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细细一想,确实如此,也就不再提试用期的事情。伙食团不是很正规的企业,真要开除一个人,哪里需要手续,直接拉下面子发话就行。

“既然有两个白案,我们就充分发挥发挥他们的作用,油条、豆浆、包子、馒头都可以做。还有,我观察了区委机关食堂,他们的小炒卖得特别好。我们这个小厅没有启用,要想办法弄出来,不能让资源闲置。”

熊小梅道:“大厨房都没有搞顺,先把大厨房搞好了再说。我们人手不够,今天陈东和郭加林两人都没有闲过,一直在灶上操作。要搞小炒和小厅,只能再加人。”

侯沧海道:“我们的人已经够多了,比二食堂和三食堂都要多。”

熊小梅道:“我们面积要大得多,人肯定多些,否则玩不转。”

两人都对餐厅现场有了深入了解,讨论问题就比最初实际得多,至少不再纸上谈兵。他们两人在经营思路上始终有些差异,熊小梅平时温柔,在做事时显示出性格中倔强一面,极不容易被说服。

午餐开始后,各岗位到位,侯沧海暂时没有事情做,准备再去查看各食堂情况。他从后门走进校园,沿途查看了三食堂和二食堂,再从二食堂和一食堂之间的一道圆弧形艺术门回到一食堂。

电科院招生不错,在读学生近两万人。这两万学生主要居住在一、二、三食堂之间,食堂、学生宿舍和少量运动场构成了主要生活区。一食堂旁边只有一幢学生宿舍,有七八百学生。学生宿舍主体部分有两条路可以到达一食堂,一条是通过这条圆孤形道艺术门,这条门将学生宿舍主体与一食堂以不足两百米的距离联系在一起,另一条道是主道,是一条沿着学生宿舍主体的环形公路,接近八百米。

侯沧海走过圆孤形艺术门时,在门口站了一会,陆续有学生经过,拿着饭盒,沿途都能闻到一食堂的饭菜香味。

“一食堂的菜油水足。”

“一食堂炒肉丝很香,嫩得很。”

“一食堂提供盆子,我们以后不带碗。”

“不行,那些盆子脏得很。”

侯沧海就站在圆孤形大门处,听到不少学生对于一食堂最真实的反映。十几个艺术系的女生经过,如一群花蝴蝶,弄得侯沧海眼花缭乱。

侯沧海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好的生意,前面老板会亏本?”这个问题盘旋在脑中,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刚回到一食堂,煮饭师傅李大壮走了过来,道:“侯总,下水道被堵了,水流出来,脏得很。”

在一食堂大厅和小厅之间是一块狭长水泥坝子,在大厅墙角外有一条明沟,一食堂所有下水都要经过这条约一百米多米的明沟,再进入到暗沟。此时,一食堂洗澡水带着许多饭粒菜渣流进明沟,在暗沟处堵住了,污水漫到了水泥坝子。

不少学生捂着鼻子,大声抗议。

侯沧海赶紧四处寻找捅暗沟的工具。一食堂倒是不缺工具,他很快就找来一根长竹竿,不停地捅明沟和暗沟交接处。捅了一阵子,明沟缓慢地开始流水,只是流速缓慢,始终不太通畅。

侯沧海回小厅时,发现皮鞋完全被泡湿了。污水透过皮鞋渗了进去,袜子被打湿,走起路来噗嗤一阵转响。距离一食堂不运处有一人小卖部,他买了一双拖鞋,提着湿皮鞋准备洗掉污水。

洗皮鞋时,侯沧海看到洗碗槽里有堆得老高的盆子的盘子,小吴和小苏俩人放开水龙头,飞快刷碗。

小吴道:“侯老板,现在洗碗没有问题,冬天没有热水,就没有办法洗。”

“伙食团天天烧得有火,还怕没有热水。”侯沧海将皮鞋里的积水甩掉,扔到小厅里面阴干。透过小厅玻璃门,他看到洗盘子的池水十分污浊,而小吴和小苏并没有再次清理盘子和盆子,用是用一条看不清颜色的帕子往盘子和盆上抹一抹,就算洗干净了。

按着侯沧海的本意,需要小吴和小苏再清理一遍盘子,才能继续使用。可是越来越多的盆子和盘子送过来,小吴和小苏根本洗不过来,若是严格要求再用清水洗一遍,则两个洗碗工根本不够用。

侯沧海原本以为一食堂人手够多了,实际使用起来却是捉襟见肘,显得手忙脚乱。到了这时候,他明白自己犯一个错误,当初提供给盘子和盆子给同学,原意是吸引更多客源,没有考虑到盘子和盆子需要全面清理,至少要占了两三个人工。他决定从明天起不再提供盘子,这样短期虽然引起抱怨,长久来说是有利的。

一天时间在忙忙碌碌中完成,晚餐接近八点。郭加林特意显示了手艺,弄了四个菜,一大份莲白回锅肉,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白豆瓣肉片汤,一个炒时蔬,前一阵子大家的伙食都是由墩子金勇自告奋勇炒的,油多、火大,大家觉得还行。今天尝了郭加林的小炒,大家才觉得金勇的水平真是烂,确实只是墩子水平。

在吃饭时,侯沧海问道:“杜师傅,王师傅,你们哪个发面?”

王驼背瞅了一眼杜高武,道:“今天我来,明天杜高武来。”

杜高武道:“到底发多少面,现在摸不清楚。”

王驼背不动声色地道:“我今天先发,明天你就晓得发多少面。”

“明天弄个小锅挑面,先由杜师傅挑面。下两种面,肉梢子面和小面。等会由哪位师傅熬点梢子。”侯沧海见到杜高武略有些游离的眼神,暗自怀疑他的水平。

郭加林倒了半碗烧酒,有滋有味地喝着,这时他放下碗,道:“用不着用新鲜肉,反正还剩得有炒肉,把炒肉丝挑出来,放点酱炸一下就可以作梢子,味道很好。”

侯沧海和熊小梅都不是厨师,刚才布置都是照搬家里面的经验,听到郭加林的建议,便同意了。

熊小梅又安排道:“明天大家都要早起,等到面发好了,一起帮着包包子。”

几个服务员都表示不会包。

每天需要的大量包子,如果服务员不起床帮忙,一个师傅根本来不及。侯沧海正要提出要求,郭加林声音严厉地呵斥道:“不会包就学,到厨师打工,不学技术都是憨包。”

几个服务员被训了一句,低着头,没有异议。

熊小梅一直悄悄抱怨在厨房里说不起话,侯沧海当时还不发为然,此时亲身感受一个优秀厨师在员工们的威信,立刻理解了熊小梅。

回家后,他和熊小梅探讨了这个问题,道:“不管那个行业,技术冒尖的人都会是刺头,看在郭加林能为我们带来利润的份上,我们不计较这些事。”熊小梅道:“如果他过于强势,把持了厨房,我们当老板的插不上手,成为傀儡,怎么办?”侯沧海断然道:“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到时只能壮士断腕。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得暗中有所准备。”

第二天早上,由于有了采购,侯沧海就没有起得太早,在六点钟才和熊小梅一起到公交车站。

站在公交车站,遇到了黑河卫生院吴小璐。

吴小璐穿着一件青色短羽绒服,打着哈欠来到场口。昨夜轮到她值班,恰巧来了一个摔伤的小病人,平时遇到这种病人,值班医生都不敢接,直接让转到区医院或江州第一人民医院。吴小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压根没有想到让小病人转院,利索地为小病人处理了伤口。

处理完伤口以后,小病人家长还是不放心卫生院的水平,租了一辆车,将孩子送到了江州第一人民医院。

吴小璐尽到医生职责,也就由病人家属自己作出选择。她觉得值班床挺脏,就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天亮以后,在场口吃了一碗豆花饭,就去等车。

“吴医生,要回家啊。”侯沧海见到吴小璐,主动打招呼。

“刚值了夜班,回家。”吴小璐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站在侯沧海身边的年轻漂亮的女子。

站在侯沧海身边是一个年轻漂亮气质颇佳的女子,两人神态亲密而自然,不是情侣便是夫妻。吴小璐原本心中还有一丁点幻想,此时看到侯沧海与这个女子挽在一起,便将年轻人常有的一丝爱情幻想埋葬在心底。

侯沧海将两人做了介绍。

熊小梅将手从男友胳膊里抽出来,与吴小璐打招呼道:“谢谢你,吴医生。”

吴小璐看了一眼侯沧海,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侯沧海道:“恢复得很好,我已经忘记还有伤口了。”

三人并排站在一起等车。

公共汽车到来,侯沧海和熊小梅在倒数第二排找到一个两个座,吴小璐坐在了第一排。

吴小璐坐下以后,便专心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风景,没有回头朝后看。

侯沧海觉得吴小璐草绿色的围巾很别致,偷偷地看。

熊小梅想着即将成为自己门面的门面,盘算着如何才能将生意坐起来,眼光偶尔掠过前排吴小璐略显凌乱的头发。

公共汽车进城以后,吴小璐先下车,由于车上站了许多人,便没有与后排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打招呼。

“她下车了。”熊小梅用胳膊推了推侯沧海。

侯沧海道:“谁下车了?”

熊小梅道:“那个女医生,她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怎么分到黑河?看她的气质不应该是黑河人。”

侯沧海道:“卫生院由区卫生局管,镇政府最多管管组织关系,我不了解她的情况。”

熊小梅给了一个大白眼,道:“别这么警惕,我就是随便聊一聊。”

来到电科院一食堂,食堂大门还未开,厨房热气腾腾。

侯沧海刚进门,就清楚地听到王驼背再和杜高武斗嘴。王驼背道:“你是水浒一百零九将——咬卵将,把铁窗子都咬弯了。”杜高武针锋相对地道:“你是封神榜最后一个神。”说到这里时,他没有说完,而是一阵咳嗽。

熊小梅低声问侯沧海,道:“封神榜最后一个神是什么神。”侯沧海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杜高武咳嗽结束,传来清晰地一声道:“你是封神榜最后一个神——胎神。”

熊小梅忍着笑走进了厨房。

杜高武和王驼背如怒目金刚一般,面对面而站,都握着拳头。见到老板进屋,两人这才各自散开。

服务员们和墩子金勇坐在一起包包子,由于起得早,包包子时不停地打哈欠。王砣背道:“你们要象胡一红学,她也是才学,包得有模有样。”他看了一眼侯沧海和熊小梅,道:“你们要谢谢老板,让你们才来伙食团就可以上手,以前我学白案的时候根本不给你上手的机会,先打两年杂再说。”

让所有服务员都上场练手是逼得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侯沧海压根没有想让伙食团成为自己的终生职业,做伙食团只不过是赚快钱,寻找传说中的第一桶金,因此没有传统行业的那些招术。

“金勇,你包的是啥子,象个卵蛋。”侯沧海其实并不说脏话,来到伙食团为了与大家融为一体,有意说几句脏话。

金勇被骂了卵蛋并不生气,反而一幅很舒服的模样,道:“多整几次就好了,最多三天,我要成为高手。”

侯沧海又去看胡一红的作品,居然有小食堂的包子十分接近,精致、漂亮。熊小梅站在胡一红背后,道:“你以前做过餐饮吗?”胡一红道:“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做事。”熊小梅道:“那为什么包得这样好?”胡一红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做家务,包子、饺子都能包。”

有早起的零星同学走了过来,站在窗口朝里面瞅。

王驼背抱着一笼蒸笼,朝前窗走过来,吼道:“让开,烫得很。”揭开竹制蒸笼后,包子形状不是太好看,但是面皮白、个头大,散发诱人香味,能引起人们的食欲。

认同了王驼背的白案手艺以后,侯沧海准备让杜高武做面条、饺子和油条。他拿了一个大包子,站在前台大口地吃。

熊小梅轻轻拉了拉侯沧海的手臂,朝小厅指了指。

来到小厅,熊小梅见到左右无人,低声道:“以后伙食团的包子最好不要吃。”侯沧海道:“皮薄,馅香,比餐馆的包子还要好吃。昨天送肉梢子的我见过,我们要的是最贵那一款,应该没有问题。”

熊小梅道:“我见到满桶肉馅就觉得恶心。”

侯沧海笑道:“你是心理作用,是密集恐惧症发作。”

熊小梅道:“侯金玉说外面送的大批量肉馅再好也有限,肯定要用脖子肉等一般家里不吃的部位。”

侯沧海闻言就将包子扔到垃圾桶,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干脆打出正宗肉包子的品牌。”他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学校外面有不少小餐馆,他们也在卖包子,如果食堂的包子比起外面的要贵,必定没有生意。真要自己做馅,要增加人力,还要增加成本,会失去竞争力。”

陆续有同学来前窗打菜,熊小梅来到前窗坚守,毕竟现金不记名,若是没有人盯着,前窗服务人员揣几张钞票是完全可能的。

侯沧海在前厅和后厨来回转悠。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觉得不转悠会变成一个多余人。转圈时,他心里在想两个问题:

一是能不能自制肉馅,这样可以做成质量最高的包子、饺子和肉梢。问题在于电科院处于竞争态势,哪怕一个包子多一角钱,都有可能被二食堂和三食堂夺去生意,更何况除了校内食堂外,校外还有几十家餐馆,犹如几十条条土狼紧紧咬着电科院这块肥肉。可是,自从熊小梅提醒以后,他觉得肉馅里有许多脖子肉,肉里有许多被绞碎的淋巴。把有合格证的外制肉馅做成包子,终究是他的一块心病。

二是他发现郭加林和杜玉荣早上都没有出现在厨房。郭加林是红案主厨师,并不管白案的事情,他不出现还能理解。但是杜玉荣作为前厅负责人,工资比白案师傅还要高,应该在早上出现在厨房。

第二个问题必须要马上解决,否则容易引来其他员工攀比。

第七十三章 管理与被管理

采购员侯金玉押着货车回到了一食堂,一件一件地将批发来萝卜、土豆、白菜等大件货品卸下来。

厨房没有闲人,每人都有一摊子事情。侯沧海喊了一嗓子,陈东从宿舍出来,为侯金玉采购的商品复秤。

正在复秤时,送肉的小胖子开着小货车也来到厨房。小胖子道:“那个收货?”侯沧海走了过去,道:“今天送了多少肉?”小胖子给侯沧海打了一枝烟,道:“昨天郭师傅说了要半边猪肉,我已经分好了。”

学校伙食团和一般餐厅不一样,猪肉哪个部位都有合理的用处。又为了进货方便,就让进货商送半边猪肉,然后分解成前后臂尖、五花肉、里脊、通脊、排骨、肘子、腔骨、棒骨等不同部位。

小胖子道:“侯老板,你要不要猪下水?”

侯沧海和熊小梅都没有在厨房工作的经验,指挥起来有些手短,没有马上回答。

侯金玉打着喝欠走了过来,道:“我们都是要的半边猪,第一天不搭下水,第二天搭整头猪的下水,但是,第一天的猪和第二天的猪,大小应该相差50斤之内。”

小胖子从侯沧海犹豫的神情以及还有书卷气的相貌中猜到这个老板应该不懂厨房,不禁眼珠子乱转,开始想歪点子。但是侯金玉几句话说下来,他知道眼前人是真内行,便将歪点子丢在一边,道:“要得,那明天我送一幅下水。”

侯金玉道:“按照我们的规矩,猪肺不按重量计价,按每头猪肺10元计价。”

小胖子道:“如果猪肉涨了,肺还是要涨点。”

侯金玉不跟他争论,道:“你这个老板硬是斤斤计较,这个肺有好点钱,硬是把你肥到了。我给你说清楚,你送来的猪要有检疫条码,病死猪、种猪、黄膘猪和急宰猪就别来了。”

给小胖子开了验收单,侯沧海感慨万千。他以前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才,放到哪里都会发光。开了几天伙食团,他才发现术业有专攻,自己这个大学毕业生在厨师这一行,完全是后生小辈,根本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收货完毕,侯沧海暂时没事,来到小厅休息。他仰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很多奇怪的纹路,如果发挥想象,能将纹路看成不同图形。这是他小时候就喜欢的游戏,长大以后,便觉得这个游戏没有味道。这一段时间常在小厅休息,无聊之时,常常玩起小时游戏。

“呜、呜”,小灵通在桌上发出振动声音,身体发出光亮,向着主人不停移动。他抓起小灵通,走到屋外,寻找最佳接收点。

“周苗,有事。”来电者是黑河镇组织干事周苗,这让侯沧海有点惊奇。虽然在杨定和时代,他们同属杨派人马,可是交往并不多,很少在工作之余通电话。

周苗道:“没事,就是觉得心中闷,没人打电话,就打给你。你调区委,杜灵蕴考到市政府,詹军把我弄到办公室。天天守在办公室,这日子没法过了。今天抽时间回去喂奶,新调来的那个耿克又去打小报告。”

侯沧海调走以后,对黑河的事情便没有任何兴趣。周苗也没有寻找他的帮助,不过是站在同一阵营而互相取得心理安慰而已。

得知杜灵蕴考到市政府,侯沧海心中一动,打了她的老传呼。

一分钟不到,电话回了过来。

“小杜,你调到市政府了?在哪个部门?”

“我去了两天,在市政府办公室,为王市长服务。这一段时间太忙,没给你联系。”

“我在电科院承包了一食堂,杨书记帮忙联系的。等到小厅弄好以后,请你、周苗和冯诺过来喝酒。”

结束通话,杜灵蕴想起与侯沧海在一起工作的点点滴滴,一时心潮难平。她打开电脑,找到个人文件夹,里面有许多工作照,工作照里有很多都以侯沧海为主角。她仔细看着相片中人,又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侯沧海的鼻尖。

在一食堂小厅,侯沧海与杜灵蕴通话后,又眯眼休息。煮饭的李大壮来小厅,对正在抽空休息的侯沧海,道:“侯老板,大灶硬是要修,否则关键时候没得火,大桶里面的饭总有些夹生,夹生饭根本无法回火,急死个人。”

侯沧海道:“我正在约修灶的师傅。”

李大壮道:“赶紧找人来重新弄一下,我每天往灶孔里面铲煤炭,铲得都心痛。我没得文化,打个比方,本来一份肉赚一块钱,不修灶,一份肉只能赚六毛,都浪费到煤炭上了。”

最后一句话深深地打动了侯沧海,他意识到必须尽快修灶。在宿舍找到侯金玉后,他问道:“你那个修灶师傅什么时候来,好些人都来反映大灶不好烧。”

侯金玉是采购,早上起得早,脸有倦容,打了个哈欠,道:“我老电话本掉了,找不到他的电话,还得坐车到他家里去找。”

侯沧海道:“他家远不远,今天能不能回来?”

侯金玉道:“在农村,?路不好走,从这里出发,至少要半天时间才能到。”

侯沧海记得那位师傅喜欢喝酒,道:“只要今天能够回来就行,至于修灶的价格就按照市场价,大行大市的。请好了灶,陪他喝杯酒。”

得到了新任务,侯金玉也就没有睡回笼觉,喝了点稀饭就离开了一食堂,在校外坐了公共汽车,去寻找修灶的老友师傅。

中午听到上班铃声以后,周苗翻身下床,踏着钟点走进办公楼。

新调来的办公室主任耿克在楼上门厅处,见到周苗,道:“你来得正好,正在找你。刚才詹书记发了脾气,说是有人搞破坏,将新安装的两台指纹打卡机被破坏了,让我们查一查。”

周苗故意惊讶地道:“被弄坏了?”

耿克苦恼地道:“你看了就清楚了。”

来得指纹打卡机前,周苗看了一眼打卡机,笑得很开心。指纹打卡机粘着一块口香糖,口香糖被揉平,完全覆盖了打卡机采集面。

指纹打卡机是詹军严格纪律的重要措施之一,主要是规范上下班时间。周苗初当人母,经常回去喂奶,来回也不过半个小时。为了此事,詹军在会上进行过严肃批评,提出可以将母乳挤出来放冰箱,一样可以喂小孩子。周苗想让孩子吃最新鲜的奶,对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

耿克道:“看来得在这里安装一个摄像头。”

周苗当即道:“安装摄像头没有什么用,口香糖放在手指上,根本分辨不出来。”

耿克自言自语道:“以后在上下班时间,专门请一个保安守在这里,再配上摄像头,应该能阻住别人破坏了。”

周苗回到办公室,作为一个急于回去喂奶的母亲,不一会儿就想到了好几个极为粗糙也最为简单的方法,继续破坏指纹采集面:用纸砂在上面砂几下,就能轻易破坏采集面,或者弄几滴502胶水,也能破坏采集面,或者用烟头烫一下采集面,都能达到目的。

下午四点钟,一个年轻女工正在清理打卡器上的指纹,为了不伤及打卡器采集面,就用指甲抠,又用细软毛巾擦。由于清理起来挺费力,嘴巴里面就不停地小声咒骂那些干坏事的人。

周苗不动声色从年轻女工身边走过,在办公楼转了一个大圈,回来时年轻女工已经将打卡器收拾干净,正在叉着腰朝着另一个女工数落搞破坏的人。年轻女工每天工作量是固定的,今天为了清理打卡器的口香糖,花了一个小时,这是额外工作量,让她很不高兴。

五点,打卡机边没有人,周苗迅速靠近,又十分精准地实施了口香糖行动。

下班之时,机关干部围在打卡机议论纷纷。清洁工在下午已经将打卡清理出来,谁知居然又被粘了一块厚厚的散发着清香的口香糖。看到这块口香糖,大家笑得十分高兴。

当耿克发现两个打卡器仍然有口香糖时,把女工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女工满腹委屈地来到底楼,发现果然又被人在采集区弄上了口香糖,欲哭无泪,就站在门口朝着下班的教职员工指桑骂槐地咒骂。

詹军下楼时听到女工咒骂声,又见到教职员工们朝打卡器看一眼就嘻嘻哈哈地离开了办公楼。他看到打卡器前里的口香糖,对女工道:“我下午看见你在清理,怎么又有了?”

女工是办公室找的人,才来两天,只认得耿克,她没有想到眼前油头粉面的人是党委书记,连骂带诉地道:“不晓得是谁捣乱,我下午花了好大功夫才清理干净,结果转个背,又弄了两块厚厚的,把老娘惹毛了,拿刀子来割。”

詹军被气得七窍生烟,打电话将耿克叫到楼下,骂了几句后,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把打卡制度执行下去。反弹越大,说明这个制度就打在某些人的痛处,也说明以前管理是多么粗糙。”

詹军交待完就走了,耿克对清洁女工道:“没有办法,你还得把这两台打卡机清理出来。”清洁女工道:“我要下班了,楼层也没有扫完。”耿克道:“刚才詹书记交待了,无论做到几点,你都要把打卡机清理出来。”清洁女工道:“那个提包的年轻人就是詹书记?”耿克道:“你在这个楼做清洁,连詹书记都不认识。”清洁女工道:“我才来,这幢楼只认识你一个人,我就搞不明白,这里面都是当官的,谁会做这些没素质的事。”

为了一个打卡器,耿克被批评了很多次,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什么怪事都有。你现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理打卡器,我在办公室等着。”

耿克在本想按时回家吃个饭,谁知又遇到烦心事,只能回到办公室,等着清洁工收拾打卡器。他坐在办公室也开始骂娘了,“那个捣鬼,害人也不是这样害法。”

周苗用极简手段破坏了詹军大计,窃喜。只可惜,如今黑河是詹军地盘,她根本找不人倾述。她上午才跟侯沧海打过电话,此时不能再打。有高兴事无人分享,将周苗憋得很辛苦。

第七十四章 利益之争

晚餐时,侯金玉带着修灶师傅老苟来到一食堂。

为了招待修灶师傅老苟,侯沧海原本还想喝贵一些的江州曲酒,侯金玉道:“老苟只喝老白干,度数要高,其他酒都喝不过瘾。”果然,老苟闻到老白干味道后,两眼开始放光,喝了两杯酒后,原本的闷嘴葫芦就开始变成话篓子。

一食堂厨师们陪着修灶师傅喝酒,侯金玉、李大壮、陈东、王驼背、杜高武以及侯沧海都轮流敬酒,不一会就喝了一瓶老白干。

酒下肚,修灶师傅老苟更高兴了,表态道:“今天晚上我开始修灶,早上就可以用,没得问题,我的手艺不是吹,在江州说第二,没有敢说第一。”

两瓶喝完,修灶师傅还意犹未竟,侯金玉就道:“再开一瓶嘛。”他看出侯沧海面带疑问,笑着解释道:“老苟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喝得半醉,修的灶质量最好。如果没有喝到位,晚上要打瞌睡。”

侯沧海比较相信侯金玉,就让金勇又去拿了一瓶老白干。

晚餐结束,侯沧海还没有走,老苟就挽起衣袖准备开工。他喷着酒气,道:“侯老板,你不错,晚上我加班整,明天,你的灶绝对好烧。”

看着修灶师傅开工,侯沧海和熊小梅这才离开。

走到校门口,一辆空出租车过来。熊小梅正要招手,一个男学生抢先来到出租车面前,占了先机,然后与一个短裙女生上了出租车。

第二辆空出租车又被毫不客气的学生拦走。

第三辆车时,侯沧海不再客气,准备先下手为强。开到校门口的出租车刚刚停稳,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开了车门。

小车启动,凉风吹过来,霓虹灯装饰过的校门渐渐远去,只剩下冷冷光在黑暗的夜中孤独地闪烁。侯沧海和熊小梅在车中沉默下来,眼睛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地方。

“今天杜玉荣又在说电视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