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闷酒,一个人喝的。对外,任秋风是从不喝酒的,他怕喝酒误事。这天

晚上,他心情烦躁,郁闷,就破例喝了几盅酒……尔后,一个人开着车找齐康民

来了。

进门之后,带着几分醉意的任秋风,乜斜着眼打量着他,说,“老康,听说

你要结婚了?祝贺你呀。”

自从吵了几架后,两人很久不见面了。齐康民见他来了,毕竟是老朋友,就

说:“日子还没定下呢,你怎么知道?”

任秋风说:“是你的学生告诉我的。你的好学生。”

齐康民也不客气,说:“不错,我的学生个个优秀。怎么了?”

任秋风哼哼哈哈地说:“好啊,好。”

这时,齐康民又要辩论了。他接上话头,马上说:“秋风,最近我听到一些

传闻,对你很不利……所以,我认为你放走上官和小陶,是你最大的失误!”

任秋风皱了一下眉头,打断他说:“不说了吧?可能是失误。人都走了,还

说这些干什么?不说也罢。”

齐康民见他有认输的表示,心里高兴,也就没太注意任秋风的情绪,话头一

转,说:“哎,老兄,我买了一张床,最贵的床。一万多!你来看看。”说着,

就把任秋风往放床的那间屋子里引。

那床是包着的,还未解封,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任秋风站在屋门口,不经

意地往里看了一眼,说:“好床。你倒是想开了。”

齐康民又把他的关于“床”的理论说了一遍,他说:“那当然。你知道床是

什么?床是梦的摇篮,是爱的长生地。人生的一半,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所以,

人什么都可以没有,得有张好床。”

任秋风意味深长地说:“哈,你有了意中人了。”

齐康民有点羞涩地说:“那啥,你不是知道了么?”

“妙啊!突然袭击。”任秋风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尔后,往沙发上一

坐,闷了一会儿,突然说:“怎么样?喝二两?”

齐康民怔了怔说:“你怎么想起喝酒了?你不是不喝么?”

任秋风看着他,说:“不是要向你表示……祝贺么?喝二两。”

齐康民很严肃地说:“我戒了。我可是戒了。”

任秋风说:“真戒了?”

齐康民说:“这还有假?戒了,一滴都不喝了。”

任秋风说:“行啊老康,你能把酒戒了,不简单哪。”

齐康民说:“这有什么?不就是那点瘾么,改了就是了。”

任秋风突然又转了话题:“你对你的学生,都了解么?”

齐康民抬起头,说:“了解。怎么不了解?”

任秋风摇摇头说:“我看未必。”

齐康民说:“你啥意思?是不是钱多烧的了?有话就说。”

任秋风仍然没把话说出来,他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你一个大教授,别把人

看错了。”

齐康民说:“我怎么会看错呢?我早就给你说过,我推荐给你的学生,都是

最好的。”

任秋风说:“有些人,有些事,你还真看错了。”

齐康民又开始叫劲了,说:“不可能。错的是你吧?我看人,从没出过错。”

任秋风乜斜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叹一声,说:“老康啊,我看,你这个婚怕

是结不成了。”

齐康民一下子怔住了。他望着任秋风,试图想从他脸上读出一点什么,可他

没读出来,就说:“你这人,说一半咽一半,明说吧。”

任秋风冷不丁地说:“——狡兔三窟啊!”

齐康民心里急,说:“真成奸商了?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有啥你说么。”

任秋风说:“我也是为你好。那我可说了?”

齐康民说:“你说。”

任秋风说:“你爱上你的学生了,江雪。对吧?”

齐康民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说:“对。”

任秋风说:“她爱你么?”

齐康民愣了一下,说:“这话说的……怎、怎么了?”

任秋风说:“这一点很重要。她爱你么?”

齐康民一慌,竟有些结巴了,说:“那那那、那还用说。”

任秋风摇摇头,“哼”了一声,说:“老康,实话告诉你,你这个学生,哼,

不怎么样啊!……”

齐康民火了,说:“我的学生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你不说算了。你走

吧!”

任秋风说:“老康,咱们还算是朋友吧?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吵是吵,可

我一直拿你当朋友。我也是为你好啊!算了,不说了,你自己看吧……”说着,

他从兜里掏出一叠照片,“啪”一下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齐康民哆嗦着手,拿起了那些放在桌上的照片,这些照片拍的全是一些很私

密的镜头:有江雪跟邹志刚在汽车里的;有江雪跟邹志刚在黑井茶社里的;有两

人在饭馆里吃饭的;还有江雪穿三点式跟邹志刚两人在游泳馆里的……齐康民看

了没几张,就吼起来了。他“啪”一下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摔,指着任秋风的鼻子

说:“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卑鄙!——无耻!这,这完全是捏造!是诬

陷!”

任秋风坐在那里,点点头说:“对,说得对,我卑鄙。这都是我捏造的。是

我没事拍着玩呢。”接着,他直直地望着齐康民,“你也不想想,我会去拍这样

的照片么?这是我拿钱买来的!”

齐康民忽地站起身来,说:“你给我滚!从现在起,咱们绝交!我没有你这

个朋友了!”

任秋风慢慢地站起身来,这一刻,他有些头晕,身子晃晃地,说:“老康,

几十年的朋友,不做了?”

齐康民抖着手说:“——请你立即离开这里!”

任秋风咬着牙,气乎乎地说:“你这个学生,我是如此看重她,信任她。可

她背叛我,背叛金色阳光!……”

齐康民根本不听他说,只默默伸出手来,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任秋风边走边说:“老康,你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但我要告诉你,我从不

造假!”

齐康民瞪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当任秋风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老康,你这么爱

她,你见识过——桃花吗?!”

齐康民象是被击倒了似地,他丫站在那里,象傻了一样直直地望着任秋风,

眼里竟出现了莫名的恐惧!

任秋风以为他没听明白,又一次重复说:“我想,你一定是见过那桃花了。

她背上的桃花!”

此刻,齐康民象疯了似地抓起一只茶杯甩了出去,奋力喝道:“——滚!”

茶杯摔在了门角上,碎了。门“咣”地响了一声,又关上了。齐康民象一堆

泥似地往沙发上一出溜,嘴里喃喃地说:“捏造,这完全是捏造。你不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