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受伤没有?”郭兰站在树下见到了侯卫东与野猪电光火石一般的搏斗,她喉咙发紧,声音发涩。

“没有,你站稳,别掉下来。”侯卫东低头向下看,所站的树叉离地足有两米多,自己居然就轻易地上来了,人的潜力无穷,今天是被野猪给逼了出来。

两株树相距约有四五米,两人隔空相望,小道上一头受伤的凶狠野猪。

“郭兰,你带手机没有?我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侯卫东想用手机寻求增援,这才发现手机在爬树时掉在了地上,正好在受伤野猪身旁。

“我的手机放在房间里,没有带。”

侯卫东一直保持着头脑清醒,见郭兰说话带着哭腔,心中着急起来。他仔细观察了环境,见自己所站的树与郭兰所站的大树树枝相连,便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要爬过来,你别怕。”

“不,危险。”

“没事,树枝都有碗口粗细。”

侯卫东小心翼翼朝另一株树爬了过去,来到两树交汇处,郭兰紧张地不敢再看,可是又不能不看,不停地祈祷。

还好,侯卫东顺利地转移了过来,两人在树叉处相遇。郭兰紧紧抱着侯卫东,梨花带泪,泣不成声。

站了十来分钟,郭兰平静下来,天色渐渐暗了,森林掩在了黑暗之中。在傍晚在树林小道里散步,是浪漫。此时黑灯瞎火被迫呆在树上,树下还有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这种接近于祖先的生活方式,实在不是那么好玩。

森林中一只大鸟在叫,声音凄历,山风吹来,郭兰牙齿不由得颤抖起来。侯卫东将她抱在怀里,絮絮地说着话。

“好冷,我怕坚持不住。”

“别怕,我估计酒店会找过来。”他开了玩笑,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正确的,若是我一个人站在树上,现在肯定难受得很,和你一起在树上,我还嫌时间太短。”

……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身体素质还是这样出色。”郭兰又道:“野猪没有动了,不知是不是走了。”

侯卫东仔细观察树下,道:“那家伙还在,只能在这里等待。天亮以后,野猪肯定会离开。”

过了一个小时,一辆小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侯卫东放在公路的车前。几个人听到侯卫东的呼喊声,朝着山上走了过来。

侯卫东大声提醒,“有野猪。”

“不怕,我们手里有枪。”

几个男人端着猎枪小心翼翼向前,走近树前,手电光集中在了一头野猪身上。这头野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了刚才的凶悍。

“野猪死了,下来吧。”一人来到树边,用电筒照了照树上的人。

侯卫东滑下树,腿不由得软了软,他站在两秒,将郭兰从树上接下来。

“谢谢,你们不来,我们就惨了。”侯卫东下地以后,与众人挨个握手。

“请问,你们是专门来找我们吗?”

“我们是巡山队,宾馆给我们打电话,说是有客人外出未归,这几年山里野猪多,大家都紧张。”带头的汉子举起大姆指,道:“老兄,你牛啊,一猪二虎三熊,落单的野猪最凶,居然被你用树枝戳死了。”

几个汉子都是山里人,知道野猪的历害,对侯卫东都表示佩服。

侯卫东到风景区来,最怕被外人所知,此时他不愿意声张,道谢以后,将野猪交给几个汉子,然后开车回到宾馆。

进了宾馆房间,郭兰转身抱着侯卫东,在其耳边道:“你是真正勇敢的男人,我爱你,卫东。”

昨晚侯卫东的表现与官职等社会附带的背景无关,纯粹是一个男人面对危险的紧急反应,是一个男人最真实的本质表现,让郭兰认识到什么是男人。她主动吻着侯卫东的额头,眉毛、眼睛,然后亲吻着嘴唇。

第二天一早,侯卫东打电话要了早餐,在电话里,服务员道:“先生,铁州晚报的记者听说你赤手空拳打死了野猪,要来采访你。”

侯卫东吓了一跳,忙道:“让他们别来,我有事马上要走。”

郭兰从卫生间出来,她脸色红润,肌肤细腻。侯卫东眼前一亮,道:“你真美。”

“谢谢。”

“有记者来采访我们打野猪。”

郭兰楞了楞,主动道:“那我们不吃早饭,赶紧走吧。”

小车沿着森林大道下了山,当离开风景区大门之时,郭兰低语道:“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闻听此语,侯卫东心里如被揪了一把,他无法给郭兰作出任何承诺,对于如此美丽善良的女子,实在太不公平,这也是他心中最为纠结的地方。

到了龙堂县,两人彻底回到了现实之中。郭兰内心有隐隐的惆怅,只是听音乐,不说话。

侯卫东道:“今天上午我要与你的表婶见面,听一听她的意见,然后与市、县相关部门作一次沟通,金融办吴主任还要作一次暗访。在省政府,我会秉公直言。”

“我听表婶说,有一些村干部在村里做工作,要求不准给振农集团提供证握。”

“消息准确吗?”

“只是听表婶说,未经证实。”进了龙堂新区,在距离振农集团还有好几百米之时,她道:“我就在这里下车。”

车停下,郭兰飞快地吻了吻侯卫东,道:“你不要考虑我的因素,别为难。”

“我明白。”

下了车,她挥了挥手,道:“你走吧。”

小车发动以后,她站在路边,看着小车慢慢地开走。

侯卫东开进振农集团,在招待所门口,见到了三俩小车,清一色的奥迪车,见到这几辆车,他便明白了自己惊动了龙堂县的领导。

果然,当车刚刚停下,从招待所的门洞里走出了几个中年人,一人大步走在最前面,老远就伸出手,道:“秘书长,欢迎到龙堂县检查工作。”

旁边又走过来一人,满脸笑容,介绍道:“这是县委高书记。”

侯卫东与高书记握手,暗自琢磨道:“这位高书记来得好快,也不知他是什么态度。”

第781章 短暂的时光(下)

高真将侯卫东请到了龙堂县委接待中心,两人要了一个单间,闭门谈事。

进屋坐下,高真笑道:“秘书长是我们县委书记的骄傲,当年我当县委书记未满四十岁,在铁州引起了轰动,我记得秘书长在成津当县委书记时还不满三十岁,在岭西历史上省屈一指。”

侯卫东当过县委书记,人亦年轻,在高真这位老县委书记面前就没有摆省政府副秘书长的架子,道:“我查了省志,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不是我,而是刚解放时的一位县委书记,从部队下来的,刚好27岁,年纪不大,是老革命。”

高真道:“我知道这位老领导,后来当了茂东地委书记,死在了造反派手中,脑袋被碰了一个大口子。”

略作寒暄,进入了正题,高真道:“杜县长到铁州开会去了,今天由我向秘书长报告龙堂县的工作。”

侯卫东敛了笑容,道:“我来了解张振农的事,原来计划先到实地作个调研,然后再与县、市领导交换意见,今天既然遇到了,我想听听县里对张振农以及振农集团的意见。”

袁真略作沉默,道:“张振农在龙堂县是名人,他与其他富翁不一样,生活俭朴,在龙堂县很有威信,县里下这个决心不容易,是经过慎重考虑……”

听了完整的案情介绍,侯卫东有意道:“我住在振农集团,听了职工几句闲言,他们普遍对张振农抱屈。”

袁真道:“这一点就是此案的特殊性,我们为什么要下决心,基本两个原因,一是由于振农集团非法吸储,振农集团四周原本有农行和信用社网点的业务量大大减少,金融部门数次到县里反映,这一个并不是主要原因,算是一个诱因。”

二是县里对于未来风险的考虑,为了处理此案,县里对红高粱快餐连锁有限公司、中恩教育集团、铁佛一心副食合作商店等非法集资案进行了研究,这几个案子最终都破产于资金链断裂。最终兜底的还是政府。

“振农集团是以高于银行同期存款利率、承诺不交利息税等方式,出具名为‘借款凭证’或‘借据’实为存单的制式凭证,向社会公众变相吸收存款,目前已涉及数万人。这么大的数字,县里不得不慎重,若是振农集团有一天破产,数万人就是炸药桶,县里既然看到了问题,必须有所措施,否则就是失职。”

侯卫东作过地方官,很明白袁真的潜在之语:“振农集团至少有非法吸储的嫌疑,县委县政府不采取任何手段,若有一天振农集团资金链条断裂,则必然酿成涉及数万人的群体事件,县委县政府就是失职、渎职,主要负责人要对此负责。在此时处理张振农是县委县政府唯一的选择。”

侯卫东暗道:“如果我是龙堂县县委书记,也还是要按照这一套逻辑对张振农进行处理。法院认定张振农有罪,则县里的行为就得到法律支撑,法院认定张振农不是非法吸储,县委县政府同样也能得到法律支撑。县委县政府就可以免责,可退可进,唯一受影响的将是振农集团的发展而已。”

袁真一直在观察着侯卫东,此时见这位年轻的秘书长脸上一幅波澜不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态度,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忐忑,暗道:“侯卫东这人年纪轻轻,道行不浅,他代表省政府而来,到底是什么态度。”

有了这个心思,袁真找了借口,悄悄出去,给铁州市委书记蒋玉楼打了电话,汇报了此事。

蒋玉楼听说是侯卫东到了龙堂县,不以为意地道:“你给卫东说,中午在到铁州来,我请他吃饭。”

袁真没有弄明白蒋玉楼和侯卫东的渊源,心里觉得这样请客不太礼貌,有些迟疑,却又不敢多问。回到了房间,小心地问道:“秘书长,我刚才接到市委蒋书记的电话,他在铁州请您吃午饭。”

侯卫东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看了手表,道:“袁书记,我把省金融办常务副主任吴波留下来,他还有一些具体事要了解,我们十点半出发到铁州,蒋书记是老领导,不能让他来等我们。”

袁真听了侯卫东口气,便明白他与蒋玉楼肯定要什么特殊关系,心底彻底放松下来,他笑呵呵地道:“龙堂县虽然不是全国有旬的风景区,但是也有几处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好景致,午餐以后,如果蒋书记没有其他安排,我请秘书长尝一尝新鲜正宗的野猪肉。”

提起了野猪肉,侯卫东不由得想起了在树下渡过惊险时光,当时惊心,事过境迁以后却很值得回味。

在回到宾馆房间之时,侯卫东给郭兰打了电话。

“我要到铁州去了,你什么时间回去。”

经过了风景区激战野猪之事,郭兰与侯卫东的关系无形之间亲密了许多,她道:“我还要等几天,陪一陪表婶。”

“那你到岭西来吗?”

“说不清,多半不会。”

“那我走了,你保重。”

“你也一样。”郭兰加了一句,道:“振农表叔的事情你别为难。”

“我知道如何处理,以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同时考虑客观的情节。”

两个人道德和法津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使两颗相爱的人只能远远地张望着,蜻蜓点水般的相会总是那么短暂,而且,幸福过后则是烦恼。

匆匆到了龙堂县,见了振农集团最真实的一面,这是未经加工的真实情况,比文字材料更加有力。又与县委书记袁真进行了交流,这也是很重要的信息来源。

所谓兼听则明,就是要听取方方面面的意见,而不能事先预设观点。若是预设了观点,以后的事情就会选择性失明。

进了铁州,与蒋玉楼见了面。侯卫东还是祝焱秘书之时,蒋玉楼已经是省财政厅副厅长,如今侯卫东成了省政府副秘书长,蒋玉楼成为了岭西第二大市的市委书记。

蒋玉楼的成长轨迹很正常,时间也合适。相较之下,是侯卫东成长轨迹有些另类。

吃饭前,蒋玉楼和侯卫东在会客室见了一面,蒋玉楼是财政厅出身,专业知识丰富,态度鲜明:“尽管学术界对张振农抱有同情态度,尽管民间对金融有要求,尽管现有的金融制度有不足,尽管张振农和振农集团这几年带领农民脱贫致富,但是,这些都不是违法的理由,在现行法津未改变的情况下,铁州市委市政府没有任何理由为违反企业开脱。”

“以上的几个尽管,只能作为情节在量刑上给予考虑。当然,这是法官们的事情,我作为市委书记管不了这么细。”

侯卫东照例是多问多听少说。袁真和蒋玉楼的观点一致,代表了铁州官方的态度。

十分钟,正事谈完,蒋玉楼一挥大手,道:“卫东老弟来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喝一杯。”

宴会上,蒋玉楼言语风趣。酒至三巡,他讲了一个笑话:“当年对越还击,某团长英勇作战,不幸被流弹打飞了鸡巴。团长老婆年轻美貌,欲望正值当年,她清楚团长伤情。不由伤心地哭了。团长很懂人情,耐心地安慰道,孩子妈,别哭了,这几年什么招式都给你玩过了,还求什么呢?现在我都破格提拨为师长了,转业到地方也是厅级大官,难道一个厅级干部连一个鸡巴都不如。”

在座皆是相当级别的官员,见惯了世事,闻言都是哄堂大笑,宾主言谈甚欢,气氛热烈。

侯卫东年纪轻,又不太擅长讲黄色段子,就只是听,不讲。

离开了铁州之时,侯卫东靠着车上闭目养神,想起了第一次到省财政厅之时蒋玉楼严肃的样子,感叹道:“弱国无外交,同理,地位低的人没有社交。要是我的地位稍低,其一,根本见不到蒋玉楼,其二,就算能与蒋玉楼同席,他绝对是一幅苦瓜脸,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妙语如珠。”

他又想起了任林渡,论社交能力,任林渡比自己要强不少,可是现在的社会是强弱分明的社会,就算是任林渡与蒋玉楼有机会坐上一桌,蒋玉楼也绝对不会主动去讲黄色小段子。

回到了岭西,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突然接到省委办公厅赵东的电话,他的声音很急,“卫东,钱书记要见你。等一会省委办公厅的同志要同你联系。”

省委书记要召见省政府的副秘书长,这是很少见的事,侯卫东不禁有些紧张,道:“赵主任,钱书记接见我,为了什么事情,我好准备。”

“钱书记任省长期间,曾经到振农集团视察过一次。他看到了铁州龙堂县振农集团的相关材料,很重视。我给他建议,可以听一听省金融办的意见,他同意了。”

“赵主任,太感谢了。”

“你别客气,等一会的汇报一定要有料,否则好事会变成环事。”

上一次,侯卫东、洪昂、赵东三位沙州干部喝了小酒,畅谈了人生,在半醉中,有了些少年激扬的感觉。虽然没有桃园三结义,却互相引为知音。这之后,三人都忙,没有再次相聚,却一直有所联系。

侯卫东直截了当地问:“我的汇报要点在什么地方?”

“钱书记想听一听省金融办关于此案的想法,但是,他不仅仅单纯关注此案,更重要是全省的金融布局。”赵东加重了语气,道:“卫东,机会太难得了,你要赶紧作好准备。”

放下电话,侯卫东暗自感慨:“机遇真的是给有准备的人,若是我对张振农一案麻木,没有到实地去调查了解,这一次就要砸锅了。”他没有顾得上到医院看母亲,急急忙忙回到了省政府。

省政府副秘书长单独给省委书记报告工作,这个机会太难得了,若浪费这个机会,就真是暴敛天物。

第782章 机遇(上)

侯卫东经过反复思考,还是给省委常委副省长周昌全打了电话,报告了省委书记钱国亮要召见一事,并简要谈了自己的汇报要点。

听说省委书记要召见侯卫东,周昌全吃了一惊,侯卫东这个副秘书长是协助自己工作,钱国亮不找自己的问情况,却直接召见侯卫东,这就让他有些紧张和疑惑。

“为什么钱书记要召见侯卫东,难道对我不满,我的工作有错失?”

越级,分为向上越级和向下越级,两种越级都不符合官场规则。但是程度又稍有不同,向上越级是大忌,越级者自以为聪明,却经常死得很难看。向下越级者都是领导,中间层级的领导经常将火气窝在心里,敢怒不敢言,最多腹徘一句“四处插手”或者“管得太细”。

省委书记与副省长只是相差半级,实际权力相差得太大,因此,钱国亮越过周昌全召见侯卫东,周昌全连意见都几乎没有,反而想着自己是否有问题。

这就是官场人特有的思维方式,在官场的时间越久,留下的铬印就越深。

周昌全很随意地问道:“钱书记怎么突然想听金融办报告?”

他这是很委婉的询问,侯卫东听得明明白白,道:“据说他是看了铁州市委关于张振农的汇报。”

这两句话都很有深意。

省委办公厅通知侯卫东,并不会说明原因,只是出一个通知,“请某某同志几点钟到某某地方做什么。”这就是标准的通知用语,一般来说,不会附加解释,除非,出通知者与被通知者很熟悉。

侯卫东如此回答,说明他在省委办公厅有熟人,能了解到召见的来龙去脉。

周昌全便稍觉放心,在他心目中,侯卫东经过了成津县的锻炼以后,在政治上已经很成熟了。今天主动报告,就是成熟表现之一。对此,作为老上级,他很欣慰。

他略作沉吟,没有保留谈了自己的观点,又道:“我再提醒一点,钱书记最关注大局,岭西不仅是岭西省的金融中心,而是整个地区的金融中心。”

听了周昌全的交待,侯卫东背心上的汗水一下就流了出来,他接任省金融办的时间不长,调研工作刚刚开始,而自己又没有金融领域的工作经历,突然要向省委书记汇报全省金融布局之事,这个难度太大了。只是作为省金融办主任,为省委省政府在金融方面出谋划策,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他没有理由说自已还没有做好准备。

如果自己的不成熟的观点错误地诱导了省委书记,让钱国亮书记形成了错误的观念,自己则要成为岭西金融业发展的罪人。此时,他感到肩上如泰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力。

“每临大事有静气。”侯卫东作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看了看表,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对于飞跃道:“先回省政府,半个小时以后接我到省委,记住,半个小时,如果我没有下楼,记得给我打电话。”

回到办公室,侯卫东将办公室反锁,随着门锁卡地吃了一声,他就完全投入到临时抱佛脚的工作之中。

打开电脑中的金融办文件夹,里面收集了一年来中央相关负责人以及省委书记钱国亮、省长朱建国针对金融领域的讲话,共计有二十七份文件。他扫了一遍文件题目,然后将钱国亮在全省银行系统的讲话调了出来,又将中央领导的讲话调了出来,迅速地拟定了一个简略的提纲。

时间太急,侯卫东只能如此,好在他当上了省金融办主任以后一直在苦学金融知识,也不算太外行。

当电话响起以后,侯卫东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是时间到了,他将最后提炼出来的观点打印出来,薄薄的一张纸,浓缩的是岭西省金融业的大政方针。

在车上,侯卫东闭目养神,尽量在脑中将中央领导的讲话和钱国亮的讲话串了起来,结合在省金融办了解的情况,形成了自己的三点看法,每个三点后面又有三个小点,三三一共九点。

到省委,与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赵东见了面,两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很公式化地握手,只是握手之时互相加了劲。

赵东道:“钱书记很忙,只有十分钟,不要啰嗦,捡关键的讲。”

侯卫东点头:“明白,有什么要求?”

“金融布局。”

侯卫东进门之时,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到了战场,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提炼的观点如放电影一般在脑中过了一遍。

十分钟以后,侯卫东离开了省委,小车开出省委大院之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微微有些汗湿。

钱国亮身材不高,目光如鹰,等到侯卫东进门坐下,道:“你去过振农集团吗?”

“我刚从振农集团回来。”

“那你谈谈振农集团门前雕塑的看法?”

侯卫东大叫侥幸,“幸好我还算敏锐,及时到了龙堂县,否则第一个问题就要触礁。”

他略作思考,答道:“大镰刀是私营的涉农企业,我到了龙堂搞了两天调查,想得最多的不是这个案件本身,而是金融业如何为农业、农村和农民服务的问题……”

“要推动政银企合作,推动地方经济发展……”

“岭西应该在周边几个省形成金融高地……”

钱国亮谈到的几个问题,侯卫东都有所准备,虽然不深入,却很全面且观点正确,勉强应付了省委书记的询问。

谈话结束之时,钱国亮道:“金融办的理念跟得上发展,思维也清晰,只是深度不够,整体构架还缺乏,省金融办自己的力量不够,要组织全国顶尖的专家到岭西,进行高水平的调研,为省委省政府决策提供依据。”

省政府大院,周昌全让秘书楚休宏将所有客人挡住,专心专意等着侯卫东。等到侯卫东进了门,他却显得很轻松,悠闲地喝茶,看报纸。

侯卫东给周昌全当过秘书,两人互相都很了解,知道周昌全急于知道谈话内容,坐下以后直奔主题:“我汇报了六分钟,先谈振农集团及张振农的基本情况,用了两分钟,然后谈全省金融发展思路,约四分钟。”

“钱书记有什么要求?”

“钱书记指出,岭西经济整体崛起根在农村,杠杆在金融。金融业作为撬动经济发展的支点,契合了全国新一轮的区域经济发展大计,钱书记要求省金融办组织专家搞一个调研报告。”

“省金融办接受了一件光荣的任务,要求我们的工作要以建立区域金融中心为出发点,立足岭西,幅射周边数省,推进金融改革和创新、加快发展各类金融机构和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三大方面。”

听完侯卫东的汇报,周昌全放心了,道:“钱书记通过张振农的案子看到全省发展的短板,他高瞻远瞩,目光不仅是岭西省内,已将周边数省纳入了岭西的幅射范围,岭西经过近十年发展,实力增加了,现在要争取在全国的发言权。”

此时,他心里仍然有一个问题:“省委书记亲自召见省政府副秘书长,理论上正常,在实践上很少见,侯卫东能进入钱国亮的视线,绝对不会是偶然事件,应该是赵东在穿针引线。”

作为老领导,周昌全凭着直觉已经抓住了事情的真相,他暗道:“侯卫东翅膀也硬了,我不服老不行啊。”

由于侯卫东一直很实在很忠诚,并没有瞒着哄着,他因此对侯卫东很宽容,甚至还带着一丝欣赏。

在侯卫东离开之时,他拍了侯卫东的肩膀,真诚地道:“我们这一代人终究要退出历史舞台,岭西的未来要靠你们这一代,我会再送你一程,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进入省政府以后,侯卫东就如推开了另一扇窗。

以前他的目光总是盯着沙州一地,曾经走出了国门,见识了大洋彼岸的世界,但是他的思维仍然是沙州思维。来到了省政府出任副秘书长,往来多有省级领导,接待中央部委同志是寻常事,工作的参照物是全国同行,他的视野慢慢在扩大,心胸也越来越开阔。

历经挫折是成长,顺风顺水同样是成长,关键还是自己的态度。

从省政府离开,侯卫东到了医院,明天就是母亲做手术的日子,他请了一天假。

到了医院,大哥、二姐夫妻都在,侯永贵独坐在椅子上,闷着头,谁都不理。

刘光芬精神挺好,对侯卫东道:“刚才我和郭师母通了电话,她要来看我。”

侯卫东吓了一跳,问:“郭师母怎么知道你要手术?”

“我们互相留了电话,今天她打电话给我,我给她说了病情。”

郭师母以前为了郭兰的婚事,就托刘光芬在沙州公安物色合适人选,虽然事情没有办成,可是两人过年过节都要打个电话,寒暄几句,问问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