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兴致勃勃地道:“我知道有一家夜豆花店,专门为出租车司机提供夜豆花,听说味道还不错。”

一行人沿着大街去找夜豆花,十来分钟以后,在岭西广场的东侧,找到了明亮的店铺。店铺前停放着一长串出租车,出租车驾驶员或单独、或是聚在一起,吃着简单而古老的食品。

这些出租车驾驶员常年在车上当搬运工,将旅人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根本没有时间看新闻,对周昌全的面容更不熟悉。当周昌全等人进入了店铺以后,除了胖胖的服务员,没有人理睬这一行人。

周昌全很享受这种平民生活,拒绝了楚休宏帮着打调料的建议,道“我自己来,豆花好不好吃,一半的功夫在调料上。”

在打豆花的瘦子闻言,道:“这位老先生是行家,我的豆花用的是井水。”

周昌全不信,道:“你有打井的许可。”

豆花瘦子无奈又愤恨地道:“我向水务局递了好几次申请,水务局那个眼镜科长到我这里吃过好几次豆花,就是不给我办许可证,害得我每天都要到城外去运井水,所以豆花价钱比一般的要高些,不过货真价实,味道绝对正宗。”

侯卫东亲自去点了菜,很快,桌上有雪白的豆花,煮得粑粑的蹄花汤,金黄色的萝卜烧肥肠,热气腾腾的排骨蒸笼,让人看了极有食欲。

周昌全拿着调料回来,见了满桌菜,道:“你们年轻人多吃肉,我这年龄再吃这些肉,晚上绝对睡不好,我只吃豆花和白干饭。”

单纯的米饭没有酒精、美女以及欲望,剩下的就是纯粹饭香,咬着绵扎而有味的豆花,大口扒拉着白干饭,饭香和豆花香混合在一起,进入嘴里的感觉很是实在。

晏春平的妻子春天前一段时间有了身孕,为了能够调到省交通厅来,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忍痛做了人流,如今春天还住在岭西政府的一间单身宿舍里。

晏春平此时最想回家照顾老婆,可是此时周昌全和侯卫东在小店吃得津津有味,他的身份,让他无法开口。而且与周昌全在一起的机会难得,春天的工作调动,还得依靠着两位大佬。

吃完了豆花,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

侯卫东坚持着将周昌全送到了家门口。

两人站在门前草坪,又说了一会话。楚休宏和晏春平两人很知趣地躲在远处。

“在省政府工作的感觉如何?”

“我在老领导面前不说假话,目前更加倾向于做实际的工作。”

“我知道你的心思,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也很了解,把你纯粹当作幕僚太屈才了,也不适合当副职,你最适合的还是主政一方。”

“谢谢老领导对我的信任。”

“你在成津做得很好,收拾了残局,当时不少人认为你太年轻,控制不了成津的复杂局面。”

“有你的支持,这才是把成津工作做好的最大保障。”

周昌全笑了起来,道:“别给我戴高帽子,今天我们两人就谈些实在的事,省政府副秘书长虽然做的是幕僚的事,可是毕竟站在省政府的角度看问题,对提高你的心胸、开阔视野有好处,而且,在省政府工作能提高你在全省的知名度,也是一种资历,对以后上台阶有好处。”

侯卫东严肃起来,挺直腰,目光平视,专心听周昌全说话。

“在省政府工作一年,你到岭西市政府去工作,争取进市委常委。”

侯卫东明显征了征,他迅速分析了此话的真意:“这是周省长的意思,还是朱建国的意思,如果朱建国有这个意思,事情就好办,若是周省长单独的意思,还有些难度。”转念又想道:“周省长是很稳重之人,他若是没有把握,就肯定不会说出来,此时将这事说了出来,就意味着有相当的把握。”

他脑中飞速地分析,口里道:“老领导,你对我的栽培,小侯永生难忘。”

他这一句也确实是真心话,在他的仕途生涯中,有三个人起了关键作用,一是遇害的秦大江,他利用村支书的职务之便,演绎了一场跳票大戏,二是县委书记祝焱,他让侯卫东由副科变成了正科,由副镇长变成了益杨新管会主任,三是市委书记周昌全,在市委工作期间,他担任了县委书记。

有了县委书记这个平台,侯卫东才能担任沙州市政府领导。

岭西市是副省级城市,若能成为常务副市长就进入了正厅行列,也进入了岭西市的决策圈。从沙州副市长到省政府副秘书长,再从省政府副秘书长到岭西市委常委、副市长,转了一个大圈子,侯卫东从副厅终于有可能上升到正厅。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提拔重要,换一句话,每一次重要提拔都是有看不见的手在推动。

朝中有人好做官是金科玉律。侯卫东也算朝中有人的人,到了厅级以后,要想再往上升,同样是困难重重。如今周昌全说了这个想法,侯卫东明白,要把想法变成现实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会有太多的变化。

在侯卫东与周昌全谈话之时,晏春平悄悄给春天打了电话,春天有过县委招待所服务员经历,对晏春平很是理解,一个劲说自己的没有事,可是晏春平听到春天有气无力的声音,心里急得很,拿出手机不停地看。又不停地看着侯卫东与周昌全。

侯、周两位领导却一点不着急,两人还点起烟。

两根星星点点的火光抽在侯、周嘴上,烧在了晏春平的心上。

好不容易等到周昌全挥手上楼,晏春平一看时间,已是接近一点钟。

“秘书长,送您回家吗?”

“不,我到医院。”

侯卫东坐在后排,看着岭西市的一排排路灯,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前几天,他是以省政府副秘书长的眼光看这座城市。当省政府副秘书长毕竟隔了一层,更多指导,而不是实际操作,这让精力旺盛一心做事的侯卫东很无奈。

今天与周昌全一席话,他看这座城市的眼光变了,或许一年以后,他就将成为这座城市的领导者,要亲自推动着这座伟大城市的发展。

在这座城市二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在城市管理者中又多了一个侯卫东的名字。

想到很快就能在重要岗位上做具体工作,侯卫东两眼兴奋得发光。只是他整个面部表情还是很平静,没有让楚休宏和晏春平看出自己的激动心情。

进了医院,站在病室前,医院的门都有个供护士医王观察的小窗,侯卫东透过房门上的小窗朝里望了望,在壁灯之下,母亲已经睡着了,父亲睡到另外一个床。两人睡得很安静,安静得让侯卫东心酸。

刘光芬在睡梦中与儿子有心灵感应,她睁开眼睛,见到了小窗外的儿子,将手伸出被窝,招了招手。

等侯卫东进屋,刘光芬心疼地责备道:“小三,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昨天忙,没有来看你,今天无论再晚也得过来。”

“你开车吗?”

“没有”

“没有开车,那赶紧走,别让司机等久了。”

“车已经走了,我就在这里睡。”

侯永贵也醒了,问了几句,听到儿子要在病床睡觉,揉着眼睛道:“没有床,别在这里挤。”他弯腰下床,从裤子里取出钥匙,道:“我车停在外面,你自己去开。”

侯卫东坚持道:“爸,你回去睡,我陪妈。”

侯永贵喝了水,这才清醒过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咕噜着,“要来陪床就早点来。”不过,儿子能来陪床,他心里挺高兴。

刘光芬叮嘱道:“老头,你上了岁数,手脚没有以前灵了,开车慢点。”

侯永贵交待了几句,拿着车钥匙,走了。

侯卫东站在门口看父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父亲原本挺直的腰也弯了,背也微微有些驼了。他在心里道:“父亲在也不是当年带着手铐抓犯人的警察了,他老了。”

没有洗漱,侯卫东上了床。

刘光芬多年没有与儿子睡在一个房间,看着小儿子的侧脸,挺高兴。她发出一声感慨:“小三,可惜你没有儿子,这么优秀的基因没有人继承。”

侯卫东突然涌出了将秘密说给母亲的冲动。

第776章 集资(上)

母子俩躺在床上,借着外面的灯光相互对视着。侯卫东出生以后,侯小英就单独睡小床,从此他就单独享有睡在母亲身边的权利。转眼三十三年过去,侯卫东早就离开了母亲的被窝,被窝的温暖与舒适永远留在了心底。

他坚信凭着如今的医疗条件,肺癌早期能够治好,便试探着道:“老妈,你既然想儿子,我就给你带两个回来。”

刘光芬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别当真,计划生育政策严,你再生一个,工作就要丢掉。”

侯卫东道:“我当副秘书长,堂堂厅级干部,也就只有四千多大元,这点钱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这个工作有什么意思。”

刘光芬最了解自己的小儿子,道:“小三,这不一样,当了官才有社会地位,你当了副市长以后,每年吴海县委县政府都要到家里来拜年,就算你再有钱,吴海县委县政府会给家里拜年,恐怕那时就得家里给赵林书记拜年了。这就是社会地位,懂不懂。”

母亲刘光芬这个年龄,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受到的教育以及自身经历,将做官看成了最佳的人生选择,这是深入灵魂深处的观点,平时有可能显现不出来。在遇到有选择之时,这种观念便会顽强地从冒出头。这和人品无关,和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有关。

母子俩聊了半个小时,侯卫东不知不觉睡着了,刘光芬起床,将他的手臂放进被窝,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久久不愿意离开。

早上,侯卫东起得挺早,母亲刘光芬还在早睡,他知道母亲刘光芬喜欢喝粥,拿了送饭的提桶,准备到外面的粥店去买粥。

粥,谁家都可以煮,专业粥店为何能生存,应该有生存之道,侯卫东就是抱着这个想法到外面遍寻粥店。

拿着提桶站在了医院门口,昨晚他没有开车,父亲侯永贵又将车开走了,他只能步行走出医院。平时要么开车,要么坐单位公车,此时突然没有了车,看着开过的公共汽车和出租车,他一时觉得有些茫然。

正准备招出租车,父亲侯永贵开着车过来了,他坐在驾驶室,看着侯卫东手里的提桶,道:“我带了早餐,不用到外面买。”

“爸,最近岭西开了好几家粥店,我给妈买些粥。”

“外面的粥哪里有家里熬得好,我一早起来就开始熬,还放了你妈喜欢的燕麦。”

侯卫东还是要过车钥匙,道:“给妈尝尝鲜,我一会就回来。”

开着皮卡,行走在岭西大街上,侯永贵的皮卡是去年买的进口车,性能很好。按照侯卫东的想法,准备给父亲买一辆越野车,而侯永贵开惯了那辆老皮卡,坚持还是要一辆皮卡车。

侯卫东现在所开的车都是自动档,开着这款自动档的皮卡,适应了一会,这才重新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平时在街道上总能看到粥店的招牌,真要寻时,又无影无踪。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一家“岭西新粥店”。一打方向盘,皮卡车钻进了一条支道。

“岭西新粥店”外面有着绿色门头,进门就有几丛竹子,侯卫东站在店里看了看,很快被弄得眼花缭乱,他原本想给母亲点龙虾粥,又想起母亲有可能要忌海鲜,就要了一桶瘦肉皮蛋粥,瘦肉和皮蛋都是母亲刘光芬喜欢的,想必煮到粥里味道也不错。

装满了提桶,又要了一笼包子,给自己来了一碗大虾粥,满嘴鲜香,满腹暖意。出门之时,回望绿色的粥店,侯卫东将粥店与豆花店作了比较,“粥店是小资青年的首选,豆花饭是黑大汉的选择,还是豆花饭更对我的胃口。”

正想着,抬头看到了自己车前站着一位漂亮帅气的交警,正在自己车前站着,等到侯卫东走近,他吃了一惊,看了看提着桶的侯卫东,又回头看了一眼皮卡。突然立正,敬了一个礼。

“侯市长,您好。”

侯卫东来到岭西以后,就由台前退入到幕后,很少有人能认识他。看着敬过礼的帅交警,道:“你是从沙州调来的吗,我违章了吗。”

交警的笑容很是阳光,道:“我以前是侯局长的部下,最近才调到沙州。”他笑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才怀疑您的车逆向行驶。”

侯卫东这才注意到这是一条单行道,刚才自己只顾得去看粥店,没有注意到单行问题。他开玩笑道:“我停在粥店前,你看见我是单行吗?”

交警道:“没有看见,只是凭您停车的方位进行判断。”

“要开罚单吗?”

交警笑道:“不用,我没有看见您逆行,留在这里只是想提醒。”

侯卫东对这位阳光且帅气的警员很有好感,道:“谢谢,你能留下联系方式给我,说不定我遇到事情还要请你帮忙。”

那交警有些意外,他没有名片,就拿了一个小笔记本,写下了自己名字、单位以及联系电话,撕下来双手递给了侯卫东。

侯卫东暗自赞了一声:“这个小交警很机灵。”

他当领导以后,用过很多驾驶员,最满意的是王兵。后来的几位驾驶员,都不如王兵好用。今天无意中与这位帅交警相遇,便有了招纳之心。招纳的办法很多,可以借调,可以正式调动,跟着有前途的副秘书长,其仕途远远好过在基层当交警。以前驾驶员王兵是转业军人,车技好,懂纪律,被祝焱看中,如今王兵已经不开车了,在茂云市委办公室综合处工作。

当然,侯卫东拿到小交警的名字以后,还要进行一次调查,如果没有什么不良问题,可以先借调到省政府办公厅。

这个小交警目送着皮卡车远离了视线,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次偶遇,或许就会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

回到了医院,侯永贵道:“你妈非得吃你买的粥,外面的粥哪里有家里的粥香。”

刘光芬道:“我吃的不是粥,是儿子的孝心,老头不懂。”

母亲吃得香甜,侯卫东亦开心。

回到了办公室,晏春平早就将茶泡好,刚喝了一口,综合处处长原振天来到了办公室。

原振天走后,金融办副主任吴波进来了,在门口就道:“秘书长,振农集国董事长张振农被抓了。”

侯卫东早就在关注此事,叹了一口气,道:“还是被抓了。”

吴波道:“这事,情有无可,法无可恕,放在场面上,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侯卫东仰靠在椅子的高靠背上,道:“法律是建立在道德基础上,一个人没有法律知识,只要按照当地道德行事,一般也不会违法。张振家做这件事情,对公司没有影响,对周围村民也没有影响,没有碍着谁,解决了就业,增加了税收,如果因为此事受到严历制裁,于心不忍。”

吴波道:“法津就是法律,我跟银监和人行的同志都谈了此事,他们的观点是此举扰乱了金融秩序,必须严惩。”

“银行方的观点可以理解,毕竟是屁股决定脑袋。”侯卫东道:“我们在办公室空谈没有任何益处,必须要实地去走一趟,了解第一手资料。”

吴波是科班出身,文质彬彬,一直与银行打交道,很少到基层去。听了侯卫东要到基层的想法,道:“那我就通知铁州,秘书长,看什么时候去。”

侯卫东摆了摆手,“这种事情,先别惊动当地政府,我们直接到振农集团去看一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也是对振农集团负责的态度。什么时候走,你听我的安排。”

吴波回到办公室,很快整理了一份振农集团的相关资料,送至了侯卫东的案头。

正在看资料之时,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郭兰的号码,侯卫东吃了一惊。尽管心里一直牵挂着她,但是几乎没有什么联系,郭兰更没有在工作时间打电话的前例。

“你好。”侯卫东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郭兰站在阳台上,郭师母则在屋里看电话。听到了侯卫东的声音,她的心突然有些紧缩。

“你在省金融办?”

“我兼任了省金融办主任。有事吗?”

郭兰道:“那你听说过振农集团吧,董事长张振农是我的表叔,刚才表婶给我妈打电话,说是张振农被抓了。我想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严重吗?”

“你和张振农是亲戚?”侯卫东刚和吴波谈了振农集团,完全没有料到郭兰居然和这事还有联系。

“我爸一心钻研学问,不喜欢交际,平时也是过年过节才回一次铁州市龙堂县,我与表叔张振农多年未见面了,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听表婶说是非法集资,这个罪名有些大啊。”

“现在张振农被抓了,但是如何定性,还有待于商榷,我正准备到铁州龙堂县去了解基本情况。我先给相关部门打个招呼,你表叔在里面应该不会受苦。”

“谢谢你了。”

“别谢,这是本职工作。”

放下电话,侯卫东拿着资料去找周昌全副省长。

第777章 集资(中)

周昌全坐在了单人沙发上,道:“张振农,这可是全省大名鼎鼎的企业家,很纯朴的一个人。”

侯卫东坐在了双人沙发上,接过楚休宏递过来的茶杯,道:“我准备到铁州龙堂县去做一次暗访,了解具体情况。”

周昌全慢条斯理地抽着烟,很悠闲地靠在了沙发上,在烟雾中,似在思考,又似在享受着烟雾带来的快感。

“卫东,你这是在毒害我。只有你,敢大张旗鼓地给我递烟。”

侯卫东嘿嘿笑了笑,道:“适当抽烟有益身体健康,比如总设计师,那是烟不离手,可是人家活到九十多岁。在非典时期,抽烟的人一般不会感染。”

周昌全也笑了起来,“这理由充分,肺部成了腊肉,自然不会非典了。”

两人轻松地说笑几句,周昌全这才道:“张振农,此人我接触过,他是理想主义者,值得去考察。你是金融办主任,到时省里将要听取你的意见,去吧。”

离开了周昌全办公室,侯卫东告辞而去铁州,陪同他前行的还有综合处的晏道理,省金融办常务副主任吴波。

吴波得到通知以后,颇为兴奋,不仅收集了张振农的资料,还特意带上了不少关于金融办的相关资料。他要趁着这一次出行,将自己多年的想法灌输进入侯卫东的头脑中去。

两辆小车驶出了岭西城,经过南郊之时,带头的一辆车屁股闪了灯,然后停在了公路边。

吴波跟在了侯卫东身后,走在小道上,他看着不急不徐的背影,悄声问晏春平:“这是到哪里去。”

晏春平凑到了吴波耳边,“茂云市委书记祝焱的父亲住在这里,秘书长给祝焱书记当过秘书。”

吴波眼光追随着侯卫东,心里在琢磨着一件事,省政府副秘书长本质上仍然是秘书,只不过是职权更重在的大秘书,这样算起来,侯卫东先后在县、市、省三级当过秘书,这是一个奇迹,也是一个异数,更是一个怪胎。

侯卫东行走在萧瑟的田野上,没有与两位部下说话。他的目光越过了站立在田坎上的孤独桉树,越过了长着巨大树冠的黄桷树,越过了只有枯草的土地,最后停留在了一条缓缓的河流上。

冬日暖阳,照在河流上,有温暖之感。

沿着河道走了一小段,一只土狗从河边小道窜了出来,奔到了侯卫东脚边,有些疑惑地停了下来,在其腿边转了几圈,又嗅了嗅,哼哼着,跑掉。

走过了一丛深草,果然见到了预想中的老人。几年时间过去,岁月在老人额头上留下了更深的皱纹,可是,常年活动在山水间的老人仍然很是健康,见了来人,道:“难怪我家大黄又蹦又跳,原来是小侯。”

在老人不远处,坐在一位年轻的女人,这位女子不施粉黛,用橡皮箸扎了一个马尾巴,前面是一块画板,见了来人,停下手中笔,稍稍侧了侧头,这样就可以听得更清楚。

“小侯,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有事?”

侯卫东下车之时,在车后厢拿了一瓶岭西动物园送的虎骨酒,据说是用真虎骨所泡,动物园特意送了二十瓶给省政府的领导。

“我从这里路过,看见阳光明媚,猜想到老爷子多半在钓鱼,果然在。”侯卫东又招呼扎着马尾巴的女孩子,道:“祝梅,写生吗?”

祝梅微微一笑,道:“我画着玩。”她口里说着,手下笔也没有闲着,很快就爷爷身前加了一个健壮的身影。

“老爷子,这是虎骨酒,正宗虎骨,一天喝一小杯,舒箸活血。”

祝老爷子爽快地接过虎骨酒,道:“小侯的礼,我得收。虎骨酒是好东西,也只有你们省政府的现职领导才有。”他竖起大拇指,道:“小侯不错,我还记得第一次到家里来,刚刚给祝焱当秘书吧,一眨眼的功夫,老爷子都没有老,你就当秘书长了。”

“第一次到家里来,我23岁,现在33岁,也有十年了。”

祝老爷子问:“你是从这里路过,准备到哪里去?”

侯卫东有意与祝老爷子谈谈,道:“我准备到铁州龙堂县去,考察振农集团。”

祝老爷子当过省计委主任,儿子又是茂云市委书记,寄情山水却并没有忘记本能,他听说了振农集团的事,敏锐地道:“你是省政府副秘书长,听说还兼着省金融办主任,这一次铁州之行应该是冲着振农集团集资而去,对吗?”

侯卫东也竖起了大拇指,道:“老爷子眼光独到,一语中的,我想听听老爷子的意见。”

祝老爷子提起鱼篓子,道:“今天有收获,吃了午饭再走。”

晏春平上前一步,道:“老爷子,我帮你提鱼篓子,今天剖鱼的任务交给我。我当然会剖,农家孩子岂有不会剖鱼的。”他随着侯卫东多数到过祝家,与祝老爷子熟悉。

侯卫东这才介绍了吴波,道:“这位是老爷子是以前省计委老主任。”

吴波这才上前,道:“晚辈吴波,省金融办副主任,我参加工作之时,祝主任给我们讲过课,十几年前的课,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受益非浅。”

祝老爷子哈哈笑道:“现在就是一个退休老头子,老了,落伍了。”

侯卫东见祝梅仍然坐在画架前,便走了过去,只见画板上有一位凝神钓鱼的老头,而另一位男子站在身边,手里提着一瓶酒。老头是细致的笔法,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专注的眼神,随时准备提起鱼杆的动作,皆栩栩如生。而另一名男子则只有简单几笔,线条刚硬,如果不是提着一瓶酒,则是很硬朗的汉子。

“祝梅,画得好。”

“你懂画吗?”

“我不懂画,但是会欣赏。”

“会欣赏吗?”

侯卫东听到祝梅的语气觉得挺奇怪,心道:“这姑娘平时挺文雅,今天吃了火药吗?”

祝梅刺了两句,心就软了,默默地将画架收拾了,低着头,跟在爷爷身边朝家里走去。

小土狗最没有心机,在几人腿边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