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位短发男子走了过来,看了侯卫东一眼,问道:“你是侯卫东?”

侯卫东见此人面熟,从其气质来看,十有八九是派出所的人,点头道:“我是侯卫东,请问你是?”那人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递了一只烟过来,道:“好几年不见,小三也长成大人了,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小时候我还带你打过手枪的。”

侯卫东就一下想起了,这位是爸爸以乡镇派出所工作时的手下,当时还是初出茅庐的小民警,现在看模样也只有三十来岁,他想起当时是叫此人为“卢叔叔”,可是此时“卢叔叔”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就含糊地道:“你调回局里来了?”

卢公安道:“我在一科工作。”

卢公安曾经是侯永贵的下属,对侯家三兄弟都熟悉,等到侯卫东登记以后,道:“你二姐在里面,等一会到会客室来见面,这是县里规定的制度,要求严得很,你别见怪。”

在会客室等了一会,二姐侯小英就和卢公安走了过来,她看到侯卫东,道:“小三,怎么现在才来看老姐,哼,平时说得好听,关键时候就露馅了。”

侯卫东原本以为二姐肯定是垂头丧气,没有料到她神情轻松,就笑道:“二姐,看你满面红光的样子,怎么和渡假差不多。”侯小英笑道:“有卢哥在这里罩着,不愁吃不愁穿,按时睡觉,准时起床,等出去以后,老姐还要考虑减肥。”

卢公安客气道:“都是自家人,哪里用得着客气,你们姐弟俩慢慢聊,我出去了。”

等到卢公安离开,侯卫东就直奔主题道:“听说姐夫也进了临江县的学习班,你们两人都参加学习班,生意怎么办,你们俩到底有多少贷款?”

侯小英道:“以前我们厂管生产的杨副厂长,被我们聘来当厂长,有他负责厂里的事情,我们两人都很放心,就算住个十天半月,也没有问题。”

“二姐,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有什么想法?”

侯小英神情这才严肃了一些,道:“县政府毫无道理,这几年来,我们前后在基金会贷款五次,每一次都按时归还本息,这一次我才贷了二个月,距离还款日期还有八个月,就强行让我退款,还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完全没有道理。”

“这是大气候,谁也没有办法?”

“我从吴海县基金会贷款七十万,从临江县贷款五十万,一共一百二十万,机器是从上海买的,已经调试完毕,如果正常生产,明年还款一点问题都没有,提前让我还款,我就只能是卖机器,一百一十万的机器,最多能卖五、六十万,亏得太多了,所以我打算在这里渡长假,小三,明天给我带几天琼瑶的书。”

基金会整顿,侯卫东是亲历亲为者,他被取款户围了十几天,知道吴海县、临江县以及益杨县政府做出这个决定是无奈之举,虽然违法,却能够解决实际问题,这恐怕就是中国特色,也是基层政府的权力和无奈。

“我早给你说了要整顿基金会,你一点都不在意,现在你老妈急得双脚跳,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看琼瑶。”

“这事无论再急无没有用,小三虽然开石场赚了钱,可是要一下拿出一百万,一来我开不了这个口,二来也没有必要,我估计很快就会让我们签分步还款的协议,到时候你帮我们把第一期款子还了,最多一年的时间,我就把钱还给你。”

侯卫东也同意侯小英的看法,道:“这学习班本身就是非法的,如果实在没有钱,把大家常年累月关在里面也没有用,还得放你们出去赚钱来还。”

“你老姐做了几年生意了,在政府机关也有耳报神,对政府的套路也不陌生。”她又道:“如果这一次县政府真的要来硬的,你就想办法把姐夫的钱还了,让他先出来,虽然有老厂长守着摊子,没有自已人看着也不放心。”

姐弟俩正说着,老卢带着刘光芬进了屋子,刘光芬看到侯卫东在屋里,嘴角露出些笑意,但马上又将笑意敛去,她对老卢道:“这里的事情你要多费心,改天我和永贵请你喝酒。”老卢笑道:“这是政府的学习班,又不是看守所,不会动手打人,嫂子,你放一百个心。”

等到老卢走了,刘光芬就把保温桶放在侯小英身边,脸扭到一边,不理睬侯卫东。

侯小英就挽着刘光芬的胳膊,道:“老妈,昨天你还说要狠狠地骂小三,怎么小三回来了,你就巴巴地提鸡汤来给他喝,老妈太偏心了。”刘光芬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人,能不能让妈省省心。”

第185章 捞人(一)

在吴海县家中与父母吃了饭,虽然平日里也时常是三人在一起吃饭,可是今天侯小英在学习班里关着,三人就总是觉得冷冷清清,有一句无一句聊天,心不正焉。

侯永贵保持着军人吃饭的速度,最先吃完,搁下筷子以后,就看着红烧肉出神,明显心中有话要说。

等到侯卫东也吃完,他开始语重心长地道:“小三啊,二姐的事情你要放在心上,老大是警察,只有哪点死工资,想帮忙也帮不上,你虽然不务正业,但是手头总算是活泛些。”

望着父亲充满着希望的眼神,侯卫东重重点了点头,道:“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我和二姐谈好了,他们一共贷了一百二十万,我想办法先把姐夫何勇捞出来,把他们厂子守住,二姐哪里有卢哥照看,想来没有问题的。”

侯永贵只知道侯小英贷了几十万,没有料到是一百二十万,这个大数字就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爸,你也别担心,二姐的企业效益还是不错的,只要厂子生产正常,明年准能把贷款还上。”

侯永贵尽管调了两次工资,可是一个月也就六百多块钱,一年就是七千多块钱,加上奖金,一年总共领到的钱也就一万块多一点,一百二十万,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存上一百二十年。

“你们两姐弟,心也太大了,老让我们提心吊胆,我觉得还是你们大哥好,办事稳重,这才能驶得万年船。”侯永贵看了看老伴刘永芬头上的几缕白发,教训了侯卫东几句,心里却道:“看来我也老了,跟不上形势了,天下是这些年轻人的。”

吃过饭,侯卫东道:“我要回沙州,给二姐筹钱,免得你们骂我。”

刘光芬舍不得侯卫东走,道:“小三,你难得回来,就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侯永贵挥挥手,道:“你这个人怎么婆婆妈妈,让小三去办正事。”刘光芬反驳道:“我本来就是老太婆,当然要婆婆妈妈。”

侯卫东好几次都是匆匆而回,匆匆而去,也觉得不太好意思,道:“我今晚就在家里住,明天一早到沙州去办事。”

听了这话,刘光芬喜滋滋地道:“我去买条草鱼,煮红烧鱼。”又安排道:“老头子,把卤水拿出来,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卤起。”

侯永贵秉承着细水长流的一贯作风,道:“卤了排骨就不用买鱼,派出所还有事,我先出去一回。”刘光芬撇了侯永贵一眼,道:“老头子怎么越老越小气了,你回不回来吃饭?”侯永贵穿上警服,将风纪扣弄得整齐,道:“家里有好吃的,我当然要回来。”

刘光芬和侯永贵一齐出门,一个买鱼,一个到派出所办事,侯卫东把旧短裤翻了出来,冲了澡,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家中温馨的气氛,又让他重新体会到当幺儿的不可名言的妙处,刘光芬常说“豆芽长到天高,也是一盘小菜”,这是一句至理名言,因为从刘光芬的角度来说,不管侯卫东变成什么人的人物,官当得再大,钱赚得再多,也仍然是刘光芬的小儿子。

“喂,老婆,我在吴海家里,专门过来看二姐,她因为贷款被收进了学习班。”小佳惊讶地道:“二姐欠了贷了多少钱?”

“其实对于丝厂来说,实在是一笔小数,他们贷款一百二十万来买了新设备,刚刚调试成功,马上就可以正常生产了,就遇上了这种倒霉事情,如果按照正常的还款日期,二姐完全有能力还款。”

小佳原本劝侯卫东帮着二姐把钱还了,听到一百二十万的数目,吓了一跳,把帮着还钱的话就咬断在口中,她道:“老公,你到底有多少钱,似乎你从来没有给我说清楚。”

侯卫东心里的想法复杂且奇怪,上青林石场从出生到发展都是他一人打造,他拥有绝对的发言权,也习惯了一个人决定着上青林的分合之事,小佳是其亲密的爱人,但是他并没有将小佳当成事业上的伙伴,所以只管拿钱回去,生意上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与她商量,与精工集团的合作,由于有李晶这个原本不是问题的问题,他更是没有向小佳提起。

“呵,我也不太清楚,我算一算,从资产的角度来说,新月楼住房一套、沙州学院住房一套,皮卡车一辆,上青林狗背弯石场一个,英刚石场一半的产权,还有兴平采石场一半产权。”

“另一半产权是谁的,你怎么没有说过?”

“我没有说过嘛,上一次我记得给你说过,我与沙道司的李总各占一半产权,我负责搞定村里的,李总负责搞定沙道司,特别是财务这一块。”

小佳听说是与李晶的合作,立刻就不高兴了,道:“你肯定没有跟我说,瞒着我是什么意思。”

“天地良心,兴平村石场我给你至少说了五遍,你怎么就记不住,肯定是我回来,你光是想着作爱,根本没有听我说什么?”

“呸,你才一天都想这事,我跟你说,你少跟李晶来往,她这人给我的第一感觉很不好,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的。”

“你们这些女人,即想让男人在外面能干,又要用绳索把男人捆住,这不公平的。”

侯卫东又说了好些玩笑话,才把小佳的情绪扭了过来。

她又问道:“三年多时间,老公就赚了这么多东西,蛮历害的,你给我的存折上有三十七万现金,那你手中还有多少现金,老实交待。”

“十来万吧。”

“那我们的资产和现金加在一起就有二百来万,而且还在良性循环,我挑选老公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小佳自我表扬了一句,开玩笑道:“赵姐给我说,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对男人就要实行三光政策,钱要收光,时间要占光,还有那个要挤光,我现在一样都不行,你可要自觉。”

侯卫东哈地笑了一声:“别不好意思,我帮你说,钱要收光,时间占光,精子要挤光,你别听那些老女人的话,真是要实行三光政策,我们男人就成为了行尸走肉了。”

侯卫东有意无意地将与李晶最大的合作项目隐瞒了下来,一方面,若是小佳知道了自己与李晶还有更大的合作项目,肯定会为了此事没完没了,另一方面,男人的事业是独立的,他也不愿意小佳插手过多。

“小佳,你去跟你们办公室哪位大姐说说,看能不能通过关系从工商局贷点款,解一解二姐的燃煤之急。”

“我们家也有四十来万现金,不够吗”

“上青林生产也需要流动资金,如果全部用家里的现金去还帐,狗背弯急需用钱的时候,就只有干瞪眼,现在能用贷款最好是用贷款,如果实在办不了,我还是要去找李总,看沙道司能否将到期的碎石款付给我。”

小佳想了想,才道:“沙州市这一段时间也闹得凶,建委也有好几个干部进了学习班,商业银行的贷款全部停了,恐怕不太好办,我要去问一问才清楚。”

等了一会,小佳就将电话回了过来。

“老公,整顿基金会以后,银行紧缩银根,贷款业务基本上停止了,我们同事的熟人只是业务员,他没有办法,只有另外想办法了。”小佳迟疑了一下,道:“我们把钱全部贴进去,也解决不了问题,老公,你看应该怎么办?”

侯卫东道:“我们的钱尽量不要动,还是以商业贷款为主,干企业还是要遵守市场规则,我去另外想办法。”

挂断电话,侯卫东又给李晶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李晶电话中传来一阵音乐声,“稍等一会,我出来说话。”电话中的音乐声越来越小,李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卫东,今天怎么主动跟我打电话,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你在哪里?”

李晶哼了一声:“卫东,我还以为端午节来了,你会主动来问候我。”侯卫东笑道:“为了基金会的事情,我忙得焦头烂额,以后跟我陪罪。”

“我在岭西与朋友一起喝茶,还不是为了精工集团的事情,我作为董事长,要为股东负责。”李晶又开了几句玩笑,这才道:“你哪得开一次口,有什么难事?”

“这事说大亦大,说小亦小。”

侯卫东将二姐侯小英的事情讲了一遍,道:“不知沙道司的货款能不能支付给我,或者打银行贷个五、六十万,你的路子多,帮我想想办法。”

“这事在平时倒好办,只是这是特殊时候,沙道司财务被压得很死,很难把钱透出来,银行方面也有要求,临时停止了贷款指标。”

听到侯卫东的失望的叹息声,李晶又笑道:“卫东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虽然有难度,但是费点心思还是能办成,我去找一找老总,就说再不给货款,上青林石场就要联合停止供应了,悄悄给你这个带头大哥发一点货款。”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今天晚上我请了几个朋友,你过来帮我喝酒。”

第186章 捞人(二)

李晶是水一般的人儿,不过这水却不是清亮的涓涓细流,而是西藏高原上一汪冰冰在大湖,站在岸边,只见到表面的清浅,而湖心深处却是看不透的。

侯卫东笑道:“李晶,你别把我当作酒坛子。”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清脆的笑声:“卫东少骗我,卫东在酒场的辉煌事迹,曾县长和失局都跟我说起过。”又道:“今天见面的几个人都很有背景,只有有个叫姬程的人很讨厌,你过来当我的临时男友,帮我抵挡一次色狼,哼,你不过来,我就拖着不给你办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两句玩笑话就将侯卫东的理由堵住了,他只得道:“岭西我不熟,进了城肯定就没有方向,怎么找你?”

“我让人到入城口来接你,是一辆红色的皇冠。”

侯卫东的皮卡车在青林镇和益杨县算是中档车,开起来还觉得很威风,可是此时要到岭西省,连迎接的车都是皇冠,皮卡的档次就有些低了,但是此时换车已是不行。

想到晚上要帮着李晶喝酒,他就给王兵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在益杨城里等着,两人一起到岭西省去。从吴海县到益杨县,由于新修了路,只须一个多小时,再从益杨县到沙州市,也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总时间就在两个半小时左右,虽然这样走要绕一些,但是由于路好,同吴海县直接到沙州市的时间也相差不多。

等到刘光芬回来,听说侯卫东又要走,很有些失望,生气地道:“你这家伙,每次回家都这样匆匆忙忙,真是儿大不中留。”

侯卫东就把下巴放在刘光芬肩膀上,道:“老妈,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这是奉命去给二姐找钱,这一次机会很好,沙道司的副总让我去见一面,如果沙道司同意付款,我手里就有余钱了。”

刘光芬若有所思地道:“我觉得还是要先把你二姐放出来,你二姐能干,管理厂子没有问题。”侯卫东就笑道:“都学女婿当半子,关键时刻你还是见外。”

“这是人的本性,以后你就明白了,不管丈母娘对你有多好,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女儿的,你慢慢去体会就会明白。”

当汽车启动以后,刘光芬趴在车门道:“你才学会开车,一定要慢一些,有句俗话叫做什么来着,宁停三分,不争一秒,这点要向你哥学习。”

看着汽车走远,刘光芬忍不住叹口气,道:“养儿养女有什么好处,从怀上的哪一天起,就要为他这一辈子操心。”

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成绩是带大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三个子女都有一根细线牵着她的心。

大儿子侯卫国最为稳重,偏偏在刑警队工作,工作不仅劳累而且有危险,每当电视里演到警察受伤或是因公殉职的时候,就禁不住要为儿子操心,作为警察妻子,她太理解这个看似威风的工作岗位中藏着的辛酸,因此当年她也反对大儿子当警察,只是反对无效而已。

老二侯小英虽然是女子,正就了一句古话,叫做谁说女子不如男,她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就和老三一起调皮捣蛋,爬树、游泳、打架,男孩子做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落下,着实让人操心,厂子破产以后,就和女婿何勇一起鼓捣生意,生意倒是越做越大,现在想起厂里贷了这么多款子,如果还不了,也不知他们是否害怕。

老三好好的机关干部,总算弄了一个副镇长,却非要走去开什么石场,钱倒是赚了,机关干部去经商,总不是正道。

她征征地在院子时站了一会,买来的鱼也不想做了,更别说卤排骨。

侯卫东将皮卡车玩得极熟,这一趟从吴海开到益杨,没有要到一个小时,他将车开到沙州学院的住房,取了三万块钱在身上,这才过来接王兵。

王兵早在驾校门口等待,他上身一件青色短袖,下身是普通的牛仔裤,很随意的打扮,再加上一头精神的短发,皮鞋铮亮,看上去很是干练,上了车,继续由侯卫东来开车。

开了十来分钟,王兵赞道:“侯镇的技术当真不错了,比许多老司机还要开得好。”侯卫东谦虚道:“学生开得好的原因,主要是老师教得好。”

“开车也要靠悟性,我教过不少学生了,有的人就和木头差不多,一件事情说了十七八遍也教不会。”

侯卫东对王兵很有好感,道:“你别在驾校干得太久,想不想调到交通局去,给局领导开车,将来机会也多一些,朱局和我关系不错,这事给他说一声就行。”

王兵手里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双白手套,有一下无一下都拍打着,道:“算了,等侯哥当了大官,配了专车,我来给你开车,我这人也没有别的能力和爱好,就爱喜欢开好车,这辈子要是能开奔驰、宝马,也就心满意足了。”

“以后买了奔驰、宝马,一定请你来开。”

一路上都由侯卫东开车,他的技术倒底不如王兵,王兵在关键路段也不时点拨两句,车速并不是特别快,但是一路通畅一个多小时便到了沙州,他们没有进城,从环城路绕过去,直奔岭西。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房屋就渐渐多了起来,路也由两车道变成了四车道、六车道、八车道,建筑也是越来越好,白瓷砖的房子渐渐减少,装饰风格还是多样化,更有现代气息,眼看着岭西省会便要到了,侯卫东一般都在沙州以内活动,到岭西的时候很少,最近一次到岭西还是读大学之时,此时开着车进入了宽阔的大街,见车来车往无数,哪里看得见红色的皇冠。

“你的具体位置在哪里,看了看周围最显眼的建筑,然后把车靠边,等我过来。”李晶问清楚了侯卫东的位置,对正在打牌的几个人道:“侯卫东过来了,我要去接他。”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抬起头,道:“李晶,那个侯卫东是你的男朋友吗,还要亲自去接,叫他直接过来不就得了。”眼镜内垂涎李晶的美色很久了,他听说这个李晶素来风流,但是他弄了好几次,都没有将她弄上床去。

李晶也不生气,道:“侯卫东是精工集团的大股东,这才从益杨县赶过来,你们继续玩,我们很快就过来。”在这伙人眼里,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职务,因此,李晶一直介绍说侯卫东是精工集团的大股东,这样反而能抬高身价。

走到门口,李晶打了一个电话,道:“小莫,你回来吧,他们是从东大门过来的,我去接他们。”

李晶对于岭西也不陌生,很快就来到了东大门,在岭西工程设计院的大楼下,一辆灰尘扑扑的皮卡车龟缩在绿化带前,岭C的车牌显示出这辆车来自沙州,在岭西,沙州也是落后之地,这就和沙州人看益杨人一样。

侯卫东黝黑面容让他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上了车,便给车里带来了男人的汗水味道和淡淡烟草香味。

李晶很喜欢这个健康男人的健康味道,悄悄地贪婪吸了两口,才道:“今天见面的几个人都是岭西的公子哥们姐们,有几人经商,有几人在省政府机关,就是大家都常所的公子圈,见了面以后,你就说是精工集团的大股东,副总。”

侯卫东很敏感地意识到:在这群人的眼里,副镇长的身份实在是不值一提,他只是听说过岭西有一个公子圈,参与者是家庭有背景高干之弟,以及事业有成的少壮派,这个圈子被传说得很历害,但是很少人接触过,现在猛然间要与其接触,心里也是暗自忐忑。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诈金花,每人一百元的底,一千元封顶,你带钱没有?”

“幸好有准备,否则就要出糗了。”侯卫东淡淡地道:“我身上带了三万块钱,勉强能打一打。”李晶叮嘱道:“这些人都欺软怕硬,你不屌他们,他们就不会翘尾巴。”

伊顿宾馆是岭西新建的五星级宾馆,三楼是极为名声的名仕会所,王兵很懂规矩,停了车,并没有跟着李、侯两人,他来到宾馆一楼的茶厅,要了清茶,又拿起一本围棋棋谱,津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李晶就与侯卫东上了楼,进入会所大门的时候,李晶伸手挽着侯卫东的手臂,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

里面的人正在激战,侯卫东和李晶进来之时,除了眼镜男,其他人头亦不抬,关注着牌桌上的缠斗。

眼镜男目光在侯卫东面前停留数秒,低头数了十张百元钞票,道:“跟。”另一位宽脸汉子鼻尖有一滴汗水,他把桌上的牌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放下,道:“我再跟。”

两人轮番上阵,连打十手,都不肯起牌,那位宽脸汉子从包里取出一叠钱,道:“我们一人出一万,开牌。”

两叠钱又扔了进去,眼镜男把牌翻开,是单A带10和5,宽脸汉子拿着牌左看又看,最后恨恨地将牌扔在桌上,道:“今天手气真是太背了。”他的牌是单A带10和4。

烫着大波浪的性感女子伸手打了眼镜男一下,道:“母姬,你乱打,你看我的牌,比你大多了。”她把牌翻了过来,是6、7、8的顺子,她把手伸到眼镜男面前,道:“快赔我钱,我是最大的一幅牌,被你们两人吓趴下了。”

眼镜男就乐呵呵地把满桌的钱扫到自己身边,道:“打退不如吓退,这是诈金花的魅力之处。”

李晶就给大家介绍道:“这是侯卫东,精工集团的大股东。”

赢钱的眼镜男是省政府办公厅信息中心副处长,叫姬程,官职虽然不大,能量不小;

宽脸汉子吴勇是省工行的信贷处处长,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实权派;

年轻女人叫吴克宁,侯卫东也没有听得太清楚,应该是什么运输公司的老总;

卫津,省公安厅刑警总队的一位队长,看上去虽然笑眯眯的,眼神背后总有另一种试探人的目光;

张木山,庆达公司总裁,庆达公司是做什么的,不清楚。

另外还有两位极漂亮的女孩,没有参战,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都是岭西歌舞团的演员,这两个女孩身材极好,一米七左右,长长的腿,细细的腰,鼓而不露的脸,细长光滑的脸,很是青春洋溢。

侯卫东看到这两个女孩,也是不觉眼前一亮。

等到侯卫东坐下以后,李晶自然站在他背后,对张木山道:“张总,姬处手气太好,小女子要避其锋芒,就让卫东来打。”

张木山道:“侯总,不要客气,今天姬处手气好,大家都挡不住,你来灭灭火。”

在青林镇打牌,最大也就是一百封顶,这种出手就是上万元的牌桌,侯卫东从来没有参加过,而且一起打牌要有省政府官员、要有公司老总,这让他的自信心就有些打折,不过,表面上还是很镇定,抽了几千块钱,放在桌面上。

侯卫东手气极顺,第一幅牌就是A金花,这在金花中是大牌,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把他赢了。

恰好姬程手里是一个大顺子,毫不犹豫地跟了三手五百块,侯卫东打牌时动作很少,也不故意做假表情和假动作,他慢慢拿了十张百元大钞,道:“一千。”

姬程不惧,又跟上。当跟了六千块钱以后,姬程终于受不了,他扔进去一千块,道:“开牌。”

看到侯卫东为自己报了仇,吴勇兴奋地大叫道:“李晶,昨晚你和侯总到底做了什么,手气这么劲爆。”

这句话很是暧昧,李晶也不生气,笑而不语。

这一把牌,侯卫东赢了一万多元,厚厚的百元大钞就堆在了面前。

第二圈,侯卫东拿了一个花牌235,这是最小的牌,按照岭西规矩,花牌235能吃最大的三条A,而且花牌235如果取得最后胜利,参战的每一人都要额外支付三百元。

想到李晶进门前的交待,侯卫东也就毫不客气,有了剩勇追穷寇的想法,轮到他出牌时,毫不犹豫跟了一千块钱,李晶在其背后看到他的牌,脸上神情虽然不变,一只手却放到侯卫东的肩上,轻轻捏了捏。

跟了三轮以后,只剩下大波浪吴克宁一人还在场上,她手上是一对A,跟了三千块钱,实在舍不得丢牌,可是见到侯卫东面不改色地又朝桌上丢钱,心里也无底,打到第联合会轮,吴勇就帮着吴克宁看了看牌,道:“宁宁,开牌吧,侯总手气爆,别跟他久战。”

侯卫东只是随意地笑了笑。

吴克宁无法判断侯卫东手中牌的大小,犹豫了一会,心里发怵了,道:“算了,我不跟了。”说完就把牌推了进去。道:“侯总,你是什么牌,莫非是回头金花?”

当众人看到侯卫东是花牌235,发出了一片嘘声,吴克宁伸出粉拳,就在侯卫东肩膀上捶打了几下,道:“死帅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站在张木山和吴勇身后的美女也使劲拍手。

卫律观察了侯卫东一会,心道:“牌品看人品,酒风看作风,侯卫东这人胆子够大,是一个人物。”他总觉得侯卫东面熟,念了念他的名字,道:“前几天到沙州办案子,刑大有一位叫侯卫国的中队长一直跟着我,和你长得很象。”

“那是我大哥。”

“岭西说大也大,就小也小,居然又碰到了卫国的弟弟。”卫律又道:“你大哥办案子是一把好手,我们总队长想把他调到总队来,沙州市局的王胖子坚决不同意。”

一聊天一边打牌,侯卫东已经适应了这种场面,心情平静下来,自信心也重新绷得满满的,他手气确实很好,总是小输大赢,桌前钞票已是厚厚的一迭,至少好几万了。

吴克宁连输几把,也就兴味索然,道:“今天你们这几个大男子欺负我,我不打了。”她又道:“难怪晶晶妹今天不打牌,她带了一个帅哥杀手。”

侯卫东把钱收拢,道:“我赢了钱,今天请大家吃晚饭。”李晶对侯卫东的表现很满意,就用手撑在其肩上,姿势很亲密,道:“我建议晚上只喝茅台,我坚决不喝洋酒,支持民族工业。”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张木山道:“侯总别跟我争了,今天说好了是我请客,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还是到高渝号。”

众人就站起来伸懒腰,纷纷朝外走,侯卫东注意到,一名舞蹈演员跟在了吴勇身边,另一名就跟在张木山身边,他暗道:“肯定是张木山想找吴勇贷款,才安排了这场聚会。”

下了楼,侯卫东找到正在喝茶的王兵,道:“你在这里随便玩,费用算我的,我要出发时给你打电话。”王兵与侯卫东早就有默契,他在茶座喝茶看棋谱听音乐,十分自在,点头道:“侯哥,我把手机开着,随时给我打电话。”侯卫东低声道:“三楼的名仕会所可以休息,你自己安排。”

在车门前,李晶提着车钥匙,道:“车技如何?”

“放心,这一段时间都是我自己开车。”

李晶就把车钥匙丢给侯卫东道:“岭西的这些公子哥们,都讲究绅士风度,只能让你来效劳了。”

高渝号是停靠在长江边上的大船,坐在五楼的贵宾平台上,江风吹来,江水拍岸,发出连绵不绝的响声,俊男帅女们凭栏而望,真是很有些情调。

穿着干净制服的服务人员,安静而快速地布置着餐桌,很快,服务员上前道:“请先生们用餐,大河鲜鱼是菜中极品,须趁热吃,鲜味才透得出来。”上了酒桌,姬程就道:“李总,你们精工集团现在有什么业务?”李晶笑道:“我们主业是公路建设,目前在沙州有两条路,另外还有几个煤矿和五个大型采石场,现在煤行情不行,但是石材效益不错。”姬程又问侯卫东道:“侯总,你负责哪一块。”“我主要负责资源类企业,煤矿和石场都是我具体在负责。”“几个石场在哪里?”“集中在益杨上青林。”

姬程在信息中心,他看过简报,知道岭西公路的碎石基地就在益杨,道:“益杨我很熟,每年老祝都要请我们喝几次酒,下次我到益杨,让老祝请我们哥俩喝酒。”祝炎是益杨城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在姬程口中,就成了老祝。

侯卫东暗道:“也不知这个姬程是在吹牛,还是确实很熟。”

第187章 捞人(三)

姬程脸上一片酱红,舌头也在口里打转,道:“木总,你是东、东道,主,侯总,是第一次见面,你也要碰一大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