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子微微颤抖,目露惊恐,头伏在地上哭着道:“陛下,臣妾到底是错哪儿了,延儿他不只是臣妾的儿子,也是陛下的儿子啊,陛下忘了,他刚出生时,陛下把他抱在怀里,曾笑着替他赐了名,何其喜欢……”

  “朕待他不好吗,从一生下来,朕就封了他为太子,只要他品行端正,做好自己的本分,等朕百年之后,座下的这把龙椅迟早是他的,可他都干了些什么,你元氏又干了些什么,贪心不足蛇吞象,真以为这天下就是他一人的天下,可以胡作非为吗?错矣!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他朕给过他机会,走到今日这步,他怪谁?皆是他咎由自取,德不配位,这天下要是落在他这种人手里,朕才会成为千古罪人。”

  “陛下……”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再给她儿机会了,皇后急忙爬过去惊慌地去拽他袍摆,“臣妾知错了,延儿也知道错了,陛下,咱们把他叫回来,好好教导,他定不会让陛下失望,陛下,他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到了这时候,她元氏不知道自己检讨过错,还打算拿这个来要挟自己,简直是既愚蠢又恶毒。

  “那你想错了!”皇上冷冰冰地看着她,“你不是在查靖王的父亲是谁吗,朕告诉你,他是谁。”

  皇后一怔。

  皇上冷笑道:“就是朕!朕就是靖王的亲生父亲,你高兴了吗?满意了?”

  皇后瞪大眼睛,惊愕地看向皇上,那如老鹰一般锐利的眸子里阴霾密布,可却不像是在说谎。

  这等事不仅关乎他自己的颜面,还关于着整个大酆,且他一个九五至尊,又何须说谎。

  细细一回想,往日被忽视的种种疑惑,全都冒了上来。

  周围的村民从未见到周娘子与男子来往,可周娘子的肚子却突然大了。

  周家的三个兄长知道后,并没有去找那负心汉讨回公道。

  周娘子的大兄长回来陪在身边,一直到生产……

  孩子从一生下来就姓周。

  周娘子离世,他毫不犹豫地将两岁不到的幼童带在了身边,从小以父自称……

  登基之后,周家的两个兄弟都封了王位,却独独不给周娘子追封公主的名号。

  皇后终于明白了康王当初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他们兄妹……

  皇后周身一凉,脸上没了半点血色,如此瞧来,怕也不是什么真兄妹。

  难怪……

  他将最关键的东洲藩地给了他,对靖王比对太子还亲,太子为何能说废就废,因为他不只有太子一个儿子,靖王才是他的长子。

  皇后突然疯了一般,又哭又笑,“陛下还说什么要把皇位留给我延儿,您这一招瞒天过海,就是要我延儿替您那位私生子铺路啊,陛下难道忘了,当年若非我元氏一族,您何以能如此之快,在东都站稳脚跟?”

  “如何?你元氏还有其他想法,不归顺天命,要与朕在朝堂上相抗?”皇上冷声嗤笑,“朕倒是想问问你元氏,当年谢仆射举荐元老为朕国舅,说元老恪守本分,你元氏温婉得体,与朕配得上,结果元老一去,你元家便忘恩负义,处处算计与他,朝堂上做对,如今更是对其一家赶尽杀绝,他谢仆射英明了一辈子,恐怕也就在你元家身上,折了自个儿的名声。”

  “朕再说一回,太子如此,是他品德有亏。”不想再看她一眼,冷声道:“送皇后回去,没朕允许,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你好自为之。”

  “陛下……”

  皇上走出寝宫,头也不回,刚到门外,便见靖王立在白玉阶下,脸色僵硬,动也不动。

  皇上一愣,突然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

  到了不惑之年,都已为人父,没了少年时的叛逆,也没了青年时的冲动,看尽了人世之情,再大的事似乎一切都能平静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更难以开口,皇上张了张嘴,“朕……”到底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良久后,靖王先问:“她是谁?”

  皇上立马回答道:“她姓谢,单名一个念字。”

  她并非是周家人,大酆之前战乱不断,他们三兄弟也曾跟着父母几度搬迁,在一场战乱后,他遇到了一位深受重伤的妇人。

  那妇人临终前,把尚在襁褓中的女婴交给了他,告诉他,她叫谢念。

  父母将其领养在身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童养媳来抚养。

  长大后,她也随着自己唤父母为爹娘。

  搬去的地方多了,渐渐地没人再认识他们,也没人再清楚他们的过往,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周家娘子,连父母也慢慢地默认,最后还将其写到了周家的族谱上。

  可在自己心里,从未把她当成妹妹。

  她十六岁那年,他给过她选择,问她可有心仪的人家,她主动上前抱住自己,羞怯地同他道:“我只愿做兄长之妻。”

  面对她的柔情,他没能拒绝,当日两人便穿上了喜服,对着父母的亡灵拜堂成了亲。

  她是自己的第一位夫人,靖王周赚便是他的嫡长子。

  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女人,便是这位糟糠之妻,她陪着他走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却没能熬到自己功成名就,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登基之后,他没能封她为皇后,甚至连身份都没给她,他从不怕流言,但他却不能让他们的儿子受世人指点,唯一能做的,将她的尸骨安葬在了自己的皇陵,等百年归去之后,便去与她同穴。

  若非今日被元氏戳穿,这桩秘密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他和靖王也永远都只是养父养子的关系。

  可如今已经被他听到,便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又告诉了她的身世,“她乃谢仆射的亲姑姑。”

  真相被揭开,一切都明朗了。

  为何当年他攻入东都后,在那么多的人才中偏生看中了谢道林,将其封为开国第一丞相。

  而又为何谢道林会在风光最盛之时,甘愿辞官,回到凤城。

  儿时他并非不介意,也曾无数次地问过他自己的父亲是谁,都没能得到答复,靖王僵住的神色,慢慢地变淡,目光一片黯然。

  皇上一直看着他,见他如此,心头一抽,哑声道:“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靖王没应,片刻后行礼道:“父皇若无要事,儿臣先告退了。”

  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皇上也不勉强他,忙点头道,“行,你先回府上,好好歇息。”

  太子藏匿在东都,等了一天的消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样的晴天霹雳。

  靖王竟然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且还是长子。

  那自己算什么?

  胸腔的怒火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坐立不安,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半路而劫不说,如今还来告诉他,那位一直被他尊敬,且以为只爱他一人的父亲,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个私生子。

  从始至终,他爱的只有他那一个儿子。

  自己的太子之位没了,父亲也没了。

  突然的落空如同被人遗弃,内心的恐慌化为了无尽的愤怒,不断拍打他的胸腔,吞灭他的理智。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此刻要是自己不争不夺,便彻底一无所有,他的家,他的江山,他所有的一切,包括性命,都将消失。

  沉下心来,吩咐身边的随从:“立马传我命令,即刻派兵进中州,不惜一切代价,屠了凤城。”他靖王不是来夺他的家吗,那就先让他的家人陪葬。

  至于这东都,不是他不仁,而是父皇太让自己失望了。

  从暗桩出来,太子压低头顶的草帽,带人穿过暗巷,一路到了元相的府邸。

  元相也刚收到消息,同太子一样,内心极具震惊和惶恐,靖王一旦被立为太子,不只是周延和皇后,还有他元氏一族,一个都逃不掉。

  是坐以待毙,还是放手一搏?

  成了能登天,可一旦败了,便是灭族的灾难。

  自己再加上太子,到底有多少胜算,足不足让他堵上全族人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正打算派人去南城,先探探太子的想法,人还没走出府邸,门房便过来悄声传话:“殿下来了。”

  今儿傍晚的一场火烧云,把天空烧成了血红。

  东都的几道城门,日落前准时上了锁,到了亥时,靠近闹市的新宋门、固门,卫门,三扇城门却悄悄地敞开。

  冷月下,几队铁骑,悄无声息地闯入了城门之内。

  街头上热闹人没有半丝防备,突然被闯进的马匹冲散,惊魂未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等行门指挥使得到消息,铁骑已分兵两路,一路杀向靖王府,一路到了皇城脚下的内城门。

  “报——”一道呼声,惊醒了守城的兵将。

  与其同时,沉睡中的内城门,也被震耳的马蹄声划破了宁静。

  铁骑来势凶猛,熟门熟路地到了旧宋门,很快架起了云梯,爬到一半之时,突见漆黑的城门上方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火光的光亮,把底下众人惊愕的神色照得清清楚楚。

  也包括了太子那张狰狞的面孔。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哪里出了岔子,一只马军司的骑兵,以雷鸣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左右两侧杀了过来,将其围在了中间。

  厮杀声伴着血腥味,半夜才消停。

  温殊色坐在灯下等了半宿,这回不仅郎君没回来,连闵章都没回宅子了。

  倒不像是同她置气。

  要是置气,昨夜他不会回来。

  可惜昨夜她没把握好机会,知道自己酒后失了德,没那个脸再上门,本想等今日人回来了,她去问问,七巧节要来了,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等到半夜,还没见到人影,估计八成是回不来了,灭完灯刚要入梦,门外便传来了晴姑姑的声音,“娘子……”

  温殊色翻身起来,打开门,晴姑姑提着纱灯立在门外,神色着急,“刚才文叔来了,说是今儿夜里太子造反,内城门那边都快血流成河了,马军司的人也在里面……”晴姑姑还没提到姑爷二字,温殊色的脸色已经煞白。

  返回屋内,匆匆忙忙地套上外衫,顾不了那么多了,坐了文叔的马车,一路赶往马军司。

  马军司一片灯火通明。

  伤员不断从内城门往里抬,赵淮和闵章把人从马背上抬下来时,湿漉漉的一滩血迹,已顺着马背在往下滴。

  “快,宣军医!”

  两人把人抬进了屋内,军医很快上前查看,只见一只铁箭头,穿过了榻上人的肩甲骨,人倒是清醒的,面色却没有半点血色,“我没事。”

  赵淮眼皮子一抽。

  自己在马军司呆了两三年了,见过不要命的,可还从未见过像谢都虞这等拼命之人。

  今夜他临时叫上了所有的人马,埋伏在了内城门,只说了一句,“想要立功的,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出了何事,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造反。

  马军司这一队人马,见到叛军时,确实个个都很兴奋,头儿更是发疯,竟一人冲进重围,在一众铁骑的刀枪下,生擒了太子,他要是再慢些,估计这会子人也就没了。

第78章

  自大酆建国后,东都已经太平了二十余载,从未发生过动乱,今夜突然一场兵变,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大半夜街头的人聚成了堆,宾客连姑娘戏曲儿都不看了,齐齐从酒楼茶馆里走出来,望着内皇城的方向,议论纷纷。

  行门侍卫已在街头巡逻。

  百姓个个都围了上去,询问里面的情况,“官差,贼人可压下来了?”

  官差倒是给了大伙儿一颗定心丸,“区区叛贼,有何可惧。”

  众人松了一口气,又有人问道:“是何等贼人如此大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叛变,圣上贤名,有目共睹,此人何等奸心,是要将让大酆百姓再次陷入战乱啊……”

  “是啊,是啊……”

  官差这回没答,“不该问的别问,总之是贼人没错,赶紧回去,到底是命重要还是瞧热闹重要……”

  见官兵开始赶人,众人这才慢慢散开。

  人群中走来两人,还在议论,“当朝能带兵悄无声息闯入城门之人有几个?听说要不是马军司的人,及时把人堵在了在内城门,今夜谁胜谁输,还真说不定……”

  “行门这边烂了一堆,没有一个管用,光靠马军司三百人去厮杀,也真是倒了血霉……”

  温殊色心已悬到了嗓门眼上,再也不敢多听,把帘子一放,催前面的人,“文叔再快一些。”

  见她神色紧张,晴姑姑出声安慰,“娘子放心,姑爷吉人自有天象。”

  听了这一路,温殊色哪里还能放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姑姑,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该如何心安,早知道昨儿夜里说什么也要进屋去,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温殊色悔得肠子都青了,“天底下哪里我这样当人娘子的,先是一刀子把他戳得千疮百孔,前儿一壶酒再喝下去,险些又没把他气死。”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你这回他要能平安回来,他想干嘛就干嘛吧,我定不会再逼着他了。”

  晴姑姑继续劝说:“娘子先且不要自责,姑爷人聪明着呢,之前在太子的地盘都能完好无损地逃出来了,如今东都天子脚下,岂会出事……”

  话虽如此说,等马车到了军营,见到里面进进出出全是伤员,一副人仰马翻的情景,晴姑姑心头也不免害怕了起来。

  温殊色下了马车,匆匆进门,刚报上谢都虞的名字,便见侍卫一脸沉痛,一句话没说,埋头把人带了进去。

  温殊色腿都软了。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波盖着白布的担架,想看又不敢看,生怕那担架上的白布一揭下来,看到的便是郎君的脸。

  谢劭肩头上的箭头已取了出来,消毒后上了药,绑好了纱布,虽没伤到要害,但皮肉之苦免不了。

  人躺在床上,疲倦地闭上眼睛,可伤口疼起来,脑袋也跟着一跳一跳,根本无法入睡。

  闵章也受了伤,知道谢劭没事了后,下去找军医包扎,赵淮留下来守门。

  刚推开房门,端着一盆血水出去,便听到了廊下的动静,抬起头,见一名侍卫领着一位小娘子匆匆下了闯堂。

  此时虽是半夜,但军营里到处都是灯,亮堂如白昼。

  小娘子一套雪色襦裙,缃色拖地腰带,裁剪冰绡,从一堆凌乱的刀枪旁走来,轻裾随风还,恍若画里跳出来的仙子。

  赵淮一愣,这大半夜能寻到这儿来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先前底下的人听说新来的谢都虞已经成了亲,众人还曾私下议论过,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娘子,才配上了头儿那等绝世容颜。

  如今一见,方才明白,还是自己见识少了。

  这天底下还真就有配得上主子的小娘子,一个俊俏,一个美艳,老天确实是个偏心眼儿,所有的眷顾都落在了头儿身上。

  见人到了跟前,才回过神,忙收回目光,毕恭毕敬地站着,唤了一声,“夫人。”

  温殊色却顾不得应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水盆,神色哀痛至极,没等赵淮反应过来,抬步便闯了进去,哭着喊道:“郎君,我来晚了……”

  赵淮来不得提醒,人已经进去了,只一脸愕然地站在那。

  几乎是小娘子开口的瞬间,里面躺在榻上的人便立马睁开了眼睛,可在人闯进来的瞬间,又把眼睛闭上了。

  这个时候,多半没料到小娘子会来,原本没打算告诉她,是不想让她担心,但她还是来了,心头竟然有些欣慰和期待。

  在南城山谷中,他身处险境,她前来找到自己的那一刻,还曾激动地扑进他怀里,痛声哭过。

  如今自己这般身受重伤,躺着这儿,不知道她会怎样。

  但能这般着急,想必是担心了。

  金钱名利固然可贵,但比起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便显得太微不足道,自己受的这番苦楚,若是能将她的良心唤回来,也不算亏。

  常言道失去了才会珍惜,等她再体会一把失去自己的滋味,便会想到他的好,才会去反省她对他说的那一番话,有多不应该。

  适才赵淮怕影响他休息,屋内只留了一盏灯,床榻又靠里放在墙边,光线更暗。

  等温殊色进屋,望了一圈才找到人,一眼看过去,全身就数那张脸最为明显。

  太白了。

  温殊色这回是真吓哭了,蹑手蹑脚上前,一面给自己壮胆,就算是真的见了阎王,那也是她的夫君,不会来害自己,一面又害怕他真的醒不过来了,颤颤巍巍地摸到了床前,不敢去看,闭眼先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郎君,你醒醒,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唤了半天,榻上的人一动不动。

  人都摸到了,似乎也没了那么害怕了,睁开眼睛,近距离看清了那张脸,当真是毫无血色,连嘴皮都泛白裂开了,呜咽得更厉害了,“郎君,你别吓我,你身上不是藏了不少刀子吗,上回你在船上‘咔嚓——’一声便割了那刺客的喉咙,多威风的劲儿,我一直都记得呢,在南城连太子都奈你不何,怎么这回就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掉到阴沟里去了……”

  听那哭声,悲痛欲绝,小娘子许是真以为他死了,继续抱着他摇,“郎君,我是你娘子,你别丢下我好不好,我错了……”

  脑花儿都快被她摇散了,却努力屏住呼吸,等着她往下说,她到底错在哪儿了。

  可还没等到下文,突然“啪啪——”两巴掌,拍在了他脸上。

  谢劭心中惊愕万分,怎么没想到,自己都已成这样了,小娘子竟然还狠心下毒手,当小娘子的手在他胳膊上掐捏了两下后,终于没有忍住,咬牙出声,“别叫了,我还没死。”

  小娘子一瞬熄了声儿,连哭声都没了,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等着他睁开眼睛。

  两边脸颊还在疼,胳膊也疼,谢劭是真不想看她,眼睛睁开,也没往她脸上瞟,不再存半分希望,“抱歉,没死让你失望了。”

  他怎么能这么想呢。

  温殊色赶紧摇头,心头一慌,也不知道为何,便吐出了一句,“没有,我只是想该怎么称呼郎君……”

  谢劭一愣,目光到底是看了过去,昨儿一日不见,小娘子愈发光彩了,随后便从她双无辜的大眼睛内,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小娘子睚眦必报,果然没长心,自己快要死了,她都不放过,还要在他心口上来上一刀。

  除了她酒后失德,两人好几日都没好好说过话了,如今一开口,颇有了一种雪上加霜,再也好不了的趋势。

  一时不知道是该把她毒哑,还是把自己耳朵戳聋。

  胸膛一窒,呼吸跟着急促。

  温殊色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话是有多要人命,赶紧道歉,“郎君别生气,无论你姓什么,你都是我郎君。”

  她还是别说话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扭过头不再看她,也不想再同她说话,怕自己没死在太子的箭下,被小娘子的一张嘴活活怄死了。

  温殊色却极为高兴,知道郎君没死,还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高兴。

  不管他愿不愿意搭理自己,自顾自地忙乎了起来,体贴地替他张罗,“郎君渴不渴?”

  不等他点头,贴心地在他的后颈子下垫了一个枕头,把人给撑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递到他嘴边,轻声道:“郎君一次别喝太多,慢慢来,别呛着了,先润一下唇……”

  水喂完了,又问他,“郎君饿不饿?”,依旧不待他回答,起身出了一趟房门,很快折回来,也不知道从那里寻来了两个蜜桃,用刀子削了皮,再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地塞进他嘴里,“甜吗?”

  小娘子的殷勤暂时缓解了她那张嘴对自己造成的心里伤害。

  突然发觉她只要不说话,人也不算太坏……

  “我知道郎君疼,睡不着觉,小时候兄长同人打架,被人在后背上戳了暗刀子,半夜嗷嗷叫,非要我在跟前陪他说话,说是只要听到我的声音,就不那么疼了,后来我才知道,我读了半宿的书,他压根儿就没听,早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