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睁开眼睛就见到了一个纸盒子,纸盒子上面印着一个手机图形。他有点惊讶地道:“这是什么?”

“诺基亚,3310,非常好用的款型。”

“多少钱?”

“一千多块。”

侯沧海拿着沉甸甸的盒子,道:“我平时主要在办公室,用传呼机就可以了,你办公室没有电话,回传呼还得跑到公用电话去,你用手机,我用传呼。”

熊小梅摇头道:“我们老师用传呼比较多,你要经常到场面上去,没有一个手机,会被人看轻的。昨天我去小面馆吃面,看见财政所的姓许的人一边吃面一边打手机,很炫耀的样子。你是男人,不能被人看轻。”

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诺基亚手机。手机是海军蓝,直板,造型简洁大方。侯沧海看到这部手机的第一眼,立刻就喜欢了它。

熊小梅喜滋滋地介绍道:“这是2000年上市的新款,有短信息聊天功能,可以一对一移动聊天,有备忘录提示、秒表和定时器功能,以后一机在手,万事不求人。而且,这个手机还有贪吃蛇游戏,有时你在等杨书记开会无聊时,也可以玩玩游戏。”

作为党政办主任,侯沧海经常跟着主要领导外出办事,有一个手机自然会非常方便,用不着经常借电话。他拿着手机,郑重道:“小梅,我就用这部手机,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晚上做会尽心尽力的。”

“前面还那么点意思,后面又是占我便宜。”

“我是真心的。”

熊小梅洗澡之时,侯沧海没有如往常一样凑到卫生间,而是坐在宾厅玩弄新手机。熊小梅推开卫生间门,朝客厅看了两次,见侯沧海仍然在玩手机,不觉生了气,她站在门口道:“侯沧海,你就和手机过一辈子吧。”

侯沧海抬起头,见到秀肩外露的女友,猛然醒悟自己“尽心尽力”的豪言壮语,就雄纠纠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第三十章 杨兵辞职到来

熊小梅哭笑皆非,伸手挡住侯沧海,道:“新手机,拿到浴室,打湿了,你陪我啊。”

她伸出手时,旖旎风光尽现。

侯沧海双眼放光,退后几步,将手机放在桌上。

一件黑色小衣飞向椅子,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

急风爆雨过去后,两人变得心平气和。熊小梅觉得眼前的生活太过幸福,想起必然到来的开学又开始心烦意乱,道:“商院调动真不能在开学期间讨论吗?”

侯沧海道:“规则是这样的,我们要耐心等待,除非在省商业厅找得可靠的关系人。”

熊小梅道:“我看得很明白了,规则只是约束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真是大人物,规则会自动调整。如果你是市长儿子,商院绝对是争着要你。”

侯沧海握紧拳头,对着镜子挥舞道:“我们通过努力,应该能弥补起跑钱带来的天然差距。”

“我没有发现一个煤矿工人靠挖煤又快又好就当上煤老板,这是幻想。”

“你太消极了,我确实见过一个煤矿工人出身的煤老板。”

“不是我太消极,自从康叔跳楼后,我心里就有一道很深的阴影,觉得这个社会都黑暗了。”

“以后有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到阳光最灿烂的地方去。多照照太阳,将那天的晦气消灭。”

“有时候我想起陈华,又觉得满足了,毕竟我们还能在一起。她为了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付出太多代价,幸好还有陈文军,否则她内心肯定会变得非常灰暗。”熊小梅在男友后背上弄出许多泡泡,又用手指将泡泡戳破。

侯沧海没来由想起冷小兵伸出鼻子的一小撮鼻毛,道:“这个世界上有卑鄙者,比如冷小兵,他就是一个坏人,在学生时代能用利诱的办法追求女人,心思肮脏。算了,不说他了,我们做点高兴的事情,还有两次呢,我们先去休息。”

从浴室出来,两人坐在沙发上亲热地聊天。门口响起敲门声,侯沧海最怕夜晚敲门,夜晚敲门总没有好事。他站了起来,道:“谁啊?”

“我,杨兵。”屋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侯沧海赶紧回头对熊小梅道:“是杨兵,没有提前联系,突然来绝对有事。”

在家里,熊小梅穿得极为清凉,罗袍轻解,这是只能属于侯沧海一个人的风景,不能让杨兵看到。

“杨兵,喝水。”杨兵进门之时,熊小梅进屋换上了保守的棉质t恤,出客厅后给杨兵端了一杯冷开水。

头发乱成一团的杨兵接过冷开水,猛地灌进脖子里,道:“还来一杯。”喝完三杯水,他抹了抹嘴巴,道:“我辞职了。和爸妈又干了一仗。”

侯沧海早就注意到杨兵眼角青肿,道:“辞职了,辞就辞吧。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先找个地方落个脚。”杨兵看了一眼熊小梅,道:“你有没有陈文军的联系方式,你这边不方便,我准备找陈文军,在他哪里暂住几天。”

“我给陈华打电话,今天晚上先约大家见个面。你在陈文军寝室也没有办法落脚。放心,我总不会让你睡街边。”?侯沧海拿出手机,准备给陈华打传呼。

“等等,你刚才说找谁联系?”

“有一件事情我想不到吧,陈文军这小子艳福不浅,把202的另一朵华摘到手中。”

“陈华不是和冷小兵在谈恋爱,为了这事,你还进了保卫处?”

“冷小兵哪里配得上陈华,他们分手了。陈文军这小子在市委办工作,天天跟在领导身边,变得人五人六了,和以前学生时代相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电话很快响起,是陈文军回的传呼:“你们三人到我这边来,吃烤鱼,我知道有一家最好吃的秦阳烤鱼,熊小梅家乡的特产。”

三人坐出租车来到烤鱼摊时,陈文军和陈华还没有出现。

夜晚江州城依然热闹,烧烤摊随处可见,浓烟滚滚,热闹非凡。在距离陈文军宿舍不远处有一家秦阳烤鱼,临近于江州兰溪,微风拂面,香味扑鼻,惹得刚刚做完运动的侯沧海口水长流。熊小梅刚刚完成了一次灵与肉的交融,脸色红润,在夜晚灯光下娇如水莲花。

杨兵是过来人,见到熊小梅肌肤模样和快乐神情,知道两人肯定完成了一次生命行动。与侯沧海幸福生活相比,他的落魄更显得突出。等到陈华出现之时,他眼睛一下就直了,因为陈华脸上肤色与熊小梅几乎一模一样,显然刚才也渡过了非常美妙的时光。

“没有想到陈华居然落入了陈文军魔掌,没有想到啊。你们都是成双成对,让我情何以堪。”杨兵双手抓着头发,发出了一阵哀叹。

陈文军沉浸在幸福之中,没有感受到杨兵夸张哀鸣背后真正的伤感,道:“杨兵比我们时髦得多,他搞合同制恋爱,大学期间在一起,毕业之后马上分手,互相不拖累,潇洒。”

杨兵一脸晦气地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以前觉得自己很潇洒,实则很愚蠢,你们两对要好好过日子,分手,说起简单,做起来要人命。”

陈文军是熟客,安排了麻辣味和鱼香味两种味道烤鱼,又要了一大瓶生啤。五人碰杯后,陈文军问道:“杨兵,过来有什么打算?”

杨兵喝着生啤,道:“没有打算,走一步算一步,暂时准备在江州落脚。你们几个如今都是江州土地爷,能不能弄个工作做?”

侯沧海道:“今天见面先喝酒,以后的事情喝完酒再说。有我们一口饭吃,就饿不死你。”

熊小梅心里有些焦虑。她和侯沧海两地分居,假期是难得的相聚之日。整个假期如漆似胶,好得蜜里调油。如果杨兵住进家里,假期的幸福感必然大打折扣。可是,以侯沧海性格,绝对不能看着同寝室好友沦落街头。想到这里,她表面上说说笑笑,内心纠结成了一团。

喝了几杯,杨兵道:“原本想到陈文军寝室挤一挤,现在不行了,得另找地方。”

陈文军抱歉地道:“我那个小地方确实不方便,只有一间房子,标准的单身宿舍。”

侯沧海瞪了杨兵一眼,道:“我是两室一厅,有你的一间房子。”

侯沧海的表态完全在熊小梅预料之中,她脑里浮现出杨兵在家里走来走去的情景,这个画面完全彻底地破坏整个幸福的假期。

杨兵头摇得如拨郎鼓,道:“我不想当你和熊小梅的灯泡,每天晚上,你们两人眉来眼去,拉拉扯扯,想过我的感受没有?跟你们住在一起,我肯定会得神经病。”

“先跟我们暂时住在一起,想到办法以后再说。杨兵,你再胡说八道,老子要弄人了。”侯沧海和杨兵在一个四年,感情极深?。他知道熊小梅的心思,此时宁愿让熊小梅受委屈也要把兄弟伙安排下去。

听到侯沧海不容商量的安排,熊小梅发自内心觉得委屈。她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真实情感,就有意跟陈华在一起咬耳朵。

“后来,你遇到麻烦没有?”

“冷小兵犯了原则性错误,留下把柄,我能有什么麻烦。分手时,我身心都得到解放,与不爱的人在一起完全是一场恶梦,渡日如年。”

陈华稍稍弯了腰,露出了胸前迤逦风光。陈文军尽管看过和享有过所有风光,可是眼睛余光透过稍低有衣领望到了一片雪白,仍然心驰神往。如今陈华名花有主了,其风景陈文军可以看,侯沧海和杨兵作为同学就绝对不能看,一时之间眼光都受到了拘束,变得不自在起来。

最近省里主要领导要来到江州进行视察,具体行程未定,但是肯定要来。陈文军在市委办工作,知道这个信息,他原本想要悄悄递两句话给侯沧海,让黑河镇有所准备,可是想到其中风险,话到嘴边又吞了进去。

杨兵在这一段时间生活颇不如意,过得没有任何规律,很容易就酒精上头,回到黑河镇宿舍后倒头就睡。

熊小梅没有在喝酒吃烧烤时当场发作。回到宿舍,关上房门以后,她开始生起闷气。侯沧海知道熊小梅为何生气,道:“老婆,杨兵落难来到江州,难道我就置之不理?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我们还有一间屋,平时想做点什么事情,把门关掉,没有任何影响。”

熊小梅想起原本完美的暑假大打折扣,一时之间跳不出这个阴影,睡在床上,脸朝着里面,不理睬侯沧海。

侯沧海劝说一阵,见没有效果,便施展耍赖**,俯身拥抱熊小梅,道:“今天晚上说好了,我要做一夜三次郎,将功补过。”

“走开。”

“我不。”

“陈文军和陈华各有宿舍,条件比我们好,完全可以腾一间房子给杨兵。陈文军压根就没有考虑杨兵的住宿问题,一句话就推得远远的。我们两地分居,一年才两个假期,他们天天都可以在一起。”

“小声点。不能这样比较,杨兵和我在一起住了四年,关系更近,是同一个寝室的兄弟。”

解释了一会,熊小梅仍然无法释怀,情绪始终压抑,还掉了几滴泪水。侯沧海能充分理解女友的心情,温柔又坚定地开始行动。熊小梅用手抓着衣服,道:“不要,没有心情。”侯沧海用猛烈而热情的行动来回应女友表达愤怒情绪的反对。

一阵激烈搏斗以后,熊小梅又有了幸福的悬浮感。

事毕,她心情奇异地变得平和了,温柔地道:“你这个犟拐拐,以后就跟兄弟伙在一起过算了,在你的心目中,我没有你的兄弟伙重要。”

侯沧海道:“这是两类不同感情,不能互相取代,就好象吃菜和吃肉不能互相取代一要,兄弟伙就是菜,吃吃有益健康,老婆就是肉,不吃就没得营养,人受不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呕吐声。

“杨兵上次在毕业前差点跳楼,情绪不稳定,我得出去看看,免得出事。”

侯沧海在客厅站了一会,就见到杨兵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杨兵在日光灯下有一张苍白的脸,显得格外落魄。他要了一枝烟,道:“我没事,处于秦琼卖马、杨志卖刀这种时期,终究会挺过去。明天,我出去找房子,先租一个月。你别劝我,你不是一个人,还有熊小梅,夹在你们中间,你们不自在,我更不自在。”

侯沧海道:“你先忍忍再说,开学以后,熊小梅就要回秦阳,也就一个月时间。”

杨兵道:“那我在外面租一个月房子,等到熊小梅开学以后,我再住过来。”

突然,侯沧海脑中灵光闪现,道:“我有一个好地方,就是条件差点,可以免费住。”杨兵用手揉了揉乱发,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其他不讲究了。”

侯沧海给杨兵找的住房是青树村办公室的干部值班室。包青天等村干部原本就住附近,实在没有必要留一间值班室,值班室有床有电扇,睡觉完全没有问题。

杨兵对村里值班室条件很满意,握着包青天的手,道:“包书记,给你添麻烦了。”包青天道:“你是侯主任的朋友,就是我包青天的朋友,这间房子反正空间,随便住。”杨兵道:“改天,我请包书记喝酒。来来,包书记,抽一枝烟。”

在侯沧海印象中,杨兵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本性纯真,不太讲究为人待物的礼仪,没有料到一年多时间过去,他也懂得这些套路了。

让杨兵住到值班室,原本是临时之举,谁曾料到歪打正着,帮助黑河镇免除了一场磨难。

第三十一章 防讯检查

安顿好杨兵,解决了家庭问题,又照顾了兄弟之情,这让侯沧海觉得生活还不错。

他原本想多陪杨兵喝几顿酒,结果一直未能如愿。由于暴雨断续往下砸,黑河镇境内有季节性的兰溪,平时静悄悄让人遗忘,在暴雨季节就变成了要吃人的猛兽。镇政府要防洪,要防山区地质灾害。侯沧海作为党政办副主任跟着书记杨定和东奔西走,到各处检查防灾准备情况。

杨定和是追求完美的人,事必躬亲,哪怕有一个易发灾害处没有走到,都不放心。开始下暴雨以来,天天泡在村里。侯沧海每天早上起床与熊小梅吻别,要到晚上**点钟才回家。熊小梅知道侯沧海做的是正事,仍然禁不住开始抱怨。

暴雨下到第七天,河水涨到了历史上的次高水位。

杨定和带着人来到了青树村。青树村一个村干部都没有,经询问村小负责人才知道所有村干部都在黑河边,检查河岸。

侯沧海转到值班室找杨兵。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值班室有被子胡乱地蹬开,桌上还有方便面残骸,这正是杨兵的风格,异想天开,不拘小节。

“这小子跑哪里去了?村小偏僻,很难留住他,幸好马上就要开学了,就可以让他回到家里来。”侯沧海对于没有将杨兵安置在家里总是心存内疚,有时就盼着早点开学,免得让杨兵长时间住在值班室。同时,他又怕开学,开学,意味着与熊小梅又得两地分居。

杨定和抬手看了时间,道:“我们在这里休息半个小时,他们回来,我们就到包青天家里吃饭,他们不回来,我们就回镇里。包青天做事扎实,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杨定和体型肥胖,走了这么远山路,累得够呛。坐了一会儿,他又到村办卫生间小便。小便对他来说是费力的事情,先是嘘到裤腿上,尿液减少以后,又滴滴答答,弄到裤裆上。每天小便之时,杨定和总会想起曾经的辉煌——小便冲得哗哗直响,能做抛弧线远动到两三米外。

想起昔日小便的顺畅,想起如今的难受,他再次感慨人生美好时光易逝。

一行人正要离开,外面传来包青天大嗓门笑声,跟在包青天身后的是几个村干部,另外还有杨兵。杨兵挽起裤腿,裤腰上插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蒲扇,活脱脱一个济公形象。他将手搭在村民兵连长的肩头,说说笑笑,亲热得很。

“杨书记,我就知道这两天你要过来,晚上到我家里去喝鸡汤,小须须草炖鸡。”包青天心情挺不错,主动打招呼道。

杨定和望着雨水,道:“雨水大得很,河道都涨起来吧。”

包青天道:“我们顺着河道走了十几里路,青树村这一段没有问题,最多就是在小河湾哪里要涨出来,把那块田土淹掉。每次涨水那里都要淹,没得办法。”

小河湾是一块极为肥沃的土地,肥沃的原因与季节性洪水有关。小河湾有调节河水功能,每次涨水都把小河湾淹到两米深,然后必然退水。

杨定和看着摇蒲扇的杨兵,道:“这位是谁?”

包青天笑嬉嬉地道:“这位是侯主任的同学,是大学生,到我们村做自愿者。”

这是侯沧海未曾料到的情况。他点了点头,道:“杨兵是我大学同寝室同学,最近才辞职。杨兵,这是杨书记。”

杨定和对侯沧海极有好感,爱屋及乌,对杨兵也有好感,笑道:“大学生过来当志愿者,青树村肯定欢迎,就是有些屈才啊。”

包青天道:“杨兵这个大学生真的能干啊,写个通知,都不打草稿,刷刷就写了。在村广播室播音,比镇里播音员强得太多,比区里的播音员都好。”

“比村里肯定要强,比区里的水平还差一点点。”杨兵有一半血统是北方人,普通话自然说得很不错,担任村级播音员绰绰有余。

杨定和道:“这两天都有暴雨,警惕一些,必须要有人值班。”

包青天笑道:“杨书记,青树村的事情就放心吧。我们到家里吃饭,工作再忙饭也得吃,今天村两委全体动员查看地质灾害和河道,我屋里那位炖了小须须草鸡汤,犒劳大家。”

杨定和早就把这事谋划在心,笑道:“走吧,但是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能喝酒。”

一行人来到包青天家里,坐在堂屋,看大雨哗哗落下。电视里正在播放省台暴雨预警,江州市是黄色预警,黄色预警意味着6小时内降雨量将达50毫米以上,或者已达50毫米以上且降雨可能持续。

在暴雨哗哗声中,浓郁鸡汤味飘在空中,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大家为了查看险情在外面跑了几个小时,肚子里的食物、身体里的能量全部消耗殒尽,喝着鸡汤,嚼着滑嫩不柴的鸡肉,只觉得世间美味莫过于此。

“这雨下得不小,按照规定,得留机关干部在村里值班。”放下大碗,杨定和皱起眉毛望着天。

“我是驻干,肯定是我留下。”在这种关键时刻,侯沧海知道脱岗的危险性。

包青天道:“驻村干部最好是男的,以后就不要让女同志驻村。不是看不起女同志,而是女同志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小杜工作很不错,人也勤快,遇到这种事就没有办法了。”

饭前杨定和订下规矩不准喝酒,再加上雨太大,随时都有可能有地质灾害出现,因此,今天晚饭居然一点酒没有喝。尽管如此,杨定和还是出现了状况。他身体肥胖,血尿酸高,曾经发过痛风,事隔三年一直没有再次发作。这一段时间在暴雨中为了查看地质灾害,走路不少,今天喝了三碗鸡汤以后,脚踝剧烈痛起来。

侯沧海久闻“痛风”大名,听说这是最痛的关节病,只是一直没有亲眼见到。杨定和原是威严的党委书记,痛风袭来之时,痛得双手抱着脚,躺在床上,用三床被子把脚垫高,仍然呲牙咧嘴。脚裸以看得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半个小时不到,就红肿得如馒头一样。

他试着下地,脚刚触地,裸关节如被火烤,根本不敢沾地,只得继续躺在床上,道:“小陈,你赶紧到城里买秋水仙碱,不吃药,痛起来要人命。”

包青天笑呵呵地道:“杨书记,真有这么痛?你们城里人就是娇气,我们农村人干活的时候,弄个包,出点血,正常得很。”

杨定和骂道:“包青天没有同情心,这是痛风,俗称老虎咬,痛得钻心。”

陈汉杰正在出门的时候,被侯沧海叫住。侯沧海走到床边道:“杨书记,陈师傅来回跑一趟,还不如我们现在坐车回去,节省时间,早点吃那个秋水药。”

杨定和咬着牙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脚都沾不得地。”

侯沧海道:“我背你回去。村里其他人背你都不方便,我可以直接将你背到楼上。”

杨定和望着仍然在砸向地面的大雨,道:“算了,你还要在村里值班。”

“有包青天在,应该问题不大。如果有人抽查值班,就让杨兵接电话。”侯沧海不由分说地蹲在地上,准备背杨定和。

杨兵道:“村办有报纸,还有大吊扇,我就在村办睡觉,顺便接电话。”

“那就把接电话任务交给你了。”侯沧海试了试杨定和的份量,挺起腰,回头望了杨兵一眼,迈入风雨中。

正在走出门,杨定和突然道:“等一等,我还给包青天说一句话,这一段时间光顾着防洪,把正事都耽误了,等暴雨小了,你要把变电站地块落实了。不管困难再大,包青天都要搞定。”

包青天一阵苦笑,道:“书记给我戴了高帽子,又解决了我娃儿读书的事情,就算这事办得被社员骂,我也认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杨定和笑骂道:“给你办了事,还说得这么不情不愿。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按时把土地交出来。”

包青天抬头看了暴雨,道:“快走吧,书记长得胖,侯主任背起来不轻松。”

侯沧海年轻,身体好,可是肥胖的杨定和沉重异常,背久了也受不了。他挺了挺腰,背着杨定和走进风雨之中。

杨兵和侯沧海在一个寝室混了多年,知道侯沧海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带刺的人物,如今在小小的镇党委书记面前居然当起了牛马,这完全亮瞎了杨兵的眼睛。从大学毕业以后,他以为自己变化最大,心态已经由一个青春少男变成了一个沧桑中年人。关系最密切的侯沧海居然心甘情愿地当牛做起马,这又给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带来了冲击。

杨兵望着背负胖子书记进入暴雨中的侯沧海,陷入沉思,觉得自己还年轻,真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

从在市委办的詹军也在望着窗外暴雨,省里对今年的暴雨相当重视,防讯指挥部派出了检查组已经到达江州市。检查组将现场检查暴雨最集中的地点,具体位置临时决定。

桌子上放着全区所有行政村的名单,以及驻村干部名单。詹军看着黑河镇青树桥村和侯沧海的名字,有些犹豫是不是推荐这个点。如果省里检查组来到青树桥村没有见到侯沧海,则侯沧海就是在值班期间脱岗,这对一个追求上进的人是一次沉重打击,甚至是一次不能承受的沉重打击。

他随即又想:“如果侯沧海在岗怎么办?岂不是要给增加印象分。哼,在岗是应该的,检查组不会留下太深印象,不在岗则会留下深刻的坏印象。”

在张强时代,会下棋的侯沧海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差一点就调到了区委办来工作,对詹军构成了严重威胁。仅凭这一点,詹军都要将侯沧海压制住,更别提还有世安厂旧恨。

晚上八点钟,检查组来到江阳区。

区委书记李永强和区长吴志武亲自来到区应急指挥中心,与检查组的同志见面。双方略作寒暄后,检查组同志道:“我们沿着兰溪河走,抽查三个村,区领导全部都不参加,让区防讯办的同志带我们去。”

李永强道:“省里领导都到现场,我们怎么能坐在办公室?”

检查组带队领导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同志,很直接地道:“李书记应该指挥全局,那才是你的岗位。”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由着检查组自己决定到什么地方。

在出发前,詹军低声交待防讯办的同志,道:“尽量朝黑河镇带,他们工作扎实,青树村工作最好。”

詹军是区委办副主任,在防讯办面前代表着区委,防讯办的同志自然把詹军的话记在心里。

在区应急指挥中心,省检查组把话说得很硬,不让区领导参加。可是真到了现场,还得听熟悉情况的区防讯办具体安排。在区防讯办带领下,他们直奔黑河镇青树村辖区。

黑河镇政府宿舍,侯沧海把肥胖的党委书记背到了家,安顿好了这才回家。所幸他人年轻,体力尚好,休息一会就缓过劲来。

“你在看什么?”

“雨太大,我怕青树村出事。今天本来应该是我值班。”

驾驶员陈汉杰跟着杨定和跑了一天,刚刚休息又让他动车,侯沧海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此时风急雨骤,没有车,无法前往青树村。他在屋里焦灼不安地转了几圈,给村办打去电话。

打电话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他根本不相信放荡不羁、不受纪律约束的杨兵真会在村办值班。

第三十二章 不着调的值班人员

杨兵居然还真在村办,接起了电话。

“你真在村办?”

“嘿,你真是不相信人,我是志愿者,要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杨兵笑道:“村办有一个大吊扇,吹起来才凉快。我跟着包青天跑了两天,他们是真把我当成志愿者了。”

“给你说一件事情,我是驻干,按照区防讯应急方案,凡是大雨黄。色预警及以下,我应该在村里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