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谢过小二后,径直朝着那家走去。

  到了门口,确实瞧见了招工打杂伙计的告示。

  此时天色已黑,门前倒是安静,并不见宾客来往,裴卿上前询问房门,“请问这儿可还招工。”

  那人瞧了两人一阵,眼睛一亮,笑得极为亲和,“是招人,两位公子里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跨入门槛。

  不到半刻,突然逃命一般从里冲了出来。

  谢劭喘着粗气,脸色都绿了,衣襟歪向一边,手捏住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气得咬牙切齿,“去,把这儿给我掀了。”

  闵章也没好到哪儿去,为了护主子的清白,自己牺牲了不少。

  一边脸颊还有一道口脂印。

  日风日下,东都的小娘子何时败坏到了如此地步,就不知道害臊吗……

  闵章听到主子的吩咐,抽出弯刀便要回头,谢劭轻嘶了一声,又把他叫住,“回来,把脸擦干净。”

  主仆二人,到了一处暗巷,各自整理好了妆容,确定对方身上没有半点痕迹,才从巷道出来。

  找了快两个时辰的工,一无所获,还险些丢了清白。

  再也没有心思找下来,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宅子,进门之前,谢劭不忘回头交代,“嘴巴给我闭紧点。”

  这等丢人的事,闵章自然知道,“是。”

  院门没上锁,谢劭推门而入。

  今夜原本答应了带小娘子逛夜市,如此也黄了,以为她多半已经歇息了,没想到回到宅子,却见到了满院子的灯笼。

  听到动静声,温殊色从一堆纱灯之间探出了脑袋,因手上不空,只仰起头来,远远地招呼了一声,“郎君回来了。”

  谢劭缓缓地走到她身旁,一脸疑惑,“娘子做这么多灯作甚?”

  “卖啊。”温殊色在捐纱上画完一笔,轻轻地吹了吹,转头看向郎君,两道眉梢被纱灯的光晕染出了一层喜色,雀跃地道:“今日听晴姑姑说,街市上卖的纱灯没我做的好,价钱还不便宜,横竖我也闲着,想着做几个拿去试试,谁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全都售了个空。”

  扬头指了一下堆在跟前的数盏纱灯,“郎君走后,我便没停过,我做完,晴姑姑帮忙拿去卖,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

  谢劭神色愣住。

  小娘子又从腰间取下了荷包,递给了他,“郎君帮我数数,怕是快有半贯了,我再做上几日,应该很快就能把这个月的租金付上。”

  谢劭木讷地伸手,胀鼓鼓的荷包内,全是一枚一枚的铜板,心头突然一阵五味杂陈。

  太丢人了。

  温殊色想了起来,搁下灯笼起身,“郎君在外跑了半天也累了,进屋歇着吧,我去给你沏杯茶。”

  “不用。”谢劭一把将她拉住。

  他不配。

  他跑了半天,一个铜板都没赚到,到头来还不如小娘子会赚钱。

  温殊色见他面色不好,轻声问:“郎君怎么了?”

  谢劭挤出一道笑容,“我不渴,娘子不必劳累。”

  温殊色见他如此,便又坐了下来,埋头一面继续勾着纱布上的仕女图,一面轻声同他道:“当初我跟着娘亲学做灯时,手笨得很,还被娘亲嫌弃,说谁敢买我做的纱灯,我还反驳她,将来我又不靠纱灯赚钱,不成想有朝一日还真靠着这门手艺糊口了。”

  回头看了一眼郎君,“郎君要是累了,先进屋早些歇息,我不困,再多做几个。”

  谢劭没动,半晌后缓缓弯下身,“我也不困,娘子教教我,怎么做。”

  温殊色见他一脸真诚,还捞起了地上的一条竹篾,有模有样地比划了起来,想起曾经扎进他手指内的竹刺,这大半夜,她可不想再替他挑一回刺,搁下纱灯,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拿出竹篾,“郎君初学,竹篾会割到手。”

  谢劭两手空空,有些茫然,“那我能做什么?”

  自己这番折腾,要的便是他这样的态度,体会到了辛苦,方才知道珍惜,抬头问他:“郎君会画画吗?”

  谢劭点头,“嗯。”

  “那郎君勾画,我来做框架。”指了脚边的纱灯和笔,“这一盏我已画好了一面,另一面交给郎君,郎君喜欢什么便画什么。”

  “好。”

  早年在东都的十二年,自己也曾名动一时,画过不少让人称赞的画作,翻过她刚画完的仕女图,对比一二,慢慢地落了笔。

  两人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耳边的蝈蝈声与夜色融为一体,一点都没觉得聒噪,反而空旷静谧。

  温殊色用小刀在木棍上挑完了孔眼,瞟了他一眼,突然小声问道:“郎君今日是不是出去找工了?”

  虽有些丢人,但也不能骗小娘子,很久没动笔了,有些生疏,全神贯注地勾完手里的一画,才回答:“嗯,没找到。”

  听出了他的沮丧,小娘子开解道:“找不到慢慢来,郎君不必着急,我有这门手艺在,大不了以后我来养郎君。”

  小娘子语气豪爽,说完膝盖顶着竹篾,“啪”一声折成了两半,再埋头用小刀剃起了刺。

  笔锋一顿,谢劭侧目。

  几缕发丝松开从小娘子的额侧垂下,她一身素衣,挽起袖口,青葱十指原本连阳春水都没沾过,此时却握着刀,干起了粗活儿。

  她养他。

  小娘子对他的真心和情谊令人动容,同时也羞愧难当,一股夹着燥热的夜风扑在脸上,谢劭心口蓦然一酸,“温二……”

  温殊色依旧埋着头,“嗯。”

  “是我食言了。”

  温殊色诧异地看向他。

  “新婚夜你我约法三章,我没办到,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抱歉。”

  旁边的灯盏在他眸子内映出了两簇火,眼底清晰可见,微微闪着亮光,温殊色一愣,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突然有些心虚,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一剂药下得太猛了,赶紧缓和道,“郎君不要介意,咱们如今这样,全拜我所赐,郎君没休了我,我已经知足了。”

  都打算做灯笼养他了,就算家底真是被她败光的,又如何?

  人一旦被感动后,头一样便是开始反省自己,过去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不想还好,一想,愈发觉得对不起小娘子。

  新婚夜他竟然还同小娘子吵了一架。

  真不是个人。

  患难见真情,小娘子能为了他不顾一切折回来,救下他的性命,如今明知自己身无分文,她却依旧不离不弃。

  他谢劭何等何能,才得了这样一个要貌有貌,要情有情的小娘子青睐。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家破产,说起来也不怪她,“破产一事,皆因我自己太懒散不作为,并非娘子之错,我是你夫君,我该对你负责。只是往后要难为娘子同我一道吃苦了。”

  谢天谢地,他终于醒悟了。

  温殊色有了一种即将要苦尽甘来的希望,当下领了他的这份情,鼓励道:“之前的事都过去了,郎君就不要想了,以后多努力便是。”

  不用小娘子说,他也知道。

  “好。”谢劭点头,突然伸手夺了她手里的小刀,“娘子教我吧,余下的灯笼我来做。”

  温殊色愣住。

  “日后这些灯,都有我来做,娘子不必操劳。”

  事态似乎同自己预想的发展有些出入。

  她绞尽心思,用心良苦,坐在这儿做了半夜的灯笼,断然不是当真想要他和自己做灯笼,为的也不是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是想让他振作起来,好好地发挥自己的长处,做自己该做的事。

  在凤城时,他明明就能做好,为何就不能去当官了?

  突然有些沮丧,她已经尽力了,要不就这样吧,谢老夫人要怪罪就怪罪,是她能力有限,爱莫能助……

  谢劭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神色,见她迟迟不出声,伸手拉了一下她衣袖,“娘子?”

  “我不想卖灯,也不想做灯笼。”心底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堵到了嗓门眼上,温殊色再也没忍住,突然起身,甩开他的手,满脸失望,毫不避讳地看着跟前的郎君,语气陌生又冷硬,“你是打算一辈子做灯笼吗?就算一天能卖一贯,两贯,又能赚多少钱?能养得起家吗,能让我过上好日子吗,郎君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吗,我想要丰衣足食,想要成为人上人,还想当官夫人,想要活得光鲜,可郎君看看自己如今是何模样,连给我买几身衣裳都买不起。”

  刺耳的话,扎进人心,比那刀子还锋利,见血封喉,耳边一瞬安静。

  刚画好的灯笼,被她那一甩,也跌在了地上。

  血液倒流太快,四肢有些僵硬,谢劭眼睁睁地看着那盏灯笼,碰到了旁边的纱灯,慢慢地烧了起来,却做不出半点反应。

  到了这个份上,温殊色也不想再同他装下去,“我并非真心想陪郎君吃苦。”

  温殊色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太过于天真,“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小娘子愿意吃一辈子的苦?或许也有,但我不是。”

  她儿时经历过食不果腹的日子,自己的母亲便是因为没有银钱买药,慢慢地坏了身子,离开了人世。

  她比谁都知道银钱和权利的重要。

  就算自己告诉了他,谢家并没有破产,他还能继续挥霍,可凭他这副没有半点上进的模样,家底迟早还是会被他败光。

  “我能与郎君共患难,是因为郎君乃我拜堂成亲的夫君,我承诺过郎君要同你过一辈子,便不会反悔。就算郎君以后想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我也能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但那些并非我心之所愿,更不是我喜欢的。”

  小娘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带了刀子。

  所以,从凤城到东都,一路上他所有的感动,都不过是她粉饰出来的和谐。

  虽残忍,却更真实。

  没有突如其来的感情,也没有无端的爱,是他被后来的日子所迷惑,想得太简单,忘记了两人的开始。

  不可否认,她身为夫人,做得很好,让他无可挑剔。

  她那句话里,或许还有一句,她一开始想要同其过一辈子的人并非是他,只是出了意外,被逼无奈只能选择自己。

  视线突然一阵模糊,谢劭坐在那没动,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都已经说到了这一步,断然也不能继续再待下去了,温殊色没去看他,把正院的大床让给了他,转身去了外面的院子。

  出了长廊,方才呼出堵在喉咙的那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心口不知何时已紧得发疼。

  晴姑姑刚从外面卖完纱灯回来,迎面见到温殊色,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禀报,及时察觉出她神色不对,心头一跳,“娘子这是怎么了。”

  温殊色没应,眼泪顺着脸庞“哗啦啦”地往下掉,适才所言,皆为她的肺腑之言,可不知为何,会如此难受。

  晴姑姑哪里见过她这副模样,急声道:“可是姑爷欺负娘子了?”

  温殊色摇头,一步跨进厢房,坐在屋内的木墩上,手背胡乱抹了一把泪痕,艰难地吸上一口气,咽哽道:“姑姑,我心好疼。”

  翌日一早,闵章便去了正院里的长廊下候着。

  昨夜见到主子和三奶奶两人一道坐在院子里制灯,没再打扰,退去了外院,并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何事。

  见人突然从里出来,正欲问是不是要去卖灯笼,便听谢劭开口,声音沙哑:“告身拿上,去兵部。”

  闵章一愣,稀罕地露出一道笑容,“主子能想明白,再好不过。”

第73章

  谢劭没出声,从他身前走过,先踏出门槛。

  闵章快步跟在他身后,这才察觉,主子似乎还是昨夜的那身没有换过,气势也有些不对,整个人沉静了许多。

  不知道他是如何想通的,但能猜到,应该是三奶奶劝了一番。

  几人到了东都后,日子愈发吃紧,险些连住处都没,更不用说马车,两人走出了巷子,在街头临时招了一辆,去往兵部。

  一般的告身,是先由官员考核完毕,再经尚书仆射的同意,禀报给门下省,由门下省给事中核查完情况,无异议,便交给黄门呈报给皇上。

  皇上同意后,即刻任职。

  谢劭的告身反了过来,皇上亲自任命,只需他自己拿着告身,去补一个尚书兵部的章印即可。

  马车到了兵部,闵章同侍卫报了谢劭的名讳,“谢家三公子谢劭,携告身前来,烦请通报一声尚书大人。”

  朝廷六部中的人,几乎一半都跟着元明安站了太子的队列。

  兵部尚书亦是如此。

  太子被废后,这两日个个都没睡好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是个什么趋势,太子毕竟是皇上唯一的亲儿子,被废,也能重新被立。

  怕倒戈得太早,成了墙头草,太子一旦得势,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地。

  可心头难免又忐忑,皇上先是把太子驱出东都,接着把靖王留在了东都,而后又废太子,这一举动怕是动了真怒。

  史上养子继位的先例并非没有,说不准,还真会把位子传给养子。

  圣意难测,事情没落定之前,他们底下的人也只能尽量做到哪边都不沾,哪边都不得罪。

  这节骨眼上,突然听到谢家三公子前来索要告身章印,兵部尚书脸色一变,这不是要往他脖子上套绳子吗。

  太子被废,谢家便是祸根,太子和皇后怕是对谢家已经恨之入骨。

  且那谢家无论是不是谋反,能把刀尖对谁自己藩主的人,往后的路,也算是彻底断送了,靖王必然不会再用。

  不管他谢家三公子是从哪儿得来的告身,自己是万万不能沾手,“就说我不在。”

  “是。”底下的人转身没走几步,兵部尚书又把他叫了回来,到底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告诉他,我兵部不过是听差办事,若是门下省那边考核完没有意见,兵部自会盖上印章。”又嘱咐道:“态度客气些,好好把人打发走。”

  谢劭在门外等了两炷香,便等来了这么一句。

  一听便是在搪塞他。

  闵章眉头一皱,便要发作,谢劭止住,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同那传话的人道了一声,“还望尚书大人说到做到。”

  转身又上了马车,去往门下省,直接求见右仆射元明安。

  元明安刚进宫了一趟,安抚完皇后,回到门下,一身精疲力尽,正坐在软塌上撑头闭目养神,底下的人进来禀报:“元相,谢家三公子谢劭来了。”

  元明安立马睁开了眼睛。

  底下的人接着道:“谢三公子说有一份告身要大人授命。”

  元明安缓缓地直起身,眉头微挑,眸子半眯起来,眼底暗光在流转,面上带了几分看好戏的嘲讽,“请进来吧。”

  半刻后,侍从再进来,身后便跟了一位年轻公子,踏着照进门内的一缕晨光进来,身影慢慢穿过那道雄鹰展翅的大屏风,步入了内堂。

  昨夜一夜没睡,谢劭眉间带了淡淡的倦色,眸子却清明沉静,看不出半点憔悴。

  至于那张脸,只要过人眼睛,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皎如明月,清隽矜贵。

  元明安眼皮子一掀,漫不经心地瞧过去,目光落到那张脸上时,也有一瞬的滞顿。

  瞧得出来,他身上的衫袍洗了几水,不再光鲜,可此时披在他宽肩窄腰的骨架上,倒凸显出了几分天人的凌云英逸。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便是高贵的主儿,无论他眼下有多落魄,至少瞧上去,依旧光彩夺目。

  人是认出来了,姿态却得摆出来,元明安面露狐疑,“这是?”

  侍从忙道:“禀大人,这位便是谢家的三公子。”

  谢劭依规矩朝他行了一礼,“元大人。”

  元明安这才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来,笑道:“八年不见,谢公子曾经的风采本官还历历在目,今日一见,倒是愈发英姿飒爽了。”

  “承蒙元大人高看。”

  元明安也没让人看座,继续坐在软塌上抿了一口茶,同他聊了起来,“你父亲怎么样?八年前一别,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听说这些年,在凤城当了一只闲云野鹤,日子赛过神仙,连陛下都心生羡慕。”

  “家父不过一介布衣乡农,哪如元大人身居高位的威风。陛下乃大酆天子,心怀天下苍天,怎会羡慕胸无大志之人。”

  他这番不落人口舌的反驳,有了他少年时从不愿落人下风的气势。

  可就是这副模样,让人格外讨厌,元明安看向他一眼,曾经被他处处碾压着自己儿子的那股浮躁,又浮了出来。

  放下茶盏起身,“谢公子既然来了我这儿,本官必会好好招待。”吩咐侍从,“给谢公子备宴,万不可怠慢。”

  “多谢元大人好意,只是今日谢某为公事而来,不便打扰。”谢劭拱手谢了礼,道明了来意,“谢某从王爷之处得了一份告身,独缺一枚章印,还请元大人授命。”

  元明安笑了笑,“不过是一个印章,有何可着急的,谢公子先下去歇息,我自会替谢公子安排妥当……”

  元明安说完便往外走。

  谢劭脚步却没动,“元大人若公务繁忙,谢某便不再打扰了,既已来过,就此告辞。”

  能略过他门下省,拿到这份告身,必是经过了皇上的授意。

  当是他靖王为了稳住他谢三给的一点甜头,毕竟往后还得借助他谢道林在朝中的势力,为自己铺路。

  自己因太子一事,捅了皇上的肺管子,当下还没脱身,要是再因此等小事闹到皇上跟前,怕是正好给了他揪住自己的把柄,寻个由头惩治。

  谢劭转身,快要踏出门槛了,便听元明安道,“谢公子既然如此着急,便先办正事。”

  上前几步走到谢劭旁边,缓声道:“只是这东都不比凤城,人多规矩也多,各门各处还得劳烦三公子亲自走一趟。”

  想要一份告身,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当真要斗硬,先得查祖宗八代,还得考核身体,没有缺陷方才合格,一套流程走完,花上大半日的功夫都算是少的。

  今日能来,谢劭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转头同那侍从道:“麻烦带个路。”

  元明安转头,看着踏道下的背影,突然出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三公子想必应该不怕狗了吧。”

  当年他可记得,谢仆射亲自找上门,砸开房门的锁,把人搀扶出来时,他谢三站都站不稳,哭得梨花带雨。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尚且嚣张不到哪儿去,如今当了几年的纨绔,回到东都,他还能翻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