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社事办苏亚军走了进来,道:“刘书记,大家都在等你了。”刘坤最怕这种场合,二十四个村干部,一人喝一杯酒,都是二十四杯,他就笑着道:“苏主任,我还有事,你们先吃了。”苏亚军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去了,村干部都等着你接见。”

刘坤听说两位主要领导都去了,只得道:“苏主任要保护我,我酒量小,喝了两杯就要趴下。”

到了张家馆子,赵永胜和粟明都没有到,除了领导的这一桌,其他村干部已经开始喝酒划拳了。

侯卫东已被上青林的村干部拉住了,秦大江带头鼓噪,村干部轮番敬酒,转眼间功夫,他就喝了接近三十杯,这一轮急酒喝下去,侯卫东已经是酒意上涌。赵永胜和粟明来到张家馆子以后,侯卫东这才脱身,坐到了领导这一桌。

赵永胜如今是真正的核心,他很有一把手的风度,举着酒杯,对村干部道:“殡葬改革是一项困难很大的工作,也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工作,大家一起举杯,从明天起,就要在全镇轰轰烈烈地宣传工作。”

“这杯酒,大家干了。”

喝了这杯酒,赵永胜坐了下来,就对侯卫东道:“侯镇,听说你是海量,今天我可来验证。”他笑着发动村干部道:“侯镇是殡葬工作的分管领导,你们要做好这项工作,就要敬他的酒。”

酒桌上,秦大江等村干部是唯恐天下不乱,见赵永胜发起战争,纷纷端着酒杯,就过来敬酒。

侯卫东酒量虽好,可是架不住人多,他愁眉苦脸地对村干部道:“赵书记和粟镇长都在这里,怎么能先敬我。”

粟镇长就在一旁推波助澜,道:“侯镇,你是殡葬改革工作分管领导,今天开动员会,你要和书记、主任们好好喝一杯,喝醉了,准许你下午不上班。”

刘坤酒量浅,他就缩在角落里,看着侯卫东与村干部大战,他因为宣传标语之事,受了书记赵永胜委婉的批评,这让他颇为郁闷,此时他见侯卫东成为主角,心里就有淡淡的酸味。

侯卫东处于漩涡的中心,是有苦难言,一杯接一杯,没有时间停下来,终于,有一杯酒达到了极限,侯卫东一捂嘴,就朝着门外的厕所跑去,刚到门口,一道瀑布,就如黄河之水一样,从嘴里喷涌而出。

社事办主任苏亚军站在厕所门口,见到侯卫东出来,就伸手扶住他,道:“侯镇,别进去了,我扶你回办公室。”侯卫东强压住酒劲,道:“我不能再喝了,你帮我顶着。”苏亚军将侯卫东扶回了办公室,又买了一版乐百氏,放在桌上,然后再回张家馆子。

“侯镇怎么样?”

“在厕所里吐了,我将他扶回办公室了。”

赵永胜笑道:“侯卫东酒量是可以,但是从今天的表现看,估计喝不过秦大江。”

苏亚军目睹了侯卫东喝醉的全过程,道:“赵书记和粟镇没有来的时候,侯镇就至少喝了三十杯,加上后来的,今天中午侯镇至少喝了这么多,而且基本上没有吃菜。”苏亚军伸出二根手指,表示喝了二斤。

赵永胜这才相信侯卫东的海量,他对刘坤道:“刘书记,在喝酒这方面,你要好好跑侯镇学习,敢不敢去走一圈。”这种场合刘坤根本不敢上场,连忙摇头道:“赵书记,我最多喝五杯就要醉倒,实在是不敢上。”

赵、粟两人是一把手,他们中午不敢多喝,喝了几杯后,就挑起群众斗群众,将好几个村干部当场喝翻。

散场之时,赵、粟就沿着街道朝镇政府大院走,一辆小车从镇外进来,经过他们之时,带起了浓雾一样的灰尘。

粟明气恼地道:“谁的车,进了镇里还开这么快?”他对赵永胜道:“这灰尘也多得不象话了,我建议要好好治理场镇,最起码要将这灰尘降下来。”

此话一出,赵永胜就明白了,粟明心里还在想着搬迁新镇的事,搬迁新镇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事情太复杂,而他这一届最多能再干三年,所以他对这事并不热心,不希望在这一届任期内搞这种麻烦事情。

只是,粟明是一镇之长,他也不好太驳其面子,以前与秦飞跃搞得水火不容,若再与粟明出现大的矛盾,他作为镇委书记,也实在不太好向组织上交待。

他就开始玩太极,道:“是啊,灰尘太多,居委会也太不象话了,我明天找老陈来谈谈。”

粟明道:“唐镇长管的事情太多,我建议场镇管理这一块,干脆就交给侯卫东来管,他人年轻,精力旺盛,女朋友又是大城市的,应该能管好这个场镇。”

赵永胜心如明镜:“这个粟明,对侯卫东倒是蛮信任,让侯卫东来管场镇,看来是拐着弯想开发新场镇。”不过,粟明没有明说开发新场镇,他就不点破,道:“就按你说的办,让侯卫东来管场镇,我要看看他的方法。”

刚才经过的小车,是李晶的车,她有事情要与侯卫东谈,进了机关大院以后,就找到党政办杨凤。

侯卫东酒喝得太急太多,倒在沙发上就人事不醒,根本听不到李晶的敲门声,李晶敲了好几遍,里面没有人答应,她试着推开了门,屋内酒气熏天,侯卫东仰面趟在床上,姿势极为不雅。

李晶捂着嘴,对身后的杨凤笑道:“你们的侯镇长是烂醉如泥了。”

杨凤身材不高,长得有胖,和李晶相比,差距就更加明显,不过,杨凤向来自我感觉很好,她在美女面前也没有自卑,道:“侯镇喝酒太耿直了,没有办法。”

李晶关心地道:“这样睡要生病的,他家住哪里,最好找人将他扶回去。”

“他的家在上青林,如果开车,恐怕也要一个小时,在下青林,这就是他的家。”

“镇里没有单身宿舍吗?”

杨凤人胖,嘴巴利索,很快就将镇里的情况讲了一遍。李晶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道:“这下没法子,看他这样子,恐怕到晚上都醒不过来,我要先出去一趟,回来他说不定就醒了。”

杨凤热情地道:“我把党政办电话留给你,你可以先打电话,我帮你看看再说。”

李晶与杨凤有说有笑就离开了侯卫东办公室,下了楼,杨凤将李晶送上了车,然后挥手告别。

当小车离开大院的时候,李晶脸上的笑容就迅速消失了,她对司机道:“我们到上青林山上去看看。”

“怎么走,我没有去过。”

李晶一改平时的温柔,不耐烦地道:“反正上山只有一条路,我们边走边找。”

很轻松就找到了上山的道口,公路虽然是泥结石路面,但是路形很好,上山坡度、弯度都很标准,路面虽然被重车压出了水凼,总体也还不错。

到了英刚石场,她就站在观察了一会,独石场杨柄刚是英刚石场的安全员,他见到一部小车停在路面,道:“你们找谁,老板不在?”李晶笑着问:“你们老板是谁?我来谈生意的。”

杨柄刚被李晶的狐媚的笑容晃了一晃,脑袋糊糊的,他道:“老板在镇里开会了,明天来,行不?”

“是侯卫东,还有一人是谁?”

“曾宪刚。”杨柄刚就老老实实回答。

李晶离开了英刚石场,又继续向山上走,她随后到了秦大东石场,与管理人员交谈了几句,又往上,到了大弯石场,何富贵没有在石场,她就随处转了转。

来到狗背弯石场之时,林中川正在指挥放炮,李晶站得远远的,与何红富也谈了一会。

随后,又前往曾宪刚石场、田大刀石场。

这样一来,她基本掌握了上青林石场情况。

要下山的时候,她给杨凤打了一个电话,杨凤放下电话,就朝楼上跑去,侯卫东仍然睡在沙发上,不过,眼睛已经睁开了。“侯镇,刚才有一位叫李晶的找你。”

侯卫东费力地站起来,揉着额头,道:“以后再也不这样喝了,醉惨了。”

第127章 爱之深(一)

汽车时代,人的活动半径增大了,人与人、地与地的距离缩小了。

当李晶得知侯卫东已经醒了,便离开青林山,到达镇政府之时,侯卫东还坐在一旁揉着额头。

“傻瓜,谁让你喝这么多酒,吃一瓣广柑。”

李晶进入场镇以后,特地停了车,给侯卫东买了几个广柑,进了办公室,她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选了一个最红的广柑削好。

“李总,不远千里来到小镇,有什么事吗?”

李晶的化着淡妆,衣着与权湖时相比,要朴素许多,也更加职业化,她抛了一个媚眼,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我是专门来看侯镇长的,谁知看到一个醉猫。”她翘着一根手指,捂着嘴,吃吃地笑着。

侯卫东当然不会相她的话,无话找话道:“中午喝得太多了,现在头感觉要炸开一样。”

李晶劝道:“工作是单位的,身体才是自己的,为了工作,用不着这样使劲喝酒,你现在年轻,身体还能扛得住,到老了就晓得历害。”

侯卫东笑道:“李总,你还比我小,在大哥面前,说话这么老气横秋。”论年龄,两人相差不多,侯卫东知道女人喜欢说自己年轻,就充起了大哥。

李晶明知是假,还是很受用,笑道:“我都是老太婆了,还在我面前充大哥。”

两人说笑了几句,李晶开始进入主题,道:“趁你睡觉的时机,我到上青林的几个石场去走了一圈,狗背弯石场管理得最好,你还真有一套。”她其实对上青林石场已有了解,这一圈,增加了直观印象。

侯卫东直接了当地问:“沙州道路工程公司我们的大客户,你们有什么具体要求?李总直接说,我们好有准备。”

“高速公路马上就要开工了,到时碎石用量极大,我担心上青林石场的碎石不够。”

侯卫东对于上青林石场已经很有信心了,道:“放心吧,上青林有五个大石场,加足马力开工,应该没有问题,我们供应过沙益路和益吴路的益杨段,有足够的经验。”

李晶坐直了身体,用公事公办的神情道:“岭西公路是跨省高速,路段长,碎石量极大,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中标段有九十五公里,其中有四十公里不在沙州市境内,也就是说,汉原地区的火凤山,也是重要的碎石供应地,火凤山和青林山实质上是一个山系,石质相差不多,都是公路所需要的优质石材。”

这番话,明显是话中有话,侯卫东立刻就有了警惕。

李晶随即转换了话题,脸色笑容又重新绽放,道:“侯镇,今天我约了朱局,一起吃顿晚饭。”听说吃饭,侯卫东愁眉苦脸地道:“今天晚上我绝对不能喝酒了,现在闻到酒味就要反胃。”李晶再抛一个媚眼,道:“放心,我可是温柔似水,不会灌你的酒。”

侯卫东就跟着李晶前往益杨县城,小车速度极快,到了益杨宾馆,座在副驾驶的李晶下了车,由于颠簸一个多小时,侯卫东酒劲上涌,脸色极为苍白,下车之时,就用手撑着小车,晃了几晃。

李晶就伸手过来,搀着侯卫东的手臂,道:“有没有问题,上去喝点牛奶,胃就好受一些。”

两人就如亲热的情侣,挽着手进了宾馆。

在宾馆前厅的花丛中,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中年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包,包里安置着一台高档摄像机,已经将侯卫东和李晶亲密的姿态一丝不漏地照了下来。

等到侯、李两人上了楼,黑衣中年人和照相的年轻女子就回到一辆黑色桑塔纳之上。

“麻总,你真神了,怎么想到他们要到益杨宾馆来。”

麻贵就是黑衣中年人,他是岭西省的一位地下私家侦探,主要业务是帮着哪些痴男怨女们捉奸,当然,他们不是当场捉拿,而是用高档摄像机将奸情固定下来。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有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麻贵的业务也就越来越红火,前一段时间,一位出手阔绰的陌生人找到了他,给他交待了盯住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侯卫东的任务,并告诉他们,可以盯住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晶,并给了一张权湖房卡,称随时可以入驻七号楼。

麻贵在业界享有良好的声誉,接到这一个大单以后,进行了精心安排,派了手下最得力的业务员跟住李晶,又派了一个貌不惊人却耐心极好的老家伙盯住侯卫东。

他们运气极好,只盯了六天,就发现李晶前往了青林镇,麻贵算准了李晶一定还要回来,就在入城口守株待兔,见到李晶的车就紧紧尾随,终于在益杨宾馆门口,搞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麻贵兴致极高,道:“我以前当过公安,那时可没有现在的先进仪器,全靠蹲点守候,有时我们一守就是十天半月,这事是小菜一碟。”他向助手传授着经验,道:“客户给我们的资料,肯定有其道理,所以,只要盯住他们两个狗男女,一切就OK。”

助手道:“就这么简单?万一他们两人这十天半月不见面,我们就白费功夫。”麻贵撇了撇嘴,道:“偷腥的狗男女,就如干紫烈火,十天半月,无论如何都要见面,否则,就不是真正的偷腥。”

侯卫东进了餐厅以后,梁必发已经到了,随后,朱兵也到了餐厅,梁必发在外面做工程,很久没有回益杨,见到侯卫东,先来了一个熊抱,道:“狗日的疯子,怎么就成了副镇长,今天我们喝两杯。”

见到梁必发,侯卫东就只有苦笑道:“梁兄,你在这里,我是月母子遇到了老情人,宁伤身体不伤感情。”

李晶听到侯卫东说粗话,笑得极为开心。

这一场酒,仍然是天昏地暗,说来奇怪,喝酒之前,侯卫东还头痛欲裂,喝着喝着,头不痛,胃不翻,又开始生龙活虎。

酒战结束,李晶提议:“权湖又打出了一口温泉,是由数百个喷气孔形成水坑,沸水从坑底冲出来,就好象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吐露,我们把这口温泉称为珍珠泉,今天请朱局、梁经理和侯镇尝光,试一试最新的温泉。”

朱兵推辞不去,李晶喝了酒,脸色微醇,格外艳丽,她娇滴滴地道:“曾县长今晚有应酬,他和我说好了,吃完饭也要过去。”

听说曾昭强也要去,朱兵就不好推辞,众人就一齐下楼。麻贵提着包,在益杨宾馆客厅里等着,将一行人全部摄了下来。

到了停车场,朱兵想跟梁必发说些事,就道:“梁经理坐我的车,侯镇还是座李总的车,你们两人好好谈心。”

侯卫东就和李晶一起上车。

又坐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权湖,几人都进了温泉,侯卫东被热水一泡,酒劲又上来了,迷迷糊糊就靠着温泉壁睡着了。醒来之时,已是太阳当空,侯卫东想了半天,才想起昨天到了权湖。

他走出门,伸了伸懒腰,一位挂着对讲机的服务员就走了过来,道:“先生,李总请你过去吃早餐。”

早餐安排在6号楼,李晶换掉了职业装,穿了一套浅色的厚裙子,胸开得很低,细腻皮肤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性感而高贵,见侯卫东过来,便道:“昨天晚上,可不是我灌你的酒,不许赖在我的身上。”这句话有语病,侯卫东就故意笑了笑,李晶作势欲打,道:“不许乱想。”

早餐端上来,瘦肉粥、咸鸭蛋、几个小包,两碟咸菜,很对侯卫东的胃口。

等到服务员下去了,李晶低声道:“侯镇,听说上青林石场成立了碎石协会,准备统一价格。”

这事正在筹备阶段,对外还保密,侯卫东就显得很惊奇,道:“李总,你的消息还真灵,你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说这话时,侯卫东心时有了警惕。

李晶一只手托着腮,早上的太阳照射在脸上,泛起象牙之色,格外有女人味,她淡淡一笑,道:“这是秘密。”

又道:“这一次修岭西高速路,碎石用量极大,一年之内,几个石场要赚大钱,侯哥,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不要客气,有事尽管说。”

“我想投些钱,在上青林也开一个石场,我知道碎石协会将此事控制得紧,你是他们的头,帮我搞定这事。”

侯卫东笑道:“李总,开玩笑吧,你堂堂老总,看得起这点小钱。”

李晶叹息道:“我这个副总,看起来威风,实际上有苦自己知,付出这么多的心血,由于在公司没有股份,随时可能卷起铺盖走人,因此,必须要为将来打算,现在我手里还有点小权,可以为你们办些事情,有我为你说话,侯镇的石场将得到极大的优惠,最起码不会拖帐。”

她又道:“汉原地区的碎石质量也不错,用谁的碎石,用多少,我有一定的发言权,你放心,这个石场,我也不准备长期开,赚上这一笔,我就退出。”

“我相信我的眼光,知道侯哥不会出卖我,所以给你说知心话。”

侯卫东就开始沉吟,为了保护上青林碎石的价格,限制恶性竞争,侯卫东开始在山上筹备碎石协会,上青林三个村的支书、主任和文书,除了秦大江和曾宪刚以外,其他人都将在协会任职,每月领一份工资。

与此对应,村里将尽量不准外地人到上青林办企业。李晶一直筹划在上青林办石场,已通过手段,将这些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找到了侯卫东。

第128章 爱之深(二)

湖水清洌,两岸绿树成荫,侯卫东慢慢地吃着早餐,而李晶坐在小圆桌对面,优雅地撑着下巴,就如小女儿家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侯卫东吃饭。

对于李晶的请求,侯卫东一边吃饭一这在心里盘算着,放下筷子以后,他就道:“李总,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只是现在不能表态,碎石协会毕竟是协会,你提的要求,我要回去征求他们几个的意见。”

李晶给了侯卫东一顶高帽子,道:“侯镇,我知道你是男子汉,有担待,会帮我把事情办成。”说完,她又用小舀子,给侯卫东盛了一小碗晶莹的稀饭,道:“这稀饭养胃,喝醉了酒,多吃一点。”

侯卫东在心里也对此事有了一个大概估计,他放下碗以后,道:“我很快就会给你答复,李总,有车没有,我要回沙州。”

李晶心情不错,取出对讲机,道:“小安,你把车准备好,送客人到沙州去。”

有了合作的暗中协议,侯卫东也就享用着皇冠车,他坐在后排,就如一个大领导一样,看两旁的树木依次滑过。

要到沙州之时,小佳将电话打了过来,抱歉地道:“老公,实在对不起,建委邀请了岭西省几个最大的开发公司,向他们介绍沙州的开发情况,我要安排中午的生活,你先乖乖地回家,冰箱有熟菜,热一热就可以吃。”

她叮嘱了一句,道:“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虽然有些遗憾,可是到新家的感觉还是不错,进了新月楼大门,他很自豪的心态穿行在宽阔的中庭。

这是沙州目前为止最好的楼盘,有一个大的中庭,栽着花草、安着假山,有两个亭子,还有一些健身器材,一群小孩子就在中庭玩耍。

穿过中庭,就见人工造的小溪里有一群人工喂养的红色鲫鱼,正在欢快地游来游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正蹲在小溪边,她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正在喂鱼。侯卫东见鱼漂亮,也就站着看了看。那个女孩子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侯卫东,又继续喂鱼,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了侯卫东好几眼。

侯卫东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并没有异常。

“叔叔,是你。”小女孩子脸上露出了笑脸,站起身,道:“你把我忘了,我是粟唐,粟糖儿,那天晚上,你带我到综合批发市场。”

侯卫东这才恍然大悟,事隔两年多,他早已经忘记了当年小女孩子的模样,看到眼前的阳光少女,根本无法与当日的离家出走少女重合在一起,他笑道:“粟唐,你不说,我都认不出你了。”

“叔叔,你家也住在这里吗?我家在哪里。”粟唐用手指了指四号楼的方向,道:“你一定要到我家去玩。”“好,有空我就去。”侯卫东敷衍着。粟唐又问:“叔叔,你家在哪里。”侯卫东也就随手指了指。

这时,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了回来,他看到了女儿与一个年轻男子在说话,便走了过来,道:“粟唐,功课做完没有,怎么又出来了。”

粟唐高兴地对中年男子道:“今天上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爸,这就是那天晚上帮了我的叔叔。”

中年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那天晚上。”粟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就是我离家出走的哪天晚上。”

中年男子这才醒悟过来,他伸出手,与侯卫东握了握手,道:“我叫粟明俊,那天晚上多亏了你。”当日沙州综合批发市场,粟明俊并不知道是侯卫东救了女儿,所以,也就没有过多地感谢侯卫东,回家以后,粟唐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顿时将粟明俊夫妻惊起了一身冷汗,他们十分清楚,如果没有那个年轻小伙子出手相救,当晚之事肯定不堪回首,粟糖儿肯定要受到极大的伤害。

“我叫粟明俊,是粟唐的爸爸,请问贵姓,你也住在这里。”

侯卫东道:“我叫侯卫东,住在2号楼。”

粟明俊道:“今天中午有空没有,我请你吃饭,你不要推辞,那天晚上的事,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对我们全家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一定要表达谢意。”

侯卫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用客气。”

粟明俊不由分说地道:“我手头还有些事情,十二点,我们全家都在外面的新月楼见面,不见不散。”

见粟明俊很真诚,侯卫东也就没有扭捏,爽快地道:“好,我准时下来。”

回到家,立刻感到了小佳浓浓的气息,屋里摆着些小挂饰,包括一些挂毯,这些都是具有小资情调女子最喜欢的东西。内阳台上,挂着小佳的衣服,有外套,还有带着黑色的半透明小内裤。看着小内裤,侯卫东不禁浮想连翩,连咽了不少口水,他站在阳台上,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老婆,我已经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另一头,小佳看着四周无人,便在电话里甩过来几个飞吻,道:“老公,岭西省建委也来了人,还有一帮大老板,实在没有办法脱身,你不是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现在就是这样。”她又道:“晚上我们回家吃饭吧。”

陈庆蓉和张远征虽然勉强接受了侯卫东,可是有了前面的事情,四人见面之时,总有些尴尬,始终不能轻松和谐,但是他们毕竟是小佳的父母,尽管不轻松,还是得面对,侯卫东就坐在沙发上想着晚上要买什么礼物。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五十分。

午餐就安排在新月楼外的新月餐厅,粟唐站在外面等着,见了侯卫东,使劲招手道:“侯叔叔,在这里,我们在黄山松包间。”

黄山松包间,由于要上菜,也就没有关门。

粟明俊和他的爱人早就等在了桌旁,见侯卫东进门,粟明俊习惯性地抬手看了看时间,夸道:“十二点整,真准时。”等到侯卫东坐定,粟明俊主动道:“这是粟糖儿的妈妈,叫李姐吧。”李姐就热情地道:“这家餐厅以家常菜出名,我点了几个招牌菜,请侯先生品尝。”

侯卫东这一辈子,除了在服务行业里被称作“先生”以外,日常生活中听到“先生”两字,不禁觉得有些不顺耳,他笑道:“还是叫我小侯吧,先生是成功人士的称呼,不敢当。”

粟明俊道:“我听到先生两字也觉得碍耳,你也别酸了,这样,我们都是一个小区的邻居,我就称一声小侯,小侯叫她李姐,叫我老粟。”

粟明俊赞同地道:“这个称呼好。”

一个胖胖的服务员走了过来,问道:“先生,请问喝什么酒。”粟明俊就道:“下午要开会,就来一瓶五粮液。”酒拿来以后,粟明俊就举起小号啤酒杯子道:“下午有安排,今天中午我就喝一杯,晚上接着喝。”

侯卫东也没有反对,道:“晚上要去拜访岳父岳母,改天我请老粟。”

李姐道:“你结婚了,怎么不把弟妹叫来。”

粟明俊倒了一杯酒,递给侯卫东,道:“小侯,你在哪里上班。”

“我在益杨县青林镇政府。”

粟明俊惊奇地道:“你在益杨青林镇工作,我知道那个地方,前年搞党员扶贫,我还到了那里,记得镇委书记姓赵。”

从这一句话,侯卫东就猜出来粟明俊肯定是政府官员,道:“老粟,你在哪里上班?”

粟明俊含蓄地道:“我在市委组织部工作。”

侯卫东开玩笑道:“那你就是我娘家人了,有事可要找组织。”

粟明俊端着酒杯道:“大家都为共产党工作,别说客气话,有事尽管来找我。”他话虽然这样说,表情与语言却不知不觉带着些官味了,他又问:“你在政府任什么职务?”

“副镇长。”

“看小侯的相貌,恐怕只有二十五、六岁,这么年轻当上副镇长,不简单,你应该是大学毕业分到青林政府的。”

“是93年益杨公招的。”

粟明俊笑道:“原来是赵林书记的队伍,当初益杨准备公招时,还有些争议,看来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侯卫东听了只能在心里苦笑,“这吃什么正确,我是违背组织原则被选上来的。”嘴上道:“公招干部是以后必由之路。”

李姐就插嘴道:“粟糖儿,快敬侯叔一杯酒。”粟糖儿就举着酒杯来敬酒。

喝了几杯,一个胖胖的汉子端着酒就走了过来,道:“粟部长,你好久没有召见我。”粟明俊拍着桌子道:“邓书记,怎么看着你又长胖了。”邓书记一屁股坐下来,挺着大肚子道:“没有办法,就是每天喝凉水也要滋滋地长肉,粟部长,什么时候来视察经开区。”

邓书记和粟明俊聊了几句,就举着杯子,道:“这位兄弟来碰一杯,我是邓晓明,经开区的。”粟明俊不等侯卫东说话,主动介绍道:“这是益杨县青林镇的侯镇长。”邓书记热情地道:“侯镇长真是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前途无量,来,我们碰一个大杯,以后到了经开区,一定要来找我。”

侯卫东此时已经知道了粟明俊的真实身份,沙州市委组织部部长叫做文彦,粟明俊就肯定是一位副部长,这个身份,对于侯卫东这种小干部是非同小可,可是在表面上,侯卫东却依然如刚才一样,冷静着,微笑着。

邓书记刚走一会,侯卫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佳正在沙州酒店的前厅里,颇为无聊,“那些大老板们还在看现场,估计还有半个小时才回酒店,我在前厅等他们,你吃饭没有,冰箱里有饺子,热一热就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