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曹主任吃饭,我去约出来的。”

“第一天拜访就将医生约出来,很不错啊。”

“这是老段的功念。曹主任能出来,是看老段面子。走,屋里空里不舒服,你陪我到楼顶去坐一会。”

“你晚了这么酒,没事吧。”

“酒精进了肚子,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就被我吐出来了。”

大吐一通之后,侯沧海头脑确实完全清醒了,只是肠胃仍然不舒服。他泡了杯茶,拉着杨兵来到楼顶。

老式楼房都有一个大平台,以前居民们常在夏天晚上在此剩凉。如今空调渐渐普及,一群人在楼顶乘凉、聊天的盛况不复存在。侯沧海和杨兵上了顶楼的,在平台溜达,聊着医药代表的事。

走到楼顶小平台前,侯沧海提议道:“楼道顶的平台才是真正的制高点,我们上去看看。”

楼道口在平台上形成一个小型平台,有几根钢筋做的梯子,可以往上爬没有什么危险。只是那个平台面积不大,一般人不愿意爬上小平台。

杨兵迟疑了一会儿,看到侯沧海爬了上去,也跟着爬了上去。

爬上小平台,视线变得极佳,两人盘腿坐在小平台顶上,欣赏灯火连绵的城市夜景。

“小伟哥,看到这满城灯火,在想什么?”

“这个绰号真别扭。”杨兵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会儿,道:“我更关注没有亮灯的房间,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在床上、沙发上、卫生间里挥霍他们的菏尔蒙,我甚至听到无数的呻吟在城市上空回荡。你不要嘲笑我,这是我的人生理想,在南州最好小区买一套房子,找一个漂亮老婆,至少生两个小孩。特此说明,漂亮老婆是不能做销售出身,不是瞧不起做销售的,而是做销售太苦,要忍受人所不能忍,我是不忍心瞧着自己老婆吃这么多的苦头。”

侯沧海回想着自己这一天的经历,喝一口浓茶,道:“做医药代表只是我的人生一站,我愿意接受医药代表式的培训,做好了医药代表,不管做什么行业,都有足够强大的心理。”

杨兵寻找着对面楼层上逐渐熄灭的灯光,每熄一个房间,就要叹息又一场人生运动开始。

侯沧海注视着远方浩瀚天空,目光寻找着最明亮的星星,直到脖子酸痛,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道:“医药代表之后,你想做什么?”

“暂时没有什么想法,我的第一目标是做上主管位置,成为医院公司的正式员工。我们现在只能算是临时工,没有国企的编制的。等到转了正,坐上主管位置,每年肯定就有超过二十万收入,人生理想就算实现了。”杨兵道:“侯子,你是什么想法?”

侯沧海道:“我是把销售看成人生的一个阶段,最终我还是会去作实业。实业才能最终赚得更大财富。”

一阵脚步声从走道处传来,来到了楼顶平台。

“上来干嘛啊,小伟哥没有在房间里,就在我房间做。”

“你啊,那个虫上了脑吧,上面凉快,空气好。我要给你说个事情。”

“素素姐,神神秘秘什么事情。”

“我们看有没有其他人。”

两人在大平台上转了一圈,确定平台上无人,便在楼门洞背面的阴影处搂在一起。两人早就有过无数次亲密接触了,最初是在宾馆,后来才发展到了寝室。但是在室外还是第一次。今天楼顶上空无一人,又有凉风,比在室内舒服多了。

在楼顶喘息了一会儿,素素将吴建军推开,道:“我给你说个正事,这是一个机会,我们联手做,肯定能够赚钱。”

吴建军此时不想谈事,左右手一起动动,将对方的小裤已经解除。但是素素却不肯配合,紧紧夹着双腿,还故意左摆右晃。她见吴建军一直不能和手,忍不住笑了起来。

侯沧海和杨兵两人坐在小平台上,最初是准备潜伏在上面开开一男一女的玩笑。谁知两人一言不发就在几乎是身下开始亲热起来,这让楼顶上两个家伙只能继续潜伏。下面两人打闹一会儿,最终还是吴建军战了上风。

不一会儿,素素姐压得很低的如哭泣一般的呻吟声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很低,但是由于距离太近,还是轻易传到小平台顶上两人耳朵里。

侯沧海甚至感到了自己身体受到了影响,某个部位很羞耻地发生了膨胀反应。杨兵则干脆平躺在小平台上,抬头面对着有几颗星星的天空。

吴建军身体还是挺不错的,让呻吟声持续了七八分钟,最后呻吟声音如断线的风筝一样,突然失去了踪迹。结束战斗不久,两人又开始了对话。

“我喜欢在楼顶,素素,明天又来。”

“去你的,你站得好难受。腿软得不行了。”

“那我们下去,休息。”

“等会,我今天真有正事要给你说。是正经事。我以前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做医药代表的。他如今在浙江做保健品,据说是从一个中医世家搞到了秘方,据说对睡眠有很好的效果。”

“对睡眠有效果没有意思,要对肾功能有效果那才会有很多人买。”

“这个建议好,我让他们在宣传上加上。他们准备在山南电视台上打广告,我们利用渠道在医院里辅货,不是现款进货,不用投钱进去。”

侯沧海虽然才来几天,也知道这种干私活的行为在公司里是不允许的。他看了杨兵一眼,杨兵也在摇头。

吴建军没有料到素素姐说的是这事,道:“公司不准做这事,如果被发现了,我们要走路。而且,这是保健品,又不是药,怎么能进医院,现在不比以前,管得紧。”

素素姐如小女孩子一样,把头俯在吴建军胸前,道:“现在是马不食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我们当牛作马给伟哥做业务,一年到头能拿几个钱,只要把事情做起来,赚钱速度大大增加,一年等于以前几年。你干不干?”

“既然你要干,我也干。”

“我就知道贱货胆子大,是个做事的料。保健品的零售价是80元一盒,批价是40盒,给我们的底价是15。那我们进到医院就算35元,拿出10元做好处费,我们还可以得20元一盒。你算一算,这其中的利益得多大。而且,你可以让杨兵和侯沧海跟着你来做。侯沧海和杨兵都是从学校出来的,不是那种老江湖,给他们一点利益,我们能捡到大头。”

侯沧海和杨兵没有料到此事涉及到到自己,互相在黑夜中摇头。

终于,吴建军和素素姐离开了平台,回到寝室。

侯沧海道:“他们说的事情,能做吗?”

杨兵想了一会儿,道:“偷偷作,也许能行。你缺钱,如果贱货让你做,你愿意做吗?”

侯沧海也学着杨兵的动作,仰头望着天空,道:“我虽然缺钱,但是不想做这种事情,说实话,伟哥和老段都对我不错,我不想因为贫穷而做出这种没有原则的事情。最初老段说贱货路子野,我还没有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杨兵道:“或许,贱货的做法才是真正正确的。他批评我太学院派了,我现在发现,你也有这个问题。”

侯沧海沉默了一会儿,道:“做人还是得有原则和底线。”

这是一个奇异的夜晚,或者说这一夜是一个分界线,侯沧海、杨兵和吴建军从一个近似的,走向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第一百零九章 姚琳

下楼后,侯沧海没有再次杨兵寝室,直接回宿舍睡觉。

过了三四天,吴建军找了过来,提出了兼职做保健品的事情。侯沧海婉拒道:“贱货,你知道我这种情况,现在没有办法做保健品。”

吴建军提出了诱惑条件,道:“搞这个保健品肯定赚钱,到医院的价是35元,我们进价是20元,扣除了给医生好处费,你算一算有多少好处。”

侯沧海那日无意中听到了吴建军与素素的谈话,了解其底细,听到其隐瞒了底价,更没有心思掺合到其生意中,用肯定的语气道:“暂时没有能力做这事,我把脚跟站稳了再说。”

吴建军一直在察颜观色,见侯沧海确实没有兴趣,道:“侯子,我们是兄弟,才给你提起此事,不能给其他任何人谈起啊,否则按伟哥的性格,肯定会发作的。”

侯沧海拍了拍吴建军的肩膀,道:“你愿意给我讲这事,其实也知道我不会乱讲。”

对这一点,吴建军还是有把握的。他从高中毕业后当过兵、混过工厂、做过生意,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可是阅人无数,见识也多,在其心目中侯沧海和杨兵都是有些呆气的学派,学派有时做事不灵活,但是大体上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有些想不通以前的侯沧海是多么精明一个人,怎么读了几年大学、在政府呆了几年,真把自己变成了学派。

侯沧海没有意识到在吴建军眼里自己已经变成了“学派”,只是按着自己的方式继续在小医院里严防死守,软磨硬泡。渡过了最初的心理考验期,半个月以后,侯沧海进入医院没有了以前的心理负担,政法委干部这个身份意识越来越淡,医药代表这个新身份的认同感越来越强。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在跑小医院时,无意中找到了一个象棋爱好者集中的茶馆,便混了进去,每天下班都来杀几盘。他吸取了在秦阳和江州的教训,不敢太张扬,还将以前“快刀手”隐藏起来,尽量模仿清风棋苑无影宗的防守风格,总在“无奈”的防守之后,偶然间偷袭得手。

在赢了两局之后,总要输上一局。在这种模式下,每天都能赢上三十到五十元,能将日常开支的缺口补上。

茶馆赢钱只能应付开支,要想完成每月三千元的治疗费用则还没有好办法,这让侯沧海有些焦灼。他将所有压力隐藏起来,狠命地跑医院,每天到医院与医生见面的次数排在省城南州各医药代表首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第一次月会。月会有两个主题,第一个主题是总结上月工作,布置下月任务。

在总结工作前,参会人员都要汇报上个月的情况,核心是销量以及遇到的问题。等到三个主管汇报结束时,整个会场气氛都变得压抑起来。整个二七公司销售都在下滑,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在会场上讲出来,仍然让所有人感到紧张。

伟哥比平时要沉默,当最后的朱颖讲完以后,叹息一声:““这个状况继续下去,我无法向总公司交待,你们摸着良心说说,能不能向我交待。这次销售下滑,固然有临床费和交际费的问题,更多的还是我们公司有老大思想,觉得我们二七公司是大公司,实力强,名声好,在各个医院关系处得到位,因此就懒了,不愿意去跑医院,这几天天气确实很热,你们不少人就天天以热为借口,晚上吃喝玩乐,白天睡大觉,在下午才匆匆跑一跑医院,甚至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这样能把工作做媸,鬼才相信。这个月,跑医院最多的是侯沧海,我特意统计了填写了拜访表,平均每天七个医生,你们谁能做到。虽然这个月侯沧海负责的四个小医院还在下滑,但是我相信,下个月绝对涨起来,不信我们走着瞧。”

得到了伟哥如此隆重的表扬,侯沧海觉得被其架在了火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在二七公司同样适合,他不想成为被人盯着的“秀木”。

上午开完会,中午聚餐。

在开会时,伟哥将所有人都批了一顿,声色俱厉地安排了下月任务,这是硬的一手。到了中午,为了笼络人心,他又恢复了笑脸,安排了啤酒,与大家频频碰杯。

下午则这是让侯沧海感到高兴的时刻。

每个业务员跑业务都要产生费用,在二七公司实行集中报销制度,每个月十日集中在一起把跑业务的费用算出来,伟哥签字后,在财务室报账,冲抵上月借出来的钱。要报账就涉及到贴票,诸如交通票、住宿发票、餐饮发票等业务费用全部贴得规规矩矩。虽然贴票是极为繁锁之事,可是涉及到每个人利益,大家还是做得挺认真。

把上个月的费用报销完成以后,还得作下一月的预算表。

侯沧海依据第一个月实际发生的费用,略为上浮以后,填好了预算表,拿给主管老段签字。老段拿着预算表看了半天,摇头,道:“这样填不行,还得重来。”

侯沧海在算预算时,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了上浮,上浮度应该在百分之五左右。他还以为老段发现了自己作假行为,尽量小心地问道:“老段,你觉得应该是多少?”

老段面无表情地道:“你的任务很重,预算得太少,这是作茧自缚,而且,你跑医院次数最多,按照这个填法,所有人的预算全部得下调。如果真是这样,所有人都要恨死你。”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侯沧海急需钱,预算高一点自然是好事。他之所以拒绝了吴建军一起做保健品的建议,是因为这个做法是拿着二七公司的钱做私活,有违其原则。但是他并非机械之人,对于二七公司内部灰色做法,并不一味排斥。

“老段,我应该怎么填?这个度怎么把握。”

“刚才伟哥都表扬你跑医院最勤,你就多想法花钱的法子,比如,增加点请客吃饭的钱,增加点业务费,只有事情做得多,花钱才多。”

有了老段指点,侯沧海大着胆子增加了好几样工作任务,提高了三千五百块钱的预算。为什么增加的是三千五百块钱,构成很简单,三千元是母亲的治疗费用,五百块钱给怀孕的妹妹。

老段在预算上签字以后,伟哥仔细看了一遍,大笔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借钱出来以后,侯沧海一直将手放在裤袋上。裤袋里面是钱包,钱包里面是厚厚的人民币。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拒绝吴建军是对的,否则对不起二七公司的培养。

拿到钱以后,侯沧海回了一趟江州,将三千块钱交给母亲,又将五百块钱交给了妹妹。家里人见他的状态还不错,比起熊小梅离开时好得太多。

在家里住了一个晚上,吃过午饭后,侯沧海离开了江州。他这次回江州,除了家人以外,没有与其他任何人接触。在离开江州时,长途客车恰好要经过电科院。在长途车上远望电科院,“江州电子科技学院”八个大字仍然金光闪闪。事过境迁,物是人非,这让侯沧海陷入深深的忧伤之中。他再次拿出手机,给远方的熊小梅打去电话,还是打不通。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透过玻璃窗,继续远望八大金光大字。长途客车转了弯,一座小山坡挡住视线,那八个字终究隐藏在不断起伏的浅丘之中。

回到南州后,侯沧海下车以后来到距离车站最近的医院,拜访了两位医生以后,就到了晚饭时间。他接到了杨兵电话,过来陪着医生吃饭。

杨兵酒量弱,这是作为医药代表的弱项。为了这个弱项,他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大部分熟悉的医生都知道其酒量不行,不太灌他的洒。今天杨兵开发了一家新医院,据传说药剂科主任酒量好,又喜欢灌酒,所以他赶紧联系了最信得过的侯沧海,为自己帮忙。

这一顿酒喝得天昏地暗,在侯沧海迅猛攻击之下,药剂科主任最后被灌得当场吐了出来。将其送回家以后,杨兵悄悄道:“方医生喜欢泡吧,我们到山岛酒吧去坐一坐。”侯沧海喷着酒气,道:“我在卫生间吐了两回了,还泡什么酒吧。”杨兵道:“方医生要去,我们还真得陪着,我要开发医院,每个环节都不能马虎,稍不注意,一个细节就搞死你。”

坐在出租车上,方医生不停打电话。来到山岛酒吧,在门口等了七八分钟,来了一辆出租车,下来一个年轻女子。女士是方医生表妹姚琳,她很客气,见面就递上名片。

侯沧海看了一眼名片:山南华魏公司经理姚琳。

方医生又打了一个电话,便与其他三人一起走进酒吧。

侯沧海多次来到山岛棋院,从来没有去过与棋院一门之隔的山岛酒吧。山岛棋院是典型的苏式园林风格,小院有回廊、竹林以及水体,在庭院的入口处采用假山等作为屏风,适当地阻挡视线,只让来者看到整个庭院的一个景色,需要客人几经波折,才能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看到庭院的整个面貌。

走过那道门,则进入另一个世界。

山岛酒吧属于多功能酒吧,装修风络并不夸张,反而显得质朴。走进其中,一个穿着礼服的女子正在唱着英文课,嗓声醇厚,味道十足。

第一百一十章 那一夜

山岛酒吧距离山南音乐学院很近,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每天都有音乐学院的师生过来演唱,或者演奏乐曲。与一道门相隔的棋院相比,酒吧更为现代,深受附近白领喜爱。

侯沧海以前在机关工作之时,去得最多的娱乐场所是餐馆,娱乐方式是灌别人的酒和被别人灌。他和他的同事们很少到酒吧,对酒吧文化并不熟悉。今天为了陪白医生来到此处,兴致盎然地观察酒吧的一切。

与棋院相比,这是另一个世界,气质完全不同,更适合年轻人活动。侯沧海发现他能够接受棋院的内涵,也挺喜欢酒吧的轻松氛围。

“几年前,国内交换机市场乱得不行,也衰弱得不行,特别是大型交换机,国外都是巨头,他们知道国内小厂家生产不出大型局用交换机,价格高得吓人,还故意使坏,经常有意缺货。”姚琳谈兴甚浓,一直在讲述她的公司在,而让她讲述下去的原因是对方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想听。

侯沧海总结道:“这是典型的被人卡住脖子。”

姚琳一幅同仇敌忾地神情,道:“那些外国人表面上彬彬有礼,实则心狠手辣,其实比我们虚伪得多,个个都和岳不群一个样子。我遇到一件很气人的事情,有一家关系不错的公司用了一家国外局用交换机,出了故障后,维修和购件不方便就不谈了,报价还高得离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公司自主研发了大型局用机,准备替代国外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国内用户不信任我们公司,宁愿被国外公司卡脖子敲竹杠,就是不相信国内公司,这简直就是受虐狂。”

说到这里,姚琳咬着牙齿,一幅生气的样子。她长着两颗小虎牙,生气时显得很天真。

侯沧海道:“这个道理简单,国外月亮比国内圆。算是老命题了。另外,你们技术是不是过关?”

“技术上肯定没有问题。以前我们的小型交换机主要供应小型矿山、医院和学校等单位,质量非常过硬,现在生产的交换机客户群体是省各级电信单位,这些人一个个都崇洋媚外。”

这是一个典型技术型女子,与侯沧海以前遇到的女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侯沧海对她从事的工作很感兴趣,暗自认定这或许正是自己以后需要走的道路。

姚琳正在兴致勃勃谈起华魏老板创业史时,方医生和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士走了过来。

大家坐在一起略为寒暄,姚琳谈起了华魏公司的大型局用交换机。谁知来者对这个话题根本没有兴趣,道:“好久没有和老方见面,我们两同学要喝两杯。”

姚琳作为技术型人才,在销售上并不是内行,被一句话堵得无法继续,眼睁睁看着表哥和来者喝酒。过了一会儿,她抽了个机会,道:“杨主任,给我五分钟,我想再和你谈一谈。”

杨主任碍于方医生的同学关系,耐心地听了几分钟,然后道:“我和老方是老同学,给你说实话吧。我们单位有规定,大型机肯定要用国外的,国内产品质量不过关,这是行业公认。不管你们有哪一级的合格书,不好用就是不好用。虽然我没有最后决策权,但是一把手征求我意见时,我还是得实话实实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姚琳知道自己失败了。

在酒吧坐到了十一点,五人离开。方医生原本想要送表妹离开,但是被姚琳拒绝了。

送走了方医生和杨主任,侯沧海对姚琳道:“你家在哪里,我给你拦一辆出租车。”

姚琳沮丧地道:“我原本想和省电信局的技术骨干接触一下,没有想到山南人的思想这样保守,我们三个人再去喝一杯。你看杨主任那个嘴脸,我根本不想和他们一起走。”

侯沧海爽快地道:“那好,我陪你喝一杯。”

杨兵打了个哈欠,道:“我醉得不行了,要喝你们喝。”他瞧出来侯沧海与姚琳两人聊得很热烈,就有意给他们留下单独相见的时间。

侯沧海和姚琳重新走进了酒吧。到了这个时间点,酒吧仍然有许多夜猫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渡过这夜晚时光。他们选了一个两人座位,面对面交谈。

“我回山南时,在孔总那里领了军令状,一定要将山南电信拿下来,谁知处处碰壁,想象和现实完全不一样。”姚琳陷在沙发里,脸部有些阴影,增加了一些神秘感。

“你别沮丧了,相比我们遇到的冷脸,你这简直是极佳态度。”侯沧海轻声安慰道。

在柔和灯光下,眼前人是如此英俊,又是那么善解人意,姚琳眼睛闪亮起来,道:“我知道这次任务很难,肯定会遇到很多麻烦,但是真是遇到国内这些保守势力,还是忍不住生气。他们是一群心脑狭窄、目光短浅的笨蛋。”

侯沧海摇头道:“你永远也不能埋怨顾客,顾客不接受你,肯定是你们介入方式出现错误。”

姚琳反对道:“国内商业环境就是不行。我在国外相类似公司工作过,摸着良心说,我们公司的大型机质量几乎接近他们的水平,但是价格比国外公司有绝对优势。更关键的是我们是本土公司,维修和购件时非常方便,这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力。而且从国家战略上,他们也应该扶持国内生产厂家,否则永远都得花冤枉钱高价购买国外设备。”

侯沧海道:“虽然我是外行,但是我还是觉得介入方式有问题。山南省有山南省的基本情况,必须要深刻研究用户需要,不能照搬国外那一套。”

姚琳道:“我是技术出身,对营销确实差一些,干脆你到我们公司,专门搞营销。”

所谓隔行如隔山,侯沧海当过机关干部,帮着女友做过服装店和食堂,如今是医药代表,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华魏公司的名字。若非今天偶遇到姚琳,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小型交换机,什么是大型交换机。当姚琳发出邀请之后,他想着这个月在二七公司的丰厚预算,犹豫片刻,道:“我有特殊情况,而且现在公司老板对我很好,暂时不能跳槽。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姚琳举杯与侯沧海碰了杯,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的决定导致了严重后果。”

“什么后果?”

“你和国内最伟大公司擦肩而过,和未来巨大财富擦肩而过。作为朋友,我为你深深遗憾。”

“你这么自信?”

“当然,我绝对相信华魏公司。当然也不能怪你,你毕竟没有亲自接触和感受到华魏的实力、野心和文化。”

两人在酒吧里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离开酒吧时,姚琳很自然就挽住了侯沧海的胳膊。侯沧海是个身体极佳之人,这一段时间经常在宿舍里听到素素如哭声般的呻吟,早就被撩拨得**猛增。他从姚琳的眼神中读懂了其心意,便主动道:“聊得很开心啊,言犹未竞,找个地方再聊。”

“今天我听你的。”姚琳抬头望了他一眼,眼睛闪闪亮亮。。

这一段时间侯沧海天天在这一带走来走去,对附近酒店很熟悉。从节约出发,可以住快捷酒店,但是带着从国外回来的姚琳开房间,出于自尊心,他必须要好一点的酒店。

侯沧海挽着姚琳胳膊,步行前往最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夜色中,两人身体互相触碰,真如情侣一般。走进房间,明亮灯光下,两人互相打量。姚琳穿了一条长及膝盖的薄裙,上身是淡黄色t恤,比起在昏暗酒吧时,又是另一番滋味。她发现侯沧海在打量自己,嫣然一笑,道:“真没有想到会在南州遇到一个投缘的人,算是弥补在电信局受到的挫折。”

姚琳洗浴之时,侯沧海站在窗边望风景。他的目光透过了天穹,似乎飞向了遥远的南方。在最初与熊小梅分手之时,他经常有到南方去寻找她的念头,可是被甩进社会这个大熔浆炉里,为了生存艰难挣扎,遇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到南方寻找熊小梅的念头便暂时搁置起来。

“想什么?”

后面传来温柔的声音。侯沧海将所有思维丢给了黑暗夜空,回头看到了让他血脉贲张的画面。

这是一个能够让侯沧海忘却所有烦恼的夜晚。

早上六点半钟醒来,他轻轻地将如藤缠树般的女子放平。正欲起身,姚琳睁开眼睛,道:“醒了?”

侯沧海指了指卫生间。

“你真棒。”姚琳头发凌乱,双脸残留着一小片绯红,目光中淌出柔情。

这是对男人最好的评价之一,侯沧海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道:“你也挺棒。”

“哪里最棒?”

“都挺棒。”

“具体一点。”

“该棒的地方都挺棒,不该棒的地方也棒。”

“还是在耍滑头。”

等到侯沧海洗浴出来以后,姚琳已经叫了早餐。早餐送到房间以后,两人坐在玻璃窗边继续聊天。这时,**离开身体,姚琳又开始聊起了她所钟爱的华魏公司。侯沧海离开酒店时,对姚琳和她所在的华魏公司充满了好感。

步行回到公司,侯沧海内心开始隐隐发痛。这一夜虽然过得十分愉快,但是费用着实不低,多来几次,个人财政必然破产。他必须要多去开拓财源,才能弥补此次舒服带来的亏空。而且,他明白两人肯定还会有接触,出于自尊心需要,不想让姚琳瞧出自己的困窘。

侯沧海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相对于节流,开源更加重要。如果不能有效开源,最终所有梦想都将是一场空。此时他不满足于仅仅维持伟哥交行的临床维护任务,准备主动去开拓二七公司没有搞定的大医院。他将目标选定在山南第二人民医院。

山南第二人民医院是一家三甲医院,距离二七公司只有公共汽车六站的距离,二七公司无数前辈高手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能够进入这家公司。侯沧海是说干就干的性格,跑了一家小医院之后,来到这家被二七公司视为畏途的三甲医院。

侯沧海来到医院后,先做基础情况调查。

从医院规模判断,山南第二人民医院全年营业额至少在二十亿以上,药品销售额至少应该有一半,也就是十亿规模。如果能够拿下这家医院,其利润可想而知。也正因为利润极高,省内外大型公司都盯着这块肥肉,竞争非常激烈。

尽管侯沧海没有了解二七公司为什么失败,他还是主动向困难迎了上去。

山南第二人民医院比起几家小医院确实称得上规模巨大,药房占据了整整一层楼。药剂科办公室就在药房旁边。

来到药剂科办公室门口,侯沧海立刻见到了好几个医院代表。如果不是行业人员,很难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医院代表。但是,只要当过医院代表,准能一眼看出同类。“西裤衬衣、手握文件夹,油头粉面,见到医生就点头哈腰”,这些特征太过明显,想不看出都很难。

他没有急于敲门,而是混于人群中听几个医药代表闲聊。

“见黄主任一面,真是难于上青天。”

“做这行真是低人一等,赚了钱,我马上改行。”

“我跑了十趟,还与没有与黄主任说上一句话。不,还是有一句,她对我说了一句——让开。”

虽然他对山南二院毫无了解,但是从门前聚集着好些医药代表来判断,山南二院药剂科黄主任是一个人物,或者说是能打开室藏大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