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里,甚至有几分沮丧地对站在面前的二十多个中层干部说:“该做的,我

们都做了。该投进去的,我们全投进去了。到现在为止,装修、培训、加上广告,

我们总共投入三百五十八万,实话告诉你们,这其中包括我个人的五万安置费…

…不说了,就这样了。你们,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百多天里,他们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这个人,这个

象大山一样坚强的人,这个执意要带领他们创中国第一的人,是不是害怕了?是

啊,这么一大摊子,万一呢?

任秋风无力地摆了摆手,说:“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看……明天吧。”

人们见他的确累惨了。相互间悄悄地使了个眼色,一个个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闯进来,大声说:“我告诉你任秋风,你太不象话

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趴在桌上的任秋风微微抬起头来,见来人是齐康民,就身子一松,又趴下了。

齐康民站在那里,很激动地推了推眼镜,象讲课一样挥动着手臂,一跳一跳

地说:“你的眼光哪?你啥眼光?!我告诉你——那是一块玉呀!”

任秋风仍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不理他。

齐康民再次跳起来说:“你知道人才的重要么?我告诉你,我不是吹,她价

值连城!你说,你用不用吧?你要不用,我就把她带走了。那是一块玉呀!”

这时候,任秋风半直着腰,很勉强地应了一句,说:“玉,也是要琢的。”

齐康民说:“琢,你怎么琢?”

任秋风说:“现在……就是琢。”

齐康民望着他,突然改变话题说:“你,你怎么了?怎么跟打败了兵似的?”

任秋风趴在那里,说:“康民,是你把我逼上梁山的。我有点怕了……”

齐康民说:“你怕什么?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这样对待我的学生,是不

对的,是对人才的最大浪费!甚至是,是犯罪!”说完,他嗵嗵嗵,又走出去了。

夜半时分,又有一个人悄悄地走进来了,这是上官云霓。她站在那里,突然

用火辣辣的语气说:“头儿,我想亲你一下。”

任秋风摆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回去。早些休息。明天……”

上官固执地说:“就一下,我亲亲你的额头……”说着,她走上前去,趴在

任秋风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任秋风一怔,说:“去吧去吧,把灯关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上官的确是太心疼他了。她关上灯,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

又回过头望了望他,黑暗中,只见他趴在那里,象一只瘫了的大黑熊一样。

明天,就看明天了。

第五章

许多人都还记着这个日子。

这是星期六的早晨,当那个女子仪仗队做完常规的升旗仪式,“咔咔”走回

去的时候,人们“哗”地就围上来了。

八点钟,随着一声炮响,有成千上万个汽球从商场的四周飞上天空,汽球上

缀着一束一束的花环,那花环是绢纸做的,亮着一瓣一瓣的粉红,在阳光下扬扬

洒洒地飞舞着……一时间,桃花满天!

东面,是十二个巨大的玻璃橱窗,橱窗里摆放着十二个真人大小的女时装模

特。那模特虽然不是真人,却有着比真人更亮丽的服饰。她们身上穿的时装全都

是未曾见过的:短装,透的是一个俏。上身是一个小小的、蛋青色镶黄边的汗衫,

短得下边露着肚脐,下身是粉红色的马裤,脚上是白线袜,黑面红边的运动鞋,

几乎就是男孩子一样的洒脱;长裙,展的是一个迷。那是妙曼的、烟一样的丝织

品或麻织品,那飘逸又是飞起来一般的灵动!那颜色,那质地,那款式,是跟人

浑然一体的!如果细心些,你就会发现,这橱窗里的模特,也并非来自乌有之乡,

它是实有其人的。它就是走在仪仗队最前边的那十二个姑娘!就仅凭这一点,就

让人赞叹不已。对于好事者来说,究竟那个是那个……你得去商场里找了。

西面,也是十二个巨大的玻璃橱窗,那橱窗里的摆设,是叫人万万料想不到

的!十二个橱窗里摆放的竟是十二个不同的、很有些私密意味的洗浴间。有粉色

调的,有蓝色调的,有乳黄色调的,也有苹果青的……十二个洗浴间里,有十二

个各种不同的浴盆,有最豪华的、也有一般的。水在浴盆中荡漾着,似有美人儿

刚刚出浴?它会给你很多的遐想。看那个最豪华的、有着针刺按摩功能的浴盆,

前边有一个棱形的花镜,镜前的粉红色浴桌上很舒展地摆放着两套衣服,那衣服

象是刚刚褪下,倘或也可以说是洗浴后要穿的:有男人的西装、西裤、领带和皮

带;有女士的镶了花边的女帽、成套的裙装、肉色的长筒丝袜……你想,这里藏

匿着多少暧昧?!况且,那浴盆依次小下去,在最后一个橱窗里,竟出现了一个

光溜溜的白胖娃儿,娃娃骄傲地站在浴盆里,正掐着小鸡鸡儿对人撒尿……这多

象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孕育过程!

苗青青是十点钟才来到“金色阳光”门口的,她是按总编的布置采访来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的人?平日里看上去十分宽阔的十字路口,竟然

堵塞了。交警嘴里吹着哨子,正忙乱地、来来回回地跑着指挥交通……人,就象

是游动的鱼群一样,正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这里,就象是一个巨大的、

彩色的磁场,一下子把人全吸进去了!

苗青青是被人丛拥着挤进门的。进了门她才发现,这里,在十点半钟的时候,

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蜂房!人们挤挤搡搡地在一个个彩色的漩涡里涌动,就象潮

水一样的、一荡一荡地徊旋着冲向电梯。那些营业员就象是生长在这彩色丛林中

的美丽树,一个个姿态万方地立在那里,露着她们那“七颗牙”的微笑。电梯前

是两两相对的、身披红色绶带的迎宾小姐,她们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些在电梯前挤

得东倒西歪的人们,象鸽子一样一次次重复说:“小心。走好。小心……”半空

中兀自伸出的那个平台上,坐着一位身着唐装的小姐。在无比嘈杂喧闹中,小姐

象世外仙人一样安详地弹着古琴。已听不到她在弹奏什么了,只有那闹中的静态,

给人以诗意的安慰。在大厅的后部,是一个围起来的“儿童乐园”。这是带孩子

出来的妇女们最喜欢的地方了,那里有一个高高的、船形大汽垫。汽垫四周是圆

鼓鼓的黄色船帮,中间则是厚厚的红色大汽床,那汽垫床足有二十平方大,一米

多厚,任你怎么跳,也是不会摔伤的。紧挨着船形汽垫,是一个天蓝色的、小木

屋似的木制滑梯,孩子们从这一头钻进去,可以从另一头滑出来。还有蹦蹦床、

玩具什么的……大约有十几个一两岁的孩子在汽垫床上玩耍。这里,还有特派的

两个营业员在小心卫护。挨着“儿童乐园”,是一个可以做短暂休息的阅览室,

里边有一排一徘的红白两色的塑料椅,旁边还有卖牛奶、咖啡和小吃的柜台,只

是人太多,位置少,人们大多都是站着的。这样的商场,考虑的如此周全,她还

是第一次见。

当苗青青站在电梯上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惶恐!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会是这样呢?那黑压压的人头,就象是在洪流中向上蠕动的蚂蚁,真的

是蚂蚁耶!是被欲望燃烧着的蚂蚁。那欲望又是什么呢?那近乎于疯狂的蠕动,

一层一层地,密密麻麻地攀升…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是一架绞人的机器么?!于

是,她又想到了自己,那心底里,不也常常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渴望?在生活里,

当颜色逐渐多起来,你是不是也有无所何从的时候?是啊,也许就是新鲜,就单

单是新鲜,就可以给人以刺激,勾起人们购买的欲望。

在四楼的箱包部,苗青青一下子被那么多好看的女包吸引住了。包是女性特

有的装饰,不管是挎的、还是拎着的,看一个女人的生活质量,光看她手里的包

就知道了。那些女包挂在一个缓慢旋转中的轮架上,那轮架是模仿一个个女人的

手臂组成的,就好象是有很多女人挥舞手臂,在款款地“走包”。多好,那件女

式手腕包,那么袖珍,金黄色,小牛皮的皮面,那提带就象是一个把手,看着就

让人舒服!标价768 ,贵了。那个单肩包也不错,是羊皮的,粉红色,软的象缎

子,还镶着一圈金色的小环,这是年轻人用的,太张扬了。标价1888,也不便宜。

那个手袋,皮花格格的,素素的,也很大方,只一手袋,就此1688,是贵耶。

这件,乳白色的单肩包,背带很有特点,是绳状的,那辫法很奇特,只是,

太贵了,呀,是法国的名牌“路易威登”,标价19888 !哟,那件是鳄鱼皮的,

那件是驼鸟皮的,都是日本的仕女休闲包……不看了吧,不看了。

在这万千亮丽之中,苗青青突然觉得自己很穷,特别特别地“穷”!那一处

一处,都在吸着你的眼,勾着你的魂,它会把你榨干榨净的!苗青青突然有些忿

恨,她也不知道她恨什么,就是恨!

接下去,她就看见那个…女人了。那个在中央电视台的画面上、也在她的家

里出现过的女人。这是个标准的美女,就是她做的广告。这身天蓝色的职业套装

真是太适合她了,简直就是给她一个人设计的!那天蓝色带白镶边的船形帽,戴

在她的头上,真是…迷人!这套裙装,穿在她的身上,就有了饱满的、充满弹性

的曲线,连带着那眼儿、眉儿、鼻儿,全都生动起来!说亭亭玉立,那是轻了,

她站在那里,就是一个天然的诱惑!是“回头率”的总括,她几乎占尽了女人的

所有天然资源!就是她,那么地…笑着,在中央电视台上做广告:“中原之行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