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地点头,心痛得快出血。
“好,”他怒瞪她,咬牙切齿,“你这么大方,我又怎能辜负你的心意!我这就去找别的女人,至于你,就一个人在这里死守下去吧!”
冷欢惊慌地看着他绝然远去的身影,想追上他暴怒的步伐,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似生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他真的走了。
如她所愿,不带一丝爱恋,转身将她遗忘在这里。
这明明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结果,就在此时此刻发生,可为何她的心,竟像被人从胸口硬生生地掏离那般疼痛?
泪水从身体的四面八方涌出眼眶,她放声大哭,肆无忌惮地哭,在他离开之后。
从此,她的世界只剩自己了。
再也没有人温柔地唤她宝贝。
再也没有人用那么宠溺的目光望着她。
再也没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如果你不快乐,可不可以再回到我身边?”
“听风……”崩溃的哭泣声中,她似受伤的小动物,挣扎地发出最后的悲鸣。
“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宝贝,”焦灼的叹息蕴含着心疼,“别哭,我在这里,我不是真的要离开你。”
温暖的怀抱牢牢地箍住了她,可她却仍然困在噩梦里,找不到自己,恐惧的、歇斯底里的哭声在他胸口一遍遍地响起,不肯止息。
叶听风的双眸微热,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这个敏感脆弱的小人儿叫他怎么忍心放手,怎么忍心?
“回来,宝贝,回到我身边,”低沉的、熟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闯进她的灵魂深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胸口的疼痛随着这样的誓言一发不可收拾,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想看清眼前的人,却在意识模糊的那刻,看见一张骤然变色的俊颜。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只有他是黑色的。
冷欢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疲倦的眉眼。
春暖秋凉、夏炎冬寒,多少个日子就这么在彼此之间流逝,看着他愈发冷峻的容颜,才知走得有多久,离得有多远,思念就有多深。
他的眉心微微一蹙,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醒了?”
她无声地点头。
“觉得怎么样了?还疼么?”他的脸上是浓浓的担忧。
“没事了。”她微笑,伸手覆上他的手背。
他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力道大得几乎弄痛了她。
“疼……”她水一般的眸子凝视着他,微微蹙眉。
“你有我疼么?”他淡淡一笑,眼里满是苦涩。
第一次,他的脸上露出那样无奈和脆弱的表情,她看得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颗心捧到你面前,你却不肯要,眼睁睁地看着它受尽煎熬,”他深深地望着她,“你几时见过我对别人如此?冷欢,你的血真是冷的么?竟然忍心将我们之间的一切尽数抹杀,还要我去找别人?”
“你知道吗,这一年里,我多少次梦见你,都不敢醒,”他抚着她的鬓发,眸光温柔得让她心碎,“来找我谈生意的人说,叶先生,你到如今的成就,应该没有缺憾了吧,我没有回答,就算我答了,他们也不懂。因为只有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你。”
他狠,她比他更狠。
他真的是很生气—撇开她隐瞒病情的事不说,他想知道他在她心中究竟有多重要。她不想占有他,她不需要他吗?为何她这样轻易地放手,将他推向别人的怀里?
暴怒之下,他愤然离去,却在转身后发现她那样无助的、歇斯底里的哭泣,让他在那一刻痛彻心扉,也恍然明白她的恐惧与胆怯。
她不是不爱,只是不敢爱,也怯于坦白。
“宝贝,”他轻轻地唤她,嗓音迷人,“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真的要结束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他冷然凝视她瞬间苍白的表情,等着她的回答。
“听风……”她有些惊惶地望着他—他在逼她。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他微笑,声音却不带一丝温度,“不是,给我你的五年,是,你就当从来没遇见过我。”
她面无血色地看着他,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只打算给她这一个机会让她选择。
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回答?
即使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之后,他还是让她去选,这样的决绝残忍,他一贯的方式,不留余地。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如此懂她,如此爱她。因为太爱,所以愿意放手任她去,所以斩断她的退路,逼出她的心意。
是—这一个简短的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渐渐沉入喉间,深深地埋进肺腑。
他已站起身,松开她的手冷冷地望着她,仿佛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乍离他手掌的温暖,她整个人都陷入冰冷的包围。
你就当从来没遇见过我。
她怎么能,又怎样才能当作从来没有遇见他?
那冷峻的眼神、那淡然的笑语、那温柔的怀抱、那宠溺的亲吻……只消一个字,便再也不属于她。
“不要走……”泪眼模糊中她溃败地碎语,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彻底释放自己的脆弱,“我从来都不想离开你……”
从来都不曾忘记彼此间的点点滴滴,从来都不愿看见他离开的背影,从来都不想他喜欢上别的女人。
而他,偏偏要逼出这样任性自私的她。
滚烫的眼泪不断地滑下,她哭得不能自已,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俯下身,狠狠地吻住她,坚实的双臂紧紧地环住她,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如果她只剩一双残缺的翅膀挣扎着不能飞翔,那么他宁可亲手折断它们,带着她走。即使疼痛在所难免,他只想让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幸福只有他能给,连她自己也休想争夺。
“宝贝,”他在她耳边叹息,眼里起了微微的雾气,“嫁给我吧—”
第二十章 原来,他在这里
“宝宝好可爱。”冷欢看着眼前洋娃娃一样的小婴儿,忍不住伸出手去逗弄。
“很像他的父亲。”她打量那张粉嫩的小脸,然后抬头冲身旁的女子微笑。
“像他有什么好,整天皮笑肉不笑的。”柳若依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姣好的身材完全看不出是做了母亲的人。
“你还在生他气?”冷欢好笑地睇着她耿耿于怀的样子,“他不是终于被你逼得开窍了?我看你可是够让他头疼的。”
“那是他活该,”柳若依啜饮了一口杯中的果汁,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倒是你和叶美男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都没有知会一声。”
冷欢淡淡一笑。
他求婚,她也就答应了,只是不肯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只是想,如果他执意要将她留在他的生命里,那么她至少可以让自己留下的痕迹都轻浅一些。
“听风最恼你叫他叶美男。”她扯开话题,想起某人皱眉的样子,不禁莞尔。
“说起来,我这前夫可真算得上人间绝色,”柳若依做回味状,“想当初和他走在一起,实在太受人瞩目,我劝你有空还是多去他那边走走,免得那些女色狼还以为他单身,成天觊觎着。”
冷欢微笑,下意识摩挲手上的戒指。
“还真是这枚,”柳若依的目光落在她的指间,了然地一笑,“他有告诉你这戒指什么时候买的么?”
冷欢不懂她的意思,茫然地摇头。
“我们订婚前去看戒指,当时有两枚可选,我买了其中一个银钻,却不知道他回头又把粉钻的买了下来,就是这个,”她指了指冷欢手上的那枚,“难怪他那天拿在手里愣了好久,心不在焉的样子。”
冷欢顿时呆住,手下冰冷的钻石却似要烫着她—原来,他那时候就买下了打算送给她的戒指?
原来,从始至终,他的挣扎、所受的煎熬一点也不比她少。
“最近身体如何?”柳若依的询问拉回了她的思绪。
“还好,”冷欢笑笑,“除了容易觉得累,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没有办法?”柳若依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有担忧之色,“比如,换心脏之类的?”
“关于这个我早已问过医生,”冷欢眼里掠过一丝黯然,“手术到目前为止没有成功的先例。”
“其实也无所谓了,”她轻轻一笑,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我现在真的觉得很满足,每一天都很快乐,很充实。”
幸福么—其实很简单,就是每个清晨醒来,睁开眼便是他宠溺的目光。
那一种天经地义般的归属感,仿佛自几世以前就曾邂逅,几番流离失所,终于又找到了彼此。
如果眼下的每分每秒都没有虚度,那么今夕何夕又何必去在意?
白T恤、浅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的匡威鞋—冷欢看着光洁的大理石砖上自己的倒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这身学生打扮与周围的衣香鬓影实在不搭。
和柳若依告别之后,她漫不经心地闲逛,再抬头时眼前却是这幢白色大楼。结婚半年,她多半时间在家里画设计图、煲汤做饭,偶尔逛逛街,却从来没有去过叶听风工作的地方。
再想到柳若依方才的“女色狼”一说,她不禁有些失笑。
“您好,我找叶听风。”冷欢微笑,忽然觉得念出他的全名有些拗口。
一身紫色套装的前台小姐打量了一下她,职业的笑容仍挂在脸上,声音却透着冷淡,“请问您预约了吗?”
“没有。”冷欢爽快地回答。
“请您去那边等一下好吗?我需要请示一下。”前台小姐指了下大厅右方的沙发。
“好。”冷欢乖乖地应了一声,态度合作。
二十分钟。
冷欢懒洋洋地往一旁的落地钟瞥了一眼,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
电话忽然在此刻响起来,她拿起来接听,“喂?”
“在做什么?”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等,我猜猜看—看碟?”
“不是。”
“玩游戏?”
“不是。”
“画图?”
“不是。”
“逛街?”
“错。”
“做饭?”
“No!”她的声音开始沮丧。
“好吧,我放弃。”电话那头轻叹一声。
“被你这么一说,我的生活好像真的很无聊。”
“恭喜你,你终于发现了。”他似乎揶揄地轻笑了一下。
“叶、听、风!”她气恼地咬牙,“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怨妇!”
他的笑声不可抑制地响起来,“好吧,我亲爱的小怨妇,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为夫很好奇,也甚为想念。”
“原来你还会说古文喔,”冷欢故作吃惊地嘲讽,“我在你饭店。”
“哪里?”叶听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大厅,”冷欢哀怨出声,“前台说见你需要预约,我正准备离开。”
“你敢,”他威胁,然后语气又忽然温柔起来,“等我。”
远远望见电梯那边的挺拔身影,冷欢故意转过头去,视而不见。
几秒钟后,叶听风站到她面前,俯身捧起她的脸颊轻声道:“生气啦?”
“哼。”她鼻子冲天,极为不爽的样子。
“一般没有预约我都是不见的,”他耐心地解释,“我又不知道是你,再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打成习惯了,你以后接不到难受怎么办?”她口气幽幽地。
“那你怎么不问我,现在总是给你打电话,以后没人接听了怎么办?”他蹙眉,不爽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冷欢的眼神顿时暗了一下,他叹气,将她拥在怀里,“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会生气。”
“好。”她讷讷地应声。
“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他挑眉,把玩她纤细的手指。
“查岗兼消灭你的市场,”她诚实地回答,“若依说,有好多女色狼觊觎我老公。”
“好吧,”他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惹笑,“看来我得鼎力配合才是。”
牵着她的手,他带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刚才的前台小姐见状迎了出来,尴尬地冲他笑道:“叶先生,这位小姐说……”
“她是叶太太。”他淡淡一笑,轻声嘱咐,“下次别拦住她,否则我就糟了。”
许是难得见他调侃的样子,前台小姐愣了一下才连连点头。
“怎样?”站在电梯里,叶听风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叶太太可满意了?”
冷欢抬头望着他,一副很郁闷的样子。
“怎么了?”他困惑地看着她。
“我觉得,你最后那句话不好,”她不满地撅嘴,“让人家以为你娶了个母老虎。”
他一怔,随即又好气又好笑地掐了一把她的小脸蛋,“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听风的办公室一贯是大片的落地窗,俯瞰人间万象。
冷欢站在窗前望着伦敦的大街小巷,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喜欢苏格兰的景致,看着心里就有种很安静的感觉。”
“等我空下来,就陪你回去。”他从背后环住她,在她颊上印上一吻,却又贪恋唇边细嫩的触感,忍不住一点点地凑过去,覆住她的唇。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迎接了他的探索,唇舌纠缠之际,她转过身,伸手抱住他,在他身上游移。
一颗、两颗……挑逗的手指轻巧地解开他衬衫的纽扣,他呼吸急促地看着她红润的唇妩媚地贴在他的胸口,忽而如蝶扑般地轻吻,忽而浅浅地啃咬,一路点燃他身体里的火焰,渐渐向下。
“宝贝……”他按捺不住地沉吟,额头沁出薄汗。
她望着他,迷人的眼波流转,发出无声的邀请,似诱惑至极的妖精。
“不行—”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抓住她放肆的小手,“现在不可以。”
纵然他已被她主动的挑逗逼得快爆炸,他也不能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要她。
冷欢缓缓收回手靠在他的胸前,眼里有一丝光芒暗了下去。
“抱歉。”叶听风整理好衣服,轻轻揽住她。
“今天我看见柳若依和李修然的儿子了,叫李依然,长得好可爱。”
他沉默,听着她继续喃喃低语。
“听风。”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紧窒。
“嗯?”
“我想要一个孩子。”她握紧拳,说出自己的心意。
“不行。”他果断地拒绝。
“你想象一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和你相似的眉眼,也许笑起来会像我—”
“你休想!”他冷然打断她的话,抬起她的脸逼着她注视他强硬的表情,“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怀孕生子,所以,你再也不要跟我提这个愚蠢的想法。”
“可是—”
“没有可是,”他目光阴沉,手劲几乎弄痛了她,“我只要你,任何会危及你生命的人或事,我都会毫不留情地毁掉,就算我自己的骨肉也不例外。”
微凉的大掌抚过她的脸,冷欢睁开眼,对上一双温柔的棕眸。
“回来了?”她拥着被子,懒懒地轻喃。
“嗯,最近怎么这么爱睡?”叶听风宠溺地捏捏她的脸颊,“秋天还没过去,你怎么就冬眠上了?”
冷欢不好意思地吐舌一笑,做了个鬼脸。
“没吃晚饭?”他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嗯。”她老实地承认,确实从午饭过后睡到晚上。
“回来时路过一家新开的餐厅,买了份海鲜饭,你要不要试试?”
冷欢刚要开口,他就已将桌上的纸盒拿了过来。
“我自己来就好。”她看着他亲手拿起勺要喂她,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毫不理会她的抗议,他已经霸道地将一勺饭送进她嘴里。
胃里一阵翻腾,冷欢怎么也忍不住那股作呕的感觉,掀开被子下床,匆匆跑进浴室。
蹲在马桶前,她吐得天昏地暗,几乎把整个胃都倒空了。
接过一旁递来的纸巾,她冲他尴尬地微笑,“胃里不舒服。”
“我从没听说你有胃病。”叶听风盯着她,神情莫测。