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前年就走了。”

看着高志远额头上的白发,秦大江暗道:“当年高志远在乡里当书记时,英气勃勃,现在也老了。”

“走了!你爸身体很好啊,现在也就七十岁。”高志远感慨了一声,道:“当年你爸可是一条好汉,修下青林水库时,带着上青林一千民兵,奋战了七天七夜。”

高志远表扬了秦大江一句,“你也不错,这条路当年我就想修,却没有修成,你们把我的梦想实现了。”

侯卫东站在一旁,恭敬地听着高志远忆往抚今。

听到高志远的夸奖,秦大江高兴地搓着手,道:“高书记,修路最大的功臣是侯卫东。”

曾宪刚跟着道:“没有侯卫东,这条路还要拖上几年。”

侯卫东急忙道:“修路是镇政府的决策,也是上青林干部群众的心愿,我只是跑跑腿,有什么功劳。”

高志远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侯卫东,道:“你是侯卫东,新分来的大学生。”

侯卫东连忙道:“我是沙州学院政法系89级的,今年参加工作。”

刘维是高志远的娘家的亲戚,国庆的时候,刘维到沙州学习,就带了一些益杨老山茹到高家,吃饭的时候,顺便说起了上青林修路的事情。

上青林没有通公路,这是高志远心中难以忘记的遗憾,听说一个新毕业的大学生,竟然想修上青林公路,这让他既欣赏又有三分怀疑。事隔一月,高志远还记得此事,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他提前一天来到益杨县,给父亲上了坟以后,就来到了修公路的现场。

这次回益杨,因为是办私事,他也就没有惊动益杨的领导,只带了一名办公室工作人员和刘维。

高志远对侯卫东很有些兴趣,问道:“新毕业的大学生,在镇里任什么职务?”

“高主任,我今年才分到益杨镇,现在是青林政府驻上青林工作组的成员。”

秦大江是真心对侯卫东好,就大力向高志远推荐:“侯卫东是修路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公路施工图纸是侯主任用私人名义货款取回来的。”

高志远回头看了一眼刘维,道:“你是修路技术顾问,这图纸是谁设计的,收了多少钱,能不能少一点,算是对我家乡的支持。”

公路图纸虽然是刘维设计的,但是挂的是其他人的名义,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和刘维没有关系,因此,刘维神色不变,道:“这是顶峰设计院画的图,按照行业标准,设计图要十万以上,为了支持上青林修路,包括地质勘察和设计图纸,总共才收了两万元。”

高志远点了点头,道:“两万元,这才差不多,走,侯卫东,你带我看看新修的公路。”他对公路的兴趣很大,沿着拉出来的公路线,一直就走到了下青林公路,他一边走,一边询问修路的具体问题。

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天天泡在了工地上,对整个公路的修建情况和地形地貌烂熟于胸,回答起高志远的问题来,基本上就是脱口中而出,听得高志远频频点头。

“你是学政法的,怎么对修路的技术要求这么熟悉?”

侯卫东不好意思地道:“业务知识都是刘工教我的,其实我也没有完全掌握,是典型的半罐子水。”

虽然公路等级很低,可是已经基本成形,这让高志远很是高兴,他兴致勃勃地又要上山,随行的沙州人大办公室小周就劝道:“我给小艾司机打个传呼,让他把车开过来就是了,再走上山,身体会吃不消的。”

高志远摆了摆手,道:“这青林山上空气新鲜,爬爬山,对身体有好处,你就不必管我了。”

小周见高志远兴致极高,也就不再阻拦,大家又高高兴兴地向山上爬去。

高志远是上青林人,又在山上工作多年,一路上,都有修路人跟他打招呼,高志远对社员态度很好,不时停下来和熟人说上两句。

而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天天在公路上窜来窜去,又肯喝酒,与这些修路的村民关系处得好,这些村民也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还有人大声叫着“侯疯子”的绰号,开着些粗俗的玩笑。

山顶,秋风吹来,已有些凉意,可是众人都是满身大汗,高志远极目远眺,看到一片郁郁郁葱葱的森林,心情十分舒畅,对周围的村民干部道:“公路修好以后,我一定要过来看看,侯卫东,修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青林政府办了一件大好事,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侯卫东心里微微有些紧张,道:“镇里财政紧张,修路主要是靠村民投工投劳和集资,资金上还有缺口,特别是碎石铺好以后,需要压路机来碾压,压路机费用很高,高书记,我就大着胆子,请解决部分资金。”

高志远想了想,道:“我在这里也不打官腔了,青林山是我的家乡,我也应该为家乡做点贡献,这样办,我去给路通公局打一个招呼,免费或是低价提供压路机,至于钱,我去找找沙州交通局,看他们有没有支持乡镇公路建设的专款。”

听到高志远的表态,侯卫东高兴得拍起手来,村里干部在他的带动之下,也跟着拍了起来。

侯卫东看到中午时间到了,主动道:“高书记,已经到吃午饭时间了,我能否代表上青林三个村,请您一起吃个午饭,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好,爬了一趟山,我还真饿了,但是先说清楚,我只吃农家饭,不到镇里馆子去。”

秦大江就道:“高书记,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去吃,只是饭菜味道赶不到外面的大馆子,您不要嫌弃。”

一行人就朝秦大江家里走去,杀鸡剖鱼,一点半钟,才开始吃午饭。

吃完饭,众村干部就将高志远送到了下山路口,下山之际,高志远把侯卫东叫到了身边,道:“侯卫东,农村工作很锻炼人,要基层好好干,一定能够大有作为,侯疯子,这个绰号好,青林人很认同你嘛。”

侯卫东连忙表态道:“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和高书记对我的期望。”

高志远又道:“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

这句问话就颇有深意,侯卫东心中一阵狂跳,他沉住气,道:“我今年参加了益杨党政干部公招,考了第二名,就分到了青林镇,目前是青林政府驻上青林工作组的副组长。”他顿了顿,道:“目前的最主要的想法是先把公路修好,再和三个村的干部一起,盘活上青林山上的资历源,带领群众致富。”

侯卫东的回答,让高志远很满意,他没有多说,拍了拍肩膀,道:“好好干,带领群众致富。”

第74章 神仙打架(三)

高志远走后,侯卫东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以前上大学之时,经常在七、八十年代的文艺作品中看到这一句话,侯卫东当时没有具本感受,一般都直接无视。可是今天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堂堂的正厅级干部,几句鼓劲的话,就让侯卫东热血上涌,结实的心脏也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至于吗,虽然高志远官大,也没有必要这么激动,看来还是修炼不够。”

侯卫东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高志远和蔼的面容,亲切的谈话,诚恳的表态,“难道,这就是上天掉下来的机遇。”在屋里转着圈地想,侯卫东突然发觉,高志远并没有对自己做任何承诺和表态,所谓机遇,就是天上的月亮,十分的美丽,却远在天边。

高乡长走了进来,他问道:“听说高书记到上青林来了。”

“上午来的,刘维直接把他带到修路现场,看了现场就在秦大江家里吃的饭,吃完饭就走了。”

高乡长和高志远是亲戚,当年多有提携之恩,就叹道:“侯老弟,你怎么不叫我,高书记多年没有回上青林,这次回来,却没有机会见面,真是可惜。”

侯卫东愣了愣,就实话实说道:“猛然间见到沙州市的领导,心情一激动,就把这事忘记了。”

高乡长连说:“可惜。”

侯卫东心里想:“高乡长已经退居二线了,见了高志远又有什么意思。”嘴上道:“高书记是来上坟的,来得忽忙,走得也快。”

简单收拾了衣物,侯卫东就着一个学校发的软包下了山,到青林镇政府取过报名通知,就直奔益杨县,在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侯卫东这才风尘满面的下了车。

“弯道多,坡度大,没路肩,这是谁修的路,水平还不如我,等我当了官,一定要把青林到益杨的路修成高等级公路。”侯卫东这一段时间恶补修路的知识,看到益杨主要公路如此状况,忍不住就在心里自我牛了一把。

益杨党校位于城南,这是一个老党校,院子不大,可是建筑却是典型的政府机关样式,一溜大楼,四平八稳,左右对称,大楼前面就是一个操场,有两个篮球场,右侧是几张水泥做的乒乓台子。

侯卫东报到以后,取过党校发的一个搪瓷杯子,就朝寝室走去。

寝室里有两张床,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抽烟,见到侯卫东走进来,却没有起身,只是用不断打量着他。

侯卫东放好的东西,道:“你好,我是青林镇的侯卫东。”

那位年轻人扔了一枝烟过来,道:“靠,你就是侯卫东,久闻大名了。”

侯卫东有些糊涂,笑道:“我有什么大名,请问你是?”

“任林渡,李山镇的,我和你一样,也是公招的,你是沙州学院政法系的,考了第二名。”

侯卫东调侃道:“呵,原来我的老底都被人摸光了。”

任林渡笑道:“我有十名公招人员的名单及详细情况,这十个人,或许就是以后益杨的政治明星,有句俗话,叫做关系也是生产力,这个理论现在正流行。”

对于这期青干班的规模、意义、组织单位等情况,侯卫东都很茫然,就问道:“听说这一期青干班是团委组织的,我又不是团干,不知为何把我通知来。”

任林渡惊奇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你真的不清楚,还是装着明白揣糊涂。”

“我真不明白。”

“你在镇上做什么?我现在是镇团委副书记。”

侯卫东笑道:“镇团委还设有副书记?好象青林镇就只有一个团委书记,没有设副书记。”

任林渡笑道:“这是过渡时期,团委一换届,镇里就准备让我当团委书记。”

侯卫东听罢,自嘲道:“我在上青林工作组,现在都不知道属于哪一个部门,这一段时间主要工作就是修路。”

任林渡彻底晕了,“老兄,你是怎么混的,各镇的工作组都远离政府,领导看不到你,不了解你,如何提拔你,快想些办法,调到镇里来,到青干来学习,就是一个机会,好好和组织部的领导汇报工作。”

侯卫东在青林山上,天天就泡在工地上,和村民混在一起,聊的话题除了公路就是喝酒,好久没有和外界接触,听了任林渡的话,心道:“青林山虽然山清水秀,也太封闭了。”他虚心地问道:“青干班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给我说说,算了,反正到了吃饭时间,我请客,到外面炒两个菜,边吃边聊。”

任林渡弹了一个响指,“又有伙食吃了,真他妈爽,隔壁两人也是公招的,我把她们叫上。”

侯卫东爽快地道:“好,我们四个人,消灭两瓶益杨红。”

任林渡神秘地笑道:“喝了酒才有机会,走,我去喊人。”

敲开了门,传出来一个女声:“谁啊,请进。”

侯卫东吓一跳,怎么是女的,随后又明白过来,这是党校,住的都是成年人,男女都在一层楼上。

“我是任林渡,走,到外面馆子吃饭。”

一个女声道:“杨柳姐,任林渡请客,让我们去吃馆子。”任林渡笑道:“是青林镇的侯卫东请客。”女声就道:“等我们一会,马上就出来。”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就见两个女子走了出来。

任林渡介绍道:“这是侯卫东,青林镇,沙州学院的。”他指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道:“这是杨柳,川师大的。”那位身材稍高的女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小红,湖北大学。”

四个人就走了出去,党校外面馆子不少,四人就选了一个鱼馆,点了一大盆酸菜鱼,四人皆是刚刚走出校园,又同样分配在了乡镇,有着无穷的共同话题,开了一瓶益杨红,杨柳和秦小红也倒了大半杯,约在二两左右。

杨柳是那种长相一般,却挺有气质的女孩子,她举着杯子,道:“我们十名公招生,这一次终于见面了,以后大家要相互照顾,我和秦小红是弱女子,你们以后发达了,一定要记得我们。”

侯卫东举杯道问:“大家互相提携。”

碰了一杯,任林渡就道:“这一次青干班,是组织部和团委共同组织的,主要以后备干部为主,我们十名公招生是破格参加青干班的,这说明,组织部门对我们十人很重视。”

秦小红说话颇为爽快,道:“在应届大学生中公招干部,是县委赵书记大力倡导的,我们十人,就是赵书记的实验田,听组织部的郭兰说,明天的开学典礼他要亲自参加。”

喝了一瓶,任林渡道:“今天高兴,再开一瓶,两位美女意下如何?”杨柳用手盖着酒杯,道:“我的酒量浅,再喝就要醉了。”任林渡也没有多劝,又对秦小红道:“秦小红,听说你是海量,再来一杯。”秦小红毫不在似乎地道:“再喝一杯。”

四人热火朝天的聊着天,又将一瓶酒喝完了,这才回到寝室。

在酒桌上,任林渡叫喊得最凶,可是酒量很一般,回到寝室,就如一条米袋子一样砸在床上,连鞋子和衣服都没有脱。

侯卫东把任林渡的鞋子脱掉以后,又给他盖上被子,就坐在桌边发呆。

喝酒的四个人,任林渡是团委副书记,杨柳是民政办工作人员,同时是镇里的妇女主任,秦小红是学工业的,在企办室工作。侯卫东被扔在山上,远离了镇里的政治中心,就如被抛弃的孤儿一般,为什么就混成了这样?

第75章 神仙打架(四)

第二天,八点半正式开课,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柳部长做开班动员。

柳部长是北方人,生得高大威猛,说话字正方园,铿锵有力,很有些威势,青干班的学员都是各地的骨干,换句话说,都是前途有望的上进青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前途就握在柳部长手上,因此,柳部长讲话之进,青干班个个都聚精会神,整个会场只听见柳部长宏亮的声音和钢笔留下的哗哗声。

侯卫东记得很清楚,刘坤的姐姐刘莉正在和柳部长的儿子柳江涛谈恋爱,柳部长相貌堂堂,想必他的儿子也不会差,倒和刘莉蛮相配的。

侯卫东心里开小差,手中笔也不慢,一、二、三、四记得颇为迅速。

柳部长做完动员,就由党校校长陪着离开了教室,组织部长一走,教室里立刻就想起了一片嗡嗡声,就如一群起飞的苍蝇。

第一堂课就是由党校副校长讲《再读东风吹来香满园》,主要内容是邓小平南巡讲话,侯卫东在大学里就专门针对邓公南巡开过课,由学院副院长济道林主讲。党校副校长得肥肥胖胖,脸颊的肉都鼓了出来,没有半点学者风度,更象一个开饭馆的小老板,讲课也还行,可是与济道林相比,口才与学识还很有差距。

侯卫东听得索然无味,就开始环顾左右,忽然,他在前排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刘坤身穿着一件藏青色西服,正一本正经地在记着什么。

侯卫东心道:“他怎么也来了。”很快又释然了,刘坤作为县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参加青干班太正常不过,看到刘坤正儿八经的样子,侯卫东就想笑:这个家伙在学院时,每次上政治课必定会逃课,或者就是看小说,这会来倒是鸡脚蛇戴眼镜——充起正神了。

下课之时,一个年轻女子走上讲堂,落落大方地道:“我叫郭兰,是组织部综合干部科的,这一次青干班培训,由我来为大家服务。”

美女上课,无精打采的众学员不由得精神一振。

侯卫东看到郭兰,心里突了一下,倒不是由于郭兰的容貌,而是觉得郭兰似曾相识,却想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郭兰五官精致,俏丽而有韵味,剪着一头短发,看上去精神抖擞,讲完开场白,微微一笑,道:“柳部长对青干班寄予了厚望,希望大家认真学习,所以,我每天都会来打考勤,考勤情况最后要请柳部长过目,各位都是单位的骨干,我相信会遵守纪律。”

郭兰做完最后陈辞,上午的课就结束了,侯卫东正想和刘坤打招呼,就见到刘坤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中午,侯卫东和任林渡就躺在床上吹牛,侯卫东一直在琢磨在何处见过郭兰,仍然没有线索,就问道:“任林渡,你是万事通,这个郭兰是什么来历?”

任林渡“呵、呵”笑道:“郭兰也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是组织部的部花,益杨县委县政府的年轻人成天都盯着她,你打听他干什么,这种好事你可别想。”

侯卫东就反驳道:“我们在乡镇工作,难道就比县委县政府在低一等,凭什么我就不能追求她。”

“昨天在饭桌上,你交待有女朋友了,为何见异思迁?是不是吃到嘴里,就看到了碗里。”

侯卫东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郭兰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有些好奇。”

任林渡感叹道:“这些分到机关的,比起我们分到乡镇的,起点高了好多倍,混不了多久,就是科长副科长,到了乡镇,最起码就是副职。人比人,得气死人,还有哪些发到省里的学生,混不了多久,就成为处长副处长,从省级机关调出来,年纪轻轻就是县长、县委书记,这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妈的,只有我们这些乡镇干部最倒霉。”

侯卫东被莫名其妙地发配到了上青林,远离开了镇领导视线,发展前途更是不妙,他装作潇洒地道:“条条大路通罗马,谁走得更远,还说不清楚。”

任林渡突然灵机一动,对侯卫东道:“我们必须早日调进城,在乡镇呆久了,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我有一个主意,郭兰是组织部的,我们找个机会请她吃饭,先把关系建立起来。”

下午的课,就有人开始缺席了,刘坤也没有出现。

教学结束的以后,郭兰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清点了人数,道:“今天应到45人,实到了40,缺席了5位同志,今天的考勤单子,经任课老师签名以后,就报到部里存档。”

话一说完,底下就议论起来,坐在侯卫东右侧的一名干部就低声道:“党校培训就是这么回事情,大家都是单位骨干,难免有事要耽误,郭兰做事怎么这样死板,肯定是才从学校毕业的。”坐在前一排的一名干部就扭头向后,接口道:“这是拿起鸡毛当令箭。”

郭兰似乎预料到众人的反应,微微一笑道:“大家别怪我,这是赵书记和柳部长的要求,赵书记亲自交待,既然是青干班,就一定要严格要求。如果有得罪之处,请大家理解和包涵。”

说完,就从容地离开了教室。

任林渡用手肘碰了碰侯卫东,道:“走,我们一起到办公室去,约郭兰吃饭。”侯卫东有些迟疑,道:“我们和郭兰不熟,不知她会不会同意。”“走,试一试就知道了。”

两人就出了教室门,来到办公室,任林渡根本没有犹豫,推开了办公室,办公室坐了三、四个老师,正在有说有笑,郭兰坐在办公室,写着什么,任林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到了郭兰身边,道:“郭兰,我有一事想单独跟你说。”

“什么事情?”

任林渡正儿八经地道:“能不能到外面去。”郭兰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侯卫东跟在任林渡后面,他对任林渡的胆量和脸皮很是佩服,心道:“任林渡倒是一位社交好手,难怪他消息这么灵通。”

走到门口,郭兰看到跟在后面的侯卫东,眼神中突然涌出一丝惊讶,接连看了好几眼,才问任林渡,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任林渡走到办公室的时候,是一幅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态度,到了门口,就立刻变成笑脸,他镇定自若地道:“我叫任林渡,李山镇的,这是侯卫东,青林镇的,我们都是今年公招的,组织部是干部的娘家,我们这批人,有许多话要向娘家说。”

郭兰就笑道:“我也是今年毕业的,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客气。”任林渡神态极为亲热,似乎和郭兰是多年好友,道:“今天晚上,我和侯卫东请你吃饭,两个大帅哥请你,可不能拒绝啊。”

郭兰见任林渡自然大方,也没有矫情,笑道:“既然是两个帅哥请我,我就不客气了。”

三人就出了党校,上了出租车,任林渡道:“到南城知味馆,那里装修得不错,味道也很地道。”

知味馆生意不错,三人在靠窗边找了一个小桌子,任林渡便要来菜谱,仔细研究了一会,便点了牙签兔肉、珍珠糯米骨、泡椒童子鱼三个主菜,配上了碗豆尖汤、红海椒炒牛皮菜、麻婆豆腐,等菜上来以后,摆在小桌上,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开。

三人年龄相当,经历相仿,很快就破除了拘束,谈笑风声起来。

帅哥美女,精致佳肴,谈天论地,不亦快哉。

郭兰似乎随意地问道:“侯卫东,你还在上青林工作组吗?”

第76章 神仙打架(五)

侯卫东很是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工作组?”

“部里面对十位公招生很重视,根据柳部长安排,肖部长带着我专门调查了公招生的发展情况,我们是九月到的青林镇。”

任林渡就问:“你到李山镇来没有?镇里对我有什么看法?”

郭兰调皮地笑道:“人事问题有保密纪律,我可不敢说,只是这一次调查,赵书记对总体情况很满意。”

既然是总体满意,也就有不满意的情况。

侯卫东想着自已的境遇,肯定就属于不满意的一类,心情就有些压抑,话也就不多,只是不断地吃菜,让任林渡在郭兰面前尽情发挥他的口才。

郭兰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视着默默无语的侯卫东,刚才在党校办公室门外,她已经认出了侯卫东,他正是八月份在舞厅遇到的年轻人。

今年六月二日,这是郭兰最伤心的日子,就在她积极准备考研的时候,收到了相恋多年的男友从美国寄了一封信,信很短,只有一页,男友在信中直截了当提出了分手,连理由也没有一个。

郭兰原本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子,深陷爱河,她也顾不得太多,给男友打国际长途过去,男友在一边吱吱唔唔说不清楚,最后逼急了,才道:“美国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我一边读收一边打工,日子过得太艰难了,艰难程度你在国内肯定想象不到,现在我正和一位北京女孩同居了,我是真心爱你,所以也不想骗你,分手吧。”

信上所来终觉浅,如今亲耳听到男友的表白,郭兰也就由失望变成了绝望,挂到电话以后,她泪流满面,大脑一片空白,呆坐了一下午,她仍然没有从极度失望的情绪在走出来,到了晚上,突然间脑袋里迸出了放纵一次的想法,于是,她就到了沙州学院后面新开的舞厅。

舞曲开始以后,一名长相还算不错的男子就请她跳舞,谁知刚下舞池,那人就紧紧搂住了她,郭兰虽然心里想放纵,可是真是到了放纵的时候,她又惊恐万分,就用手使劲将男青年撑住,保持了距离。

第二曲,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向他发出了邀请,谁知,两人竟在出奇地默契,到了柔情十分钟之时,郭兰甚至在这个年轻人怀里哭了一场,哭过之后,悲伤之情似乎也随着这眼泪减少了。

郭兰的父亲是沙州学院教师,家就在学院里面,她离开了舞厅,就从后门回到家中,然后关着灯在黑夜中坐了一夜,第二天,她擦干眼泪,将一头漂亮的长发剪成了短发,这也存了惠剑剪情丝的意思。

对于舞厅里遇到的那位英俊而沉默的年轻人,郭兰心存感激的,正是由于他的出现,有意无意地安抚了陷入悲伤中的自己,让自己能够勇敢地跳出感情的泥潭。

这以后,郭兰潜意识就在留心那天在舞厅里出现的小伙子,组织部接触面很宽,她也时常在各个单位跑,可是却没有能见到那个年轻人。谁知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青干班,这个年轻人就如天下掉下个林妹妹,突然间出现了。

郭兰剪了短发,形象变化极大,她的母亲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来,侯卫东虽然觉得面熟,却无法把郭兰跟舞厅里出现的长发女子联系在一起,可是郭兰已将侯卫东的相貌记在了心中,因此,一眼就认出了他。

郭兰细心,通过观察侯卫东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认出自己,也就把这个秘密深深地埋在了心头,毕竟,那天晚上两个陌生人热情相拥,也是一件令人脸红的事情。

任林渡妙语如珠,经常逗得郭兰笑不可遏,连一旁吃菜不停的侯卫东也跟着笑了好几次。

就在愉快的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郭兰似乎随意地道:“前年搞了小乡合并工作,两乡或是多乡合并以后,干部人数就相对多了,不太好安置,各地成立的工作组,其中一个重要目的是安置干部,侯卫东被安排在工作组,如果不尽快回到镇上,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侯卫东被郭兰戳到痛处,他无奈地道:“我到青林报到以后,就被分到了工作组,如今已有四个多月,前一阵子秦镇长准备把我调到计生办,不知为什么又黄了。”

郭兰在组织部门,信息灵通,她隐约知道赵永胜和秦飞跃有矛盾,她就隐晦地道:“你要多向赵书记汇报工作。”她想起一事,又问道:“府办的刘坤也是沙州学院毕业的,认不认识?”

侯卫东淡淡地道:“我和刘坤都是政法系的。”他不想在郭兰面前说出他和刘坤的关系。郭兰话中有话地道:“既然是同系的,侯卫东可以多和他联系,他在府办,家中又有关系,信息灵通。”

吃饱喝足,郭兰没有让两人送,打车回家,侯卫东和任林渡就走回党校。

“我发觉郭兰很关心你。”任林渡为人处事十分灵活,观察能力特别强,他从郭兰最后几话中,感受到了一种关心。

侯卫东不屑地道:“一晚上都是你们两人在聊天吹牛,怎么就变成关心我了。”

“郭兰和我都是说的校园趣事,根本没有提工作上的事情,虽然和你说得少,可是最后几句叮嘱,就带着关心的意思了,很关键。”

侯卫东“切”了一声,“这是同情弱者,你和杨柳都有了官职,我还在边远山区挣扎,这是郭兰对失败者的同情。”

任林渡很有兴趣地道:“刘坤,我听说过,是李县长的秘书,这一段时间在跟着马县长跑交通,他可是应界毕业生中的红人,明年我请客,你把刘坤约出来。”

侯卫东从心里想拒绝这事,可是看到任林渡热切的目光,就道:“好吧,明天上课前,我去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