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永正道:“那是自然,不刷卡,受损失的是你们,和我们没有关系。”

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就没有再争议刷卡器的事情,继续点验物资。在厨房里,有四百多个旧盆子,有三百多个旧盘子,还有案板、大铁锅等物品,统统写进了清单。

随后他们又来到旁边锅炉房,将锅炉房和澡堂的各项设备设施清点在案。

双方签字以后,蒋永正态度比第一次见面好了许多,胖脸上笑出两个酒窝,握着侯沧海的手,道:“侯老板,从今天起,一食堂就是你们的了,随时可以营业,祝愿你们发大财。”

第六十六章 召兵买马

领导们经常说:在二十一世纪,人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侯沧海对这句话熟悉到耳朵生出茧子,原本以为充分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是现实经历永远比书本经历更让人记忆深刻,当接手伙食团时,他才明白人才、团队这些字眼真不是开玩笑的。

启动资金有了,承包合同有了,伙食团依然无法营业,原因很简单,侯沧海和熊小梅以前没有从事过餐饮行业,是纯粹行外人。他们在餐饮行业没有人脉,真要用人的时候才发现无人可用。

招聘启示贴出去以后,有几人来应聘厨师。这些应聘者要么是没有经验,要么是工资要求超出了侯沧海和熊小梅能够承受的最高线。

以前侯沧海觉得厨师遍地都是,不值钱,真到用时才觉得厨师们简直就是隐于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千呼万唤不出来。眼见开学时间慢慢逼近,伙食团班子还没有着落。

金正堂背着手到厨房转了两回,转一回就摇一次头。

被逼得两眼冒火之时,侯沧海灵光闪现,想起母亲表侄郭加林是厨师,长期在广东打工,听说手艺还不错。他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直奔世安厂。

周永利端着面条碗坐到客厅小茶几旁,拿起电话跟表妹联系。

等到母亲打完电话,侯沧海又道:“厂里食堂老师傅有谁会做白案,愿不愿意出来做?”

“几个白案师傅都在上班,估计没有人愿意出来。以前退休的白案师傅年龄太大了,肯定干不动伙食团。”周永利原本想批评他们接伙食团很草率,想到木已成舟,就将批评话吞进肚里。

一食堂,先后有八人应聘服务员,熊小梅挑选了两个模样齐整的一男一女。女员工叫胡一红,刚满三十岁,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想赚钱补贴家用。男的叫姜小军,不到十八岁,刚从农村出来,第一次到外面打工。

熊小梅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服务员开始做清洁。暑假没有营业,伙食团大厅表面上看不出油渍。被水泡过以后,整个大厅到处是难看油污。为了去掉油污,熊小梅倒了半包洗衣粉在桶里,结果弄得满地泡沫。

侯沧海从世安厂出来后,又前往江州面条厂,准备让大舅舅帮着找厨师。

面条厂家属院,周永强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见到外甥后,道:“我接到你妈电话,你到底想找什么厨师?”

侯沧海道:“伙食团马上开张了,现在急需厨师,红案和白案都需要,煮木桶饭的也需要。”

周永强当过多年厂领导,管理经验还是挺丰富的,道:“你这小子怎么能事到临头才想着搭班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面条厂倒是有炊事员,技术好的早就被挖走了,留下的手艺都不行。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面条厂以前多火爆,现在成了这个鬼样子。”

侯沧海道:“承包合同签了,承包保证金交了,现在不能反悔,硬挺着都要做。”

周永强脑袋里装着面条厂兴旺时期伙食团的情形,道:“既然木已成舟,我也就不多说,免得泼你冷水。老家那边倒是有一个人选,不是周家的,是你舅娘的堂兄,以前做过食堂,会煮伙食团那种大桶饭,我猜你肯定找不到能煮大桶饭的。电科院是民办大学,按理说设备应该现代一些,不应该用这种大桶。”

侯沧海比划着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在用这种大桶。我接手时就是那种装几百斤饭的大木桶。”

周永强道:“煮这种饭要讲技术,不好找人,所以才把你舅娘的堂兄介绍给你,成不成你自己谈。”

侯沧海兴奋地击掌道:“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无人会煮那种大桶饭。麻烦舅舅赶紧帮我联系他,问他能不能到一食堂来煮饭。待遇面议。”

一食堂煮饭工具是直径两米大锅和木制大饭桶。侯沧海见到这个大饭桶时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大饭桶至少能装三百斤饭,煮熟以后要从一米高的灶台上抬下来,这是一个考验技术、体力和勇气的工作。

主厨和煮饭工都有可能解决,这让侯沧海很是兴奋地坐车回到一食堂。

一食堂大厅被水洗以后显得光亮如新,顺眼得多。熊小梅和两个新员工累得一身大汗水。熊小梅将拖把丢下,拿着矿泉水瓶子一阵猛灌。灌得太急,接连咳嗽好几声。她得知主厨和煮饭师傅都有了着落,如果不是两个新员工在场,准会跳到侯沧海身上。

侯沧海望着汗流夹背的胡一红和姜小军,道:“餐厅洗干净以后,我们先弄员工宿舍,厨房卫生暂时放一放。”

员工宿舍位于厨房左侧,男员工宿舍有六张木质高低床,最大容量十二个人。女员工宿舍有四张高低床,稍显宽敞。宿舍是平房,闷热难当,散发刺鼻霉味。各种杂物扔得四处都是,布满灰尘。老鼠屎多得如天上繁星,无处不在,密密麻麻。

人的适应力惊人,熊小梅如此怕老鼠的人,进屋后见到四处奔忙的老鼠都觉得无所谓了。她对两个有点傻眼的新员工道:“伙食团就这个条件,收拾出来就会好。”

姜小军刚刚离开家,对社会还很陌生,急于找个落脚之地,道:“没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收拾。”

胡一红见住宿条件太差,有些迟疑。侯沧海观察到她的表情,道:“我们集中力量,先把女生寝室收拾出来,等会再收拾男生寝室。”

胡一红瞅了瞅旁边不远处的锅炉房,道:“锅炉能用吗,能不能接热水。”

“锅炉归我们管,但是现在还不能用,只能用冷水。”提起锅炉房,侯沧海刚刚落下了心又被吊了起来,开学在即,没有找到锅炉师傅,学生们喝不成开水,洗不成澡,这是一个天大麻烦。

到哪里找锅炉师傅?这事又如一匹烈马在脑海中飞奔。

大家一起动手,到了中午一点,将女生寝室基本收拾出来。胡一红道:“侯总,这些稻草全部是老鼠屎,不能用了。我家住得不远,家里有今年新稻草,到时找个车去拉,大家都可以用。”

劳动了半天,熊小梅肚子饿得咕咕叫,道:“事情是做不完的,我们先休息,哪里有吃的?”

胡一红是当地人,对周边情况很熟悉,道:“学校周围馆子多得很,到处都吃得到。”

侯沧海心里一紧,和熊小梅对视一眼后,问道:“开学以后,学生能出去吃饭吗?我听管后勤的人说,上课期间,校门要关闭,不准学生到外面吃饭。”

胡一红道:“大学平时不关校门,这些馆子主要做学生生意,家家生意都不错。”

果然如胡一红所言,校外有不少小馆子,里面聚着三三两两的学生。吃饭时,侯沧海暗自给自己打气:“每个大学周边都有许多馆子,学校伙食团仍然能够存活。伙食团是大众消费,小餐馆是高档消费,我们要抓紧的是大众消费这一块。”

吃完饭,胡一红回家弄稻草。

姜小军是个勤快又能吃苦的小伙子,中午最热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开始清理男员工宿舍,将一大堆垃圾抱在门外,然后点了一把火。干燥的稻草遇到明火以后,燃得极快,发出噼啪的声音,火焰足有两三米高。等到侯沧海从大厅跑出来制止时,火势已大,只有等着稻草烧完。

几分钟后,一个保安汗流夹背地跑了过来,见到还在冒烟的火堆,吼道:“谁叫你们烧火?”

侯沧海本是综治办的人,知道不能在校园内如此处理垃圾,装傻道:“这是宿舍的垃圾,不好处理。”

保安进餐厅端起装着水的桶,浇到仍在冒烟的火堆上,脸青面黑地道:“还是当老板的人,怎么能乱放火,我要是被扣了钱,你们得出。”

侯沧海发了一枝烟,道:“没事,还没有开学。”

保安抽着烟,态度和缓了,道:“这个伙食团不好做,好几个老板都亏了。”

侯沧海心里一紧,表面风清云淡地道:“是什么原因?”

保安道:“要是我能知道原因,就由我来当老板了。以后我们过来打饭,手腕稳点,多弄点肉。”

侯沧海道:“没有问题,欢迎你们到一食堂吃饭。”

在电科院一食堂忙到了下午三点,总算将大厅和员工宿舍完全收拾出来。看着面目一新的大厅和食堂,他心中涌出了脱离平庸生活的激情。

吃过晚饭后,侯沧海和熊小梅拖着疲惫身体回到黑河,简单冲洗以后就躺在床上,继续商量伙食团的事。商量几句,侯沧海觉得眼皮沉重,重得无法挣开。

正在半睡半醒之间,电话响起。侯沧海一把抓过电话,看了来电显示,道:“建军,怎么样?”

吴建军道:“我问了好几个朋友,终于帮你联系到一个师傅,与我妈有点亲戚关系。他每天早上可以跑一趟批发市场,每天油费和其他费用折合在一起二十五块钱。我和他砍了一会价,他说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起床,价钱不能少,否则就不谈了。”

早上到批发市场买菜是伙食团躲不开的必要环节,侯沧海道:“那就确定下来,每天二十五元,一个月结一次。”

在侯沧海打电话时,熊小梅一直在给眼色。男友挂断电话后,她道:“二十五块钱一趟,有点贵。我打听过,小货车从批发市场到一食堂都是十五块,最多二十块。”

侯沧海道:“这人是建军亲戚,他每天早上五点钟到伙食团来接人,然后再到批发市场,一来一回,价格自然贵些。”

两人都累了,不想起身,躺在床上休息。窗外群星闪烁,夜空深邃。

这时,电话又响起。

“郭加林愿意回来,好,好,太好了,什么时候回来?”侯沧海终于等到了一个关键性好消息。

周永利道:“但是,他要和老婆、徒弟一起回来,也就是你们要聘请他们三人。他老婆叫杜玉荣,一直在餐馆工作,工作经验丰富。还有一点,他要跟那边老板请辞,按规矩是要提前一个月,所以要等到九月初才能过来,否则拿不到工资。”

九月初才来,这让侯沧海一阵牙痛,道:“妈,你把他的电话要来,我和他直接谈。”

熊小梅一直凑在电话边听母子俩对答,电话结束后,她就表态道:“只要技术好,夫妻两人和徒弟陈东可以一起要。反正我们没有现成的厨师,与其找根本不了解底细的陌生人,还不如找亲戚朋友。”经过一次不成功的服装店生意,她算是接受过市场洗礼,与刚刚辞职时相比更趋近于现实。

夫妻统一认识以后,侯沧海直接与郭加林联系,答应报飞机票,商定了夫妻两人的工资。

郭架林这才答应在八月二十八日准时回江州。

主厨定下、煮饭师傅定下、服务员到位,虽然白案主厨没有着落,一食堂伙食团就定于八月二十九日正式开伙。

眼见着时间逼近,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白案厨师,侯沧海和熊小梅被逼到墙角,反而不怕了。他们决定如果在开伙时仍然找不到白案厨师,就到附近小食堂去收包子、馒头和花卷。就算贵一些,也必须保证准时开伙。准时开伙的原因既是学校要求,也是竞争需要。学校有三个食堂,存在着激烈竞争,不能按时开伙,必然会有很多的学生被二食堂和三食堂吸引去。

除了厨房以外,一食堂还有一个重要附属设施——锅炉和洗澡堂,在签合同时属于捆绑销售。按校方后勤的说法,锅炉和洗澡堂是必定赚钱的项目,考虑到一食堂是全校最大食堂,承担的任务重,所以才把这个赚钱项目交给一食堂,属于福利性质。

侯沧海接手锅炉房以后,最大的问题还是人手问题,他和熊小梅从事的行业与锅炉房差了十万八千里,实在无法找到锅炉工。考虑再三,出于安全原因,高薪聘用了后勤处提供的锅炉工。

从接手伙食团开始,经过紧张筹备,一食堂的人马慢慢开始成型,目前只差一个白案主厨和一个采购员。

自从开业时间贴出来以后,米、面、油、肉等各行业供货商陆续找了过来。他们为了争取与一食堂长期合作,愿意采取赊货的方式提供原材料,一个月或半个月结一次帐。

侯沧海原本以为购买原材料会积压大量资金,谁知主动有商家送货上门,主动赊货,这就大大减轻了资金压力。

他鲁莽地踏入一个全新行业,没有熟悉的可靠批发商,没有掌握判断商品质量的诀窍,只能采取谁来得早就要谁的货的简单粗暴做法。两三天时间内,仓库里堆满了米、面、油等材料。

第六十七章 一食堂开业第一天纪事

八月二十九日,伙食团正式营业。

对于从来没有在餐饮业工作过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来说,考验刚刚开始。

——早上:狼狈地走在收包子的路途中

早上五点,老吴开着长安货车来到黑河门口,与睡眼朦胧的侯沧海和熊小梅汇合。小型长安货车副驾驶位置只能坐一个人,侯沧海找来几张报纸放在货厢里,原本想在坐在货厢里打打瞌睡。进去以后才发现货厢是一个振荡器,东倒西摇,根本无法坐安稳。到达批发市场之时,他感觉屁股被抖成八瓣。

批发市场位于北郊,最初是在河岸边一片开阔地修建了一排用于交易的大棚,随着时间推移,大棚修成了正规门面,周边盖起了四五层楼房,成为江州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每天五点钟,绝大多数市民还在睡觉,批发市场已经热闹起来了。不断有车辆进出,车灯不断地刺破黑暗,照出一串长条形光亮带。

土豆、番茄、冬瓜、萝卜、大白菜、大蒜等产品来自于天南海北,是批发市场的主力品种,有的从车上卸下来都推在地上,有的干脆就放在车上展示。

侯沧海站在一大堆土豆前,问:“土豆怎么卖?”

土豆老板抽着烟,简洁地道:“不零卖,两包起批。”

今天是伙食团第一天营业,侯沧海确实不知道伙食团一天到底需要多少土豆,随口估了一个数字,道:“我来两包吧。”

土豆老板斜着眼问:“买这么多土豆做什么,你又不是做生意的。”

侯沧海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脸上又没有刻字。”

土豆老板道:“气质不像,穿着打扮不像,反正不像。”

侯沧海道:“多少钱一斤?”

土豆老板不想与这个“傻瓜”鬼扯,抽着烟,不回答。

驾驶员老吴跟在身后,道:“我们是电科院一食堂的,好多钱?”

土豆老板这才认真打量侯沧海和身后漂亮女子,道:“以前你们一食堂经常拿我的土豆,我这里的土豆有两种,贵一点的一块二,便宜一点的四角四,你们是大食堂,可以用便宜点的。”

侯沧海秉承着“买菜必然要砍价”的原则,道:“少点。”

土豆老板一脸诚恳地道:“我们没有乱喊,都是卖价。”

侯沧海和熊小梅以前到菜市都不喜欢讲价,商贩叫什么价就给什么价。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所购菜品数量很小,无关大局。伙食团是大进大出的生意,价格很关键。侯沧海与土豆老板侃了一会,以每斤四角二买了两袋土豆。

在批发市场商家绝大部分是开收据,顶多加盖了营业部印章,基本没人开发票。侯沧海接连问了两家,皆知此,便不再索要发票了。

从菜市场出来,小货车装了大半车蔬菜。有菜压了车,总算比空车平稳一些。

回到食堂时,接近六点半,天边有了鱼肚白。熊小梅带着几个服务员在做开餐前准备工作,李大壮煮了一大锅稀饭和一盆面条,陈东弄了些凉菜。由于白案厨师还没有找到,没有做早餐和馒头。

诺大一食堂空空荡荡,没有人气。这与预料中情景相差颇大,侯沧海和熊小梅站在大厅面面相觑。

侯沧海道:“没有馒头和包子,不像伙食团。第一天开业,不能给同学们留下坏印象,你留在食堂,我跟着货车去街上收馒头包子,成本高一些没有关系,先把局面打开。”

熊小梅在厨房和大堂没有见到郭加林和杜玉荣,便去询问陈东。

陈东是郭加林的徒弟,在开业前一天与郭加林和杜玉荣一起来到学校。他醒眼惺忪地道:“老师和师母没有带衣服,回家取衣服了,以后生意忙起来根本没有时间回家。”

郭加林的家在江州市西平县,来回得大半天时间。侯沧海惊讶地道:“郭加林和杜玉荣都走了,中午怎么办?”陈东道:“中午应该没有什么生意,我一个人就行了,老师特意打了招呼,要我把中午搞定。”侯沧海压住火气,道:“要走也可以,得给我说一声。突然走了,这算什么事。”

陈东没有辩解,只是嘿嘿地笑。

熊小梅对此火冒三丈,随即想着今天是开业第一天,不宜生气,忍着没有发牢骚。侯沧海还真怕脾气比较急的熊小梅控制不了情绪,安慰了几句,去城里早餐店收馒头和包子。

熊小梅知道侯沧海素来自尊心强,怕他拉不下面子到小馆子收购馒头包子,道:“我去收吧,让男人去做这些事情怪不好意思的。”侯沧海苦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为了生存,脸面不重要了。况且我是去买,又不是讨。”

侯沧海刚坐上货车副驾驶,老吴道:“侯老板,今天跑了好几趟,是不是加点钱。”

这是合理要求,侯沧海道:“加吧,我们半个月结一次帐,到时加在里面。”

来到第一家早餐店,侯沧海将脸皮抹下,递过去一个盆子,道:“老板,包子、馒头多少钱一个,全部要。”

老板看着大盆子,惊讶地问道:“全部要?你们家有一个连?”

侯沧海道:“人多,还都是大肚汉。”

老板有点不信,道:“你们是学校食堂吧?”

侯沧海摇头不答。

走一路、收一路,六点五十分,距离电科院比较近的北街早餐店老板们都悠闲起来,因为包子、馒头大部分被买走。一些食客没有吃到包子馒头,得知原因后,朝着天空竖起了无数根中指。

这是一顿代价高昂的早餐,收购价高于售价,有十来个学生发现馒头包子大小不一样,还有包子破了皮露出肉馅,觉得自己权利受到了损害,便将吃了一半的馒头包子丢在桌上,以示抗议。

侯沧海以前对这种乱丢弃馒头和包子的行为并不以为意,如今经营伙食团,方知每一个包子和馒头都来之不易,对浪费行为很愤慨。

——上午:唯一红案厨师摔伤手,只能老板客串

从早上四点半钟起床,忙到八点钟,终于把第一餐应付了过去。侯沧海从早上起床一直与人交谈,没有休息,嗓子突然间就哑了,说不出话来。他喝了一碗清稀饭,才稍稍缓了过来。

侯沧海放了碗,慢慢地说道:“你,估计,中午有多少人?”

“估计有三四百人。”?熊小梅提着一个纸盒子,里面全是零钞,暂时还没有清理出数量,她望着零钞,愁容满面地道:“我们对零钱需求量严重估计不足,现在缺一角、两角、五角的零钱,没有办法找零,上午还得赶紧到银行去换一些。今天早上有一些同学没有带碗,是不是把以前的盘子提供给他们?”

侯沧海用清稀饭顺了顺喉咙,道:“行,尽量提供方便,争取,更大的人流量。”他望着厨房方向,道:“中午有,麻烦?只有陈东一个人。”

陈东从后厨往大厅走,道:“侯老板,你的灶太难烧了,费煤又没有火力,得找个人重新砌一下。”话音未落,他踩到餐厅一处水渍,脚下一滑,扑腾摔倒在地。

“没事吧?”侯沧海放下饭碗,跑过去蹲在陈东面前。

陈东痛苦地躺在地上,左手握着右手手腕,直抽凉气,道:“手痛得不行,动不了,可能出问题了。”

郭加林在老家未归,红案厨师只有陈东一人,如果陈东受伤严重,今天中午就要抓瞎。侯沧海急得都想朝外喷火,道:“电科院有卫生室,金勇,你陪陈师傅去看一看。”

金勇是新招聘来的墩子,很有几分机灵劲。他听到老板安排后,就要陪陈东看病。侯沧海随即改变了主意,道:“金勇别去了,该切的菜还得切,中午要用。”金勇停下脚步,摸着后脑,为难地道:“哪些菜要切,我不晓得。”

从批发市场买了一堆菜,还有陆续送来的猪肉和宰杀好的鸡、鸭,但是没有厨师安排,新来的墩子确实没有办法操作。

侯沧海和熊小梅平时自诩甚高,此时面对一堆未加工食品,不知如何安排。

“今天没有排菜谱,只能将就弄。”陈东忍着痛留在厨房,看着堆在角落肉和菜,道:“白菜炒肉,魔芋红烧鸭子,青椒肉丝、回锅肉,红烧土豆,炒大白菜和空心菜、青菜汤,就这几样菜,应该差不多了。”

金勇为难地道:“我一个人,切不了这么多。”

侯沧海当机立断地道:“胡一红、姜小军,你们两人帮着金勇切菜。”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的新招来的两个女服务员,道:“你们全部都过来帮着金勇理菜。”

以前,侯沧海知道厨师重要,但是这不过是理性认识。此时站在厨房里,才知道没有厨师就根本没法做伙食团。为了拉近与厨师关系,他亲自陪着陈东来到医务室。

陈东离开后,整个厨房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熊小梅大声道:“大家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到厨房理菜。李师傅煮饭的时候,金勇帮忙。”以前做服装店时,人事关系相对单纯,鲁莽地踏入伙食团,她才明白这是走入了另一个江湖,必须要把声音放大,吼起来,才能将来自五湖四海的员工指挥起来。

从医务室出来时,侯沧海满脸沮丧。陈东手腕严重挫伤,肿得像个馒头,几天时间都无法用力。

回到厨房,看到案板上堆积起来的土豆、白菜,侯沧海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心一横,道:“陈东别走,站在旁边指挥,今天我炒菜。”

陈东道:“侯总炒过菜吗?”

侯沧海道:“平时炒过小锅,没有用过大锅。”

陈东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或老或少,全无厨房经验,无奈地道:“小锅大锅差不多,道理相通。今天中午学生应该不多,只有让侯总亲自上灶。”

金勇原本想自高奋勇,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过来给侯沧海打下手。

肉片和肉丝切了两大盆,泡在水池中。用盆装的八种调料放在顺手的地方。铁锅是农村中常见的大锅。这让侯沧海感觉进入了大人国世界,所有东西都成倍放大。

在陈东指挥下,墩子金勇将切好的肉片沥了水,倒入小半瓶料酒和大半碗清水芡粉,码盐,使劲揉,然后用盆子装好。

十一点二十分,金勇站在灶孔前,用铁钩将灶火捅燃,炉火发出轰轰响声,大铁锅很快热了起来。

在陈东指挥下,侯沧海用小水瓢似的勺子舀菜油浇入锅里。一大勺子油浇进大锅里,变成薄薄一层,几乎看不见,又加了两勺子油,这才有点炒菜的油样子。

用大勺子将红油豆瓣甩进锅里,热油遇到豆瓣,一股奇异香味就冒了出来。葱、姜、蒜随即又被丢进锅里,与热油豆瓣混合,在锅里噼啪响着,散发出更加浓郁香味。

侯沧海双手握着铁铲在铁锅里搅拌翻炒,等作料炒香以后,将码好的一盆肉片倒进锅里。

等到肉片颜色变化后,金勇在陈东指挥下将一大盆白菜倒进锅里。大锅菜与小锅菜最大的不同在于热量传递困难,需要脆、嫩的菜品很少出现在大锅里。

肉片白菜炒熟以后,满身热汗的侯沧海伸手在锅里抓了一块,味道还算不错,能吃。

一盆盆菜就在客串厨师手中被创造出来,为了让味道变好,侯沧海不吝惜对油和各种调料的使用。陈东看得直咋舌,道:“以后不能这样炒菜,成本太高。”侯沧海用手臂擦了擦额头如热泉一般汗水,道:“今天不管成本,能够应付过去就行。”

刚把菜摆出去,学生们就陆续来到了窗口。学生们有少部分刷卡,大部分都用现金。当初与学校签定合同时,合同附有一个菜品参考价。今天是第一天开伙,无法核算成本,就采用了学校参考价。

很快,各个窗口都出现了找零困难的情况。上午熊小梅抽时间到银行换了些角币,以为足够交零,谁知使用不久就发现零钞告急。侯沧海专门安排金勇在各个窗口跑来跑去,及时调换零钞。

——下午:小广告、杂乱库房、烧老鼠、木桶饭以及澡堂

中午一点左右,七大盆热菜全部见底,这让侯沧海很有成就感。

午餐基本结束后,侯沧海看到洗碗槽里出现大量剩饭剩菜,紧张起来,担心由于自己手艺不佳,让同学们对一食堂留下坏印象。

熊小梅站在洗碗槽边,指挥着几个女服务员洗碗。她见侯沧海面色严肃地打量装满剩饭的大胶桶,道:“不少学生才从家里回来,肚子里面油水足,剩饭很正常。等到在学校住一个月,保证个个都象饿鬼投胎。”

这是一个合理解释,让侯沧海受伤心灵暂时得到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