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对于改制之事有了三分犹豫,不禁怀念性格刚强的周昌全。

开完会以后,刘坤给易中岭打了电话:“易哥,今天开了小会,你说的事情很有希望。”

第672章 老关系(下)

易中岭道:“晚上,我派车来接你,我们两兄弟去潇洒。”他出身于国有企业,尽管是一个蛀虫,对国有企业有着近似乎于偏执的热爱,成为绢纺厂这种大厂的领导者,才能真正在满足他潜藏在心底的欲望,对钱财的渴望以及当领袖的欲望。

晚上,易中岭开着车将刘坤接到了自己的王国,对,就是王园,关上了门,他就是里面的国王。

“老易,我才喝了酒,就算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了。”刘坤酒量一向不太好,晚上同几个局行的头头喝了酒,头还在发昏。

易中岭神秘地笑道:“让你过来,就是来解酒。”他站在窗前,指着屋左侧的一幢极不起眼的火柴盒房子,道:“你一直在嘲笑我修了一个小仓库,今天我们就在仓库里渡过欢乐一夜。”

刘坤知道易中岭鬼板眼多,可是看着平淡无奇的房子,还是摇了摇头,道:“是不是在吹牛。”

“那我们就去瞧一瞧。”

易中岭从桌旁拿了一个对讲机,道:“姑娘们,接客了。”

“我操,还当真开了一个妓院啊。”

“不是妓院,是罗马的皇宫。”

带着一丝嘲笑,刘坤跟着易中岭进了那个火柴盒子,推开房门之时,只觉房门甚为沉重,里面的音乐声却疯狂地扑了出来。

“今天这个场面是专门为坤老弟所设,尽情欢乐吧。”易中岭在刘坤耳边大声地道。

刘坤跨入了厚重的大门,顿时被震撼了,房间布置成了小型的迪吧,灯光闪烁,旋转,极具节奏感的音乐在空中激烈的碰撞着,有两个女人站在屋内,随着音乐扭动着身体。

这两个女人穿着半透明的比基尼,脸上戴着蝴蝶眼罩。

刘坤只觉得身体发热,咽了咽口水,回头看易中岭,易中岭已将外套脱掉,大声道:“里面温度保持着二十八度,脱掉外衣,疯狂一把。”

“无功不受禄,易总。”

“你这人就是婆妈,我们兄弟,有福同享,今天什么都不要谈,我们比一比谁的体力好。”

说话间,陆续有女人从侧门进来,十来个比基尼女子出现在屋里。

易中岭跑到台子上,拿起话筒,在一阵紫光下,他激情四射,道:“今天的主人是这位帅哥,姑娘们,疯狂起来吧。”

刘坤头脑有些发昏,在并不宽大的空间里,各个角落都是比基尼女郎的身影,很快,他就陷入了比基尼女郎的包围之中,喝了几杯葡萄酒以后,外衣也被扯掉了。

现场的气氛很快感染了刘坤,他彻底放开了,在屋里追逐着一位丰满的女郎,终于在角落里将她按住,扯开胸罩,柔软的两团便迸将出来。

“比得上段英了。”在这一时刻,刘坤脑中突然闪出了段英的身体,他带着一股子怒气,蹂躏着自己按住的女子。

“别扯面罩,这是讲好的。”那女子拒绝脱下面罩,吃吃地笑着,假意挣扎着,一双手却已经摸到了刘坤的关键部位。

这是疯狂之夜,早上醒来,刘坤抬头看了看时间,猛然间跳了起来,此时已是八点二十分,已经耽误了接黄子堤的时候。

他懊恼地坐着车,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到了医院,挂了一个急症。

黄子堤接到电话,听说刘坤在医院急症科,怒气便消散了,道:“人生五谷,要生百病,但是下次记着提前打个电话过来。”

刘坤在电话里不停地点头,道:“黄市长,下次我一定记住。”

放下电话,刘坤冷汗都出来了,昨天,刚开始是他玩女人,可是后来就是被女人玩弄,他超水平喷了三次,又喝了不少酒,确实如得了一场大病。

昨晚,对于刘坤来说是疯狂之夜,而侯卫东则在办公室忙到了深夜。

接受了任务以后,侯卫东马上给楚休宏打了电话,道:“休宏,我是侯卫东,欢迎明天到沙州,我哪里敢潇洒,还在办公室里写汇报材料。”

楚休宏道:“你不是有秘书吗,难道还要你亲自写文章。”

“给周省长汇报工作,怎么敢马虎,就由我来慢慢磨,有一件事还得请你帮忙?”

“侯市长,别客气,请你指示。”

“沙州市属企业大面积亏损,我心里急啊,我想学习周省长最近的讲话,找一点灵感。”

听说是这件小事,楚休宏道:“我手里有一份在省政府常务会的发言,讲得很全面。”

拿到了周昌全的发言,侯卫东在材料里多次看到了科龙的例子,连忙在电脑里查了科龙的资料,以周昌全材料为基础,他在十点前将发言材料送到了朱民生手里。

朱民生略作修改,通过了这篇稿子,他道:“侯市长,你何必亲自送过来,派秘书过来就行了。”

侯卫东道:“沙州企业的现状,让我心焦,如果再不能有所突破,只怕和铁州的距离越拉越远。”

朱民生此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不改制,企业很难振作,改制,却有可能引起混乱,他冷着脸,道:“此事重大,明天听周省长指示。”

在高速路口,朱民生、黄子堤、粟明俊和侯卫东聚在一起说话,等待着周昌全。

按照周昌全的级别,到沙州来视察,只需要一位主要领导作陪就行了,此时党政一把手同时到场,主要原因是周昌全曾经是沙州的市委书记,而且是一位得到省委省政府公认的市委书记。

上午的参观很顺利,烟厂和机械厂都是效益比较好的企业,管理得很规范,周昌全兴致颇高。

到了南部新区,周昌全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有说批评之语,问了些近况,便结束了上午的日程。

在周昌全面前,黄子堤很自然地又扮演了秘书长的角色,道:“周省长,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我建议到脱尘温泉去坐一坐,下午我们向您汇报工作。”

周昌全随意地道:“好啊,还有一个小时才吃饭,我们先打网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好,才能将革命工作做得更好。”

朱民生笑道:“周省长的网球水平是公认的,就怕我们的水平差,陪不上。”在前任书记面前,冷面部长也露出了一些笑容。

周昌全与朱民生并排而行,道:“打球的目的是为了锻炼身体,水平不要紧,关键是参加,我听说民生书记也打得很不错,在省直机关比赛还得过名次。”

主政沙州以后,朱民生就是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侯卫东听到周昌全最后一句话,还真的有些吃惊。

当周昌全和朱民生上场以后,粟明俊陪着黄子堤站在一边,侯卫东则与楚休宏坐在了一起。

“休宏,近一年时间,科龙出现了风波,不知道你注意到此事没有?”

“侯兄,难怪周省长经常拿你来教育我,你的眼光确实敏锐,与周省长关注的焦点是一致的。”

“休宏,你少给我戴高帽子。”这一年来,侯卫东与楚休宏尽管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两人经常通话,彼此也很熟悉。

“确实如此,周省长也在关注着科龙的事情,他认为此事对于岭西国有企业具有借鉴意义。”

“沙州市属企业全面亏损,我感到压力很大,也在试图找到突破点,你在省里接触面广,眼界开阔,给我讲讲最新动态。”

楚休宏恰好看过关于科龙的内部参考文章,道:“科龙是家电业最具高科技特质、效益最好的企业,创办人叫潘宁。”

“潘宁当时是容奇镇工交办公室的副主任,那时广东城镇开办企业成风,其中很多能人都是乡镇基层干部出身,他们是当地观念最超前的人,更关键的是能够整合各方面的资源,潘宁造冰箱,在技术上靠的是北京雪花冰箱厂的支援,在资金上则是由镇政府出了9万元的试制费,所以,这家工厂成了乡镇集体企业。”

“1997年,科龙被香港《亚洲货币》杂志评为中国最佳管理公司和中国最佳投资者关系公司,1998年12月,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科龙集团突然发布公告,潘宁辞去公司总裁职务,第二年4月,卸任董事长。他的所有职务都由多年的副手王国端担当,随后容桂镇镇长铁铁峰亲自任科龙总裁,在去年11月,一家没有名气的公司格林柯尔收购了科龙电器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从98年底到2000年,科龙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由赢利6个多亿变为报亏近7个亿。”

侯卫东听得很认真,问道:“按照内部材料的说法,科龙的动荡与败落就是从更换潘宁开始,我认为政府也不是疯子,搞跨科龙对政府有什么好处?”

“这事里面应该还有一些内幕,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侯卫东主管全市的工业,思考问题就比楚休宏要深入得多,他眼睛看着打网球的周昌全和朱民生,脑子里想起了蒙厚石的话,暗道:“改革进行到如今,类似科龙的矛盾其实都集中在产权上,进行微调难以解决,科龙如此,沙州市属国营企业同样如此。”

如今朱民生举棋不定,黄子堤与自己观点相左,他的思路越是清晰,就越是感到焦躁,左思右想,还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在正式决策之前影响朱民生,逐步在全市进行改制。”

下午就是正式汇报,在开会之前,周昌全开宗明义地道:“在岭西,国家级的重点企业主要分布在岭西和铁州,沙州市内以市属企业为主,从这个角度来说,沙州在岭西全省更具有广泛性,因此,在全省企业近半亏损的情况下,我想听一听沙州的意见。”

他点名道:“今天这个会就是座谈会,先谈一谈总体情况,再解剖一下今天看到的烟厂和机械厂,大家轻松一些,有什么新观点都可以谈。”

侯卫东暗道:“这是一个阐明自己观点的好机会,要借着周省长的势,明确沙州企业的改革方向。”

第673章 方向(上)

座谈会的结果,让侯卫东失望。

座谈会第一个议程是侯卫东介绍南部新区的发展情况,又分析了烟厂和机械厂取得效益的原因,他将矛头直接“产权”,道:“沙州市属企业都在抓大放小中的小字范筹,从政策上,改制是没有任何问题,从实际上,邻省已有成功经验,所以我认为要彻底地改变市属企业全线亏损的状况,必须要下定决心,进行改制。”

侯卫东的发言,主体精神符合周昌全的讲话精神,也紧紧结合了沙州的现实情况,他希望将这次小规模、高层次的会议能够引领沙州企业的改革方向,当发言结束之时,他充满了信心,因为,朱民生是摇摆的,而周昌全的态度是鲜明的。

周昌全很认真地听完发言,却没有表态,略略点了点头,道:“朱书记、黄市长,我想听听你们两人的意见。”

市长黄子堤先发言,他的观点集中在“加强管理、苦练内功、提高效益”这十二字之上,总体来说,是对现行体制的改良,而并非重搭炉架。

侯卫东暗道:“这些观点都是正确的,可是却是无用的,这些概念提了十来年,市属企业照样亏损,问题的关键是没有建立现代化的企业,而建立现代化企业必须得明晰产权,黄子堤作为市长,难道真的没有考虑过以前就用过的政策?”

周昌全依然没有表态,他对朱民生道:“朱书记,你的想法?”

轮到了朱民生,他没有使用侯卫东送来的稿子,而是打开了笔记本。

昨天晚上,朱民生拿到了侯卫东送来的稿子以后,思来想去,最后亲自操刀,还是把“先制定全市国有企业改制办案,然后分步骤施行,逐步解决国有企业问题。”的主题改成了“探索对市属企业的转制工作,加强企业内部管理,在2002年实现扭亏为赢。”

侯卫东送来的文章是围绕着转制展开,他修改了一会,觉得不伦不类,干脆放弃了侯卫东稿子,在笔记本上拟定了发言提纲。

在侯卫东印象之中,朱民生是一直支持改制的,只是他的决心不大,而且有些摇摆不定,可是今天的发言基本上没有提到分步实施改制工作。

见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观点趋于一致,侯卫东很是吃惊,暗道:“看来朱民生面对着困难退缩了。”转念一眼,“全国这么多的城市,毕竟只有一个陈光,岭西几十个县,也只有一个县书记祝焱。”

侯卫东一直想忍着不说话,可是他经过了前一阶段的调研,反复比较,已经将“改制”当成了彻底解决市属企业亏损的最好办法,此时听到朱民生将“分五年完成改制”变成了“探索改制”,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可是,在这种场合下,作为副市长,他只能服从于市委书记朱民生的讲话精神,而不能再提出与朱民生不一致的看法,提出不一致看法,就意味着班子没有统一思想,意味着不团结,意味着朱民生这个班长没有威信。

因此,等到朱民生讲完以后,他略显尴尬,却没有再次发言。

谈话结束以后,周昌全作了最后讲话,这个讲话很原则,很中性,也符合当年他在沙州的施政精神。

“解决国有企业问题,不能跨大步,也不学小脚女人,要坚定而谨慎向前。”

“改制从政策上早就不是问题了,十四大报告中曾经提及,国有小型企业有些可以出租或出售给集体或个人经营,这是改革的基础,这几年的实践也证明改制是可行的。”

“但是,在新的历史时期,我们制定政策更应该体现以人为本的观念,要考虑养老、工伤、医疗等保障措施,综合措施没有跟上,将影响本地区的稳定。”

“针对沙州的情况,市委市政府按照省政府关于国有企业5号文件精神,制定适合本地区的工作方案。”

等到周昌全讲话结束,朱民生道:“周省长的讲话很重要,市委将及时组织学习和研究,我们将以周省长讲话为指导,认真研究我市实情,制定稳妥办法,既能扭亏,又保持社会稳定。”

会议的结果出于侯卫东的预料,他想对全市国有企业进行彻底改制,统一推向市场,实现企业与市场的彻底脱钩,可是市委书记和市长的表态已经否定了他的思路。

他是副职,其想法没有被主要领导采纳,就永远只能是想法,此时,他心里突然涌出一些无能为力,又有一些愤怒,想起了谭嗣同的话:“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此语是谭嗣同的狱中绝笔诗,虽然与此事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他却觉得此诗很能代表其心境。

在整个接待工作中,朱民生和黄子堤一直陪在周昌全身边,侯卫东没有找到单独与周昌全见面的机会,吃罢晚饭,周昌全接了一个电话,便拒绝了沙州诸人的挽留,坐车离开。

在高速路口送走了周昌全,朱民生对跟随其后的几位领导道:“周省长的讲话精神要在常委会扩大会上专题学习,卫东市长是分管领导,更要吃透精神,以此为依据制定我市企业发展方案。”

对于这个结果,侯卫东很是郁闷,原本想借周昌全的势,来增添朱民生的信心,不料弄巧成拙,至此,改制方案基本上搁浅。

回到家里,小佳也发现了侯卫东有心事,问道:“今天你见到了老领导,应该深受鼓舞,怎么如霜打的茄子。”

侯卫东闷闷不乐地道:“怎么说这件事情,我原本以为周省长是支持改制方案的,他在不同场合都讲过改制,而且在讲话中多次提到科龙的事,可是这次他到沙州来,话讲得太原则了。”

小佳不了解具体情况,她只是依据着常情作出了判断,“周省长站在全省高度,只能讲原则,而且虽然他是副省长,也得尊重市委市政府。”

侯卫东陷入了局中,反而不如小佳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道:“我这是自寻烦恼,作为市政府的副职,主要领导决定的事情,我执行就是了。”

可是“改制”的念头就如大草原的野草,虽然被践踏,却总是不断地疯长出来,让他内心深处不能平静。

此时,在杨柳的新家,聚了一些亲朋好友,大家为杨柳烧锅底。

堂兄杨柏向来与杨柳走动频繁,这种事情他自然积极参与,挑来挑去,送了两株盆景。

杨柏参观了新房,对杨柳道:“这是农机水电局的房子?还是在市委机关好,能分到下面局行的房子。”

“这一套房子我是占用了侯市长的名额,他当时还是农机水电局局长。”

“你和侯市长关系挺不错。”

“我们是益杨第一批招考干部,又曾经在益杨开发区工作过。”

杨柏其实知道这些事情,他心里想着另外一码事情,随意聊了一会,他问道:“杨柳,你现在是宁玥书记的秘书,宁玥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象绢纺厂这种企业,领导层的任命都需要通过宁玥,是不是?”

“原则上是这样,不过绢纺厂这种大厂,其领导人的任免都得要市里两位一把手点头,在常委会上通过。”

杨柏问道:“近期,有没有更换绢纺厂领导人的说法?”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哥,你不是从绢纺厂辞职了,怎么还在管绢纺厂的事情?”

“我只是待岗,并没有从绢纺厂辞职,只要绢纺厂需要我出力,随时都可以上岗,我从大学毕业就在绢纺厂工作,工作这么长时间,见证了其兴衰,虽然现在待岗,可是毕竟是绢纺厂的人,我还是希望绢纺厂能够兴旺。”

杨柳有些惊奇地道:“原来你还是绢纺厂的人,我还以为你已经辞职了。”

杨柏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绢纺厂真的要换领导人,我也想争取一下,在厂里当了六、七年总工,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这点你要相信哥。”

在杨家,杨柏素来是杨家子弟学习的榜样,杨柳从小也甚是崇拜杨柏,对于杨柏的能力,她自然相信,笑道:“我如果当了领导,肯定会任命哥为一把手,可惜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一点发言权,唯一的好处就是消息比较快。”

“现在是信息时代,信息决定成败,你这个位置不得了,有关绢纺厂的信息,只要不涉密,你都给哥通个气,如果有可能,哥还是想要咸鱼翻身。”

杨柳是真心对他哥好,道:“我和侯市长很熟悉,帮你联系一下,你和他见一个面,行不行?”

杨柏道:“那自然再好不过,我和侯市长见过两面,他对我的印象应该还可以,你再出面说一说,效果自然不一样。”

离开了杨柳家里以后,杨柏来到了蒋希东家里。

“市里暂时还没有调整方案,至少还没有到宁玥那里。”

蒋希东黑脸如锅,道:“最近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老项那几个人和平常比起来有些怪,经常朝车间里跑,你和老项平常也说得上话,想办法去接触他,探一探他的口风。”

第674章 方向(中)

“中岭,绢纺厂太敏感了,你何必就要盯着这个厂,如今房地产市场越来越好,这一块利润就足够了。”对于易中岭的贪婪,黄子堤早有领教,却仍然估计不足。

易中岭极力鼓动道:“按照发展规律以及国家政策,沙州的市属企业终究要卖给私人,今天不卖,明年也要卖,明年不卖,后年也要卖,市政府的目的就是两条,一是保证国有资产不流失,至于以实物还是货币形式存在,这并不重要,二是促进辖区内企业发展,通过税收增加财政收入,通过企业用工提高劳动就业率,至于由谁来经营,是由国资、外资或是私营企业来经营管理,并不是太重要。”

“这是最后的一场盛宴,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以后会后悔的。”

“如果事情成了,黄市长就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要兑现,马上就成为千万富翁,到时就可以享受人生了,何必象现在这样累得象驴子一样。”

“到时如果怕不安全,可以提前出国,到加拿大去。”

黄子堤此时已有满满一皮箱钱,可是这些钱到了国外,还不足以保证三代富裕,易中岭勾勒的美景,给了他极大的诱惑,他暗道:“就凭着现在的数量,也是死刑或是无期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就要赌一把。”

多年前,五十万的现金,让他夜不成寐,如今箱子里也不知多少钱,他麻木了,懒得去数。

“绢纺厂是大厂,如果估价也是好几个亿,你能吃得下去。”黄子堤对此还挺有疑问。

易中岭道:“蒋希东这人有自己的一套,据我看,其目的还是将绢纺厂吃下去,我和厂里党委书记老项谈好了,只要将老项扶上马,就可以实施我们的计划。”

黄子堤道:“你还是要有分寸,事情闹得大了,我也无法交差。”

易中岭见终于说动了黄子堤,便拍着胸膛道:“放心吧,这些事情见不得光,我会办得神不知鬼不觉。”

到了三月,满山的树变得绿了,人们脱去了厚厚的冬装,变得轻松了。

侯卫东站在窗口,正好可以看到市政府大门,在大门口,出现了一些横幅,写着“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医疗”“打倒贪官污吏”。

他给站在院中的任林渡打了电话:“林渡,今天又是怎么一回事?”

“侯市长,还是绢纺厂的人,前几天是下岗职工,要求重新上岗,这次是报销医药费的事情。”

伸缩门关掉,十几个保卫以及信访办的干部站在伸缩门后面,任林渡作为信访办副主任,在现场指挥,他同绢纺厂这些困难职工接触过几次,也变成了熟人。

“姜师傅,厂里有困难,可以逐步解决。”

“刘阿姨,你别扭着腰了,别往里挤,有话好好说。”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也不行,请选五位代表进来座谈。”

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打着横幅的人群这才稍稍停了下来,他们散坐在大门外面,开始讨论选谁进去座谈。

见到群众代表进入了市政府,侯卫东这才坐了下来,他给蒋希东打了电话,道:“蒋厂长,怎么回事,又有职工来围政府?”

蒋希东苦笑道:“这些职工要求兑现医疗费用,有的是应由厂里报的,有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而且这些都是历年的欠款,我们计划逐年兑现,如果今年把所有欠款全部解决,厂里的流动资金要受到影响,影响今年的生产,到时造成更大的矛盾。”

侯卫东知道所言是实,道:“统筹兼顾吧,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对合理要求分年解决。”

放下电话,他暗道:“这事不太对劲,绢纺厂生产也挺正常,并不比其他厂更困难,为何频频出现上访。”

他想了一会,拿了一枝毛笔,写道:“暗流涌动,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练习毛笔字已经有了二个多月的时间,不过,水平实在有限,写完以后,他将条幅揉成了一团,丢进了纸篓。

到了十一点,门外的人群还没有散去,侯卫东把晏春平叫了过来,道:“你到信访办去看一看,到底他们谈得如何?”

晏春平赶紧到了楼下,溜进了信访办的会议室。

里面乱成一团糟,工人们情绪都很激动,不接受信访办和厂里的方案。

“兰沁,你来没有用,让蒋希东过来。”

公关部长兰沁同这些老工人都很熟悉,道:“厂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厂里就不能运转了,合理合法的医疗费用,厂里将在分期分批进行解决,我记得今天就解决了一部分。”

“厂里那些当官的,心是黑的,我的要求不高,从98年到现在,厂里拖了我和老伴的医疗费用八千五百块钱,解决了费用,我就马上回家,否则我把被子搬到了市政府来住。”

姜师傅已经六十七岁了,退休多年,他与老伴都是绢纺厂工人,这几年住院花了不少钱,由于厂里报帐困难,他已经因病返贫了,因此,听说厂里困难职工要到市政府请愿,立刻就跟了过来。

任林渡把这些工人的性子摸熟悉了,他并不一意解释,而是理直气壮地道:“这些帐都是历史原因形成的,总得给厂里一些解决的时间,你是绢纺厂的老职工,也是有感情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厂里逼到死角,工厂若真的跨了,你难道高兴吗?”

晏春平在会场上听了一会,见双方争来吵去,一时半会没有结果,便回到了楼上。

刚上楼,迎面就遇到了刘坤。

“刘科长,你好。”

刘坤神情严肃,道:“晏春平,楼下在闹什么?”

“是绢纺厂退休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