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事,赔得裤子都卖了……你,你是官,你是总,得你说。”

眼前,海浪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巨大的海啸声象是要把人吃了!上官只觉得

海水冲上了天!她什么也看不见了……无奈,她吐了一口雨水,终于说:“你要

叫我说,人命关天,把人先撤出来。”

老谢怔了一下,说:“好好,这话是你说的。那我可撤了?我这就撤,我撤

了……”说完,他象个小丑似的,一摇一摇地跑到栈桥上去了。上官咬着牙,紧

随其后,也上了栈桥。

来到船坞时,天整个黑下来了,黑气把一个世界都罩住了,只见泼天的浪哗

哗地打在船坞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几乎把天淹了!只见那二十多个雇工的

脸色全都变了,一个个缩着膀子,看样子随时都想逃走……老谢抹了一下脸上的

雨水,结结巴巴地说:“撤、撤了。都滚蛋吧!记住,是官总做的主。官总下的

令。我本想着,要是能抢,咱好歹把货抢出来一部分,可这鬼天气要人的命……”

雇工们听了这话,象得了大赦令一般,冲进雨里,一哄而散!

这时候,老谢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海斧,两手端着,脸色狰狞地望着上官,

说:“丫头,主是你做的,我可砍了?!”

上官愣愣地,说:“你,砍什么?!”

老谢说:“你想保人,只有舍货了。我得把这缆绳砍了,我这一砍,那网箱

可就彻底完了?!”

上官迟疑着说:“要是不砍呢?”

老谢苦笑一下,说:“人都撤了。要不砍,这点设备也保不住了。”

上官眼一闭,说:“那你砍吧。”

眼前满世界都是啸声、雨声、咔咔的响声……老谢又可怜巴巴地说:“丫头,

再说一遍,我砍了?!”

上官咬着牙说:“砍吧。”

话刚落音,只见一道寒光,“咔嚓!”一声,那碗口粗的缆绳被老谢一斧砍

断了。紧接着,在滔天的海浪中,先是冒出一股股水柱,只见一个个钢制的网箱

象鲸鱼一样地在浪头上翻滚着,在冲天的呼啸声中咔咔嚓嚓地响着,倏忽间被抛

上了天!那一根根钢管做成的网架,也象面条一样在浪潮中一根根竖起来、在巨

大的声浪中起伏着、舞蹈着、扭动着,倾刻就不见了……那些鱼呢,不知会不会

哭?!

当一个大浪再次打来的时候,老谢身子一缩,突然蹲在了上官的身前,两手

象钢钎一样地抓住了上官的腿,上官一惊:“你干什么?!”老谢命令道,“趴

我身上!抓紧。丫头,大难你替我担了。我也替你做回主吧。你一个人出不去,

我背你出去!”说着,背上上官就走。

此后,上官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岸上。等她站在岸边,再次回头看的时候,只

见海面上一片狼籍……台风摧毁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不远处,有人在哭,那

是谁家死了人了。

在岸上,老谢咧着大嘴哭起来。他说,鱼快熟了,都是很值钱的,那些黄花

鱼、梭子蟹,还有池里养的日本对虾,眼看就要出货了……两千多万哪!我们这

些人的命,咋也值不了两千万!

那些雇工们,也都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他们一个个默默地在地上蹲着,

说不清是感激她还是在埋怨她……反正,主意是她拿的。

这时候,上官已无话可说。她知道,她惹下的祸事,她得一个人担着。

一直到下午,台风停了的时候,老刀才急火火地赶来……没人知道老谢给他

嘀咕了什么,只见他蹲在海边上,黑风着脸,一气吸了三支烟!尔后,他站起身,

象困狼一样地在海边上走来走去……终于,他对上官吼道:“你真是个灾星!我

这货,再有一个月就熟了。拉到公海上,一手钱一手货,二千万都不至啊!”

上官一声不吭……

这天傍晚,上官独自一人回到了小白楼,她匆匆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等着老刀来兴师问罪。

不出所料,老刀果然来了。老刀走路的架式很特别,走路象是探路,一蘧一

蘧的。只见他进了门,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以示他来了。上官在屋里的沙发上坐

着,默默地说,“进来吧。要杀要剐,随你便。”

老刀进来,大口地喘着粗气,牙咬了又咬,说:“你毁我呀!几千万的家当?!”

上官默默地说:“要怪就怪你自己用错了人。来吧,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吧。”

老刀面目狰狞地说:“我真想掐死你!”

上官说:“动手吧。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可是,过了一会儿,老刀挠了挠头,突然笑了。他哈哈大笑,说:“算了,

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也不全怪你,不就两三千万么,你也别

太轻看我老刀了!”老刀到底是聪明人,话虽然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有一本帐的。

假如死几个人,那祸就惹大了,到时候,他一样什么也带不走……

这么一说,上官倒被他的气魄震了。她默默地望着他,心里暗生敬佩,似乎

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片嚷嚷声……

等上官云霓从屋里走出来时,她一下子愣住了!只见院子里男男女女、老老

少少,黑压压地站着一片人……大约有上百人!他们全都在立在门前,脸上带着

一种肃穆,一种静态的、让人心动的沉默。只见人群中的一位白胡子老头缓缓伸

出手来,指着她说:“——记住,世世代代都要记住她,这是我们的恩人!这是

位女菩萨!”

立时,他们齐声喊道:“——恩人哪!”

上官先是傻傻地站在那里,尔后,她“哇!”地一声哭了,大哭!她也不知

道为什么要哭,就是想哭……她明白了,这是那些雇工们的家属!

上官庆幸的是,这件事,她还是做对了。可同时,欠老刀这么大的一笔精神

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来还?

看来,这个人,是黏上她了。

十七章

一在一楼开放式电梯的台阶中央,任秋风居高临下,叉开双腿,站出了一个

活生生的、立体的“大”字。

他完全有理由站出一个“大”字。试想,有谁能、只要写上三个字,就可以

随时调用几百万、甚至上亿的资金?!有谁能、只要说上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

个人的工作环境乃至于命运?!有谁能、被上千家的工厂或推销商围着,以他说

一个“好”字为荣?!试想,每天每天,都有人在不停地求你、夸你的时候,你

走路的姿式,难道不发生一点变化么?

人,一旦站出一个“大”字来,他的心态也就随之变了。此时此刻,他身子

下边就象是垫着一座发电站,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放光,很有点气冲斗牛的

样子。这时候,他自己还不清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站出一个“太”字了。—

—当然,这话是后来有人说的,是来自民间的版本。

任秋风是在给“金色阳光”的全体职工做动员报告。员工们都在大厅里列队

站着,个个身穿金色阳光的制服,象士兵一样。只有任秋风一人站在电梯第五级

台阶上,整整高出了众人半个身子!

他站在那里,先是严肃地巡视了一阵,尔后,他清了清喉咙,象列宁一样伸

出手来,说:“我要问大家一个问题。一个要你们用脑袋好好想一想的问题。咱

们这支队伍,应该往何处去?”

这时,绰号叫“包子”的快嘴女人站出来了,她高声说:“董事长,我们不

用拍脑袋,我们有的是耳朵。你指那儿打那儿!”

任秋风对着众人说:“是么?是这样么?不要说漂亮话!”

众人齐声说:“——是!”

任秋风指着自己的脑袋:“大伙要用的,是不是这一个?你们别弄错了,这

不是夜壶吧?”哄一下,人们全都笑了!

任秋风突然脸一沉说:“我也相信你们说的不是漂亮话。我要听听声音齐不

齐?是不是要用这一个?”

众人洪亮地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