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这样了,”琼西说,接着闭上了眼睛,“伙计,我真希望能回到我温暖的办公室里去。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但这是实话。”
欧文转身下了台阶,脚下很滑,不过他并没有摔倒。他朝小路两边的树林扫了几眼,但是没有细看。如果克兹和弗雷迪埋伏在从这儿到悍马之间的什么地方,他估计自己难以及时地发现他们并采取行动。他也许会看到脚印,但到那时,他们已近在咫尺,而那些脚印可能就是他所看到的最后的东西了。他只能希望他们还没有赶上来,仅此而已。只好相信自己的狗屎运了,干吗不呢?他经历过无数次九死一生,而他的狗屎运总是帮他闯过难关。说不准这一次也——
第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他的身子被震得往后一退,后背的衣服也被打掉了一片。他挪了挪脚,尽力让自己站稳,同时尽力握紧MP5步枪。没有疼痛,感觉就像被一位卑鄙的对手用带着大拳击手套的拳头狠狠地擂了一下。第二颗子弹从脑袋边削过,他顿时感到火辣辣的刺痛,犹如半瓶酒精一股脑儿泼在开放的伤口上。第三颗子弹射进他胸口的右侧,这才是致命的一击;他不仅身子倒了下去,卡宾枪也掉在地上。
琼西刚才是怎么说的?好像是拯救了世界却被人以传统的方式来回报。这其实也不算太糟糕;耶稣被折腾了六个小时,他们还在他的头上挂了一块嘲弄的牌子,该给他酒喝的时候,他们居然给他兑了白水的醋。
他躺在那儿,半个身子在覆盖着积雪的路上,半个身子在路边,迷迷糊糊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尖叫,但不是他自己。听起来像是一只不高兴的大知更鸟。
是一只秃鹰,欧文想。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虽然吸进去的血要比空气多,他还是用胳膊肘把上半身支撑了起来。他看到一片桦树和松树丛中闪出两个人影,猫着腰,一副准备出击的姿势。其中一个又矮又壮,另一个则身材瘦高,头发花白,满脸得意之色。是约翰逊和克兹。牛头犬和灵缇。他的运气终于还是用完了。运气最终总是会用完的。
克兹在他身边跪下来,两眼熠熠放光。他一只手里拿着一张折成三角形的报纸。由于一路都揣在克兹的后面口袋里,报纸已经有些折皱和卷翘,但依然可以看出是一顶三角帽。傻瓜的帽子。“运气不佳呀,小子。”克兹说。
欧文点点头。没错,运气非常不佳。“我看,你挤出时间给我准备了一点小东西。”
“是呀。你终究还是抓到目标了?”克兹抬起下巴,朝石屋的方向示意。
“干掉他了。”欧文吃力地说。他满嘴是血。他把血吐了出来,试着吸了一口气,却听见大部分空气又从另外一个窟窿里漏了出去。
“那么,”克兹和气地说,“这算是皆大欢喜了,对吧?”他把三角帽轻轻地戴在欧文的头上。鲜血立刻渗进帽子,并向上蔓延,染红了那篇关于外星人的报道。
从水库那边的什么地方又传来一声鸟鸣,也许是从哪一座小岛上传来的,那些小岛其实是水库淹没的陆地上凸出来的山丘。
“是一只秃鹰,”克兹说着,拍了拍欧文的肩膀,“你算是走运的了,小子。上帝派来了一只战鸟,为你——”
克兹的脑袋突然炸开了花,鲜血、脑浆以及碎骨四处迸溅。欧文看到了克兹那双长着白睫毛的蓝眼睛里最后的神情:不解且难以置信。克兹跪在地上片刻,然后向前栽倒,那张被打烂的脸俯在地上。弗雷迪·约翰逊站在他身后,手里仍然端着枪,枪口还在冒烟。
弗雷迪,欧文想张口说话,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弗雷迪肯定是看懂了他的口型,所以点了点头。
“我本来不想这样,可这王八蛋打算像我对他这样对我。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不用心灵感应也能知道。”
再给我一下吧,欧文想说。弗雷迪又点了点头。也许那该死的心灵感应在弗雷迪身上真的还有一点残余。
欧文的意识模糊起来。疲惫而模糊。晚安,可爱的女士们,晚安,大卫,晚安,希特。晚安,可爱的王子。他重新躺倒在雪地上,就像躺倒在一张垫着最柔软羽绒的床上。他听见什么地方又响起了一声鸟叫,隐约而遥远。他们侵入了它的领地,惊扰了它深秋大雪中的宁静,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离去。水库将重新为秃鹰所拥有。
我们是英雄,欧文想,我们真的是英雄。去你妈的帽子,克兹,我们是英——
他没有听见那最后一声枪响。
30
刚才又有不少枪声,现在已经安静了。亨利坐在悍马的后座上,身旁是他死去的朋友,他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把彼此全都干掉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好人——更正,那个好人——把坏人消灭了的可能性似乎更小。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的第一个冲动就是飞快地下车,躲进树林里。可一看到这大雪,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克兹或跟着他的什么人在半小时之内回来了,亨利的脚印就会清晰可见。他们就会跟踪而至,到头来还是会开枪打死他,就像打死一条疯狗一样。或者像打死鼬鼠一样。
那就找一支枪,先下手为强。
这主意不错。他虽然不是怀亚特·厄普,但枪法也一向很准。射人和射鹿大不相同,就算不是精神病医生也能知道这一点,不过他相信,如果真打起来的话,他能毫不犹豫地干掉那些家伙。
他正要伸手开车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惊讶地骂了一句,接着是“嗵”的一声,然后是一声枪响。几乎是近在咫尺。亨利估计是有人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上,屁股着地的同时,武器也走火了。没准那狗娘养的刚好射中了自己?这是一种奢望吗?未免——
但是不会。别高兴得早了。他听到摔倒的人咕咕哝哝地爬起身,接着走了过来。只有一种选择了,亨利也不再迟疑。他重新躺在座位上,让杜迪茨的胳膊(尽其所能地)搂住自己,开始装死。他觉得这种小伎俩不大可能行得通。那些坏蛋进水库时放过了他——这毫无疑问,因为他还活着——但是他们进去的时候,一准是火烧眉毛般匆忙。这一次大概就不会上当了,几个弹孔、一些玻璃碴、还有可怜的杜迪茨最后大出血所留下的血迹恐怕难以第二次糊弄住他们。
亨利听到雪地上响着轻缓的、“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只有一个人。也许是那位臭名昭著的克兹。最后的幸存者。黑暗在步步逼近。死神在下午降临。黑暗不再是他的老朋友了——现在他只是在装死——但黑暗仍然在步步逼近。
亨利闭上眼睛……等待着……
脚步声没有放慢,从悍马旁走了过去。
31
就眼下而言,弗雷迪的战略目标既具有极度的现实性,又具有极度的短期性:他希望能让那辆该死的悍马调转车头,希望车不要抛锚。如果做到了这一点,他就希望在经过东街的那个缺口(也就是欧文所追的那辆斯巴鲁出事之处)时不要翻进沟里。如果他能回到进入水库的公路,他的视野也许会稍稍开阔一些。打开头儿的悍马门并坐到方向盘后时,他很快就想到了马萨高速。沿着90号州际公路可以到达辽阔的美国西部。有无数地方可以藏身。
他刚刚关上车门,一股强烈的臭屁味和刺鼻的酒精味就扑面而来。珀利!该死的珀利!在刚才的紧张之中,他把这个小王八蛋完全忘到了脑后。
弗雷迪转过身,举起卡宾枪……但珀利仍然不省人事。没必要再浪费一颗子弹了。他可以干脆把珀尔马特推出去,扔到雪地里。如果走运的话,珀利根本不会醒来就直接冻死了。不仅是他,还有他体内的小——
不过珀利并不是在睡觉。也不是不省人事。甚至不是昏迷,不是。珀利死了。而且……似乎还缩小了。几乎变干瘪了。他的脸颊向内凹陷,满是褶皱。他的眼窝成了两个小深坑,仿佛那层下垂的薄眼皮之后的眼珠已经掉进一只空桶。他奇怪地斜靠在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上,一条腿抬了起来,几乎是交叉着叠放在另一条腿上。看起来像是在放一个惊天动地的绝世之屁时突然死去。他的裤子的颜色变深了,原本柔和的色彩变成了褐色,他身下的座椅也湿透了。朝弗雷迪这边渗过来的湿迹是红色。
“这是怎——”
后座上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怪叫,仿佛有人把功能强劲的音响一下子调到了最大音量。弗雷迪的右边眼角瞥到有什么东西一闪。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怪物出现在后视镜里。它一口咬掉弗雷迪的耳朵,然后扑到他的脸上,扎进他的嘴里,扣着他的牙床缠住了他的下巴。转眼间,阿奇·珀尔马特的臭鼬就把弗雷迪的半边脸撕了下来,犹如一位饿汉扯下一只鸡腿一般。
弗雷迪大叫着,举枪对着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乱射。他抬起一条胳膊,想推开这东西;他的手指接触到那滑溜溜的新生皮肤,一时抓握不住。鼬鼠退到后面,仰起脑袋,像鹦鹉吞下一块生肉似的把自己刚刚撕下来的东西吞进肚里。弗雷迪胡乱摸索着驾驶座旁的门把手,可刚刚摸到之后,还没等他拉开车门,那东西就再次扑来,这一次它死死咬住了弗雷迪的脖子和肩膀之间发达的肌肉。他的颈静脉被咬破了,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悍马的车顶上,然后又像红色的雨一般滴下来。
弗雷迪的双脚一阵乱蹬,犹如跳踢踏舞似的几次踢在悍马的刹车上。后座上的怪物又缩了回去,似乎想了想,然后像蛇一样从弗雷迪的肩膀上滑过来,落在他的大腿上。
鼬鼠咬掉他的命根子时,弗雷迪大叫了一声……接着便没有了声息。
32
在另一辆悍马的后座上,亨利扭过身来,看着停在后面的那辆车上的人在方向盘后前扑后仰。亨利很庆幸雪下得这么大,同样很庆幸那辆车里有血喷了出来,溅到了挡风玻璃上,多少挡住了一些视线。
他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那一幕。
最后,方向盘后的那个人停止了挣扎,向一旁倒去。一个庞大的影子竖了起来,似乎在得意地炫耀。亨利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在“墙洞”的时候,他在琼西的床上见过一只。他现在还可以看到,那辆一路追踪着他们的悍马上有扇窗户破了。他觉得那东西不会有太多的智力,但是,注意到有新鲜空气会需要多少智力呢?
它们不喜欢寒冷。寒冷会置它们于死地。
是的,的确是这样。但亨利不打算听之任之,不仅仅是因为水库离这儿很近,他都能听到水拍岩石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欠下了巨额的债务,现在只剩下他来算账了。就像琼西常常说的,恶有恶报。报应的时刻已经到了。
他探身看了看前面的座位。上面没有武器。他进一步探过身去,按开储物盒,里面只有一堆发票和加油收据,还有一本翻旧了的平装书,书名为《如何成为你自己的知心朋友》。
亨利拉开车门,下了车,脚刚刚踏在雪地里,就滑了出去。“嗵”的一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也擦在悍马高高的挡泥板上。×他祖宗。他站起身,又滑了一下,连忙抓住打开的车门,才没有再次摔倒。他小心翼翼地绕到自己所乘坐的这辆悍马的车尾,同时密切注视着停在后面的那一辆。他仍然可以看到那东西在里面,正在司机身上又抓又啃,享用美餐。
“待在那儿别动,美人,”亨利说着,笑了起来,这笑声听起来很疯狂,但是他抑制不住,“再下一窝蛋吧。毕竟我是蛋头博士。是你友好的邻居蛋头博士。要不来本书怎么样?我这儿有一本《如何成为你自己的知心朋友》。”
他放声大笑,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在湿滑的雪地上一步一滑,就像刚刚放学的孩子奔向附近可以滑雪的小山。尽可能地扶着车身,除非是到车门以南之后再也没有东西可扶。眼睛留意着那东西的一举一动……突然间,他看不到它了。哎呀!它钻哪儿去了?在琼西所喜欢的那些无聊的电影中,每到这时,就会响起恐怖音乐,亨利想,这一部是《杀人臭鼬的进攻》。想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绕到了车尾。上面有个按钮,只要一按,后窗就会打开……当然,除非它被锁了。不过应该不会。欧文不是这样来过后面吗?亨利想不起来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显然不是自己的知心朋友。
他仍然在笑着,眼里涌出了新的泪水,伸手一按按钮,后窗“啪”的一声弹开了。亨利把它拉开,探头看去。有枪,谢天谢地。是欧文最后一次巡逻时带的那种军用卡宾枪。亨利拿起一支,检查起来。保险栓,没问题。火力调节开关,没问题。弹夹上标着美国陆军5.56口径120发,没问题。
“这么简单,连拜拉姆都会用。”亨利说着,又大笑起来。他弯着腰,捧着肚子,在雪地上一走一滑,尽力不让自己摔倒。他的双腿很痛,后背也很痛,不过最痛的还是心里……可他仍然在笑着。他是蛋头博士,他是蛋头博士,他是哈哈大笑的土狼。
他绕到克兹那辆悍马的驾驶座旁,举起枪(他虔诚地希望保险栓置于关闭位置),脑海里响起了恐怖的音乐,但依然在哈哈大笑。油箱口就在眼前;千真万确。但是外星来的恐怖分子、大怪物加美拉躲到哪儿了?
鼬鼠仿佛听到了他的思想一般——亨利发现完全有这种可能——突然一头撞在后窗上。万幸的是,那扇窗户并没有被撞破。它的头上沾有血污、毛发以及碎肉。那双可怕的乌贼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亨利。它知道自己有路可逃,或者说有洞可逃吗?也许吧。不过也许它还知道,从洞口出逃只会死得更快。
它朝亨利咧着牙齿。
亨利·德夫林曾经因为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一篇名为《仇恨的终结》的读者来信而赢得美国精神病学会的爱心奖,可现在他也朝那个怪物咧了咧自己的牙。感觉真好。接着,亨利又朝它伸出中指。为了比弗。也为了彼得。同样感觉很好。
当他举起卡宾枪的时候,鼬鼠——也许很蠢,但还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突然闪不见了。太妙了;亨利压根儿都没有想过要从窗外向它开枪。他还宁愿它藏车内的地板上。越靠近汽油越好,宝贝儿,他想。他将卡宾枪的火力调节开关调到自动射击,然后对着油箱狠狠地一阵猛射。
枪声震耳欲聋。油箱口处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但是一时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好莱坞电影里的都是假一套,亨利正这样想着,突然听见一种嘶哑的低声,接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嘶嘶作响。他退后了两步,不料脚下又是一滑。这一次摔倒很可能救了他的眼睛,甚至救了他的性命。仅仅一秒钟之后,克兹那辆车的尾部就轰然爆炸,巨大的黄色火舌从下面直蹿起来。后轮从雪地上飞了出去。一大片碎玻璃从亨利的脑袋上面掠过,溅到了雪蒙蒙的半空。接着,一股热浪朝他袭来,他迅速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同时抓住皮带拖着卡宾枪,一边还放声大笑。随着第二声爆炸,空中一时碎片横飞。
亨利像爬梯子一样,将手旁一棵树的底层树枝当作梯级,让自己慢慢站起身来。他站在那儿,气喘吁吁地大笑不止,双腿很痛,后背很痛,脖子有一种被扭伤了的奇怪感觉。克兹那辆悍马的后半部已经被大火吞噬。与此同时,他可以听到那东西在里面“吱吱”狂叫。
他离车远远地,又绕到燃烧的悍马的副驾驶座一侧,将卡宾枪对准那扇破窗户。他站了片刻,皱起眉头,接着才恍然明白这样做为什么会这么蠢。车里的所有窗户已经全破了;除了挡风玻璃之外,所有的玻璃都不复存在。他又大笑起来。他真是个蠢瓜!一个十足的蠢瓜!
透过驾驶室里的熊熊火焰,他仍然可以看到那只鼬鼠在像醉汉一般前窜后跳。如果那该死的东西真的窜了出来,他的弹夹里还有多少发子弹呢?五十?二十?还是只有五发?不管还剩多少,反正不够也得够。他不会冒险再回欧文的悍马里去取弹夹。
但是,那东西再也出不来了。
亨利站在那里守了五分钟,接着又守了五分钟。雪在不停地下着,悍马在继续燃烧,一股股黑色的浓烟升上白色的天空。亨利站在那儿,想起了德里节游行,加里·庞德斯正唱着《新奥尔良》时,一个踩着高跷的人过来了,那位传奇牛仔过来了,杜迪茨当时是多么兴奋啊,简直是又蹦又跳。他想起了彼得,一边站在德里中学的大门外等着他们,一边捧着双手假装在抽烟。彼得的梦想是驾驶NASA制造的第一艘载人飞船去火星探险。他想起了比弗和他的方兹夹克,比弗和它的牙签,还有比弗给杜迪茨唱歌,宝贝的船儿是银色的梦。比弗在琼西的婚礼上拥抱着琼西,说琼西一定得快乐,一定得为了他们所有人而快乐。
琼西。
亨利确信那只鼬鼠已经死了——已经化为灰烬——之后,就踏上那条小路,去看看琼西是否还活着。他对此没有抱很大希望……但是他也发现自己没有放弃希望。
33
只是因为疼痛,琼西才与这个世界保持着一丝联系,所以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个形容憔悴、蓬头垢面地跪在自己身边的人肯定是个梦,或者是他的最后一抹想象。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亨利。
“琼西?喂,琼西,听见我的话了吗?”亨利在琼西的眼前打了个响指,“快醒醒琼西。”
“亨利,是你吗?这是真的吗?”
“是我,”亨利说。他朝那只仍然半堵在12号管道口的狗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着琼西。他将琼西前额上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拂开,动作十分轻柔。
“伙计,你怎么……”琼西刚说了半句,眼前的世界就恍惚起来。他闭上眼睛,极力让自己清醒,然后又睁开眼睛。“你怎么这么久才从商店回来?没忘了买面包吧?”
“没有,可我把热狗弄丢了。”
“真他妈倒霉,”琼西模模糊糊地长吸了一口气,“下次我自己去。”
“亲我的大腿,哥们儿。”亨利说,于是,琼西微笑着渐渐进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