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吴的,太不地道了!”江雪问:“老吴,咋不地道了?”小蔡气愤地说:

“他本来答应从我们那儿进酒的,后来,他受了厂家的贿,四万!就把合同取消

了!”

江雪说:“你说他受贿,有证据么?”小蔡说:“当然有证据。格老子的!”

江雪说:“我是经理,你只要有证据,我会处理的。”小蔡说:“狗日的,我原

也答应要给他回扣的,我正在请示……可他突然就变卦了。那天,就在花地,他

从三楼下来,夹着一个大信封,鼓鼓囊囊的。他酒喝多了,没看见我,摇摇晃晃

地走了。

第二天,口气就变了。我知道是哪家,我有一表妹,在那家酒厂当出纳,我

专门打电话过去,是她告诉我的,四万!不信,你去看看,他房间里肯定有个大

信封,上边有字的……“

当天晚上,江雪回到住地,立刻就去了老吴的房间。老吴不在,她让服务员

开了门,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那个空了的大信封……她在屋里站了

一会儿,就走出来了。

然后,她就一直站在楼梯口等老吴。一直等到十一点的时候,老吴哼着小曲

回来了。他摇摇地走上楼梯,见江雪在楼梯口站着,就诧异地问:“江江江,小

江,你站这儿干什么?”江雪很严肃地说:“老吴,有句话,我要告诉你:要想

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好好想想!”说完,扭头就走。老吴象是挨了一闷棍似

的,头上一下子冒汗了。他踉踉跄跄地追着江雪说:“你你你,我我我……你什

么意思?!”江雪说:“想吧,自己想!”尔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当夜,江雪给任秋风挂了长途电话。江雪说:“任总,我给你汇报个事。这

事很严重:老吴受贿,证据确凿。我打算让他先回去,听候处理……”在电话里,

任秋风沉默了片刻,说:“多少?”江雪说:“查证的,是四万。”尔后,又是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江雪急了,对着话筒说:“任总,这可是千真万确呀!老吴

他故易刁难我,就是要……”可是,却听电话里说:“你回来吧,你被撤职了!”

江雪一下子愣住了。她手拿着话筒,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她问:

“为什么?”电话里,任秋风冷冷地说:“没有为什么,你回来!”尔后,他又

说:“——你让老吴听电话。”

江雪放下话筒,木然地走出去,敲了隔壁老吴的门。老吴开门后,有点语无

伦次地说:“江经理,你听我说,你可不能听那些嚼舌头的……我,我可什么也

没干。”可是,江雪瞟了一眼桌子,那个信封已经不见了。她只默默地说:“任

总的电话,让你接。”

老吴脸色一下子变了,他跟着江雪走进她的房间,象是有些烫手似的,迟迟

疑疑地拿起电话,头上冒出了一豆儿一豆儿的汗珠。他结结巴巴地说:“任、任

总,我我我……”可是,只听电话里说:“老吴,你不要说了,上海的情况我都

知道了。江雪没有经验,不太称职。这样,我让她回来。那边的事,就全权交给

你了,你一定要办好!”立时,老吴的腰一下子直起来了,他对着话筒说:“任

总,你放心,你放心好了。我就是肝脑涂地,也要办好!噢,一定一定……”

当老吴放下电话时,再看江雪,那神情就不一样了。这时候,他又一口一个

“江经理”了。他说:“江经理,虽然任总说了,你也别慌着走。俗话说,将在

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在这儿好好玩几天,来一趟不容易,去外滩、南京路、淮

海路、城隍庙……好好看看。钱的事,你不用考虑,我让那些朋友给报了,这都

是些小钱,我绝不会让你犯错误。”

江雪一声不吭,就在屋里默默地收拾东西……老吴说:“你看,你看,江经

理,你慌什么?这就走啊?你也太……”

江雪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收拾好东西,拉上箱子,出门去了。她是哭着走的,

一路上泪流满面!一直到坐上火车的时候,她还在流泪。

六月初,当商场的装修接近尾声时,任秋风带着上官云霓去了一趟北京。

这次进京,本来是公关部的事,由于分管礼仪培训的陶小桃一时走不开,任

秋风就带着上官云霓去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上官在中央电视台有一位亲戚的缘

故。

上官家在北京有近亲,那也是上官祖辈血脉中的一支。平时,上官家族之间

的来往并不多,上官云霓是为了获得这次跟任秋风单独出行的机会,才破例跟一

个姑姑打了电话。童年里,上官云霓第一次去北京,就住在这位姑姑家里。姑姑

家全是男孩,因此对她格外地疼爱。现在,这位姑姑的儿子,就在中央电视台的

一个部门工作。

进京后,上官本意是想让任秋风和她一块住在姑姑家,她的理由是姑姑家房

子大,有一栋小楼(姑父是部队的高干),完全可以住下,又可以给单位省些钱。

可任秋风说:“不行。那象什么话?这是公事。不是省钱不省钱的问题。你

可以去。”听他这么一说,上官也不去了。于是就在中央电视台附近找一小宾馆

住下了。

这次,他们是带着一个拍好的一分钟广告片来的。目的就是想在中央电视台

给“金色阳光”的开业做一个广告。可是,就在他们到北京的第二天,上官就生

了一肚子的气!

那天,在表哥的陪同下,让上官专门去拜访了一位什么什么总监,说这位总

监是个“广告创意大师”,眼光一流,让他给参谋参谋。表哥本是好意,却让上

官十分地难堪。那人光头,却一脸大胡子。他坐在那里,浮皮潦草地看了片子,

尔后,说:“这片子是中原的?”表哥说:“是啊。怎么了?”那一脸胡子喷着

唾沫星子说:“中原净干些王八蛋事?!这不是傻B 么?!傻透了!”表哥说:

“你别胡说,我表妹还在这儿坐着呢!”那大胡子转过脸来,看见了上官。就那

么一眼,他脸上的表情顿时起了神奇的变化,由不屑转为惊讶,似乎眼珠子都快

掉出来了。六月天,上官穿的是一条很素的连衣裙,可这条连衣裙是上官自己剪

裁的,素是素,却简洁、新颖、大方,那一条墨蓝色的边,有出人意外地妙想!

这件裙子格外托人,它把上官云霓的白嫩、高挑,一下子衬得光彩照人,尤

其突出的是那两条象牙白一般的玉臂,如果是在镜子面前,那生生就是出水芙蓉!

大胡子显然是看呆了这浑然天成的雅致。他的态度马上变了,他说:“对不

起,打嘴,打嘴!……不过,我还得问问,这片子谁让做的?”上官没好气地说

:“我们头儿让做的,怎么了?”大胡子又是用不屑的口吻说:“你们头儿,什

么头儿?

多大的头儿,是你们商场经理吧?“上官说:”是啊。我们总经理让做的。

主要是宣传……“不料,她话还没说完,大胡子就用极为蔑视的口气说:”

——什么狗屁头儿,吃屎去吧!吃屎都不够格!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啊。这种事

能干么?

你们一个地方上的商场,跑到中央台做什么广告?这不是活活扔钱么?!钱

扔在水里还能听个响,这能听见响么?!这明明白白就是傻B 一个!“上官那受

过这个气,她腾一下站了起来,脸气得刹白,含着泪说:”——不做了!有什么

了不起?!“说完,她”噔噔噔“地走出去了。

这么一来,害得表哥赶忙追出来,连声给她陪不是。

当天晚上,回到宾馆时,上官气得哭了一场。这天他们是分开行动的。任秋

风独自去看了北京的几家大型商场……等他回来时,发现上官正在房间里抹眼泪。

任秋风就问:“吃饭了么?”上官说:“还吃饭呢,气都气饱了。”任秋风

说:“怎么了?”上官说:“咱回去吧,不做了!”任秋风说:“怎么就不做了?

出什么事了?“上官气呼呼地说:”他们……看不起人,还骂人!中央台怎

么了?

有什么了不起?!“听她这么一说,任秋风反而笑了,他说:”骂人?骂什

么了?

这我倒要听听。也许人家骂的对呢。“上官说:”你还笑,人家就是骂你呢。

任秋风说:“骂我什么了?说说,说说。”上官不好意思地说:“人家,说

你傻、傻呗……我都张不开口,人家说你是白扔钱。人家说,一个地方上的商场,

跑到北京做广告,是,有钱没处烧了……”虽然很难开口,上官还是把那些话的

大意学了一遍。这时候,面对她所崇拜的人,她虽然极力维护。可在她的心里,

对那些骂人话,也有些半信半疑。

任秋风听了沉思片刻,默默地说:“这些骂人话,也不是全没有道理。”

上官说:“要是这样,那咱就……不做?”

“做。”任秋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说,“做还是要做。我反复研究

了,广告的作用不可低估。况且,咱们那里是京广、胧海两线的十字路口。虽然

他说的有道理……那就,赌一把吧。”

上官有些惊讶地望着任秋风:“赌?”

任秋风默默地说:“打任何战役都没有十分把握,都带有一些赌博性质。如

果他是正确的,那,咱总的损失,也不算太大。不就落个傻么?有时候,人就得

有点傻气,你说呢?”

上官对他的话是无条件信服的。虽然,她心里也没多大把握,可她就是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