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沙州习俗,大家过后,各地各部门的生产、生活才陆续走上正轨,沙州市政府各个系统都在筹备着新一年的第一次大会,侯卫东也在牵头组织全市的经济工作大会。

真正要面对着沙州全市的国营企业,侯卫东也只能摇头,2001年对企业进行了审计,现存的市属国企业有三分之二亏损,发不出职工工资,不少职工生活实质上比九十年代下降。

他从九十年中期先后给县委书记、市委书记当过秘书,其间还当过开发区主任、县委书记,对沙州市国有企业改革的历史也比较清楚。

1996年上半年,国务院副总理对诸城市采取多种形式探索搞活小企业的做法表示肯定,改制风便吹进了岭西地区,当年的吴海县县委书记祝焱是坚定的买光派,他几乎照搬了诸城经验,对吴海县属企业进行彻底的改制,当时引起了不少争议,在沙州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山东有个陈卖光,岭西有个祝卖光”。

从实际操作情况来看,吴海县域经济发展得比较良好,始终在四个县中一骑绝尘,祝焱也就是在吴海树立了改革派的形象,得到了省市领导的赏识。

在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的步子就要走得慢一些,市属企业的块头比县属企业要大得多,比如同为绢纺厂,吴海绢纺厂也就是几百人,而沙州绢纺厂在职职工就有五千,因此,周昌全采取逐步探索的办法,改制称为试点改革,主要集中在四种类型:小型国有工业企业,小型国有商业企业,小型集体企业和乡镇企业。

当时,周昌全曾经在常委会谈起国企改革:“改革试点是摸着石头过河,步子太大太小都不利于社会发展,我这一届首先把四小企业改制,至于市属的大型企业,就留给下一届领导,届时社会保障问题肯定比现在要好,进行改革不至于引起社会动荡。”

侯卫东此时找到了当时的会议记录,他对于周昌全的看法是赞同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周昌全当初没有解决的问题,几年之后就交到了自己手上。

看完会议记录,侯卫东不禁有些为难:“沙州国有企业问题已经出现了大问题,改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国有企业问题是牵级全市的大问题,仅靠一位副市长是无能为力。”

想起了朱民生和黄子堤两人,侯卫东不禁感慨:“如果周书记仍然在沙州,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667章 试探(上)

在处理绢纺厂上,有两个难度,一是绢纺厂本身复杂,二是市委书记朱民生和市长黄子堤,这两位一把并没有明确的态度,这让分管副市长有些难做。

当绢纺厂厂长蒋希东走进办公室,侯卫东这才将纷乱的思路丢在了一边,道:“蒋厂长,你给我打电话之时,我正在外地,不好意思啊。”

蒋希东黑脸浮现出笑容,道:“没有春节前的货款,绢纺厂工人就不能过上一个好年,为了表示感谢,今天晚上请侯市长无论如何也抽点时间接见我们。”

侯卫东就把晏春平叫了进来,道:“你把今天晚上的饭局取消了,改在明天,今天晚上同绢纺厂蒋厂长吃饭。”

“晚上,订在了沙州大宾馆。”

“别安排在宾馆,吃腻了,就在厂里伙食团,我觉得那里的味道不错。”

“太简单了,是对侯市长不尊重。”

侯卫东不想与蒋希东啰嗦,道:“呵,对我最大的尊重是让绢纺厂红红火火。”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蒋希东就不能坚持了,道:“那晚上我到市政府来接您。”

“蒋厂长与我接触的时间短,不太了解我,我这人实在,不搞花架子,到了钟点,我直接过去。”

约了饭局,蒋希东这才坐得端正,将2001年厂里的总结送到了侯卫东桌前,道:“侯市长,这是厂里的总结以及今年工作要点,您先审阅。”

侯卫东他早就让江津送来了财务报表,这两天,他只要手里无事,就将这份报表拿出来细读,因此,他对这些经过加工的材料不感兴趣,接过材料,随手翻了翻,道:“先放在我这里,等我认真看完,再提意见。”

又道:“当前绢纺厂面临的主要问题,国际国内市场的分析预测、你们的想法,给市里的建议,这四点,你能不能简单谈一谈。”

等到蒋希东谈完,已是十一点。

送走了蒋希东,侯卫东在心里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个蒋厂长,头脑清晰,思路敏捷,对绢纺厂的情况掌握得很透。”

他把晏春平叫了过来,道:“那天你接到电话,说是绢纺厂党委书记项波想见我,你给他联系一下,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一个人来。”

蒋希东回到家里,又把副厂长高小军叫到了办公室。

“我今天去见了侯卫东,感觉他对厂里情况挺熟悉,应该是对厂里进行了调研,晚上本来准备请他到沙州宾馆,他坚持要到伙食团来。”蒋希东黑脸愈发地黑,又道:“他是分管领导,我们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他,还是尽量获取他的好感,晚上有什么招数没有?”

高小军分管着销售,三教九流都见过,闻言道:“现在的人都如狼似虎,不玩高雅,不搞曲线,都直奔女人和钞票而去,要拿下侯卫东,还得用这两个招数。”

“你不要弄巧成拙,要试探着来,他喜欢什么,我们以后就准备什么。”

高小军想了想,道:“晚上想点办法尽量劝酒,等他有三分醉意以后,再请他到小舞厅,把公关部几个美女请来,大家在一起跳舞,等分手之时,找机会给他放点高档丝织品,一步一步地加深感情,寻找机会。”

“就这样办,你去安排。”

下午,侯卫东与绢纺厂党委书记项波正在谈话,刘坤打来电话,道:“侯市长,黄市长请你到他办公室。”

放下电话,侯卫东对项波道:“今天到此为止,这是我的名片,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项波胖脸上满是笑容,道:“今天所说都是绝对真实的,我是人格担保,同时请侯市长替我保密,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侯卫东没有回答他,只是握了握手,道:“党组织如何在企业发挥作用是一个大课题,我希望绢纺厂在这方面出点经验。”

项波道:“如今是厂长负责制,我这个党委书记就是配盘的,但是今天与侯市长一席话,让我增添了信心,得到了鼓舞,回去以后一定加强党的建设,让党在厂里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侯卫东与项波一起出门,看着项波胖胖的背影,心道:“这人有些意思,人精无处不在,不过我也不是傻瓜。”

黄子堤门前已经等了好几个人,都是部门的头头,侯卫东是副市长,自然就有优先权。

黄子堤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而其他几位头头则坐在了三人沙发上。

“侯市长,这边来。”黄子堤指了指那一张双人沙发。

侯卫东落座以后,见沙发上坐了南部新区的朱仁义、国防局局长俞平静、教委主任吴亚军,他便大致猜到了什么事情。

果然,黄子堤开口就道:“沙州大学位于益杨,尽管交通方便,毕竟位于县城里,影响了大学的招生,沙州大学已经数次提出要将大学搬迁至沙州南部新区,南部新区如今发育不充分,如果有一所大学进入,能有效提升人气,这是双赢之事。”

“市政府定下了大方向,具体操作就要交给侯市长了,今天在场的几个人就可以成立工作小组,侯市长为组长,在座的人为成员。”

侯卫东一心想抓好国有企业,搬迁沙州大学又是一件麻烦事情,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如此重大的一件事情,黄子堤在事先根本没有和他商量。

他尽量委婉地道:“南部新区肯定是欢迎沙州大学迁入,我愿意当工作组副组长,还是应该由马市长来当组长,他分管教育,又曾是益杨县委书记。”

黄子堤解释道:“这事我跟有财市长谈过,他也有具体困难,他在益杨工作这么多年,刚升为市长,就把沙州大学从益杨挖到了沙州,这会让他很难面对益杨的干部,我跟民生书记谈过这事,这也是民生书记的意思。”

侯卫东只得表示同意。

刘坤就送过来一个材料袋,里面装着沙州大学搬迁的材料。

谈完了沙州大学的事情,黄子堤道:“卫东先熟悉一下材料,然后要在市委常委会上将这个方案提出来。”

侯卫东是副市长,但是没有进常委,涉及相关议题,他只能是列席。

谈完了沙州大学,教委主任吴亚军等人便离去,侯卫东也准备离开,黄子堤道:“卫东稍留一下。”

这一次,黄子堤坐回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道:“绢纺厂效益不太好啊,春节前突然搞了一次罢工,弄得市里很被动,绢纺厂涉及五千多职工,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则是影响沙州全局的问题。”

侯卫东收集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信息,如今还在头脑中过滤,道:“绢纺厂是典型的计划经济产物,在前几年改制过程中,就是由于其效益尚可,而涉及面太大,因此暂缓,目前来说我还在进行调研。”

黄子堤当时是市委秘书长,对周昌全时代的改制工作很熟悉,知道侯卫东所言非虚,道:“调研结果应该尽快出来,时不我待了,如果任由绢纺厂走到破产边缘,我们这帮人就是犯罪,既然现在的领导不能搞好绢纺厂,就另寻能人,将工厂盘活。”

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了无数个年头,以前对于国有企业改革主要集中在调整国家与企业关系之上,诸如承包制等等,如今随着《公司法》等法律法规的颁布,改革已经隐隐指向了所有权,侯卫东在思考问题之时,并没有把更换领导人当作一道良方。

更换领导人在改革开放初期还算一个不错的办法,进入两千年以后,在体制未变的情况下,通过更换领导人来拯救一个企业,已经被证明效果并不明显或者说并不长久。

侯卫东没有轻易地接过黄子堤的话,道:“蒋希东管理工厂还是有一套,我去看过工厂,从表面上来看,工厂情况还不错,一切都井然有序,这种大厂,能管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了。”

黄子堤道:“工厂井然有序,这说明不了问题,关键问题是效益,没有效益,工厂就算是个花园,有屁的作用,侯市长的调研工作一要深入,二要加快速度,要争取在今年解决绢纺厂的问题。”

侯卫东强烈地感受到了黄子堤的变化,相比当秘书长之时,他从气质到说话方式都发生了变化,有时感觉就如变了一个人。

他在前往绢纺厂的路上,望着窗外倒退的行道树,慢慢琢磨。

“以前他当副职之时,还有一丝玩世不恭的味道,当了市长以后,说话办事就严肃得多,甚至还有些独断。”

“以前他一直从事党务工作,没有管过经济工作,如今成了行政一把手,难道突然就成了经济工作的内行。”

“如果突然换掉蒋希东,会不会对生产造成影响。”

很快,小车来到了绢纺厂,蒋希东尽管没有到市政府来迎接侯卫东,却穿了一身工作服,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透过车窗玻璃,侯卫东老远就看见了蒋希东,身穿工作服的蒋希东一动不动,和工厂大门浑然一体,如一尊历史悠久的雕塑。

第668章 试探(中)

副厂长高小军把公关经理兰沁叫到了办公室,先讲了一番厂里的困难,又讲了市里可能出台的政策,然后道:“绢纺厂的命远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掌握在市里几个官老爷手下,我们这些为之流过血、流过汗、甚至卖过命的人,只是这些官老爷的打工作仔,他们随时可能剥夺我们的一切。”

兰沁没有被高小军忽悠住,打断他的话,道:“高厂长,是不是让公关部又施美人计?”

高小军干咳两声,道:“都是为了厂里好。”

兰沁看了高小军两眼,道:“公关就是做这事的,不就是跳舞吗,别说这么深沉。”

与兰沁交待好以后,高小军便来到了伙食团,等了半个小时,就见到侯卫东与蒋希东一起走进了伙食团。

论喝酒,侯卫东是久经考验,从上青林一路冲杀而来,具有丰富的经验,因此,当厂里众人想要展开车轮站之时,他道:“今天我订一个规矩,蒋厂长是绢纺厂主帅,要搞好绢纺厂的工作,蒋厂长责任重大,因此,大家敬我一杯酒,我都要与蒋厂长一起喝。”

这就是酒战中以弱对强的典型战术,无论绢纺厂诸人如何坚持,侯卫东都将蒋厂长牢牢捆绑在一起,如此一来,厂里的群狼战术便很难奏效。

当然,这也是因为侯卫东是副市长,厂里人不好过于强迫的原因。

从父亲耳中,晏春平知道侯卫东酒量极大,可是当秘书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侯卫东喝酒,只可惜,捆绑战术有效遏制了群狼战术,让他没有能够一睹风采。

晚宴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结束,蒋希东借着酒力,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侯市长,厂办的同志听说你要来,都很激动,厂里有个工人活动室,条件还行吧,同志们想等着你接见。”

侯卫东抬手看了看表,道:“时间也不早了,改天吧。”

蒋希东握着手不放,道:“同志们都热切盼望着你,在活动室等着,还请侯市长能给他们鼓劲。”

解决绢纺厂问题,还得依靠厂里的人,侯卫东有意与绢纺厂的领导拉近关系,于是点头道:“那好,我与同志们见一面。”

在活动室里,公关部兰沁带来了四、五个女职工,她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着些闲话,她们到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连忙将瓜子收了起来,站起来,鼓掌。

兰沁拿着话筒,用普通话热情洋溢地道:“尊敬的侯市长,我代表绢纺厂四千六百女工,对您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她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下就把档次提了起来。

看着花枝招展的女同志们,侯卫东没来由想起了段英和二姐侯小英,她们两人都曾经与这些女工在一条战线上,唯一的区别是段英和二姐侯小英跳出了工厂,而这些女同志们还在厂里。

侯卫东简短讲了话以后,便开始按计划唱唱跳跳。

绢纺厂有四千多女工,公关部经理兰沁是公认的美女,不论从相貌到谈吐都是上上之选,侯卫东见到如此美女,也是眼前一亮。

“我叫兰沁,是绢纺厂办公室工作人员,欢迎侯市长到绢纺厂视察。”在对外交往之时,公关部是独立设置的部门,而且职能挺广泛,在本市打交道之时,兰沁就是以厂办副主任的身份出现。

“甭说这么客气,我到工厂是了解情况,别用视察这两个字,用这两个字太生分了。”

兰沁很快发现对方温文尔雅,腰挺得笔直,根本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比有些猥琐干部强得太多,这让她顿时生出些好感。聊了几句以后,她开始谈起厂里的情况,道:“沙州绢纺厂遇到了困难,要想摆脱困境,还得请侯市长妙手回春。”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侯卫东继续保持稳重的态度。

兰沁格格笑了几声,道:“我一个办公室工作人员,能有什么高招,只是切身感受,绢纺厂必须得进行改革了,否则将和几个县属绢纺厂一样的结局。”

“那说说改革的方向?”

兰沁落落大方地道:“以前改革一直是调整国家与企业的关系,根据最新公司法以及公司的政策,绢纺厂这种企业最终还得走股份合作制的道路。”

几句话说出来,倒让侯卫东有些刮目相看,道:“你是学校分到厂里的?”

“纺织学院的,97年分配到了厂里。”

“那我们是同时代的,我比你早几年。”

“我怎么能和侯市长相比,你是天上的星星,我是地下的蚂蚁。”

一曲舞罢,公关部另外的美女又主动邀请侯卫东。

蒋希东则请兰沁跳舞,一边跳,一边问道:“侯卫东如何?”

兰沁也是绢纺厂内部情况的知情人之一,她道:“至少比黄子堤要好,没有色心,我们谈论的都是工作,不过,基本上是我在谈,他在提问。”

蒋希东马上就指示道:“等会你再去同他跳舞,别问得太直接了,你特意提起山东诸城的陈光,如果他对陈光有兴趣,那我们就可以朝那个方向思考。”

蒋希东两次给侯卫东汇报工作,一直想准确掌握这位主管副市长的态度,而两次见面,侯卫东只是不停地问,却不肯明确表态,此时万事俱备,他急于想多方面了解市政府真实准确的态度。

第三曲舞开始,兰沁抢到了侯卫东面前,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侯市长跳舞的水平真高。”

“水平真高,这个结论如何得来,依据的是什么标准,我已是多年没有跳舞了?”

“舞跳得好不好,舞伴最有发言权,我跟侯市长跳舞之时,感觉风行水上,很流畅,很轻松,女伴的评价就是标准。”

兰沁是厂里的公关经理,聪明而有亲和力,她知道男人喜欢听什么,就继续恭维侯卫东,同时开始按照蒋希东的安排继续在谈笑间试探,道:“对政府领导,我第一崇拜的是山东诸城的陈光市长,第二就是崇拜侯市长。”

侯卫东哑然失笑,道:“陈光市长是全国的改革先锋,你崇拜他很合理,但是崇拜我则是给我戴高帽子,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清楚的。”

兰沁落落大方地道:“我经常听到有工人在骂陈光,说他是陈卖光,我和同事们对于这件事也争论得历害,我是赞成陈市长的改革,不知侯市长有什么看法?”

侯卫东道:“当时诸城情况和益杨县的情况相似,县属企业大面积亏损,陈市长的做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背上了骂名,祝焱书记当年也被骂成了祝卖光。”

闻听此言,兰沁喜不自禁,脸色也越发地红润了。

跳了几曲,侯卫东的意思也就到位了,他对蒋希东道:“蒋厂长,感谢盛情,时间不早了,我就告辞。”

蒋希东黑脸上荡漾着笑意,道:“侯市长,绢纺厂开发了一些新品种,请市领导多提宝贵意见。”

高小军就安排人送进了几个纸盒子,蒋希东笑道:“还请侯市长帮着宣传最新的沙州丝。”

侯卫东对收钱之事很顾忌,对于收一件丝品则没有心理障碍,道:“谢了,我希望沙州绢纺厂能拿出货真价实的产品,彻底扭转当前的困局。”

离开了绢纺厂,晏春平心潮澎湃,他正是充满着青春骚动的时期,在读大学之时,他在农村同学中条件还算不错,可是在城市同学眼里还是来自农村的学生,飘荡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美女都如高傲的白天鹅,让他这个土头土脑的学生只能远观而不能靠近。

这些校园里美丽的身影已经深深留在了晏春平的心灵深处,有美好的回忆,也有些许遗憾。

此时,在绢纺厂遇到的几个美女,个个都貌美如花,不逊于系花和校花,更核心的是,这些美女主动邀舞,态度还如春天般温暖,这就让晏春平很是受宠若惊。

回到家里,他睡在床前,想着一个个香喷喷的美女,暗道:“我这是狐假虎威,一定要把侯卫东侍候好,争取当个好秘书,以后混个好前程。”

侯卫东所思所想与晏春平完全不同,他回到家里,将两套沙州丝打开,让小佳来评定其好坏。

小佳穿了沙州丝,在镜前扭了一会,道:“我觉得和杭州苏州的丝织品也差不了多少,样式也不错,更专业的就提不出来了。”

侯卫东回想起整个接待,有些失神。

“老公,你楞着想什么?”

“绢纺厂的事。”

“这事你也不是专家,找何勇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他在这个行业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清楚。”

侯卫东不喜在家里深入谈公事,道:“此事到时再说,我先洗澡,喝了酒头涨。”

“你也是,当了副市长,还要傻着喝酒,你以为还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在股股热水的按摩之下,侯卫东将绢纺厂财务报表、工厂实际情况、蒋希东等厂领导、江津等经济部门主管领导、杨柏、项波、兰沁等各方面意见揉和在一起,绢纺厂在他心目中渐渐立体了起来。

他暗道:“绢纺厂并没有估计得这么糟糕,只是相当复杂,领导班子似乎不宜马上调整。”

“我的意见怎么总是与黄子堤不一致,这倒是一件麻烦事情。”

他又想道:“也不知道朱民生对此事的真实看法?”

第669章 试探(下)

早上起床,侯卫东还是接受了小佳的意思,给二姐打了电话:“二姐,什么时候来看妈,你好久没有回来了。”

侯小英道:“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

“没有事情,不能打电话问个好吗?”

侯小英笑道:“从你和张小佳开始谈恋爱,你就没有这么早给我打过电话。”

“今天请你和姐夫吃饭。”

“小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从小就是,到底什么事情?”

“市绢纺厂的事情,你们是专家,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挂了电话,侯小英回到了卧室,又溜回到床上,道:“小三要请我们吃饭。”

何勇是夜猫子,早上最喜欢睡懒觉,听到了侯小英的话,他睡意全无,眼睛立刻就睁开了,道:“小三找我们,多半是为了绢纺厂的事情,你说,我们能否把绢纺厂吞下去。”这是他藏在心头多年的想法,此时侯卫东当了副市长,而且分管绢纺厂,尤其是绢纺厂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何勇心里的想法又抖动起来。

侯小英道:“我们的厂小是小一点,可是资金不缺,也有市场,何必去蛇吞象,小心吞不了象,把我们呛死。”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如今小三当了副市长,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我们能将绢纺厂吃进来,这一辈子就大发了。”

侯小英蹬了何勇一脚,道:“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大饭,别眼大肚皮小,到时撑死了。”

趁着何勇还赖在床上,侯小英拿着手机来到了卫生间,关上门以后,拨通了侯卫东的电话,道:“小三,何勇想打市绢纺厂的主意,他到底有没有希望?”

在小时候,侯小英没有姐姐样,侯卫东没有弟弟样,两姐弟没有少打架,长大以后,两姐弟的感情反而更深。

“对于我来说,谁来经营绢纺厂,绢纺厂采取什么经营方式,采取什么所有制形式,都是可以接受的,前提有两条,一是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二是合理安置五千多工人,姐夫如果有这个本事,我也支持。”

侯小英知道自家的实力不足以吞下绢纺厂,道:“我是在卫生间给你打电话,如果姐夫提起此事,你千万别给他有任何希望,我们老侯家十几代人才出了一个厅级干部,不能因为这些事受到牵连,否则我爸也不会天天守在火佛煤矿,你这小子倒天生是发财的命,几年前低价买了煤矿,现在睡着都要笑醒了。”

侯卫东胸中涌起了浓浓的亲情,道:“我知道分寸,二姐,你是真心对我好,这些年来,我手里也有些小权力,你们从来没有找过我,还是二姐好。”

何勇和侯小英起床以后,开着车来到了市政府,晏春平早已经此等候,将两位迎了上去。

何勇是大胖子,在工厂里很有些威严,但是在侯卫东面前,他一脸笑意,随和可亲地开着玩笑:“侯市长,我在企业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了,自己办厂也是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跨进了分管副市长的办公室,深感荣幸,看来我们沙州企业发展的春天到了?”

侯卫东也开玩笑,一本正经地道:“何总,侯总,我找你们两人来,主要是了解绢纺厂的情况,那位领导先谈。”

“我们厂是成津丝绸有限责任公司,现有员工960人,高中级技术、管理人才178人;在国内还算先进制丝设备192台,丝织机95台,产有19/21D,到200/250D各型白厂丝、双宫丝、优土丝等优质丝类产品,另外还有坯绸、绢纺原料及附产物,如今效益还不错。”

“你们厂和市绢纺厂相比,如何?”

何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形象地说,市绢纺厂就是国军,我们厂就是共军,如今共军想吃掉国军,还请侯市长给予支持。”

侯卫东事先与侯小英有过沟通,心里有数,不软不硬地道:“今天是请姐夫当评判员,而非运动员,你客观地给我分析市绢纺厂面临的情况,至于以后如何走,到时再说,如今搞股份制,也欢迎战略投资者。”

何勇很有些兴致盎然。

侯小英则瞪着侯卫东。

侯卫东不动声色地喝茶。

何勇在纺织行业摸爬滚打了二十年,具有专业水平,他谈了一个多小时,让侯卫东收获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