下筷子,问道:“上午有多少?”一人道:“三十万。”

张跃武喝了一碗汤后,放下筷子,道:“这是上午买主付的煤炭货款,三十万,这些钱存在建设银行吧。”

方天东赶紧放下碗,喜出望外地道:“张总,每天的营业额都放到我哪里?”

张跃武苦着脸道:“大家是朋友,我都得照顾啊。这样吧,每周两天营业额放在你那边。”

方天东道:“四天。”

张跃武道:“三天。”

三天亦有九十万,方天东接受了这个方案。

编织袋里满满的人民币如一颗颗迫击炮弹,在侯沧海的耳朵边、心脏里爆炸。与这种编织袋装钱的土豪相比,一支药的可观利润变得十分可笑。

喝了土豪的三十年茅台酒,坐着豪车回到寝室,侯沧海努力从虚幻星空踏入真实世界。那编织袋里装着的三十万钞票留给了他太大的刺激,让他心情难以宁静。

睡了一觉,早上起床,侯沧海心情才彻底平静了下来,做了功课以后,前往市一院。

来到市一院,侯沧海抽空与交接时相识的医生见了面。医生态度不冷不热,聊了两三句后,道:“上个月临床费,得发了,你是新来的,要讲信誉,不要拖。”

侯沧海惊讶地道:“临床费,老方已经给了。”

医生态度强硬地道:“老方给的是上上个月的临床费。他说这个月的临床费由你来给。那天签字时你在现场,怎么就不认了。以后还想不想我们开方。”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走麦城(三)

接连问过一院的三个医生,都是相同说法。侯沧海又来到二院和中医院,遇到的情况与一院基本一致。他已经意识到被“老实巴交又急着带孙子”的方景波耍了一道:方景波以二七公司财务清账为理由,少发了一个月临床费。自己在交接时没有识破其诡计,白纸黑字在交接单上签了名字,于是将这一部分临床费成功又窝囊地接了过来。

具体来说,二七公司发了这笔钱,交接单上也表示发了这笔钱,但是实际上医生们没有得到这笔钱。为了开展工作,必须要按照交接单数目再给医生发这一笔钱。这一笔钱公司已经支付过,不可能再出。谁犯了错,则由谁来负担。

侯沧海想清楚这一点后,拨打方景波电话,电话已经关机。他按照公司传过来的家庭地址找了过去,大门紧闭。据其邻居称,方景波外出带孙,至于在什么地方,不清楚。

站在方景波家门口,侯沧海给伟哥打电话,老老实实、原原本本报告了事情经过。

伟哥对这事没有太过惊讶,声音仍然不缓不急,道:“嘿嘿,不叫的狗才咬人啊。昨天方景波到了公司,还到我办公室坐了坐,感谢几年来对他的照顾。然后,他把该领的钱全部算走了。有你的交接签字,我们当然要认账。”

“方景波是有意设图套来算计我。昨天,他独自到公司,把最后一点钱全部结清。同时又派一个侄儿拉我去看名胜古迹,想把我稳住,不到医院去。我虽然没有去看名胜,却被其他事情耽误了,所以昨天没有到医院,耽误了时间,没有当场戳穿这个把戏。”侯沧海向来自诩为精明能干,没有料到第一次独掌一方,便犯了让人笑话的错误,谈起此事,极为羞愧。

“哈哈,吃一次亏,下次就不会犯错。”

“伟哥,这次被骗得团团转,太丢面子了。”

“你去查一查存货,找以前的统方再核实一下。我让老段代表公司明天过来一趟,和你一起把此事抹平。”

“方景波不接电话,他的统方是谁我也不清楚。我准备把方景波的关系全部废掉,重建新关系。至少从现在开始,所有关系都得认我。”

“方景波本来没有把业务开展起来,你放开手脚干吧。这一次算是交学费,没有什么大不了。侯子,我话说到前面,你既然犯了错,多多少少都能承担一些经济损失。”

“我有这个准备,自己犯错就得自己承担。”

“也用不着全部承担,我其实也有责任。没有派公司的人监交。大家都交学费吧。”一般情况下,地区级工作移交时,二七公司都会派人监交,三方签字,这样才能确保顺利交接。这一段时间二七公司高层风云变幻,伟哥心思全在那上面,再加上高州原本就是一个鸡肋,因此没有派人前往。

伟哥如此大气,侯沧海更觉不好意思。放下电话,他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想起当天办接交的过程,侯沧海发现自己在业务上还真有缺陷。他在短时间内接连攻下鸿宾医院、杜青医院后,在二七公司窜起得太快,对医药代表基础工作掌握得并不扎实,或者说书面知识没有变成潜意识的行为。

反省之后,他自我鼓劲道:“每个人都必然会犯错,犯点小错是好事,能提醒自己,免得犯上无可挽回的大错。”

侯沧海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没有坐等老段来处理此事,转身去了一院库房。

上一次到库房,方景波联系了一个叫老曹的人。他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态度,直接来找此人。

医院岗位都是固定的,药房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躲不掉。既然老曹愿意演戏,说明其心思活泛,十有**会为我所用。

在库房门口,侯沧海见到一个头顶发亮的人,便在门口敲了敲。

头顶发亮的人转头看了一眼来者,道:“进来。”

侯沧海进去后就发烟发名片,问道:“您是曹主任吧。”

头顶发亮的人拿着名片看了看,拉开抽屉,随手丢了进去,道:“二七公司啊,你是顶替老方的吧。我姓曹,不是什么主任。”

侯沧海继续客气地称呼对方为曹主任,并讲了二七公司在高州的变动情况,再提出看库房和进货账目的要求。他原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有料到曹主任很爽快地道:“跟我走,我带你去看。”

库房如阿里巴巴的宝库,堆放着码放得整齐的各类药品。曹主任手拿一本账目,轻车熟路地在药堆中穿行,然后在进货区左侧角落停了下来。

进货区摆放着八件二七公司的三个主力品种,包装上图形似乎发生了变化,都在嘲笑侯沧海是笨蛋。

见到八件药,侯沧海心里很痛,脸很红。从方景波交接的情况来看,这些药品都应该销售出去,没有料到仍然在库房里睡大觉。

曹主任不等侯沧海发问,主动将进货账目递了过去,神情似笑非笑,道:“认真瞧瞧,这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侯沧海默算了交接中的销售情况。从进货账目中反映出来的情况显示,方景波在还有三件药品没有销售出去的情况下,又进了五件。如今方景波拿了各项奖金跑了,留了一地烂摊子给后来者。

让自己上当的关键是医生在装模作样配合方景波演戏,包括这个曹姓库管员,其实都在配合方景波演戏。所有演员肯定把二七公司的后来者当成了傻瓜。更让人可恨的是就算后来者心里清楚此事,却不敢怎么样,还得继续找他们合作。

曹主任脸上始终带着嘲笑目光,等到侯沧海合拢账目后,道:“方景波是老狐狸,从年轻时就耍滑头。现在医院的事与他没有关系了。”

侯沧海很快就从气恼中回过神来,并从曹主任话中听出一些话外的意味,道:“是啊,以后我来负责二七公司,还请曹主任多照顾。”

曹主任压低声音道:“虽然说统方是明令禁止的,可是你们没有统方,怎么开展工作。”

侯沧海是机灵人,立刻听懂了曹主任的话外之意,道:“曹主任,不知以前是谁统方啊。”

曹主任一幅推心置腹的神情,道:“统方的事,虽然是惯例,可是毕竟是灰色的,名不正言不顺,谁拿出来说啊。”

侯沧海迅速在脑中作出了决策。他必须要找一个人来统方,与其找其他人,还真不如找这个办事灵活的曹主任。这个曹主任应该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角色,这种人虽然讨厌,可是也有着独特的利用价值。他用目光直视曹主任,道:“曹主任,我想请你统方。”说到这里,他比了一个手势,轻声在曹主任耳朵说了个数字。

曹主任在心里给反应敏捷又很上道的侯沧海竖了个大拇指,点头应了。他又笑道:“老方这几年都是混过去的,没做什么事。他是老医药公司的人,大家照顾着老面子,敷衍着开方。侯老弟过来做,肯定会有大起色。”

“还得曹主任多帮助啊。”

“别客气,你多去盯医生。库房就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离开库房时,侯沧海和曹主任有说有笑,仿佛多年老友。

侯沧海在医院转了几圈,找到最初见面的梁医生,笑容满面但是没有隐满事实,道:“梁医生,我刚才到库房看了,库房的账目和您这儿有点出入啊。”

梁医生不以为然地道:“开了多少我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既然如此,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侯沧海内心深处怒火燃烧,这个梁医生明明和方景波一起做手脚,将自己当猴耍,现在还显得如此蛮横不讲理,而自己作为医药代表,还真不敢得罪他。他忍了气,主动找台阶道:“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有跑方?”

所谓跑方,如今也是一种常见现象。一般情况下,去医院看病,拿着医生开的处方直奔医院药房取药,这在最常见看病模式。如今“跑方”看病新模式也不少,即去医院看病,然后怀揣医生的处方跑到街头药店买药的现象。

梁医生点了点头,道:“外面药店多,一个个药店如雨后春笋,院里没有好办法。你是二七公司新来的,叫什么,叫侯沧海啊,我记住了,以后给你多开点。”

明知对方耍了你,还得好言相求,这种感觉令侯沧海很不爽。

成为医药代表以后,虽然赚钱比单位拿死工资高得多,可是一直行走在灰色地带,让他难以产生职业自豪感。

他知道医药代表非长久之计,有了尽早脱身的想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二终端

老段来到高州,再与侯沧海一起走了三个医院。看罢库房,老段叹方景波人老成精,老奸巨滑。

侯沧海提出了不同意见,道:“我不觉得方景波是老奸巨滑,反而觉得他目光短浅,为了一两万块钱,将二七公司得罪了,在整个医院其实都坏了名声。医生们心里也有一杆秤,他们见到方景波这样处事,和他打交道时会防一心,不会真心和他交朋友,这样反而增加了方景波以后办事的成本。”

老段望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医生,道:“你说的是一般情况,放在这里不适合。方景波是个退休老头,如今屁股一拍,潇洒地到外地带孙子,说不定打好主意一辈子不回高州。就算几年后回来高州,谁还记得这些烂事。”

侯沧海道:“方景波肯定就是这样想的,才做出这种流氓事。通过这件事情,我发现高州人有抱团排外的特点,医生们和方景波沟结在一起,很愉快地欺负外地人。难怪高州被认为全省最落后的地方,既有经济原因,也是观念原因。”

经老段实地调查以后,伟哥最后同意由侯沧海承担三分之一的损失,公司承担三分之二的损失。

解放方案提出以后,侯沧海以为交接引发的风波暂时告一段落,将精力转到开拓高州市场。杨兵、江莉、吴建军、朱颖,这四员大将都各有业务,一时半合走不掉,这让侯沧海变成一个光杆司令,空有想法无法实施。

最先来到高州是一个意外不到的人物。

老段离开后,侯沧海接到任巧电话,来到小区门口。等了几分钟,一辆高州特有的三轮车停在小区门口。在南州、江州这些全省发达地区,三轮车早就退出了历史舞台。在高州,高档越野车、奔驰、宝马与三轮车混杂在一起,公路混乱不堪,这在全国闻名。

任巧从三轮车下来,提了两个大箱子,还背了一个背包。三轮车师傅在叫嚷:“你这么多东西,等于两个人的重量,得给两人的钱。”

任巧额头上有汗水,不停地往下滴,道:“在车站说好的,你为什么临时加价。”

三轮车师傅蛮横地道:“你给不给,不给走不脱路。”说话间,他就下了车,脖子上青筋暴涨。

侯沧海通过方景波事件对高州人的性格有了深刻了解,如果任巧坚持不给两个人的钱,说不定还真有可以当场打起来。虽然说侯沧海不惧打架,可是为了这种事情打架实在不值得。他拿了十块钱给三轮车师傅,解决了这个纷争。

任巧实在囊中羞涩,没有同侯沧海争抢着付钱,羞答答地道:“侯子哥,你接到杨兵电话没有。”

侯沧海望着两个大箱子,道:“你到高州来做业务?”

任巧一脸忧伤地道:“老师天天就要我自加压力,自加压力就是购货,这些货都是我买来的,正准备与人分享。”

侯沧海直言道:“高州经济远不如南州,更没有销路。”

任巧眼泪在眼圈里打滚,可怜巴巴地道:“我不是到高州来分享清涟产品,准备跟着侯子哥当医药代表。杨兵说侯子哥在高州负责,我过来投奔你。这两个箱子都是清莲产品,我只能随身带着。侯子哥放心,这些营养营我不分享,都是自己吃。”

两个箱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大箱子,里面如果全是营养素,足够任巧吃个几十年。侯沧海有些怜惜地看着这个独自在外打拼的女子,没有再说多余的话,接过一个箱子,拖着往里面走。

任巧此时仍然穿着职业套装,在太阳之下,汗水很快顺着额头往下流,流到眼睛里,将眼睛弄得模糊一片。

侯沧海想在高州做大业务,需要有人来具体参加,任巧做过清莲产品,倒是一个用得着的人。

回到房间,任巧很仔细地收拾侯沧海指定的房间。

房间有一张新床,还有新的床上用品,简单收拾,关上房门后,任巧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这瞬间居然产生了家的感觉。休息一会儿,任巧打开箱子,取出一些自己服用的营养素,有鱼油、维生素等各类品种。虽然暂时不做清涟产品,她还是决定坚持服用营养素,一来是增强抵抗力,二是对产品保持关注。在她心里,过来跟着侯沧海做药只是权宜之计,等经济条件缓和过来以后,她还是要做清涟产品。

任巧从房间里出来以后,被侯沧海叫到客厅边上的一张桌子前。

“我给二七公司负责人讲了招人的事情。你目前可以算是实习,由我统一管理。实习结束,如果我觉得可以用,还得到总部去培训。”侯沧海说话没有寻常的笑容,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

“那我具体做什么?是跟着杨兵作医院临床推广。”任巧与杨兵很熟悉,知道医药代表的基本常识。

侯沧海摇头道:“你暂时不进医院,我想让你负责搞药店。一般来说,终端有三个,第一终端是医院,第二终端是药店,第三个终端是除医院和药店之外的直接面对消费者的终端,二七公司以前只抓了第一终端,对第二终端和第三终端放任自流,我给你的任务是做otc,也就是第二终端。”

对于曾经的清涟公司合作伙伴来说,到药店销售不是难事,任巧道:“给我什么政策?”

“二七公司政策都是统一的,底薪加提成,工作时产生的费用由公司按发票报销。你是做otc,具体的点子与杨兵在算法有差异,我还得和公司再协商一次。”

侯沧海原本想召开一次“高州工作”会议,由于四大主力有两个在南州,两个在江州,无法马上过来,“高州工作”会议便无法召开。

全面进入第二终端是侯沧海主政高州时未经大家商量的第一措施,任巧来得恰逢其时。

安排完工作,任巧问道:“厨房有菜,是不是中午都在家里吃。”

侯沧海道:“高州办事处初建,能节约一点算一点,我准备以后大家轮流煮饭、炒菜,尽量在办公室吃饭。”

任巧立刻乖巧地戴上围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忙碌了一会儿,她出来给侯沧海泡了一杯茶,端到桌前。侯沧海有点意外地看着任巧,道:“谢谢。”任巧温柔地笑了笑,道:“我炒菜水平一般,别嫌弃啊。”

在任巧开始炒菜时,侯沧海端着茶杯来到厨房门口,望着细心切菜的任巧,随口闲聊。

“任巧,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你怎么不找个安逸一点的工作?”

“我是民办七流大学出来的,找不到正经好工作。男的可以进工厂,我不想去。”

“民办七流大学!那一所?”

“江州电科院,去年毕业的。”

“我靠,你到过一食堂没有。我以前承包过一食堂,客串过厨师。”

有了这个缘分,侯沧海不再旁边,接过任巧手中的铁锅,麻利地颠了起来,展示一食堂大厨的风采。

任巧到过山岛俱乐部多次,一直认为侯沧海非常高大上,此时得知侯沧海曾是一食堂老板兼厨师,瞠目结舌之后,变得很开心。

颠完菜,侯沧海产生了一个疑问,道:“你没有给杨兵谈起,你是江州电科院毕业的。”

任巧道:“这种七流学校,谁好意思主动提起。有一次他问过,我遮掩过去了。”

侯沧海道:“那为什么要给我说真相?”

任巧用手掌擦了鼻尖汗水,道:“我觉得侯子哥可以信任,我是说的真心话。原因很简单,你从来不歧视我,看我的眼神也很平和,不象有的男人,总是色迷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