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苍天啊,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啊,这可怎么办,都没了,你让我往后怎么活……”谢老夫人捶了两下胸,身旁的仆妇齐齐围了上来,谢大爷也起来上前问候,“母亲您先别动气……快,快扶老夫人进屋。”
场面彻底地乱了起来。
大夫人立在那,帮忙也不是,不帮也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下人把老夫人扶进了屋,才想起,还没给个说法呢。
回头怒目朝温殊色看去,正欲发作,老夫人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把老三媳妇儿叫进来,我,我好好盘问她。”
温殊色起身,双手扣在腹前,低着头乖乖地从大夫人跟前走过,进了里屋。
谢大爷忙着让人去请太医,吩咐完回头,与屋内只剩下的大夫人两人相视一望,什么念头都么了。
还指望什么呢,老夫人的棺材本都没了,那天杀的败家子……
别说大娘子二娘子的嫁妆,连大公子在东都的房产都没了,害她做了几天几日的美梦,如今梦碎了全成了一场空,没功夫听老夫人哭她的银子,她也快怄死了,差一点就能到手的几十万两银子没了不说,往后连二房这个小金库也没有了。
心口疼的要炸裂了,也不管谢大爷是什么心情,大夫人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院子,到了半路便边走边骂,“我早就让她出了,她偏不听,说再等等,还想要更高的价,结果呢,人心不足蛇吞象,什么都不剩,买了个员外郎,九品芝麻官,还稀罕了,我谢家真是遭了天罚遇到这么个败家东西……”
谢大爷也没料到这老三媳妇竟然敢如此自作主张,二爷是没在府上,要是在府上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谢大爷问随从,“还没有二爷的消息吗。”
“奴才今日听人说,去扬州的信使回来了,三公子应该会收到了信。”
谢大爷也没什么好心情,吩咐屋里的仆役照顾好老夫人,自己也跟在大夫人身后,出了院子。
里屋的老夫人还在捂住心口,南之拂起帘子,笑着道,“老夫人,人走了。”
谢老夫人立马换了一副神情,从床上坐起来,扶着温殊色的胳膊,“快,把那文书再拿给我瞧瞧。”
身后的仆妇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温殊色,温殊色挨着老夫人坐在一块儿,陪着她又瞧了一回。
昨儿看了一夜,上面的每个字温殊色都背得滚瓜烂熟了,老夫人却才刚起劲,转头问她,“你给他看了吗,他什么反应?”
温殊色想起他跳下床时的激动样儿,疑惑地道,“郎君好像不太喜欢?”
谢老夫人不以为然,继续高兴自己的,“那是他还没被逼到份上。”
谢劭被突然腾空的库房打击得不轻,出府后,便带着闵章到了桥市,径直往醉香楼里钻,还没来得及进门,便遇上了崔哖。
“谢兄!”
谢劭回头,面色冰凉,他还敢来。
主意都打到了自己头上了,把粮食卖给他谢家,再让谢家拿去捐,崔家这些年在凤城赚了不少,都快富得流油了,国难当前,他还当真一毛不拔。
崔哖被他那一眼扫过来,人都矮了半截,连连赔笑,“谢兄,误会,都是误会,咱找个地儿慢慢说……”
他正有此打算。
谢劭转身往醉香楼里走,崔哖一把将他拉住,“谢兄,今非昔比,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现银没了,他谢家还有那么多的铺子在,不至于连醉香楼都去不了,连一壶酒都喝不起了?
谢劭充耳不闻,继续往前,没走两步胳膊便被崔哖死死地拖住,硬把他拽回了路上,“谢兄,今日我已经备好了酒菜,就在旁边的茶楼,那里清净,咱们说话没人打扰。”
谢劭顺着崔哖的手指头往过去,温家的茶楼。
也行。
温家的茶楼以菜式和水产为主,主打吃食,没有琵琶琴声,也没有姑娘,谢劭曾光顾过。
同温殊色成亲后,也去过一回,那掌柜的一见到他满脸堆笑,回头冲着里面的人吼了一嗓子,“姑爷来了。”陆陆续续的“姑爷”声不绝于耳,太过于热情,他有些不太习惯,再也没来过。
今日进门却清清凉凉,上回的掌柜也不见了,换了一张新面孔,倒是对他旁边的崔哖点头哈腰,颇为恭敬。
换了掌柜,不认识人也正常。
几人上了二楼,崔哖招来小二上菜,“把最好的都拿出来,好好招待咱们谢公子,还有好酒,都上,动作快点。”
小二弯腰点头,“是。”
俨然一副老板的架势,平日里他崔哖本就是这个模样,谢劭也没在意,问他,“粮食是你卖给温二的?”
该来的总得来,崔哖掀起袍摆坐在他对面,怕他承受不了自己接下来的话,便先道,“谢兄,当日可是你说的,谢家如今是嫂子当家,让我有事找嫂子的。”
看吧,一招失策,用人不当,自己把自己的路全堵死了。
谢劭无话可说。
“她用了多少银子?”库房和嫁妆都掏空了,想必崔家一粒米都不剩了,他崔哖怕也没少对她趁火打劫。
崔哖轻咽了一下喉咙,没直接告诉他,先给他讲起了这场粮食大战,“嫂子的脑子其实很聪明……”
“嘁~”谢劭直接转过头。
她聪明,能把自己弄得身无分文?
崔哖无法反驳,慢慢地同他说叨,“嫂子最初买的粮食,确实很划算,一百钱一斗米,连夜收了米铺子,连陈米都没放过,险些把我的饭碗都抢了,这事谢兄也知道,我还没上门呢,嫂子倒先找过来了,进门便扬言买我崔家的粮食,谢兄既然已经发了话,家里的事是嫂子做主,见她非要买,我念着咱们的兄弟之情,只能勉为其难地卖了。”
倒也没有他说得那般为难,铺子以八折的价格抵押给他,他不要,温殊色就去找别人。
崔哖目中露出钦佩,“后来那粮食价格,谢兄人没在凤城,是没见到,大米从一百钱涨到了六百钱!短短八九天的功夫,翻了六倍,小麦和豆类更是十倍往上涨。足以见得,嫂子是个做生意的料,看准了商机想做个大买卖,这才把谢温两家的银子和铺子全都投进去买了粮食,本是万无一失,稳赚不赔的生意,坏就坏在洛安的将士……”
“等会儿。”谢劭脑门心一跳,循着他适才的话倒回去,“你说什么,什么铺子。”
这一刀终究得刺下去,崔哖没再绕弯子,“嫂子在我这儿买的粮食,没给现银。”手指头轻轻地磕了一下两人跟前的木案,“这家茶楼是我的了。”
完了又偏头,指着斜对面谢家的胭脂铺子,“那个。”还有水粉铺子,“那个。”街头和街尾那几家看不见,总之,“谢家和温家的铺子,嫂子都抵给我了。”
崔哖冲对面脸色凝固的郎君,报以和善的微笑,“所以,谢兄现在,可能已经倾家荡产了。”
现银没了,铺子也没了……不就是倾家荡产了。
谢劭目光呆滞,迟迟都没反应。
崔哖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承受不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放心,今儿这顿饭,我请谢兄,谁没个困难潦倒的时候,人生无常,关键咱们要学会适应,这不谢兄已经当官了吗,从今往后就是谢员外了,指不定有另外一条阳关大道……”
谢劭突然起身,动作太快,险些把自个儿绊倒,伸手及时扶住案角。
崔哖慌忙起身去扶,同情地道,“谢兄,节哀。”
谢劭懒得理他,紧咬牙关,浑浑噩噩地下了楼,周邝和裴卿也赶了过来,两人翻身下马,见人从里面冲出来,脸色一团死灰,便知道应该什么都清楚了。
两人齐齐上前安慰。
“谢兄。”
“谢兄……”
谢劭一抬手,他什么都不想听,前一刻怎么急急忙忙地从府上出来,如今便怎么急着回府。
周邝不放心,追着他的马匹喊了一句,“谢兄,不必如此伤怀,等你日后上任,这不每月还有俸禄吗。”
谢劭留了个马屁股给他,风风火火赶回谢家,门房一见他回来,便交给了他一封信,“三公子,二爷刚让人捎回来的。”
随手接过撕开,信纸上就几个大字,“吾儿意志坚定,为父不惧。”
是回复上回裴元丘来游说他之事。
且不说这话如同放了个狗屁,没半点作用,这个时候才传回来,有事要指望他,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谢劭想起了什么,转头把信纸塞给闵章,“你去告诉他,他的儿媳妇儿把他那堆养老的金子都败光了,再告诉二夫人,她的铺子也没了。”
闵章对他是唯命是从,立马点头转身。
“等会儿。”他又叫住了她,“就说她全买了粮食,都捐了。”
“是。”
一个新妇刚嫁过来,人还没见到呢,先告她一状,无论是什么理由,两个老的听了印象必然就差了,那败家子还没见到公婆,先失了名声,往后还如何在长辈跟前立足。
祸不是她一人造成的,他也有责任,扶额又同闵章道,“罢了,你回来。”
这败家娘们儿,简直能捅破天,他定要去好好问问她,谢家如今到底还剩下什么。
第31章
疾步回到游园,却见东厢房门前多了两副生面孔,看模样似是成衣铺子的人。
不等人通传,谢劭径直踏步跨进了屋,人刚冲到珠帘外,便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我这都是没穿过的,崭新的,怎么就退不了呢?”
“铺子的规矩,离了店,若非衣裳的质量问题,咱们一概不能退换,三奶奶也算是咱们的老客户了,规矩应当清楚,若是三奶奶对这些衣裳哪儿不满意,咱们可以再拿回去修改,但是要退银钱,实在是抱歉……”
谢劭掀帘入内,便见屋子内摆着两口漆木箱,里面一堆的绫罗绸缎。
色彩鲜艳,全是成衣,看成色当是全新的。
温殊色皱着眉头,似乎是一筹莫展,见谢劭回来了,起身唤了一声,“郎君。”再转头同成衣铺子的老板低声祈求道,“婶子你看,不全退,退一半也成,大家都知道,这回我把粮食全捐给了战场,谢家和温家已经掏空了家底,手头上实在是没了银钱。”
成人铺子的老板自然知道,谁不知道?今儿一早外面便传得沸沸扬扬,温二娘子用了近万石粮食买了三个官职。
温家二爷和温三公子,还有谢家的这位三公子如今都是员外郎了,各自还挂了推官的职位,虽说是九品,可也是编制内真正的官员了,旁人寒窗十年苦读,也不见得能有此成就,有钱人家就是不同,大手一挥,随手便能买个官来做。
铺子老板抿唇一笑,“三奶奶真是折煞了老妇,这凤城谁不知道谢家和温家家底深厚,不过是几件衣裳,三奶奶说穿不起了,不是逗老妇吗。”转头看向刚进来的谢邵,“咱们的谢员外财大气粗,三奶奶嫁进谢家,还能让您受了委屈不成。”生怕她再来缠上自己说叨,退后两步,“三奶奶时辰宝贵,老妇就不耽搁,先告退了。”
人一溜烟儿出了屋,领着自己的两个仆人,脚步匆匆地出了游园。
屋内只剩下了两位主子。
被她这么一打岔,再看看漆木箱里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适才谢劭冲进来的那股劲儿,如同茶盏外溅的一滴水珠子,起初汹涌,滚了一半,越流越慢。
不难看出她在干什么。
穷得要退自己的衣裳了。
谢劭今日一觉睡醒,接连遭受了两回撞击,如今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意外的了,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真到了如此地步?”
温殊色不吭声。
跑了这半天,不止头晕,腿也软,谢劭走过去一屁股占了她的安乐椅。
还没来得及发问,小娘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先对他诉起了苦,“衣裳好好的,一回都没穿过,十两银子一件,我要她退我八两她都不乐意,这不就是奸商吗。”
谢劭:……
两人都是娇惯出来的主子,何时有过这般斤斤计较的时候,别说十两银子,百两一件的衣裳,换做往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越是这样,谢劭的心越是坠到了谷底,还是一次给他个痛快吧,转头示意在她坐过来,“我有话问你,你坐。”
比起最初,他此时已算是冷静。
温殊色乖乖地坐在了他对面的圆凳上,“郎君你问。”
他偏开头,不去看她那张无辜又欠揍的脸,尽量心平气和,“铺子也没了?”
“嗯。”
虽说已经知道了答案,可从她嘴里得到肯定,终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轻松,手掌捋了一把脸。
她温二,挺有本事。
又捏了一下浑噩的脑子,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同我说说,怎么没的。”这么多家产,谢家和温家两座金山,她到底是用什么本事花光的。
温殊色想了想,自省道,“怪我太贪心。”屁股往前移了移,咽了下喉咙,看着跟前脸色如死灰的郎君,打算同他细说,“郎君不知道,那几天粮食的价格有多诱人,闭上眼一睁开,价格又变了,一两银子变成二两,再变成三两,四两,我承认我是个俗人,没经得住诱惑,这不除了大米,后来我见那价格一直猛涨,我又去买了小麦和大豆,就……”再回忆,简直就是痛苦,“买的时候价格有点高。”
那么多的银子,突然没了,她自己也伤心啊,肩膀一耸,‘嘤嘤’的哭了起来,“本来还想独吞,哪知道最后被人一锅端,讨粮的将士一来,凤城里只有咱们家有粮食,我能怎么办呢……”
她捂着脸抽泣,伤心欲绝,那模样真真是悔到了肠子里。
对于她的这个‘点’谢劭吃了几次亏,已完全明白了。
这怕是花了高价购了半个仓吧。
他不存任何希望,问她,“还剩多少。”
本以为小娘子会直接摇头,却见她抹了抹泪,“郎君等会儿。”突然起身,去了屏风后,摸索了一阵出来,怀里抱着一堆的金簪玉簪和各种金银玉首饰,“哐啷啷~”地给他倒在了跟前的木案上,“还有这些。”
她刚从梳妆台上扫下来的,细细一瞧,好像也不少,小娘子抬头,惊喜地朝望往来,“郎君,咱们应该能撑一阵子。”
谢劭:……
他别过头,懒得看,一颗心已经麻木了。
“不过刚才嬷嬷说咱们预定的那批冰块明日就得搬到地窖,这不眼下马上就到夏季了,得付几十两银子……”见对面郎君的脸色实在难看,不忍心再往下说,温殊色闭了嘴,关心地问他,“郎君今儿吃饭了吗。”
不问还好,一问胃里忽觉一阵空荡。
早上他睡到巳时才起来,还没来得及进食,便被小娘子当头一棒,出去后崔哖倒是准备了酒菜,也没来得及吃,又是一把刀子捅到他身上,什么时辰点了?屋里没沙漏,偏头从半垂的卷帘内望了一眼外面的日头,至少也是未时了。
见他如此,小娘子明白了,转头吩咐方嬷嬷,“去给郎君备菜。”
人再怄气,也会饿,得吃饭。
填饱肚子再说吧。
好酒好菜摆在他跟前,温殊色坐在他对面,捧着脸看着他吃,偶尔给他夹菜添酒,认错的态度十分端正。
酒菜进喉,虽治愈不了内心的创伤,可终究缓回了一口气,结果他筷子一放,对面的小娘子便眼巴巴地看着他,“郎君,这个月的菜款还没结……”
“郎君放心,我待会儿就把那些簪子拿出去当了,还有衣裳,退不掉,我就低价卖出去……”说到最后声音都没了。
刚下腹的饭菜如鲠在喉。
还找她算什么账,是她在找自己算账。
他算是明白了,同她掰扯,简直就是在往自己心口上撒盐,起身出门便把闵章唤到跟前,“还有多少银子。”
闵章道,“五十多两。”
上次从三奶奶那儿拿了五百两,公子当天就去醉香楼吃喝了一百两,后来在去庆州的路上,救了好几拨难民,如今荷包里就只剩下五十多两了。
谢劭烦躁地道,“给她。”
闵章跟了他这么多年,办事从来不问他原因,也不会怀疑,今日却头一回有了犹豫,“都,都给吗?”
都给了,往后公子可就当真身无分文了。
谢劭:……
片刻后,谢劭朝他伸手,闵章赶紧把荷包放在他掌心。
拉开荷包系带,埋头拨了好一阵,最终从里扣出了几坨银疙瘩,大概有十来两,余下的还给了闵章,“给她拿进去。”
闵章转身回屋,他一人立在那颗梨花树下,清风一过,长长的宽袖跟着飘拂,手中的那几块银疙瘩从未如此实在过。
南之照老夫人的吩咐过来请人,便见谢劭痴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那模样倒让人有几分心疼。
可三奶奶那话说得没错。
二房为何会如此,原因不在旁人,问题便出在这位三公子身上,只要他不改掉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家里的银子迟早还是会被败光。
先前账房都撤了,大房的一堆子人不也是想了各种办法,从他身上榨取。
没钱了好,没钱了就都不指望了。
南之敛下心神,笑着下了长廊,招呼了一声,“三公子回来了?老夫人正念叨您呢。”
出了这么大事,老夫人必然也知道了,见老夫人躺在了床上,谢劭顾不上自个儿心情,只能反过来先安慰,“银钱没了就没了,再赚便是,老祖宗身子骨要紧。”
老夫人突然问他,“你怪那丫头吗。”
一个上午,府上早就掀起了风浪,大夫人闹了一波后,便是一群后辈。
温殊色囤粮那几日,个个跟着兴奋,指望能从中瓜分一些,如今出了事,都把矛头指向了温殊色。
“那么多的银子,全被她捐了出去,之前她那股护食的劲儿呢,前头同咱们一分一文的掰扯清,转身就把银子扔火坑里,她是专程来克咱们谢家的吧。”
“要我是三哥,回来就把她给休了。”
几个人围在老夫人床前,意见一致,言下之意,要让她把人休了。
她想听听老三的想法。
谢劭拧眉,“账房是孙儿主动交给她管,她即便有错,孙儿也该担一半的责任,何况她一没赌,二没贪,不过把粮食捐给了战场,乃大义之情,替我谢家扬了名,该赞,我何来的怪罪?但对我而言,‘败家’二字,没有冤枉她。”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他那咬牙的神情,转头憋住笑,心头也松了一口气,就知道他这孙儿德行不亏,是个明事理的。
“这回咱们算是倾家荡产了,今后怎么办,你可想过。”谢老夫人瞅了他一眼,“殊色给你买了一份官职……”
谢劭打断,“孙儿做不了官。”
“为何?”
“谢仆射当年辞官时,可发过话,孙儿不能在朝为官,孙儿是他生的,这条命包括今后的路,都得听他的安排。不惜大手一挥甩给了孙儿一座金山,孙儿这辈子只管花钱便是。”
谢老夫人:……
还记着呢。
“这不是金山没有了吗?”谢老夫人劝道,“不过一句气头上的话,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他要是再敢这般说,瞧我不揍他。”
怕也不是什么气头话。
那日裴元丘一番话,虽说目的昭然若揭,可也并非没有道理。
谢仆射当初为何突然辞官回到凤城,而凤城这些年遭遇了几次动荡,为何都能安然无事。
西北两洲的王爷,陆续被削藩,只剩下了一个靖王。
这次兵器库的事情,一看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最后却如此轻松地揭了过去,只怕并非是好事。
太明显了。
尽管他谢仆射一心不问天下事,藏得再深,终究还是会被人怀疑上,就看他能逍遥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