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成伸出五根手指,道:“一口价,五千。”

鼻音男摇头道:“大姐,你可真会砍价,五千,太低了。”

“这个价就差不多了。”宋致成将价钱咬得很死。

鼻音男也有对策,“底价七千,每年上涨百分之十。”

宋致成爽快地道:“成交。”如今家装行业不比从前,以前竞争者少,大家不知清楚价钱,如今生意已经做透,竞争越来越激烈,占领位置对于商家来说是最重要的事。她也没有同这位老板过多计较价格。

不过,鼻音男拖着声音道:“但是我不能签十年,最好三年一签,最长五年一签。”

宋致成见鼻音男变卦,也不恼,道:“要签就是十年,否则我不签。”她重在布局,先将核心位置占据,因此想签长一些。

曾宪刚抽完了烟,下了车,走了过来,此时,宋致成正在与鼻音男互相砍价。

宋致成和鼻音男砍价之时,完全把郭兰抛在一边。听到鼻音男七千都愿意签租,而对自己的喊价在一万二,这明显是欺负人。郭兰气得脸青面黑,作为长期受人尊敬受人追捧的女子,如今受到如此藐视,她心里很难受,忍不住道:“做生意讲究先来后到,我正在和你谈,怎么说变就变?”

鼻音男道:“我又没有与你签合同,大家都在谈,租给谁最划算,我就租给谁。”

曾宪刚在车里抽烟之时,看着站在一旁的郭兰,觉得颇为眼熟,他一时想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此时听着她轻微的益阳口音,问:“你是益杨人吗?”

曾宪刚说这句话时,有意用了典型的上青林口语。

郭兰一愣,道:“我是益杨人,听你的口音,也是益杨人。”

曾宪刚用独眼再看了郭兰一眼,道:“我觉得你很面熟,应该是在益杨见过你,但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记不清楚了。”

郭兰是多年组工干部,认识许多益杨干部,在脑里并没有关于曾宪刚的记忆,她问:“你以前在那个单位上班?”

“我没有上班,以前在上青林。”曾宪刚的习惯,一般不说自己是青林镇人,而是直接说是上青林。

侯卫东在上青林的故事,郭兰知道得很清楚,听说此人是上青林的,道“我以前在益阳县委组织部工作过,到青林镇来过许多次。”

宋自成看见老公和这个女的攀谈起来,有些不满,她瞥了曾宪刚一眼,回头又与鼻音男仍然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价。

曾宪刚听到郭兰在县委组织部工作过,道:“我有一个好朋友,以前是上青林的驻村干部,曾经在县委组织部工作。”

郭兰道:“你说的是侯卫东吧。我们在县委组织部是同事。”

曾宪刚此时也想了起来,道:“以前我们开三干会,你和一个姓肖的部长来过,坐在主席台上。”

“我参加过青林镇的三干会,那时镇里党委书记还是赵长胜。”

两人正聊着,郭兰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就稍微朝旁边走了几步,低声和母亲谈事情。

曾宪刚得知郭兰和侯卫东是益杨县委组织部的同事,他拿起手机给侯卫东打了电话:“卫东,我是宪刚,我和小宋在大学城这边看店,我们准备开个分店,准备租一个门面。”

侯卫东道:“你们可以直接买门面,既可以做生意,还有升值空间。”

曾宪刚道:“我们在距离岭西大学东侧的楼盘订了一个大门面,距离大学城还有些距离,以后肯定繁华,但是近几年没有人气,我是图便宜,先买下来再说。现在租的门面,是为了占领这边的市场。”又道:“我和小宋租门面时,还遇见了你从前的同事。”

侯卫东有些讶异,道:“你看店怎么会遇到我的同事?是哪里的同事,这些年我走了不少单位。”

“你的同事叫郭兰,以前在益阳县委组织部工作,她说,你从上青林调到益阳县委组织部以后,同她一起上过班。”

侯卫东语气略有停顿,道:“郭兰也看门面吗?”

曾宪刚点点头“我家小宋和她同时看上了一个门面。”

侯卫东心里已经知道是怎样一回事,问道“郭兰要门面做什么生意。”

曾宪刚摇摇头道:“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不过郭兰文文弱弱的样子,不像是做生意的。”

侯卫东道“她现在调到沙洲大学工作,目前正在上海读书。”他加强了语气,道:“宪刚,你觉得这个门面如何?”

“虽然这里不是太成熟的区域,可是前景很好,位置不错,只是这老板价钱喊得高。”

侯卫东不容分说地安排道:“宪刚,门面由你租下,再转给郭兰。”

侯卫东不容分说地安排道:“宪刚,门面由你租下,再转给郭兰。她是我的好朋友,最近她母亲得了疗毒症,要到上海换肾,她开店是为了后期的治疗费用,如果有可能的话,看在我的面子,你把这个店让给她。”

曾宪刚听侯卫东说得很慎重,道“没问题,这个门面可以让给郭兰,我另外找一个就是了。”

侯卫东道:“郭兰没有做过生意,你把这个店用你的名义谈下来,然后转租给郭兰,费用我来出。”

第811章 开店(下)

曾宪刚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当过兵,在村里当过主任,又与黑娃战斗过,如今在省城经商多年,眼界大开,与当初在上青林当村长之时有了天壤之别。

听到侯卫东语气郑重,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郭兰,只见她亭亭玉立,相貌清秀,很是耐看。他已经明白这个女子与侯卫东关系特别,就道:“疯子,我们是过命交情,既然郭兰看上了这个门面,我让小宋把门面谈下来,签一个长期租约,然后让郭兰来经营。”

侯卫东道:“那就拜托你了,等会我给她打电话,把这儿的情况给她说一说。租金的事,你暂时不要收,到时我来负责。”

曾宪刚下意识地朝郭兰的另一面走去,道:“疯子,你是不是要帮郭兰,我可以介绍更赚钱的生意给她,不用去做服装。至于门面钱,我根本不想收,你别跟我提,否则同你急眼。”

侯卫东想了想郭兰的性格,又道:“不收钱,郭兰有可能不接受,你给他说,租金可以缓一缓,等到她的生意开张以后,然后按月交付。至于做什么生意,先按照郭兰自己的方式进行,等她有一定经验以后,再让她接触资金更大的生意。”

曾宪刚挂断电话以后,不紧不慢走到宋致成和门店老板旁边,抄着手听他们讲话,此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门店老板要价再高,此门面都租定了。当然,以宋致成的经商头脑,也不可能高价租下这个门店。

郭兰和母亲通了话,她刚刚挂断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我是侯卫东,你在看门面吗?”

郭兰看了曾宪刚一眼,她没有想到曾宪刚这么快就和侯卫东取得联系。此时既然侯卫东知道这件事情,她就实话实说,道:“换肾的后续费用很高,我总得尽到当子女的职责,而要尽职责,必须有钱。现在不想办法,主动改善经济条件,以后日子很难过。我总不可能一直都依靠你。”

侯卫东脑海莫名其妙地飞出来教授楼莫有莫无的钢琴声,在沙州学院之时,隔壁的钢琴声伴随着他渡过了很多日子。此时,弹琴的女子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从风花雪月中走出来。他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心情有些压抑,道:“你下了决心吗?做生意是很累人的,而且有赚有亏,你要有心理准备。”

郭兰是外柔内刚的女子,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便准备坚定地走下去。她道:“事已至此,我还有退路吗?路是人走出来的,既然这么多人都可以做生意赚钱,我为什么不行?”

郭兰的坚强出乎侯卫东的意料,他不再劝阻,道:“我支持你的想法,我听曾宪刚说,这个门面处于大学城和金融街之间,做服装、饮食都是可以的,只是做服装的很多,而且你不在本地,这生意恐怕没法做。”

“我在上海的室友是山西人,她一直在外贸服装,路子是现成的,经营模式也是现成的,我完全可以复制她的成功经验。晚上我已经委托她,在上海给我发一批最新款式的外贸服装,样式要新。”

听说是稳定的生意,侯卫东放下心来,道:“我给你说两点,第一,伯母手术的后期治疗费用需要多少钱?如果确实很多,你都不必为难自己,可以找我。因为做生意有周期,短时间很难赚大钱。”

郭兰低声道:“嗯。”

“第二,我问了曾宪刚,他是做生意的好手,据他判断,这个门面还不错,你可以租下来。但是,你不要和这个老板谈,宪刚要和老板签一个长约,然后你再从曾宪刚手里转租过来,随便租几年都可以,而且不用交保证金,租金怎么交法都可以商量,这样你的压力就小些。”

郭兰看着戴着墨镜的曾宪刚,她感觉到曾宪刚身上有着沉郁之气,问道:“曾宪刚和你关系很好吗?你别难为他,他毕竟是生意人。也别难为你,你对我的帮助已经够大了。”

侯卫东为了让郭兰放心,仔细介绍道:“以前我到青林镇工作之时,被踢到了上青林工作组,这一段历史你是知道的。”

“嗯。”

“曾宪刚是上青林尖山村的村委会主任,也是最早和我一起办芬刚石场的合伙人,他的一只眼睛就是毁在上青林,和他是过命交情,也是一起发点小财。他有了原始积累以后,又与战友合作,经营装修材料,生意做得挺好。这点钱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将这个门面盘下来你来做,他在其他地方找门面。而且,他还在这边有一个大门面,只是还在建设之中。”

郭兰抬眼观察了一会宋致成,道:“这样不好吧,曾宪刚和一个女同志一起来的。”

“那是小宋,宋致成,曾宪刚的老婆。”

“宋致成,有些傲,好像不太好说话,若是她不愿意,弄得大家很尴尬。”

“曾宪刚前妻过逝了,宋致成是他的后妻,是岭西省的人,比曾宪刚要小的多,做生意是一把好手。我的话她肯定要听的,门面的事你就别管了到时候我会来处理。让曾宪刚按照你的要求重新装过,然后你租过来直接用就行了。”

郭兰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峰回路转,她深有感慨:“现在我才知道,如果以前头上没有官帽子,还真不如一个寻常人。”

侯卫东安慰道:“别这样想,你只不过是初逢急事,是有些着急,等你静下心来,凭着你的智商和工作水平,应该能做好生意。”

郭兰对经商的信心其实还是不足,弱弱地问:“我真的能经商吗?”

侯卫东鼓励道:“官场的复杂性比起经商比起,只高不低,你在官场都有所建树,如果真的要做生意,一定能做得很好。做生意和当官一样,猪朝前面拱,鸡朝后面刨,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绝招,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郭兰没有想到门面之事就如此轻易地解决了,而且是这种方式特殊的方式。经过此事,她对侯卫东的能力有了崭新的认识,真诚地道:“卫东,谢谢你。”

曾宪刚站在宋致成旁边,他看到郭兰放下电话,就走了过来,道:“郭兰,我是曾宪刚,是侯卫东的好朋友,疯子在电话里给我交待了,你就按照他说的办,不要和我争。”

郭兰看着这位气度沉稳的男人,心道:“曾宪刚在上青林当过村委会主任,怎么从相貌和气质看来,不像村委会主任,倒和高昌健有些象,很有男子汉的范。”

因为她确实急需这个门面,没有矫情,道:“那就麻烦你们。”

曾宪刚摆了摆手,道:“别说麻烦,疯子和我从不见外。没有猴子在上青林修路,在上青林开石场,我也不能从大山上走到这里。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他交待的事就是我的事。”

宋致成在和门店老板砍价之时,眼睛余光停留在郭兰和自己老公身上,见老公与郭兰讲个不停,心里暗骂道:“好你个曾宪刚,见到漂亮女人就收不住话,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她心里有火,语气就比较硬,和鼻音男争锋相对,差一点僵起来了。

鼻音男眼见着一块肥肉就要落下来。几次试探,见宋致成的态度强硬,便软了下来,嘴巴说着吃了大亏的话,基本上同意了宋致成的条件。

曾宪刚没有管宋致成砍价之事,他取出手机,道:“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要存你的电话。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在温州有好些做生意的战友,他们如果有好的项目,我介绍给你。”

两人互相留下电话以后,曾宪刚道:“门面的事情,你就别管了,等到我把合同签下来以后,再联系你。到时我给你找设计师和装修公司,好好设计门面的风格。”

郭兰离开以后,宋致成也谈得差不多了,她见到曾宪刚走近,道:“你还谈得挺高兴。”

曾宪刚没有理睬她,掉头走到一边去。他平时并不喜欢说话,也知道小宋是在飞醋,干脆不理她,坐回到车里。

转身之时,曾宪刚眼睛不舒服,取下了眼镜,他用独眼与鼻音男对视了一眼。鼻音男看被这独眼盯了一下,觉得很是凌厉,不由得心虚,赶紧避开了这个目光。

在车上等了一个多小时,宋致成走了过来。

曾宪刚道:“谈妥了?”

宋致成给了曾宪刚一个白眼,道:“我在辛辛苦苦谈生意,你和漂亮小姑娘打情骂俏,谈情说爱。”

曾宪刚此时将眼镜摘了,正在揉眼睛,他抬头瞪了小宋一眼,道:“这个门面租下来以后,转租给刚才那位女子。”

宋致成有些生气,道“你疯了,这个店面位置挺好,我费尽口舌才搞定,怎么能让出去。”

曾宪刚简单谈了侯卫东的事,道:“疯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你别心痛了,赶紧把合约签好,然后由我们装修,再让郭兰来做。”

宋致成作为女人对这事也挺敏感,她很八卦地问:老公,这个女的是不是和侯卫东有一腿?要不然侯卫东怎么会做这样的安排?不是情人,我宋字倒着写。

曾宪刚道:“你们这些女人就喜欢八卦,卫东的事你别问理由,照办就是。”

宋致成的手放在车窗上,看着这个门面,道:“这里位置挺好,让出去可惜。”曾宪刚瞪了眼睛就要发火,她就转为笑脸:“哎呀,老公别瞪眼睛了,我知道你和侯卫东关系铁,好、好、好,就按照你说的话办,把门面转给疯子的小情人。”

正说着,小佳给宋致成打了电话,道:“致成,我家的卫浴不太好用,你这边最好的一款是什么,我到店里来看一看。”

第812章 学琴(上)

小佳给宋致成打电话之时,侯卫东并不在家里。

当小佳就要动身去看卫浴设备之时,她接到了侯卫东电话:“粟部长两口子带着粟糖儿要来岭西市,先要到家里来坐一坐,晚上一起吃饭。”

小佳并没有接到赵秀的电话,有点奇怪,道:“有什么要紧事吗?赵秀没有给我打电话。”

“也没有别的事,是粟糖要拜师,她的钢琴水平在沙州已经很高了,想吃专业饭,我帮她约了省歌舞团的一位高手,晚上一起见面。”

两人在屋子里等了一会,接到粟明俊的电话,小佳道:“我们一起去接人。”

侯卫东坐着没有动,摇了摇头道:“你下去接他们,我在屋里泡茶。”

小佳坐着电梯到了楼下,在小区大门站了几分钟,就见到一辆岭C牌照的车出现在视线中。在岭西省,岭西市是岭A牌照,铁州市是岭B牌照,沙州是岭C牌照。以前在沙州看惯了岭C牌照,如今在满大街岭A牌照中,突然看见一辆岭C牌照的车,觉得很显眼。

粟明俊、赵秀和粟糖出现在院中。

打过招呼以后,三人一起朝院中走去。赵秀亲热地挽着小佳的手,道:“省城就是省城,这个小区太漂亮了。”

小佳尽量低调,道:“这个小区也就这样,和新月楼差不多。”

粟明俊看了看小区内环境,总结道:“这是新修的小区,与新月楼相比有不少进步,第一是小区内绿化搞得好,第二运动设施比较全,第三我看到摄像头比较多,安全系数也比较高,第四是管理得很规范,你看那几个保安,在院里站得笔直。”

赵秀笑道:“你这人报告成习惯了,说话总是一二三四,拜托,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单位。”

小佳也笑了起来,道:“侯卫东也是这个习惯,三句话离不了本行。”

粟明俊手里提着一个包,里面是一些土特产。

这一次到岭西,他是给粟糖找钢琴老师,粟糖弹钢琴挺有天赋,多次获省市的奖,在沙州小有名气。看着她这方面的特长越来越突出,两口子准备给她请更好的老师,经过专业人士指点,他们知道省歌舞团有一位钢琴老师水平很高。

这位钢琴老师在岭西挺有名,包括岭西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很多都是她的学生。由于技术高超,性格就不免高傲,只要资质不行,出再多的钱,她也不会收为自己的学生。

粟明俊知道侯卫东与省歌舞团的关系很好,就拜托侯卫东联系钢琴老师。今天一家人到岭西,是准备与钢琴老师见面。

在临行前,赵秀提醒粟明俊:“我们到侯卫东家里去不能空手去呀,你还是提点东西,意思一下。”

在两家人初识之时,侯卫东还是上青林的小干部,向来都是侯卫东在过年过节之时给粟明俊拜年送礼。此时,一人是沙州市委常委,一人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论级别两人相差不多,可是论位置,侯卫东则更为紧要,发展空间更大。

赵秀是很识实务的人,这一次请侯卫东办事,她想着要带一些礼物去。

粟明俊与侯卫东很熟,常来常往,根本没有想着带礼物,道“我们和侯卫东家是什么关系,还需要带礼物吗”

赵秀道:“明俊,现在形势变了,你也要与时俱进。侯卫东不是小年轻了,他是省政府的要员,礼多人不怪,按人之常情,我们从沙州到省城去做客,也不能打空手。”

粟明俊想想也有道理,只不过送什么礼物也有些考究,道:“那送什么,酒或者是烟?侯卫东还缺烟酒吗?”

赵秀也觉得为难,两口子合计了一会,赵秀脑中灵光一闪,道:“这一次老家来人,不是拿了许多三珍干货吗?就送这些土特产,显得亲近,又不俗。”

粟明俊也觉得可以,将板凳拿到了厨房,他人到中年,身体已经明显发福,扶着厨柜,小心站在板凳上面,在厨房的顶格上将赵秀老家送的山货提了下来。这些山货用农村粗布口袋提过来的,采摘了山里食用茹,晒得很干,是普通的山货,又是未经农药的难得绿色食品。

作为粟明俊的地位,送东西的人多,这一口袋山货就原封不动地放在厨柜,还没有来得及吃。此时想起要送礼,他们才将山货拿出来检查一番。

山货晒得很干,颜色色泽都还行,凑在鼻尖,还有些淡淡的太阳香味。

粟明俊拍了拍山货,道:“这个东西好,既亲热,又不俗。”

赵秀见山货的粗皮袋实在有些粗糙,道:“换不换个包装?这个土袋子太丑陋了。”

粟明俊道:“我们是朋友家串门,这种山货越土越地道,要洋,我们洋得过侯卫东吗?”

两口子就把山货装到车尾厢里,一路来到了岭西。

上了楼,侯卫东见粟明俊提着袋子,开玩笑道:“粟部长,到我家还要提东西?我还得想着如何给你回礼。”

“以前在新月楼,我们串门方便,现在来往一趟不方便了,得架个势才能成行。”粟明俊又道:“走亲戚带着土特产,这可是岭西的传统。每年赵秀娘家屋里人都要给我们送几袋山货,放在家里也吃不完。”

赵秀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呀,难道是吃不完的东西才送给卫东和小佳,这是最好的农家产品,纯天然。”

粟明俊又道:“我们就是吃不完啊,吃完了我们家还不够呢。”他将土货子递给小佳,道:“这是赵秀老家带来的土货,炖鸡,香得很。”

小佳听了直笑,道:“以前我在赵姐家里吃过这种野干茹,还拿了一些回家。看着这些山货,我就嘴馋,干脆别出去吃饭,在家里吃山珍。”

侯卫东道:“我怎么没有吃过,没有印象啊。”

小佳一边将山货提向厨房,一边道:“你是我们家里的大忙人,一年到头在家里能吃上几顿晚饭。”

“小佳说的是实话,我和粟部长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吃饭,一碗稀饭,半碟咸菜,比大酒店舒服多了。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们的胃肠并不是我们的,而是党和国家的。”

小佳抢白道:“你说得好听,若是你不想出去,谁能绑了你去,内因始终是占有主导作用。”

侯卫东马上拿今天的事来举例,道:“今天晚上为粟糖小朋友办事,特意约了柳团长。因为柳团长是外人,所以要在外面吃饭。其实我更想在家里吃山货炖的鸡汤,可是胃肠得为大局让位,尽管想在家里吃,实际上只能在外面吃饭。”

他喝了口茶,又:“这种事情在平时工作中多得不得了。若是我天天陪着张小佳,肯定在外面混得很差,到时,你又要说老公是窝囊废了。这男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怪东方不败要自宫,他是当男人当怕了。”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家庭气氛顿时就无比亲热。

小佳和赵秀是紧密的牌友,两人接触的时间比粟明俊和侯卫东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

进了新居,小佳又带着赵秀在屋里参观。

小佳的房子是在省城新买的住房,一百五十平米,四室两厅,还带了一个顶楼。经过岭西家装设计师精心设计的新家,用材用料不张扬,档次却很高,看着很舒服。

赵秀听着小佳介绍,不断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粟糖儿充分发挥了女性爱凑热闹的天性,象个小跟屁虫子一般,跟在小佳和赵秀身后,看着家居。

侯卫东和粟明俊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两人都是官场中人,聊的话题自然是官场之事。

小佳带着赵秀和粟糖儿转了一圈,回到客厅时,赵秀赞道:“省城的装修档次比沙州要高,简洁、大方,很人性化。”

小佳道:“这次装修,大部分我都认可,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整体卫浴设备,听说宋致成那里来了一套新卫浴,我准备去看一看。”

侯卫东正在于粟明俊谈天,听到这里,一下就想起了曾宪刚与郭兰在门面处相遇之事,道:“我觉得这卫浴挺好,用不着再换。”

小佳摇头:“这卫浴牌子响,看上去也漂亮,我试了试,觉得不太实用,我要换一台。”她想起一事,道:“我刚才还跟致成约了,说是等会要去看卫浴设备,现在只能改天去了。”

侯卫东知道宋致成和曾宪刚才与郭兰见了面,此时听到小佳的话,心里有些紧张,可是他并没有恰当理由让小佳不去换卫浴,他连忙转换了话题,道:“粟糖到了岭西,明天你就带着粟糖去动物园玩一玩。”

粟糖马上抗议道:“侯叔,你别把我当小孩,我不去动物园,游乐场我也不去。”

侯卫东成功地将话题转到了粟糖身上,道:“那明天,你想到哪里玩。”

小佳有心带着赵秀在岭西多转一转,道:“明天的安排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就别管了,我要和赵姐一起去看卫浴,新装修房间,卫浴设备很重要,要改善生活,从卫浴做起。”

听到小佳如此说,侯卫东只能翻白眼了,道:“粟糖儿要学钢琴,难道也带着她去转装修。小佳,改天吧,带粟糖儿好好玩两天,不去动物园,还可以到科技馆,可以去欣赏音乐。”

粟糖抢着道:“我要跟着小佳阿姨去转街。”

侯卫东无法说服小佳放弃换卫浴设备的想法,他借口上厕所,躲到子卫生间,给曾宪刚打了电话,道:“宪刚,小佳明天也许要来看卫浴设备,她和小宋约过了。你给小宋打招呼,绝对不能在小佳面前提起郭兰和门面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提,绝对。”

听到侯卫东如此打招呼,曾宪刚明白宋致成的说法是正确的,郭兰应该和侯卫东有特殊关系,否则也不会这么忌惮小佳。他道:“卫东,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办,我马上给宋致成打招呼,让她把嘴巴闭紧点,你放心,不会露出一个字。”

侯卫东叮嘱道:“此事千万不能让小佳知道,别忘了。”他没有解释,只是打了招呼,在生活中,许多事情不能解释,越解释则越描越黑。

曾宪刚放下电话,马上将宋致成叫到了办公室,同时将门关上,道:“侯卫东给我打了电话,小佳要来换卫浴,你不能跟她提郭兰的门面。”

宋致成给了曾宪刚一个大白眼,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以前我最信任侯卫东,没有想到他也是花心大萝卜。我偏要给小佳说。”

曾宪刚一下就火了,拍了桌子,道:“你要敢说,别怪我翻脸。”

宋致成对曾宪刚很上心,最怕他发火,道:“好好,我不说,侯卫东的事,我一个字都不说。”

在侯卫东家里,侯卫东打完电话,从厕所出来。粟明俊问:“今天晚上,钢琴老师能来吗?”

侯卫东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道:“我约好了柳团长,她答应做工作,尽量请钢琴老师吃饭。只不过钢琴老师性子有些怪,不一定能出来,老师不出来,明天上午就带粟糖过去看。”

粟明俊道:“粟糖儿拜师,我们还是想正式一点,先请她吃顿饭。”他是官场中人,长期习惯了请客吃饭,在与人打交道时,总觉得不吃顿饭介绍一下,办起事就不顺。

“搞艺术的人和我们想法不一样,这事我拜托柳团长,由她处理,只是我有一个建议,事情办成了,有机之时,给省歌舞团安排一个有偿演出的机会。”

“宁书记跟我提过此事,说是春节要热闹些,搞点演出,为全市人民营造些节日的氛围。”

两人聊了几句,侯卫东又给柳洁打了电话,确定晚饭的时间和地点。

省歌舞团团长柳洁接电话之时正在高速路上,打完电话,她对开车的晏紫道:“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沙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