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常委们要离开成津县,必须要向县委书记请假,这是曾昭强订下的规距,虽然郭兰认为这个规矩有些过于强硬和死板,但是她还是很好地遵守了。

曾昭强有些意犹未竟,道:“成津虽然偏僻,但是用人的眼光却不能偏僻,在祝书记任上,第一次面向全省大学毕业生招考了十名干部,事实证明,当年那十人成材率很高,侯市长是其中的代表,据我了解,这十人除了一名辞职的,其余的都是科局级干部了。”

“这次成津面向全省招考干部,是对祝书记当年招考政策的深入,成津要用这种方式,快速改变干部结构,有了干部,成津什么事情做不成。”

郭兰笑了笑,表示同意曾昭强观点。

自从那天省委秘书赵东和市委书记朱民生联袂而来,曾昭强对郭兰的态度就更加地好,他从柜子里取了一木盒子,道:“这是一个朋友送的老山参,我的身体这么壮实,哪里能补这个,这个就送给老太太,她得节哀顺便。”

“这怎么好?”郭兰没有想到曾昭强会送一枝老山参。

“又什么不好,我在成津就认识郭教授,他是好人,也是好学者,我送枝山参有什么不好。”

郭兰真诚地感谢一番,接过了山参。尽管她明白老山参之外更深的内涵,可是在心里还是对曾昭强增添了几分好感。

为了侯卫东的事情,她曾经对曾昭强有一些不好的看法,在一起共事一年多时间,曾昭强有想法,又能实干,是一位称职的县委书记,她的不满也就淡了许多。

回到了益杨,郭兰在沙州学院下了车,她朝着司机挥了挥手,便从校门走了进去。

沿途绿树成荫,风景依然如此美丽,父亲在人行道行走的姿态,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中。

“我爸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到图书馆看书,也不会讲故事了。”

思念如高山上的湖水,一直不停地冲击着郭兰的心灵,这是作为女儿独有的思念。

回到了家,郭师母道:“观花婆挺讲究,每天只看六个人,而且只在上午请人,下午不请。”

“那明天上午能行吗?”

“我打电话排了队。”

郭兰没有想到观花婆会这么有性格,转念又想,益杨数十万人口,每天都有人死去,逝者走了,生者总有许多念想,不管观花婆是否有用,至少有个心理的安慰,也难怪观花婆会很忙。

郭师母提着菜篮子到学校的小市场买菜,站在阳台上,她突然觉得母亲突然间就老了,背影特别落寞。

她看着隔壁阳台,取出手机,给侯卫东打了电话。

“谢谢你,我把钥匙放在我妈哪里,你哪一天回来,再还给你。”

侯卫东刚和朱仁义谈了事情,就接到了郭兰的电话,道:“你别客气了,你在学院吗?”

“嗯,我才回来。”

“既然回来了,你就帮我一个小忙,我很久没有回学院,帮我开一开音响,还有电视,长期不开,会坏的。”侯卫东这是有意给郭兰找些事做,免得她睹物思人。

郭兰拿了钥匙,进了侯卫东的家门,打开门窗,又打开音响,很快,小屋里传出了《四兄弟》的歌声。

听了一会,郭兰想起:“侯卫东不是把《四兄弟》送给了我,怎么这里还有一张?”她拿起了碟片的封面,便明白是侯卫东重新买的一盘。

侯卫东放下电话,晏春平走进门,道:“成津交通局想来拜访侯市长。”

“是谁?”

晏春平不好意思地道:“是位女同志,穿了一身制服,我忘记了问名字,不过肯定不是局长,所以我来问一问,能不能让她进来。”

“你这人,怎么丢三落四,办事要细心周到,这一点你要学你爸,他挺有心计的,那年为了整理基金会,非要我把全村的存单买下来,狡猾啊,后来存单全部兑现,我还赚了一笔小钱。”侯卫东最初对晏春平很不满意,可是接触久了,倒有些喜欢这位太象秘书的秘书。

晏春平将那位女同志带了进来,女同志一身制服,进门还给侯卫东立正敬礼,倒把侯卫东弄得有些发蒙。

“春天,你是春天,快请坐。”

在侯卫东心里,春天还是县委招待所服务员的印象,此时一身橄榄绿制服的春天很是英姿飒爽,两个形象相差太大,让他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了。

“侯市长,春节您太忙,我不想来打扰你,今天特地来汇报到成津县交通局的工作和思想情况。”

此语一出,侯卫东顿时是刮目相看,道:“春天的进步很大,转干了吗?”

春天顺手给侯卫东续了茶水,然后才道:“侯市长,我有二件喜事,一是从中专班毕业了,二是转干了,目前在交通局执法大队工作。”

春天给了侯卫东意外的惊奇,他道:“在执法大队有工作证吧,给我看看。”

春天双手掏出了执法证,恭敬地递给了侯卫东。

“当中队长了?”

“今年初任命的。”

“全市交通执法大队里有几个女中队长?”

“就我一个。”

侯卫东夸道:“春天没有给我丢脸,了不起。”

春天一脸感激地道:“侯市长,我是名字是你改的,工作也是你安排的,能从服务员变成中队长,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大转变,一直以来,我都想当面说出心中的感激,可是又怕太冒昧。”

安排春天到交通局工作,对于当时的县委书记来说,实在是一件小事,可是对于春天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而且,能当上中队长,也和侯卫东的推荐有关,她说到最后几句话,眼里已充满了泪花。

晏春平已经与前女友吹了,他坐在旁边看着春天,眼睛有些发直,一身制服,让春天身上有了阳刚之气,又有了女性的温柔,他正在心里琢磨,“也不知春天结婚没有?”

侯卫东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春天道:“这两年要读书,又要工作,没有时间谈恋爱。”

晏春平心中暗喜,开始琢磨着如何要到春天的联系电话。

春天准备离开之时,道:“春节前我就想来拜年,又怕打扰侯市长难得的休息日,今天我带了些土特产,是竹水河扁鱼,放在后备箱的。”

侯卫东笑道:“其他人到办公室送礼,我不会收,但是春天的礼,我一定要收,小晏,你去处理扁鱼。”

晏春平得到了这个美差,乐呵呵地陪着春天下楼,春天开了一辆交通执法车,没有进院子,两袋充了氧气的竹水河扁鱼放在了后备箱。

晚上回到家,侯卫东与小佳吃晚饭之时,顺便讲了此事。

小佳若有所思,道:“人的命运真是难以琢磨,你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春天的命运,任林渡为了这个副处级,整整奋斗了四年,你和宁玥凑在一起摆谈几句,就完成了任林渡四年没有完成的任务,还有,办公室主任天天在张中原面前吹须拍马,还是没有当上副局长,而我这个副局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侯卫东道:“别在这里多愁善感了,生活里总是充满了离奇的机遇,但是核心还是给有准备的大脑。”

“比如春天,当时还有好几个服务员,我为什么要将春天安排到交通局,主要原因还是她任劳任怨,办事利落,也肯学习,这就是因,所以才有现在的果。”

“还比如任林渡,如果县委办主任的经历,没有孜孜不倦的追求,这也是因,才有信访办副主任的果。”

“一句话,生活很现实,怨天尤人只是为了失败找借口,生活其实给了很多机会,只要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准备,而让机会如空气一样溜走。”

第665章 因果(中)

小佳道:“你所说的很有道理,从每个成功者身上都可以读到这种因果关系,抓住机遇是成功者之所以成功的重要因素,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人生才更有遗憾。”

“可是我感叹的是另一回事情,是关于体制内的不公平,领导身边的人或是领导亲近的人,比寻常人有太多的机会,他这一次抓不住,下一次有可能抓住,机会的多少也是一种不公平。”

侯卫东摸了摸小佳的额头,道:“你今天说话很有哲理,当了领导,确实不一样了。”

又道:“这是大环境,也是体制问题,做为领导,如果不为身边人谋福利,在身边人眼里他就没有了威信,领导的选择既是现实选择,也符合人性,硬是不准提拔身边人,这是违反人性,更是不现实的。”

“而且,跟在领导身边,等于领导带的研究生,耳濡目染,这些人至少比同龄人要见多识广,出去当领导多数还是称职。”

小佳并没有和侯卫东辩驳的意思,笑道:“我记得当年你在上青林工作的时候,最痛恨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现象,对刘坤空降来当镇长助理也很不服气,觉得不公平。”

侯卫东开玩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到了那个山坡就要唱那首山歌,这也是与时俱进。”

小佳一边聊天,一边在衣柜里找衣服,她选了几件衣服,都不太满意。

“我们是到赵姐家吃饭,又不是去相亲,随便穿一件就行了。”

“我穿得好看一些,也是给你的面子,否则别人说侯市长的爱人穿得象乞丐,就是丢你的脸。”

来到了粟明俊家里,客厅里准备了酒菜,侯卫东感叹道:“现在请客吃饭都是饭店,粟部长在家里请我们吃饭,这真是盛情啊。”

“张小佳当了副局长,这是好事,一定要庆祝。”

粟糖儿此时已经完全是少女模样了,她略有些羞涩,从厨房里端菜出来,赵秀的手艺挺不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在吃饭之前,粟明俊与侯卫东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随意地聊着。

“市委人事又要发生变化。”

侯卫东知道粟明俊指的是这件事情,道:“市委秘书长,明确了吗?”

“昨天朱书记跟我谈了话,他让我改任市委常委、秘书长。”

朱民生既然找粟明俊谈了话,悬而未决的市委秘书长人选终于明郎。

侯卫东也曾经思考过这个方案,道:“依着沙州的传统,市委秘书长发展前途都还可以,黄市长,杨森林,都当过市委秘书长。”

粟明俊道:“洪秘书长如今还是政法委书记。”

当初洪昂是周昌全的左膀右臂,朱民生来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压周昌全的人,洪昂就由市委秘书长改任了政法委书记,而且一任两年多,没有调动的迹象,粟明俊很含蓄地说了一句洪昂,意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沙州当秘书长也会有坐蜡的时候。

“由宣传部长改任秘书长,实在很少见,难得朱书记信任我,我只能硬着头皮挑这个担子。”

侯卫东则笑道:“官场上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当了秘书长,这宣传部长的位置不知会被多少人盯上?”

“秘书长也就是大管家,以后我们闲在一起的时间比现在少得多了,今天我放开喝,一醉方休。”粟明俊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当了市委秘书长,就和朱民生绑在了一条船上,同命运,共进退了。

对于粟明俊的这个任命,侯卫东其实很高兴,他与市长黄子堤一直格格不入,如今有个好朋友当了朱民生的秘书长,增加了一个说得上话的强援。

当粟明俊醉眼朦胧之时,侯卫东暗道:“因果关系真是无处不在,当初如果不去帮忙做工作,粟明俊就当不了常委,现在也很难当上了市委秘书长,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侯卫东的酒量比粟明俊强得多,当粟明俊醉倒后,小佳和赵秀在一起打麻将,他则独自回家。

到了门洞,就见到任林渡和温红从楼上下来,任林渡手里还拿着手机,他见到了侯卫东,道:“侯市长,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林渡,温红,真是稀客,快上楼。”

温红手里提着一个礼品盒子,进门道:“侯市长,感谢你对林渡和我的关心,林渡说你喜欢喝茶,我特意从老家带了些茶叶过来。”岭西全省山地多,气候也适宜茶叶生长,因此各地都有各地的名茶,任林渡和温红提一盒茶叶到侯卫东家里,是很合适的礼物。

“哎,我和林渡是老朋友,你们也太客气了。”

温红问道:“嫂子没有在家吗?”

“她有些事,在晚些时间才能回来。”

侯卫东嘴里客气着,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当初他与任林渡一齐成为益杨县第一批招考干部,交往向来随意而自在,在很长一段时间,任林渡在招考干部中还处于核心地位,几年时间过去,人的际遇各不相同,如今任林渡和温红在晚上偷偷提着茶叶来拜访。

他心里明白:“从今天开始,他与任林渡的关系就跳出了青干班时形成的模式,而变成了官场的上下级模式。”

这是任林渡的凤凰涅磐,也是体制对友情的异化,侯卫东没有刻意地改变这种趋势,真要刻意去维系以前亲密无间的关系,反而会让大家都感觉不自在。

侯卫东端了些广柑出来,这是临江县特意选送的优质广柑,个个皮薄个圆、颜色淡红,味道很是醇正,温红赶紧拿起了水果刀,削的水果皮又细又长,很有水平。

“我原本建议你到驻京办,后来市委考虑到信访力量还有待加强,所以把你充实到了信访办。”侯卫东并没有将实情完全告诉给任林渡。

任林渡道:“当初想到驻京办之时,没有考虑到温红的因素,现在这种安排,既上了一个职级,又能照顾家庭,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在信访办,我把近几年的信访件整理了一下,关于国有企业以及南部新区的信访件一共七十四件,我整理了出来,明天我送到办公室。”

三人谈了一个多小时,温红和任林渡起身告辞。

侯卫东道:“你们稍等一会。”他转身到书房去拿了一套精装书,道:“我这里有一套少儿百科,这是当叔叔送给任小淘的礼物。”任小掏是任林渡儿子的小名,当年大家都叫得顺口,侯卫东的印象也挺深。

任林渡笑道:“我们家的任小淘现在变成了任小乖了,我还担心他太温顺了。”

出了门,温红挽着任林渡的手臂,道:“你这人表面上很外向,实质上自尊心也强得很,侯卫东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来走动走动,有什么关系。”

任林渡道:“正因为以前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愿意到他家里来,如果是纯粹的领导关系,倒觉得无所谓。”

温红劝道:“侯卫东还是不错,我们送了两盒茶叶,他回送了一套书,这一套书至少一百多块钱,与茶叶价格差不多。”

任林渡深吸了几口气,道:“我要向侯卫东学习,先当龟儿子,然后才当老太爷,以前在吴海县委办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肯俯首贴耳,现在我吸取了教训,多听别人讲话,管住自己的嘴巴,当一个完完全全的顺民。”

温红紧紧挽住了任林渡的胳膊,道:“其实你当不当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全家人在一起。”女人的心思挺复杂,即希望丈夫当官,又希望丈夫能守在家里,这两种矛盾统一,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着想。

上午九点半,郭兰换上稍稍老气的外衣,陪着母亲一起到了观花婆的家里。

观花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平淡无奇的中年妇女,当郭兰进了门,道:“你们昨天打电话联系没有?”

郭师母有些紧张,道:“打了电话,我们排在了第四名。”

观花婆这才让郭兰和郭师母进了里间,她伸出手,道:“一百块钱,先拿钱,再观花。”

收了六百块钱,观花婆对里间的六批人道:“我把老人请出来以后,你们要会问,如果问得不好,老人就要走,问得好,老人就肯多说。”

观花婆问了些情况,烧了香烛、纸钱,然后开始念念有词,不一会,她就变成了生者逝去的亲人。

轮到郭兰和郭师母之时,观花婆道:“兰兰,我是你爸爸,今天见到了你爷爷,我这边的家还没有安好。”

在此时此景之下,郭兰也被气氛感染,道:“爸爸,你走得急,肯定有许多话没有说。”

观花婆慢慢地道:“你妈妈身体不好,你要把她照顾好。”

“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只是妈妈不肯跟我到成津去。”

“那你要想办法。”

尽管这个观花婆有一口地方口音,与郭教授完全不一样,可是郭兰潜意识还是愿意相信这就是父亲。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考虑个人问题。”

听了这个问题,郭兰倒是吃了一惊,心道:“她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口里道:“我会考虑的,爸,你有什么想法?”

“要找个性格好的,不要找那种犟拐拐。”

“嗯,我知道了,妈要跟你说。”

郭师母又与观花婆说了一阵,半个小时以后,观花婆这才清醒过来,又开始询问另一人的情况。

出了观花婆的家,郭师母道:“这个观花婆算得太准了。”

郭兰回想了观花婆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是模梭两可,可是有一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观花婆知道我还没有成家?想了一会,仍然想不通。

“妈,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到成津?”

“我哪里都不想去,就在家里陪着你爸。”

郭兰沉默了一会,她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

第666章 因果(下)

侯卫东到了办公室,任林渡就找了过来,他递上了一份清单,道:“侯市长,这是与国有企业有关联的上访件,我整理出来了,最后十件全部是绢纺厂的上访件。”

侯卫东翻看了厚厚资料,特意看了绢纺厂材料,抬头问道:“绢纺厂的材料,有没有原始件?”

“原始件太多了,复印起来得几大本,我只是略作整理,如果需要复印件,随时可以送上来。”任林渡见侯卫东很重视自己的材料,便知道自己猜中的他的心思,心中暗自得意,不过脸上还保持着恭敬之色。

侯卫东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道:“谢谢了,林渡,你有什么事情,多和晏春平联系。”

他又将晏春平叫到了桌前,道:“任主任是老前辈,工作经验丰富,你平时多学着点,信访办是反映社情民意的机构,就是社会生活的睛雨表,你要经常向任主任汇报明白吗?”

晏春平点头道:“我记住了。”他知道任林渡与侯卫东是老关系,不过被教育一顿以后,心里也在琢磨:“信访办是麻烦部门,大家躲之不及,侯市长让我与信访办保持着联系,完全没有必要。”

同样的话,听到了任林渡耳中,却有另一番的意思,下楼之时,心道:“看来我的分析是对的,侯卫东应该要对国营企业下手了,他这人天生就要用来啃硬骨头,这一点,我的确不如他。”

他想起晏春平的表情,暗道:“晏春平显然没有弄明白侯卫东的意图,这那家伙还嫩了些。”

想到这一点,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脸:“任林渡啊任林渡,你居然与晏春平一较长短,他是才毕业的菜鸟,和他比较本身就是悲剧。”

任林渡给赵林当了数年秘书,还在吴海县当了县委办主任,却没有弄到副处级,他明白赵林对自己不满意,与其被赵林打发,不如主动调走,这也是任林渡到市政府办公室的主要原因。

到了市政府办公室以后,任林渡给自己较劲,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确实是猜中了侯卫东的心思,自从绢纺厂在春节前罢工以后,在保春节稳定的同时,侯卫东一直在从多方面研究绢纺厂的解决之道。

“晏春平,交给你一个任务,山东诸城你知道吗,当年陈光同志在诸城进行了企业改革,你把相关资料收集齐全。”

当年山东诸城进行改革之时,晏春平还在益杨初中读书,他对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根本没有记忆,回到办公室,他在电脑里输入了山东诸城陈光,页面上便出现了不少链接。

晏春平看完这些链接,心里这才明白了侯卫东的意图,他一拍脑袋,道:“难怪侯市长在我与信访办多联系,他既然要对绢纺厂下手,肯定要准备应对着上访,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太笨了。”

侯卫东在着手研究市属国有企业问题,市绢纺厂的领导层也在研究着自己问题。

在岭西的一处高档小区里,沙州市绢纺厂的几位高管聚在一起,在春节期间他们各自坚守在岗位上,在过了大年以后,蒋希东这才把几个人召集在一起。

蒋希东在家里摆了一桌,等到大家坐齐,道:“去年不容易,大家都挺辛苦,今天请大家喝一杯,大家鼓足干劲,争取早日实现我们的既定目标。”

每年春节,蒋希东都要特意请一客,参加人为厂里的六大金刚,他们七人占据了厂里从生产、销售各个部门。

碰了一杯酒以后,蒋希东对杨柏道:“这两年最受委屈的是杨老弟,你脱离厂领导,把下岗职工组织起来搞经营,让他们下岗而不致生活困难,功劳最大。”

杨柏单独与蒋希东碰了酒,道:“我通过堂妹杨柳,摸了侯卫东的底,此人并非我们最初认识的那样,他不仅是秘书派,同时也是实干家,不太好对付,当初成津县整治磷矿,就是他的手笔,除了成津县磷矿被规范,其他几个磷矿产区仍然混乱。”

蒋希东接口道:“既然侯卫东是能干人,那我们更不用担心什,分管领导越是能干越是有思想,对我们越有利,我就担心他太年轻没有威信。”

他又道:“我们在前年订立了攻守同盟,这两年实现的都很顺利,可是现在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易中岭大家都知道此人,他这一段时间都在与我联系,试图想分一杯羹。”

副厂长高小军不满地道:“绢纺厂是我们七兄弟的,与易中岭八竿子打不着,他凭什么来插手。”

蒋希东道:“易中岭和黄子堤的关系非同一般,这就是他的靠山,我们的计划很完美,可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绢纺厂是国营厂,产权属于国家,人事权在市里,如果把我撤换掉,事情就会起很大的变数。”

他叹道:“如果刘市长不出意外,对我们最为有利,可惜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杨柏情绪有些激动,道:“我在这里说一句大话,只要老大离开绢纺厂,任何人来当厂长都会面对一团乱麻,最终结果是灰溜溜滚蛋。”

“不要小瞧了共产党,掺沙子,挖墙角,他们都很拿手,绢纺厂毕竟还有党委书记老项等人,他在绢纺厂工作了三十年,也和易中岭熟悉,只要让他来接我的位置,我们所有的心血都会成为一场空,我为什么要与易中岭虚与委蛇,就是要将他稳住,不至于在这关键一年在人事上出现变故。”

易中岭这是突如其来的乱棋,让绢纺厂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蒋希东见大家都有些沉闷,道:“万里长征都已经走了百分之七十,我们只能坚决往前走,把握三个原则,一是工厂生产要正常,二是技改要继续,三是始终保持着微亏,另外交待三个任务,一是由我去和侯卫东接触,二是由高小军负责盯住易中岭,如果拿住了他和黄子堤的把柄,我们就算彻底成功了,三是杨柏要多抽时间去打理三家销售公司。”

这三个销售公司分布于沿海,是由在场的七个人共同投资的独立的销售公司,这些公司各有业务各有渠道,绢纺厂百分之六十的销售是由这三家公司控制。

“杨柏,据你了解,侯卫东最大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是爱钱、爱女人还是爱赌?”

“老大,我家堂妹对他赞不绝口,他现在还没有明显的弱点,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父母名下有一个煤矿,日进斗金,凭他父母的工资以及侯卫东的工资,不可能拥有一个煤矿,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蒋希东喝了几杯酒,脸就愈发地有些黑了,道:“资本积累充满着血腥,既然有了这一条线索,杨老三,你盯着这条线来查,我则在明面上与他保持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